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淑兰剪纸艺术中“太阳星”剪纸图样浅析

2022-05-30 10:00马晓琳刘路
造纸信息 2022年10期
关键词:乡土文化剪纸

马晓琳 刘路

关键词:太阳星;乡土文化;剪纸;库淑兰

库淑兰,中国民间剪纸艺术杰出的代表人物之一,中国民间工艺美术大师,被誉为“剪花娘子”。1996年,她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授予“民间工艺美术大师”称号。库淑兰出生于1920年,6岁便开始随母亲学剪纸、作画。曾读过几年书的库淑兰,17岁时便出嫁,后因故回到赤道乡富村。苦难的日子并没有让库淑兰失去生活的信心,反而更加沉迷于剪纸,希望在剪纸女红中得到精神慰藉,其中“太阳星”形象的图样在库淑兰作品中较为常见。

1库淑兰剪纸艺术中的“太阳星”图样

中国自古以来便是以小农经济为主,太阳的光照和变化会对农民的日常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因此催生了人们对太阳的崇拜。作为原始的宗教信仰,人们神化太阳,贊美太阳,创作了许多与太阳有关的神话或传说。而陕西咸阳旬邑县赤道乡富村的库淑兰便生活在这样一种农耕文化的氛围之中,因此其作品中出现“太阳神”形象是中国传统文化发展的一个必然结果。

在库淑兰的作品中,“太阳星”图样主要集中出现在1983年至1990年期间。“太阳星”图样一般是用红色彩纸剪出扎着双马尾的女人且位于图样中心,明黄色的彩纸作为底色,红色的太阳光芒围绕在周围,同时太阳星的周围点缀有圆点。这种形式的“太阳星”形象在马王堆汉墓出土的T形帛画中便有所体现。

马王堆汉墓T形帛画的太阳形象——在红色的光芒中站立着“日中金乌”的旁边,可以清晰地看到红色的圆点围绕在扶桑树形象上,以此代表“九个太阳”的典故。在库淑兰《无人敬我太阳星》系列作品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一图样的变形和再创作。作品中“太阳星”剪纸图样的元素也延续了其形象组成——均使用红色光芒表示太阳光,内部绘有太阳神,在其周围装饰有圆点以表示“九个太阳”。

但是,相比于马王堆汉墓出土的T型帛画中的太阳形象,库淑兰的“太阳星”图样明显是对传统神话以及阴阳文化的反叛,虽然依然沿用其中的典故和传说,但是其表述内涵有所区别,库淑兰作为民间剪纸艺人对“乡村女人”命运进行了描绘。

第一,在太阳神内部形象的塑造上有所区别。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太阳神”形象多以三足金乌或者男性天神形象作为象征。从《山海经》中记载“日中有乌”到《商颂》中记载“天命玄女,降而生商”,再到马王堆汉墓出土的T型帛画中太阳神与月亮神的图腾文化,都体现出了中华民族对太阳的崇拜——太阳文化,而在库淑兰太阳神的塑造上却以一个害羞女性形象作为代表,怕人们看清楚她的面容而选择躲藏在烈日阳光之中,若是谁看得久了便用绣花针刺痛他的眼睛。结合库淑兰的自身经历以及所处环境的影响,太阳神对于库淑兰个人而言具有强烈的寄托含义,饱受家暴痛苦的库淑兰希望从“太阳星”的女性形象中汲取力量来熬过那些苦难日子。

第二,太阳神的象征意义有所区别。太阳文化以严酷的政治与刑罚为主要特征,基于对太阳的仰慕和运行规律的探究,逐渐形成了“阴阳二气”的观点,并提出太阳就是阳气的汇聚,也就是纯阳之精,后逐渐演变为男性的代称。在陕西民间剪纸中一直保留着对传统阴阳生殖繁衍观念的表达,体现了种族繁衍的倾向。如常见的“抓髻娃娃”“蛇盘兔”“凤穿牡丹”“鱼戏莲花”“石榴”等,其中的中国阴阳哲学观念在民间得以流传、延续和发展。与中国传统文化概念中男性形象的“太阳星”相比,库淑兰以女性形象表述“太阳星”是对乡村女性形象的描绘,她们承担起农活、家务、带孩子、照顾公婆等责任,并且还要忍受丈夫、公婆的打骂却依旧任劳任怨,这样的乡村女性就如同太阳一般,在农村的日常生活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2“太阳星”图样的演变

客观来说,“太阳星”图样在库淑兰剪纸作品中的出现并不意外,作为接受中国传统阴阳文化洗礼的村落,依靠着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的人们,对太阳的关注度往往比较高。“后羿射日”“三足金乌”这样的故事多数成为了母亲哄孩子入睡的故事,所以在库淑兰艺术作品中出现“太阳星”“太阳神”的形象并不意外。

主观来说,库淑兰居住在村民们普遍信奉“打到的婆娘,揉到的面”观点的村落之中,在这里乡村女人的个性与自由遭到极度的压抑。库淑兰婚后几次险些丧命,后被丈夫赶至窑洞生活,在窑洞的这段时光库淑兰创作了很多剪纸艺术作品,其中部分作品可以看到“太阳星”或者“太阳神”变形图样的出现,都促使其女性主义的意识在慢慢萌芽,从而创造出不同于传统观念中的“太阳星”女性形象和“月亮神”男性形象。

在库淑兰1992年所创作的《剪花娘子施药图》(图1)中,装饰的太阳星形象和剪花娘子身边门帘上的太阳纹饰,都是对“太阳星”的隐喻式表达。在这幅作品中,库淑兰对太阳神形象进行了精简,去掉了周边的圆点和带状纹饰,转而对女性形象的描绘进行丰富,将圆点放置在“太阳星”的光芒之中,并且在女性形象的身后装饰了叶子以及集合图形,使得画面更加丰富和充实。

除此之外,在《无人敬我太阳星》系列作品中(图2)还有非常明显的太阳纹以及“电灯泡”图样,太阳纹多装饰在剪花娘子形象的头部以代表太阳形象,这种纹饰依然采用了黄红配色,但精简了内部装饰,去掉了女性形象,呼应了画面的主题,也表明了剪花娘子作为太阳神的象征。这种围绕着剪花娘子的头顶背部的装饰,展示了太阳神的身份和地位。

这些“电灯泡”图样所使用的彩纸也以红色、黄色为主,与“太阳星”的剪纸色彩相类似。用黄色的彩纸代表光亮,红色的彩纸剪出灯泡的外部轮廓,灯泡内部是五个曲线型的线条,代表灯泡的内部结构。每个灯泡的顶部装饰有叶子形状的蓝色装饰,有的叶子形状类似葡萄藤蔓,有的为树叶状。而这种“电灯泡”图样还反复出现在库淑兰的其他作品中,如《姑娘爱我石榴裙》《禁烟歌》《杀牛》等。部分学者认为其形状似梨子,且有叶子纹饰,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但结合《无人敬我太阳星》的歌谣以及库淑兰自身经历,这里的“电灯泡”形象的应是“太阳星”的隐喻。

在窑洞生活的库淑兰,通过对太阳神、电灯泡、烛台、莲花灯、月亮神、星光等带有光明意味的形象进行创作,展现出她崇尚光明与色彩的心理,通过一把剪刀,将自己对命运的不甘与斗争融合其中,体现了其“清清闲闲真好看,好似庙院把景观”的精神境界。

3“太阳星”图样与歌谣中的女性力量

库淑兰剪纸艺术中蕴含着万物有灵的生命意蕴,打破了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她敢于创新,将太阳形象和月亮形象的图样形象做出大胆创新。对“太阳星”的描绘是基于乡土文化影响下的变形,是库淑兰老人对其窑洞艰苦生活以及对未来美好希望的投射,从《无人敬我太阳星》所配的歌谣“天上无我太阳不昼夜行,地上无我太阳没收成”中可以看到库淑兰早期女性主义意识的觉醒。

在当时的旬邑县,许多村民面朝黄土背朝天,靠“老天爷”“太阳神”耕种务农,养活一家老小,那为什么库淑兰会创作出《无人敬我太阳神》的歌谣呢?

结合库淑兰的一生经历,从其作品中不难看出其中暗含了一个普通乡村女性对光明的期盼。库淑兰作为家中农活和家务的重要承担者,却没有受到夫家的重视。年轻时由于丈夫频繁家暴,库淑兰小腿上、手臂上的伤疤一直伴随她到晚年。在库淑兰的采访中曾多次提及过“我跟上老汉没好好生活过一天,一辈子把打挨扎了”。虽然男人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但是作为女人的她却是支撑男人吃饭、穿衣以及家中家务的主要承担者,因而库淑兰将太阳星的形象设定为坚韧、有能量的女性来比喻自身,以此获得精神寄托,使自己在苦难的生活中仍然对生活抱有希望。

现实无法改变,库淑兰却不曾放弃自己,她将万物赋予灵性和生命,她的歌谣中写道:“一树松柏一树花,花笑松柏不如它;有朝一日天降隆霜鹅毛下,只见松柏不见花。”所以,库淑兰的《无人敬我太阳星》系列作品所反映的不仅仅是她所处时代下的悲惨生活现状,也是绝大多数乡村女人生活的缩影,客观体现了早期乡村女性主义意识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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