精神分析学视域下的《水果硬糖》

崔婷婷

（河北传媒学院 河北 石家庄 050010）

电影《水果硬糖》是美国在2005 年上映的一部惊悚片，由大卫·斯雷德执导，影片讲述的是另类的“小红帽与大灰狼”的故事。女主角海莉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女，她刻意与一名恋童癖摄影师杰夫网约见面。在杰夫家中，海莉将杰夫制服，实行了一场“阉割手术”，并且不断向他进行心理暴力，以此逼问出杰夫的罪行，对他进行了最终的审判。整部电影几乎都是在杰夫的家中拍摄，剧情也都是靠两个主角的对话来推动，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人心理和精神的刻画以及语言的设计就十分重要。影片靠对话去展开完整的故事，塑造人物性格，那就要大量融入精神分析学，从精神层面向观众一层层剖析人物的心路历程及发展。

一、杰夫内心的精神分析

影片中，没有很直白地表现出杰夫是一个变态恋童癖，没有任何的照片和画面，但是从两人对话以及杰夫的语言中，还是能够分析出来杰夫的心理活动以及他的精神构建，并且可以从精神层面来解读出杰夫的性格以及人性品质。他并不是毫无原因就成为一个恋童癖的，之所以拥有了如此扭曲的心理，是和他过去的经历有关系的。杰夫为自己塑造的形象，以及他极力掩饰的内心，在整个影片中，通过种种方式，一点点展露出来，就像拼图一样，最终拼出了一位心理变态的完整精神侧写。

（一）杰夫三重人格的心理构建

弗洛伊德将人分为三个部分，原我，自我和本我。杰夫的“原我”便是恋童的欲望，他在各种聊天室，与不同的少女聊天，想要把她们诱拐到家中，并且发泄自己的性欲。但是这种“原我”并不能赤裸裸地表现出来，所以他需要伪装，表现出了“自我”。他伪装成有人格魅力的摄影师，并且刻意地寻找与猎物的共同话题，再利用摄影模特的借口将女孩儿骗回家，进行实为侵犯，名为艺术的罪行。尽管他的心理是扭曲的，但是依然有“超我”的存在，他还是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在房顶，面对海莉向世人以及前女友公布他罪行的威胁时，他为了保住自己的道德形象，最终选择套上绳索，纵身一跃。

（二）杰夫恋童癖好的童年追溯

弗洛伊德发现，人的很多心理上的疾病，都与童年时期的一些痛苦回忆有关系，童年时遭遇的心理创伤，会一直成为成长中的一块阴影，从而导致人在长大之后有一些精神上的瑕疵甚至是扭曲。所以他提出了“婴儿性欲”理论，也就是说孩子在小时候对于性的认知是很匮乏的，但又不是毫无感觉的，所以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很不恰当，随着身体逐渐成熟，对性有了一定的认识，再次回忆起幼童时期的一些经历，以及那些经历所造成的心理上的伤害，就会造成对性欲的混乱认识，从而对于性欲有了扭曲的欲望。

杰夫便是如此，童年的阴影让他逐渐走入歧途。在他十岁左右，有一次去姑妈家，家里的小女孩儿全身赤裸地从浴缸中出来，一丝不挂地坐在他身上，陪他玩耍，虽然他觉得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并不知道如何去处理。后来姑妈看到自己的女儿光着身子和杰夫在一起，不仅没有正确地引导两个孩子对于性别的恰当认知，反而将杰夫训斥一顿，并且将他抱上火炉，任由他的眼泪滴在火炉上滋滋作响。从那以后杰夫就对于少女以及她们的肉体产生了特殊的欲望。

性欲有时候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快感，而是用性欲来替代其他欲望的满足。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中有一个重要的理论，就是“里比多”，里比多就是一种内在动力，个体借助这种动力来完成自己对欲望的满足，而这种动力也常常和性冲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杰夫这种，因为童年时被姑妈放上火炉的经历，让他对于少女的身体有了冲动与欲望，一方面是对性的冲动，另一方面，便是将这种因为童年耻辱而产生的对少女的惩罚心理转移到肉体与性欲上来。弗洛伊德认为，人要减轻精神上的痛苦，就会用到“里比多转移”。杰夫将自己的精神痛苦转移到了欲望的发泄上，像是要讨回童年时的不公平对待，将不满与惩罚，实施在了少女的肉体上，用性欲来替代内心的满足。

（三）杰夫身份的镜像翻转

弗洛伊德曾提出，“自恋”就是自己给自己投注了里比多，于是心理达到了兴奋的状态，并且沉浸在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将自我的价值夸大。杰夫也是有自恋倾向的一个人，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对于少女来讲，是一个很有魅力，并且能吸引女性的男士，于是不自觉地认为约到的女孩儿，真的是被自己的魅力所吸引。然而，正是这份自恋，让他没有察觉到海莉的来者不善，也没有预料到自己身份的反转。

原本杰夫和海莉是典型的“小红帽与大灰狼”的设定，然而这一次，“大灰狼”的伪装却被“小红帽”尽收眼底，“小红帽”用单纯的外表骗取“大灰狼”信任，将锋芒藏在了自己的斗篷之下。在杰夫家中，杰夫递给海莉一杯饮料，海莉告诉他，大人说过不能喝经其他人手的东西，杰夫却不以为意，转头喝下了海莉递给他的水。杰夫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沉浸在自己捕猎者的身份中，而忽略了现实中该有的提防与谨慎。

拉康的镜像理论阐述了将现实与想象相混淆的情景，杰夫正是被“镜像”蒙蔽了双眼。他认为自己是捕猎者，以为自己诱骗少女的计划正在顺利实施，却不知这只是“镜子”中的表象。当他躺在“手术台”上被“阉割”时，也依然没有去真正认识到自己，觉得自己依然有能力恢复捕猎者的身份，所以他在挣脱束缚之后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拿了把刀，以为自己捕猎者的“猎杀时刻”已经到来，结果不仅没能自救，反而又一次被海莉制服。

二、海莉心理的意识剖析

海莉虽是十四岁的少女，但表现得丝毫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她成长为成熟腹黑却有着侠客精神的人，是多方面精神因素影响的结果。从现实到精神意识世界，影响因子就像荆棘一般，让本该娇柔的花朵，成长为坚硬的核果。

（一）海莉性格的外倾

荣格将人的性格分为了两大基本类型：外倾性格和内倾性格。他认为外倾性格的人会将社会关系看得很重，内倾性格则比较倾向于自己的内心世界。所以外倾性格的人就会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在意，被环境影响的可能性很大，同时也会花费精力去处理人际和社会问题。

海莉说：“我是天生的复仇女神？还是，这个冷酷的社会改变了我？”她的这句话，表明了她的性格想法和所作所为是受到了社会和环境的影响，这个环境包括家庭环境，网络环境和现实社会环境。在家庭环境中，透过海莉的描述，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大胆开放，不墨守成规的人，所以海莉才会成长成如今的模样。在网络环境中，网络安全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监管，导致恋童癖在网络聊天室中频频成功。正是由于海莉的外倾性格，让海莉去更加关注社会问题，并且亲自对犯人做出审判。

（二）海莉身心的早熟表现

弗洛伊德认为，人们在性的发展中，无论是在幼年还是成年，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一些偶然事件的影响，所以各种因素会导致性发展出现一些不寻常或者说不合理的现象，其中性早熟就是很常见的一种。性早熟往往伴随着心智的高级发展，性早熟的人群会表现出更出众的能力和才华。

影片中的海莉编造谎言，塑造人设，网络钓鱼，现实捕捉，以暴制暴，精神控制，阉割手术，以及最后的自杀鼓励，这一系列复仇手段，充分表现出了她超高的心智，已经不是正常的少女的性发展阶段了，很明显是性早熟的表现。

海莉是短发，并没有留着甜美女孩的标志性长发，她的穿着也是比较偏中性的休闲，身材也不是纤细的类型，这说明，她在对性的认识上，并没有拘泥于一般意义上女孩最常见的特征，而是充分对男女有一个很清晰的认识，并且确定自己要成为哪种类型的人。当海莉在换衣服时说自己已经很成熟了，并且只穿了背心向杰夫展露自己的身体来表示自己的成熟，这个时候，海莉并没有身为小女孩该有的娇羞，反而对于身体的裸露很看得开。除了对自身性成长的认知，她在为人处世的是非正义上，也有着很清晰的认知，对于恋童癖，也知道如何去制定计划惩罚他们，并且在她和杰夫的对话中，也能感受到她对于人心的把控，以及将杰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自如。

（三）海莉女性视角的阉割

弗洛伊德认为男性害怕丧失生殖器官，而女性幻想自己有过男性的生殖器官，只是后来被阉割掉了，而心有余悸，这样的情结被称为“阉割情结”或者“阉割愿望”。从女性角度来看，自己有过的“男性生殖器官”不一定是真的生殖器官，它可以指女性在生理结构上的弱势，或者在社会中所受到的男性对女性的不合理行为以及不公平的对待。比如，被性侵这样的事情，常常发生在女性身上，因为女性的生理器官本身就缺乏“主动性”，又加上体能上女性天生处于相对弱势的一方，当然，思想和精神的因素也是必不可缺的，一些男性有着想要伤害女性的人格，他们认为，女性是一种危害，自己所犯的错误，归根结底是女性的诱惑，所以他们理所应当地去伤害女性，也以此来证明自己在生殖器官上的强势，缓解内心深处对阉割情结的恐惧。而他们这种缓解的方式，却是加重了女性的阉割恐惧，女性被侵犯后，会觉得自己身上很重要的东西被阉割掉了，从而对性器官更加恐惧。

为了给“被阉割”的女性讨回公道，海莉将男性的“阉割情结”落实，让杰夫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性器官被阉割的恐惧。海莉不仅亲自动手“阉割”杰夫，还用投影仪来给他“现场直播”，过去常常“阉割”女性的杰夫，在此时感受到了自己被“阉割”的恐惧。在这部影片中，男性角色和女性角色发生了反转，女性是猎人，男性是猎物，这也是为女性在社会中遭受不公平的呐喊，并且用“阉割”的方式来告诫那些对女性有伤害倾向的男性。

三、电影的社会价值

电影是一种工具，一种实现梦的工具，它既展现着创作者的期望，又满足着观众的某种快感，并且对于社会意识产生一定的影响。

（一）创作者的幻想胜利

弗洛伊德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白日梦”，而艺术家们却会将白日梦变成作品，梦中有的东西，虽然无法完全拿到现实中，但可以通过作品来表达，去实现自己的白日梦。所以，艺术家们会将理想用作品的方式体现出来，以此来在幻想中获得胜利。

这部影片的制作人大卫·希金斯，在看到一则日本的新闻案例时获得了灵感，日本女学生们会故意遇见大龄男子，然后在约会地点狩猎，让大龄男子栽跟头并付出代价。他也希望在之后，女性不再一直处于猎物的位置，而是能够翻身成为猎人，希望女性不再是柔弱无力的形象，而是有一定的力量，独立并且酷飒的形象。所以他将这种想法用作品表达出来，希望在现实中，大家也能意识到女性不再是可以随意玩弄的玩物，而是有思想，并且在一点点变得强大的新一代女性。

（二）受众的观影快感

除了创作者之外，影片对于受众的满足感也是十分重要的。电影的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让人们得到在现实中难以得到的快感，并产生满足的心理。

批判男性不合理的性欲发泄的电影有很多，比较经典的影片有《素媛》《熔炉》《聚焦》等等，这些影片大多是表现出受害者的无助和犯人的变态暴行，这些电影虽然能激发观众的愤慨，却很难让观众得到坏人受到惩罚的满足快感。但是《水果硬糖》这部片子，让犯人受到了他自己难以承受的惩罚，尤其是在高潮的阉割手术的片段，让观众们连连叫好，也让他们体验到了复仇的爽感，心中维护正义，严惩犯人的快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四、结语

麦茨的语言符号学中提出了能指和所指两个概念，能指就是一个词语或者字，所指就是这个词语或者字所代表的意义。《水果硬糖》这部电影的原名是hard candy，这个词在美国的俚语中，代表的是未成年少女的意思，翻译成中文，水果硬糖这个词又和水果软糖形成了对比，代表了女性不一定都是软弱的，她们也会用坚硬的铠甲去保护自己。

所以《水果硬糖》就是一个能指，它的所指就是女性强大且独立的一种精神，这部电影为女性说话，让女性站在了强者的位置上，它也会引起社会的反省，从而让大家去重新考虑对男性和女性地位的认识，并推动对女性主义的讨论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