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框架下印尼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与地位
——基于附加值贸易的分析

2022-05-05 09:19吴崇伯
南洋问题研究 2022年1期
关键词:伙伴国附加值价值链

吴崇伯,李 琰

(厦门大学 a. 东南亚研究中心;b. 南洋研究院,福建 厦门 361005)

一、引言

印度尼西亚在亚太经济融合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2011年印尼担任东盟主席国期间首次提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倡议,并在结束任期的第二年向15个自由贸易区合作伙伴发出邀请。第一次谈判于2013年5月在文莱开始,经过近8年最终达成协议。由于中、日、韩3国的经济总规模远超过东盟,其成员国担忧中、日、韩自贸区的建成将在区域化中被边缘化,因此东盟国家急于启动RCEP谈判,将与中、日、韩、印、澳、新已建成的6个“东盟+1”自贸区整合为单一自贸区。协议的达成将整合以上双边协议中的既有承诺与规则条款,规避“面碗”效应,减少交易成本,降低贸易壁垒。2020年11月15日,中、日、韩、澳、新与东盟10国签署RCEP,这是目前体量最大、涉及人口最多、最具潜力的自由贸易协定,涵盖全球22.7亿的人口,占世界总人口数的29.7%,其经济规模高达26万亿美元,占全球经济的28.9%。(1)《参与人口最多、成员结构最多元、发展潜力最大的自由贸易区启航——RCEP为全球经济注入正能量》,中国政府网,2020年11月24日,http://www.gov.cn/xinwen/2020-11/24/content_5563654.htm(访问日期:2021年9月10日)。RCEP的生效将进一步打破亚洲区域贸易壁垒,打通区域内生产网络,打开亚太地区深化经贸合作的良好开局。(2)韩剑、许亚云:《RCEP及亚太区域贸易协定整合——基于协定文本的量化研究》,《中国工业经济》2021年第7期,第81-99页。

印尼是东盟最大的经济体,其人口数量占到东盟共同体的40%,经济总量占30%左右,国内消费市场占38%。(3)吴崇伯、钱树静:《印度尼西亚的中等收入陷阱问题分析》,《南洋问题研究》2017年第3期,第79-93页。2018年4月,印尼政府正式推出“印尼制造4.0”(Making Indonesia 4.0)计划,力争在2025年打造成以制造业为支柱的工业强国,到2030年把印尼带入全球10个最大经济体行列。(4)林梅、那文鹏:《印尼早熟型去工业化问题探析》,《南洋问题研究》2018年第1期,第77-91页。近年来,印尼的经济发展保持了较高增速,增长质量也越来越好,根据IMD世界竞争力年鉴(WCY)的评估,2019年其竞争力排名从第43位上升到第32位,是亚太地区增长最快的国家。(5)《印尼经济持续增长》,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印度尼西亚共和国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19年7月2日,http://id.mofcom.gov.cn/article/jjxs/201907/20190702877815.shtml(访问日期:2022年1月9日)。按2019年购买力平价(PPP)计算的国内生产总值,印尼是世界第七大经济体,在东盟组织中排名第一,也是东盟组织中唯一一个经济总量超过1万亿美元的国家,在RCEP成员国中排名第三,仅次于中国和日本。(6)The World Bank, “GDP Ranking, PPP Based”, October 26, 2021, https://datacatalog.worldbank.org/dataset/gdp-ranking-ppp-based(访问日期:2021年11月9日).印尼与RCEP伙伴国之间的贸易份额约占印尼进出口贸易总额的60%左右,2020年进口总值的65.26%来自于伙伴国,出口总值的55.99%流向了伙伴国。印尼贸易部部长阿古斯·苏帕尔曼托(Agus Suparmanto)表示,“RCEP将帮助印尼从新冠肺炎疫情中恢复过来,在RCEP被批准的5年后,可能会使印尼出口增长11%。”(7)《印尼:新自贸托起复苏新希望》,中国商务新闻网,2020年11月29日,http://www.comnews.cn/article/international/202011/20201100065089.shtml(访问日期:2021年9月10日)。

当下,国际产业分工日益深化、范围不断扩大,产品生产跨国界的现象愈益普遍,中间品贸易飞速发展,各个国家被嵌入到全球生产分工网络中,从事特定环节的生产活动,从而获取增加值利益,由此形成全球价值链(GVC)。GVC的出现改变了世界经济发展的格局,也改变了国家间贸易和生产方式,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参与其中。(8)段小梅:《两岸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和依赖关系——基于TiVA数据的实证分析》,《世界经济研究》2016年第12期,第93-105页。根据OECD发布的调查报告,300家销售收入超10亿美元的跨国企业中,平均51%的元器件生产、47%的最终组装生产、46%的仓储、43%的顾客服务和39%的产品研发都是在国外完成的。(9)郑玉、姜青克:《全球价值链双向参与下的生产率效应——基于WIOD数据库的实证研究》,《财贸研究》2019年第8期,第26-42页。相比马来西亚(79.3%)、泰国(66.2%)、新加坡(157.6%)等其他东盟国家,印尼的出口贸易对GDP的贡献仅为20%,目前尚有较大的提升空间。与美墨加协定(USMCA)、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等大型FTA相比,RCEP成员国多样性十分突出,国家间政治经济文化差异更大,如日本、新加坡各项指标都达到了发达国家标准,而柬埔寨、老挝、缅甸是最不发达国家,毫无疑问RCEP的实施不仅能够逐步减少区域内成员国对美国、欧洲市场的依赖,同时形成作为全球三大核心区域之一的、以中日韩为首的东亚生产网络。在涉及多个上游或下游国家的复杂全球价值链中,国家在生产网络的参与除了产生贸易互惠之外,多边协议也比双边协议能够更高效地扩大全球价值链。RCEP的统一规则将给予印尼更大的市场准入机会,鼓励国内产业的发展,助力成为全球价值链的一部分。(10)Ingot S R and Laksani D D, “Indonesia Global Value Chain Participation in 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 (RCEP)”, 3rd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Trade, 2019.因此,分析印尼的贸易现状,了解其在GVC中所处的地位,明确贸易附加值的来源,区分出口产品中具有高附加值的类别,对于提升印尼的出口贸易,加强国际合作,加速制造业转型升级,增强国家竞争力至关重要。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借助UN Comtrade和TiVA数据库,首先从整体结构分析印尼与RCEP成员国的贸易现状;接着从贸易增加值的角度出发,考察印尼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及其变动过程,并与RCEP主要成员国家进行横向对比,找出发展差距;最后分析印尼制造业在全球生产网络的参与程度及其变动过程,区分制造业出口产品中哪些类别的附加值高、更具国际竞争力,挖掘印尼在GVC中获取的真实贸易利益。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研究方法

在全球价值链的模式下,一国的出口是许多国家共同生产的结果,准确计算出口商品的国内和国外贡献是研究双边贸易差额的基础。(11)李南:《中国与东盟双边贸易的平衡问题研究——以投入产出分析的视角》,《南洋问题研究》2018年第2期,第62-74页。传统贸易统计方式依据原产地原则进行计算,无法反映真实的贸易情况,更无法准确统计各国家(地区)在全球分工体系中的地位和获益程度。为此,OECD和WTO推出了全球贸易测算新方法——附加值贸易(Trade in Value Added, TiVA)。这种统计方法在“国际投入产出表”(ICIO)的基础上,以GVC参与国或地区实现的附加值作为统计标准,对一国出口价值增值按照来源国以及流转重新划分,避免了传统出口贸易数据中产品多次流转造成的失真现象。附加值贸易统计方法为国际贸易对各国(地区)产业竞争力以及国际分工地位等的影响提供了更为接近现实、更为合理的统计数据,被广泛地应用于国际贸易理论、实践及政策研究。(12)OECD, “Statistical Quality of TiVA”, https://www.oecd.org/sti/ind/statisticalqualityoftiva.htm(访问日期:2021年10月22日).

Koopman等(13)Robert Koopman, Zhi Wang and Shang-Jin Wei, “How Much of Chinese Exports is Really Made in China? Assessing Domestic Value-Added When Processing Trade is Pervasive”, Discussion Paper No. 61, APEC Study Center, September 2008; Robert Koopman, William Powers, Zhi Wang and Shang-Jin Wei, “Give Credit Where Credit is Due: Tracing Value Added in Global Production Chains”, NBER Working Paper No. 16426,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September 2010; Robert Koopman, Zhi Wang and Shang-Jin Wei, “Tracing Value-Added and Double Counting in Gross Exports”,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Vol. 104, No. 2 (2014), pp. 459-494.(2008, 2011, 2014)基于附加值贸易的框架,将出口分解为国内附加值出口和国外附加值出口两个部分。其中,国内附加值出口按其产品类型以及流转,进一步划分为最终产品和服务出口、直接被进口国吸收的中间产品、中间产品被进口国进口随后出口至第三国、中间产品被进口国吸收加工被出口回母国,这种分解方法也称为KPWW法,具体内容如表1所示。

表1 总出口分解

基于对出口贸易的分解,Koopman等(2010)(14)Robert Koopman, William Powers, Zhi Wang and Shang-Jin Wei, “Give Credit Where Credit is Due: Tracing Value Added in Global Production Chains”, NBER Working Paper No. 16426,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September 2010.构建了反映一国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程度和国际分工地位的指标,即GVC参与指数和GVC地位指数。

(1)

(2)

其中,IVij、FVij和Eij分别表示j国i产业总出口中的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j国i产业总出口的国外附加值和j国i产业的总出口;GVC(Participation)ij表示j国i产业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该指数越大,说明j国i产业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越高;GVC(Position)ij表示j国i产业在GVC中所处的地位,该指数值越大,说明在其地位越高。GVC(Position)ij>0说明一国总出口中的间接附加值出口比率高于国外附加值出口的比率,意味着该国更多地为世界其他国家提供中间产品;GVC(Position)ij<0说明一国更依赖于为中间品提供加工、装配,出口中所含国外附加值较多,而国内附加值却很少。

(3)

(4)

GVC(ForwardParticipation)ij表示j国i产业作为中间产品出口第三国对GVC参与的贡献,即GVC前向参与度;GVC(BackwardParticipation)ij表示j国i产业作为中间产品进口对GVC参与的贡献,即GVC后向参与度。如果一国处于该产业的上游环节, 那么它会主要通过向其他国家(地区)提供原材料或者中间产品来参与全球生产,其GVC前向参与度就会高于后向参与度,其GVC地位指数就较高。相反,如果一国某产业处于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下游环节,就会大量进口原材料或中间产品来生产最终产品,此时GVC前向参与度低于后向参与度,其GVC地位指数就较低。

(二)数据来源

为真实反映各国(地区)的国际分工与贸易地位,OECD与WTO于2013年1月首次联合公布附加值贸易(TiVA)数据库。(15)由于TiVA数据库是一个不断更新的数据库,在不同时间点获取的数据有可能略有不同。本文的数据检索时间为2021年10月。截至目前已经更新到2021年,该版本涵盖1995年至2018年64个经济体(包括所有OECD、欧盟和G20国家以及东亚、东南亚国家/地区)的相关指标。与KPWW出口分解方法不同,TiVA数据库将国内附加值分为3个部分,即国内直接附加值出口、国内中间品附加值间接出口、国内复进口附加值出口,因此总出口为国内直接附加值出口、国内中间品间接附加值出口、国内复进口附加值出口、国外附加值4个部分相加(见表2)。比较KPWW分解法与TiVA数据库分解法可知,(Ⅰ)=(1)+(2),(Ⅱ)=(3),(Ⅲ)=(4)。

表2 基于TiVA数据库的总出口分解

三、印尼在RCEP成员国贸易网络中的角色

(一)贸易规模分析

从贸易额的绝对量来看,2011—2020年期间印尼与RCEP伙伴国的进出口贸易并未有显著增长,尤其受到2015年左右全球经济增长乏力的影响和2019年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贸易额一直处于波动态势。其中,印尼对伙伴国出口贸易额的最高值为2011年的1211亿美元,最低为2016年的767亿美元,平均为973.04亿美元,印尼从伙伴国进口贸易额的最高值为2012年的1238亿美元,最低为2016年的911亿美元,平均为1,100.85亿美元;且除2011年外,印尼在与伙伴国的贸易中一直处于逆差状态,因此如何改善出口效率、提升出口份额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尽管近十年来印尼与RCEP伙伴国的贸易额没有显著的增长,但从贸易占比来看,印尼与伙伴国的进出口贸易额占印尼总进出口的平均比重分别为65.96%和56.13%,这也反映了加入RCEP对于印尼贸易发展的重要性。

图1 2011—2019年印尼贸易流量情况(单位:亿美元,%)数据来源:UN Comtrade.

(二)国别贸易分析

从贸易的国别分布来看,以2020年为例,RCEP范围内印尼出口的前三大市场依次为中国、日本和新加坡,其出口贸易额分别为317.76亿美元、136.63亿美元、107.12亿美元,占印尼对RCEP伙伴国出口总额的34.75%、14.94%和11.72%;前三大进口国依次为中国、新加坡和日本,其进口贸易额分别为396.35亿美元、123.41亿美元、106.72亿美元,占印尼对伙伴国进口额比重为42.90%、13.36%和11.55%。中国是与印尼贸易联系最紧密的成员国,双边贸易额高达714.10亿美元,占印尼对RCEP伙伴国贸易总额的38.85%。除此之外,印尼对菲律宾、日本、越南的贸易顺差较大,分别达到53.07亿美元、29.91亿美元和18.10亿美元,而与中国、澳大利亚、新加坡的贸易逆差较大,分别达到了78.59亿美元、21.40亿美元和16.29亿美元。

表3 印尼与RCEP伙伴国贸易额(2020) (单位:亿美元)

(三)贸易类别分析

从贸易类别看,以2020年为例,印尼向RCEP伙伴国出口的主要产品分别是SITC3类(矿物燃料、润滑剂和相关材料),SITC6类(按原料分类的制成品),SITC7类(机械和运输设备),占比分别为21.99%、20.79%和14.09%。印尼主要向RCEP伙伴国进口SITC7类(机械和运输设备)产品,其占比高达40.16%,其次为SITC6类(按原料分类的制成品)、SITC5类(化学品及有关产品),占比分别为19.04%和15.81%。由此可见,在印尼向伙伴国出口中,贸易结构中初级制成品所占比重最高,而在印尼从其他伙伴国进口中,贸易结构中工业制成品所占比重最高,且明显高于其他类型的产品,这显示出双方的贸易结构具有一定的互补性,印尼在初级制成品方面具有优势,而在工业制成品方面具有劣势。(16)UN Comtrade将贸易商品按SITC(Rev. 4)标准进行分类,其中,0—4类为初级产品(0—1类常视为资源密集型产品,2—4类常视为能源密集型产品),5、7类为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品,6、8类为劳动密集型产品,9为未分类产品(视具体产品而定)。

表4 印尼与RCEP伙伴国贸易商品分类(2020) (单位:亿美元)

四、印尼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与附加值来源的分析

(一)RCEP主要成员国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与参与地位

首先,关于RCEP主要成员国的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从时间变化趋势看,印尼和越南的参与程度呈上升态势,且越南的增幅最大,2018年的参与指数相比2005年提高了21.27%;澳大利亚、新加坡、泰国的参与程度呈下降态势,其中下降幅度最大的是澳大利亚,为5.69%;中国、日本、韩国、新西兰、马来西亚的参与指数呈波动态势,并未有显著增减。从参与程度的大小看,可大致将RCEP主要成员国分为3类:第一梯队是参与程度指数较高的中国和越南;第二类为紧跟其后的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韩国;第三类为参与程度指数相对较低的印尼、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日本。

其次,关于RCEP主要成员国的全球价值链参与地位。从时间变化趋势看,印尼、中国、马来西亚和泰国的参与地位呈上升态势,上升幅度最大的是印度尼西亚,所考察时段提升了138.54%;日本和越南的参与地位呈下降态势,越南的降幅最大,为95.92%;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新加坡的参与地位指数呈波动态势,并未有显著增减。从参与程度的大小看,印尼、中国、日本、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参与地位指数大于0,说明这些国家更多地为世界其他国家提供中间产品;而韩国、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和越南的参与地位指数小于0,说明这些国家更多依赖进口中间品进行加工和装配。

图2 2005—2018年RCEP主要成员国全球价值链参与指数数据来源:TiVA数据库。

图3 2005—2018年RCEP主要成员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地位数据来源:TiVA数据库。

综上可知,一国的GVC参与程度和地位并没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与RCEP主要成员国相比,印尼参与到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程度并不深,但其参与地位反而高于韩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家。原因在于,印尼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低廉的人力成本,主要通过出售原材料、初级产品等参与到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加之当地的贸易保护政策,印尼政府为发展本国产业,行业准入限制较高,通过颁布法律规定部分产业的国内增加值的占比,使得国内创造的附加值大于其出口商品中进口外国产品的国外附加值。实际上,受限于腐败严重、基础设施缺乏、生产装备落后、缺乏完整的产业链等因素,印尼的产业发展仍处于GVC的低端环节。

最后,关于RCEP成员国的前向和后向参与度(以2018年为例)。其中,前向参与度最高的是中国,后向参与度最高的是越南。中国最初经济的发展对加工贸易出口具有较高的依赖程度,主要承接了GVC中相对下游的加工与装配环节,然而近年来随着产业创新与转型升级的不断推进,中国经济对加工贸易的依赖度逐渐降低,参与了更多相对上游的生产环节,如关键零部件的生产、高技术产品生产等,使得其在全球生产网络的位置相对上移。凭借低廉的劳动力成本、优越的地理位置、灵活的生产能力和不断扩大的市场,中国“世界工厂”的地位正逐渐被越南取代,苹果、三星、微软、耐克等全球知名企业将生产重心转移到越南,因此在GVC中越南占据了重要的一环,但主要集中于低技术制造环节,从事的是中间产品的加工装配或组装。

图4 RCEP成员国全球价值链前向参与度和后向参与度(2018)数据来源:TiVA数据库。

印尼的前向参与度大于后向参与度,这意味着在全球产业链分工中,印尼参与更多的是上游的生产活动,所提供产品获得的国内增加值大于国外增加值;与印尼情况较为类似的是日本、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作为资源出口国,主要通过出售矿产、生物资源等为其他国家提供中间产品,而进口的增加值占比较小,使其前向参与度高于后向参与度。日本拥有较强的创新研发能力,更多的以“国内研发,国外制造”的贸易形式参与国际分工,所以出口的最终产品中包含了世界多国的生产制造,处于价值链上游。

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和韩国的前向参与度和后向参与度基本相等,说明这几个国家既通过向其他国家(地区)提供原材料或者中间产品来参与全球生产,也大量进口原材料或中间产品来生产最终产品。根据2020年《世界发展报告》,马来西亚、泰国与菲律宾具有良好的产业基础,在先进制造与服务环节具有明显优势,制造业与商务服务业的国内增加值占总出口比重均超过了80%;(17)The World Bank, World Development Report: Trading for Development in the Age of Global Value Chains, 2020.同时这些国家的人工成本较低,亦从事中间产品的加工制造或组装。韩国在GVC中主要通过大量进口价值链上游环节的中间品进行加工再出口,处于价值链的中间加工装配环节,真正由本国创造的价值增值偏低。(18)闫云凤:《中日韩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和作用——基于贸易增加值的测度与比较》,《世界经济研究》2015年第1期,第74-80、128页。

文莱属于自然资源丰裕型国家,经济结构依然主要依赖于矿产品、石油、天然气等初级产品的生产与出口,但该国并不具备完备市场,工业体系也不够完善,没有融入到全球生产网络体系中,因此其前向和后向参与度均比较低,且前向参与度略大于后向参与度。

(二)印尼出口贸易附加值来源

根据公式(1)、(2)可知,一国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及国外附加值共同决定了GVC参与程度和参与地位的大小,其中,间接国内附加值与二者正相关,国外附加值与GVC参与程度正相关,与GVC参与地位负相关。由此可见,要详细了解一国全球价值链情况变化的原因还需进一步分析其附加值来源。

由表5可知,印尼出口贸易附加值总额从2005年的1,018.07亿美元增加至2018年的2,196.98亿美元,增幅达115.80%。其中,占比最大的是直接出口,该附加值在所考察时段内基本保持平稳,占出口总额的55%左右,这也再次印证了印尼并未充分融入到全球分工体系中,而主要以直接出口的方式参与GVC。其次是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其增长最快,2005年为25.24%,2018年增长至31.98%。虽然印尼的国内附加值占总出口的比重超过了80%,但这并不意味印尼在GVC中获取的价值增值部分很大,而是由于当地的贸易保护政策,如印尼政府2012年5月施行关于提炼和加工原矿石活动而提高矿产品出口值的能源矿务部长第7号条例,对65种矿产品出口加征20%出口税并实行了其他限制措施,(19)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中国驻印度尼西亚大使馆经济商务处,商务部对外投资和经济合作司:《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印度尼西亚(2020年版)》,2020年12月。并于2014年再次明确禁止原矿出口,鼓励境内矿产公司从事精炼加工活动以提高原矿产品的附加值。(20)《印尼禁止出口原矿或致全球镍业动荡》,人民网,2014年1月14日,http://energy.people.com.cn/n/2014/0114/c71661-24109677.html(访问日期:2021年10月22日)。排名第三的是国外附加值,2005年占出口总额的17.96%,且在2009年下降至13.58%,随后小幅攀升至2014年的15.21%,之后又开始回落,2018年仅占出口总额的14.39%。IDV和FV一增一减恰好印证了印尼GVC地位指数向上攀升的现象。再进口的国内附加值占比最小,仅0.1%左右。

表5 2005—2018年印尼出口贸易附加值来源统计(21)DDV指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IDV指间接出口品的国内附加值,RDV指再进口的国内附加值,FV指国外附加值。下同。 (单位:百万$,%)

印尼出口贸易附加值中来自于RCEP伙伴国进口的统计数据如表6所示。(22)TiVA数据库2021版暂未更新此类信息(Origin of value added in gross imports),故表6的数据来源于TiVA数据库2018版,同下表8。根据结果可将这些国家分为4个梯队,其中第一梯队为排名前三的国家,即中国、日本和韩国;来自于中国进口所获得的附加值呈快速上升态势,从2005年的66.07亿美元到2015年的223.47亿美元,增长速度高达238.23%;来自日本进口的附加值则处于波动状态,最高为2011年的291.35亿美元,最低为2005年的146.92亿美元;来自韩国进口的附加值呈现先增后降的趋势,最高为2011年的181.38亿美元,最低为2005年的62.18亿美元。第二梯队是马来西亚、新加坡、澳大利亚和泰国,印尼出口附加值中来源这几个国家的金额呈波动增长的状态,其平均值分别为61.39亿美元、61.32亿美元、47.35亿美元和45.94亿美元。第三梯队是菲律宾、越南和新西兰,且在所考察时段,印尼从菲律宾和越南这两个国家所获取贸易附加值的增速在所有RCEP成员国最高,分别为373.58%和241.66%。第四梯队是出口附加值最低的柬埔寨和文莱,其平均值为1.33亿美元和0.61亿美元。

表6 印尼出口附加值中来源于RCEP伙伴国的统计 (单位:百万$)

五、印尼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地位测度

(一)印尼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参与程度分析

从参与程度看,印尼制造业的参与指数在0.57左右波动,在所考察时段内制造业参与国际分工的程度并没有显著提升。在九大行业中,电气及光学设备制品的参与程度最高,2014年达到了最高值0.722;交通运输设备制品的参与程度最低,但该行业的参与指数处于不断攀升态势。此外,基础金属及金属制品和纺织业、纺织品、皮革及鞋制品的参与指数波动较大,在所考察时段内分别上升了22.62%和下降了14.44%。从参与地位来看,印尼制造业的总体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不高,平均为0.141,但处于上升趋势,说明制造业正逐渐向全球价值链的上游区域移动。就行业而言,知识密集型行业的地位指数最低,特别是机械设备业和电气及光学设备制品排在所有行业的末尾,2008年的-0.071和2005年的-0.251,分别是这两类行业在考察期间的最低值。参与地位最高的是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中的食品、饮料及烟草制造业,且该类别的行业参与地位均处于上升趋势,食品、饮料及烟草制造,化学制品、非金属矿物制品和基础金属及金属制品的增长率分别为21.72%,411.89%和358.10%。劳动密集型行业中,木材、造纸、纸制品、印刷及出版的地位指数增长较为显著,纺织业、纺织品、皮革及鞋制品的地位指数有明显下降,其他制成品及设备回收制品的参与地位指数在0.146左右上下波动。

图5 2005—2018年印尼制造业各类别全球价值链参与指数(23)OECD-WTO将制造业分为九大行业,分别为(1)食品、饮料及烟草制造,(2)纺织业、纺织品、皮革及鞋制品,(3)木材、造纸、纸制品、印刷及出版,(4)化学制品、非金属矿物制品,(5)基础金属及金属制品,(6)机械及设备制品,(7)电气及光学设备制品,(8)交通运输设备制品,(9)其他制成品及设备回收制品。按照产业资源密集程度的大小,将(2)、(3)、(9)为劳动密集型行业,(1)、(4)、(5)为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6)、(7)、(8)为知识密集型行业。数据来源:TiVA数据库。

究其原因,作为东盟最大的经济体,印尼制造业发展策略为加强外向型制造业的发展,食品加工行业是支持其整个制造业发展的支柱产业,此外纺织业、采矿业等也具有相对优势,能够不断增加其在出口贸易中的利得。这些行业的生产网络简单,价值链长度较短,印尼可以借助国内的廉价劳动力和丰富的资源进行大批量生产,并作为最终消费品大量出口到国外,以实现其价值增值,因此在GVC中处于较高的地位。然而这类行业大多处于微笑曲线的低端环节,主要依靠资源和人力进行生产,附加值较低。机械设备业、电气及光学设备制品行业的参与程度高而参与地位最低,这主要是因为这些知识密集型行业的生产工艺复杂、价值链较长,虽然印尼可以凭借自身优势参与到GVC中进行加工、组装,但在关键技术方面却存在严重短板,研发创新能力不足,难以攀升到价值链的高端。

图6 2005—2018年印尼制造业各类别全球价值链参与地位数据来源:TiVA数据库。

(二)印尼制造业出口贸易附加值来源

根据表7,在制造业附加值中,占比最多的是直接出口,在43%上下徘徊,这主要是因为印尼凭借丰富的自然资源,参与GVC的方式以原材料和初级品的直接出口为主,如印尼是全世界最大的动力煤出口国,煤炭出口约占到海运市场的40%。(24)陈小方:《印尼禁止煤炭出口引发全球不安》,《经济日报》2022年1月7日。其次是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从2005年的31.95%增加到2018年的39.72%,随后是国外附加值,且占比波动减少,从23.79%下降到17.86%,占比最小的是再进口的国内附加值,仅0.2%左右。在行业上,知识密集型行业的国外附加值最高,其中电气及光学设备制品行业2005年的国外附加值更是超过了50%,而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却一直处于较低水平,这也解释了该行业GVC地位指数在各行业中最低的原因。

与之相反,资本密集型行业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占比较高,尤其是食品、饮料及烟草制造业,而其国外附加值占比则在所有行业类别中排名最低,因此该行业的参与地位最高。劳动密集型行业中,纺织业、纺织品、皮革及鞋制品的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呈下降趋势,木材、造纸、纸制品、印刷及出版的间接出口国内附加值不断增大,国外附加值在波动中降低,而其他制成品及设备回收制品的间接出口国内附加值和国外附加值均上下波动,但基本保持稳定。

表7 印尼制造业出口贸易附加值来源统计 (单位:%)

印尼制造业出口贸易附加值中来自于RCEP伙伴国进口的统计数据如表8所示。第一梯队是中国和日本;中国是印尼制造业出口附加值来源最多的国家,从2005年的40.35亿美元增加至2015年的124.76亿美元,增速达209.21%;来自日本进口的附加值均值为71.45亿美元,但从2005年的63.94亿美元到2015年的62.85亿美元,整体呈下降态势。第二梯队是马来西亚、韩国、泰国,其平均值分别为61.39亿美元、61.32亿美元、47.35亿美元和45.94亿美元,且这3个国家的走势较为类似,均在波动中不断增长。第三梯队是澳大利亚、新加坡、菲律宾和越南,在所考察时段内,印尼制造业从菲律宾和越南这两个国家所获取贸易附加值的增速在所有RCEP成员国最高,分别为432.98%和214.64%。第四梯队是新西兰、柬埔寨和文莱,其平均值仅为2.68亿美元、0.86亿美元和0.40亿美元。

表8 印尼制造业出口贸易附加值来源于RCEP伙伴国的统计 (单位:百万$)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首先从整体、国别和行业的角度,分析了印尼与RCEP伙伴国的贸易现状;随后基于附加值贸易的框架,计算出印尼在GVC中的参与程度和参与地位,与RCEP主要成员国进行横向对比,并分析印尼贸易附加值的来源;最后计算印尼制造业在GVC中的参与程度和参与地位,并分析其贸易附加值来源。从以上分析中,本文得出以下初步结论:

第一,印尼与RCEP伙伴国家的贸易量占本国总贸易量的比重较大,贸易结构具有互补性,但近年来双边贸易规模并没有明显增长,贸易发展显得较为缓慢,且近年来一直处于逆差状态。

第二,在RCEP主要成员国中,参与程度指数方面,排名靠前的是中国和越南,紧跟其后的是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韩国;排名相对靠后的有印尼、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日本;参与地位方面,排名靠前的有中国、印尼、日本、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排名靠后的有韩国、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和越南。在所有RCEP伙伴国中,印尼的贸易附加价值来源最多的是中国、日本和韩国,虽然来自于菲律宾和越南的贸易附加值相对较低,但其增速却是最高的。

第三,印尼制造业在GVC中的参与程度处于中等水平,但没有显著增长,参与地位较低,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中低端环节,但处于上升趋势;制造业各行业在国际分工格局中呈现出异质性特征,参与程度最高的是电气及光学设备制品,参与地位最高的是食品、饮料及烟草制造业,且该类别的行业参与地位均处于上升趋势。相对应地,制造业附加值来源最多的是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且占比在波动中不断增长;知识密集型行业的国外附加值最高,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占比较高。在所有RCEP伙伴国中,印尼制造业贸易附加价值来源最多的是中国和日本。

RCEP以东盟10国为中心,整合5个“东盟+1”FTA,有利于重构和完善亚太区域的生产网络。针对上述结论,为推动建设RCEP范围内更高质量的对外贸易合作,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充分利用RCEP的优惠政策,助力融入全球生产网络。虽然在RCEP之前,印尼已与伙伴国签署了FTA,但研究发现近年来印尼的贸易改善并不显著,其主要阻力源于原材料标准未达到原产地标准而不符合关税减免的条件,直接影响出口产品价格的竞争力。RCEP生效后,印尼可利用原产地区域成分累计规则优势,通过区域价值累计,享受关税减免的优惠,这将使印尼出口企业获得出口优势,增强产品在出口领域的竞争力,提升GVC参与度。此外,RCEP的正式签署,结束了东亚地区活跃贸易网络的统筹缺失,具备了可以比肩北美和欧盟的制度性安排。得益于强有力的制度保障和贸易壁垒的减少,若成员国企业所在地的原材料和劳动力成本比区域内其他国家便宜,那么跨国公司的工厂就可以迁至这些成本低廉的地方,这对于印尼也是重大利好。截至2020年7月,已有7家跨国公司正式将其工厂从中国迁至印尼,涉及资金12.4万亿印尼盾(约8.6亿美元),预计将吸收3万名工人。(25)《印尼政府:有7家跨国公司将由中国迁往印尼》,网易新闻,2020年7月2日,https://www.163.com/dy/article/FGHMI5B60512DAHC.html(访问日期:2021年1月16)。

第二,因地制宜与伙伴国开展合作,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多年来,在众多伙伴国中,中国稳居印尼第一大贸易伙伴国、进口来源、出口市场和附加值来源最多的国家。印尼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储备与落后的生产技术,而中国已经成为全球制造业第一大国,国内大量产能迫切需要向外转移。区域伙伴关系的建立,可以促使中国凭借制造业优势帮助印尼培育具有高技术含量的新型产业,优化产品出口结构,助力“印尼制造4.0”战略计划的顺利实现。同时,这也为正在全球价值链中攀升的中国制造业提供难得的机遇和空间,中国可有序而渐进地推动中低端产业向已有2.7亿人口的印尼转移,特别是在受疫情影响的印尼迫切需要经济复苏期间,利用“链主”地位进入升级通道,构建更加稳定的区域价值链。

第三,推动要素流动,实现优势互补,提升区域整体的国际竞争力。已有研究发现,各成员国的GVC参与程度和参与地位存在较大差异,合作空间较大,但无论是在产业结构还是在生产工序上,各国难免会有不同程度的重叠,因此要错位化发展以降低竞争性,增强互补性,形成互利互惠的经贸格局。日本、韩国拥有丰富的人力资本,研发创新能力较强,新加坡服务贸易开放程度比较高,中国、马来西亚、泰国与菲律宾则具有良好的产业基础,在先进制造与服务环节具有明显优势,印度尼西亚、越南、柬埔寨因其低廉的劳动力成本而主要集中于低技术制造环节,澳大利亚、新西兰、文莱、老挝与缅甸属于资源富裕型国家,主要依赖矿产品、石油、天然气等产品的生产与出口。中国拥有非常完整的工业体系,但在原材料和核心技术方面有所欠缺,日本、印尼等成员国恰好可以帮助中国在这两方面予以补齐。通过整合不同成员国的科技、资金、自然资源、劳动力和市场优势,推动域内各种经济要素更加自由地流动,实现优势叠加,深化成员国之间的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的融合,有利于提高区域经济治理水平和一体化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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