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的集体记忆与中华文化认同*

2022-09-25 10:09林继富何佩雯
广西民族研究 2022年6期
关键词:石阡二十四节气节气

林继富 何佩雯

一、问题的提出

二十四节气是中国农耕文明源远流长的重要见证,是中华民族在生存和发展中科学实践与智慧生活的重要体现,反映着中国人的科学观、宇宙观、生命观和文化观。二十四节气作为传统时间制度是民众生产生活的重要参照坐标,涉及农业生产、饮食养生、仪式信仰、节日庆典、民间文艺等方方面面。因此,二十四节气作用于国家管理、指导稼穑、精神需求、社会和谐的价值与功能也得到进一步彰显与强化。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二十四节气——中国人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而形成的时间知识体系及其实践”,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获得了持续传承和生产生活的实践动力。中国政府出台相关政策为二十四节气的保护和发展提供可持续路径,学者们通过对二十四节气起源、内涵、特征、功能等分析,对二十四节气的形成过程、生成结构、民俗生活有了整体性观照,为探讨二十四节气的传统社会生活、文化传承发展、当代价值建构奠定了重要基础。

二十四节气在民众生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南朝时期宗懔《荆楚岁时记》[1]14~78记载了节气民俗的珍贵资料,描绘了古人依据时令节气生活的图景。民国初年政府虽然推行新的纪年法,制定新的公历历书,设立新的节日,但是对旧历依然保留与农业气象有关的二十四节气,采取新旧两历并行,在新历下附上星期,旧历下附着节气。节气与农事紧密联系,使得民国政府虽然修改历法,融入世界时间体系中,但中国广大农村、农民的种植收获,仍然沿用“二十四节气”的时间惯制。这种做法充分体现政府和社会各界对二十四节气作为天文历算、时间制度作用于中国各族民众生活的肯定。高梦旦的《十三月新历法》指出:“我国以农立国,与西洋工业国,根本不同,故必须注意节气。且有谓节气之功用,可以包含阳历,或者远胜于阳历,一若节气之为物,为吾先圣人所特别发明,非各国历家所能及也。”[2]105周作人、顾颉刚、娄子匡等学者通过大量的文献资料和调查指出节气时令对广大民众生活具有指导意义和精神慰藉作用。1932年周作人为娄子匡《中国新年风俗志》所作序言中说“年和节气是从太阳来的,月的变换则是根据月亮”“中国节日对于节气时令是很看重的,农家的耕作差不多以节气作标准”。[3]周序1~2顾颉刚指出:“节令是什么?节令不是迷信的祀神庙期,乃是工作的休假日”“这种节令的意义是在把个人的安慰扩充为群众的安慰,尤有重大的关系。”[3]顾序2也就是说,中华民族广泛传承的二十四节气包含着民众的生活习惯,满足着民众的精神世界,也是社会秩序稳固、社会和谐发展的重要基础。

二十四节气进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后,与二十四节气相关的时令庆典也纷纷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名录,如石阡说春、苗族赶秋、半山立夏节、壮族霜降节、三门祭冬等,都是既具传统内涵又兼具地方特色的时令节庆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推动了二十四节气的传统文化复兴和节气文化知识再生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发展的基本规律和重要任务是在适应不同时代变迁的过程中不断再创造,二十四节气通过与各地生产生活实践相结合,不断丰富自身样貌,焕发出活泼的生命力。[4]与此同时,二十四节气不断实现价值功能的转换。乌丙安认为中国民俗日历中节日与耕作和自然季节时令相互协调,提倡唤醒传统民俗节日的记忆,巩固传统民俗文化根基。[5]张勃肯定二十四节气是文化认同的重要载体。[6]这些研究表明二十四节气作为中华民族所共同创造的宝贵财富,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语境中通过民俗实践实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同时,二十四节气在集体中记忆,在传承中建构,成为凝聚中华民族认同的重要生活实践。

二十四节气蕴含着中华民族共创共享的集体记忆,而集体记忆对于加强二十四节气的文化认同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集体记忆是指“一个特定社会群体之成员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保证集体记忆传承的条件是社会交往及群体意识需要提取该记忆的延续性”[7]335。这也表明集体记忆必须具有集体活动的场域,在这一场域中通过对传统复兴完成记忆的传承与延续,而集体记忆传承不是一成不变的,是有选择的提取和意义的重新建构,使得二十四节气蕴含的文化认同得以在共同心性、共同情感、共同体验的集体记忆中重新焕发生机。同时,集体记忆分为建构主义视角和功能主义视角。建构主义视角强调记忆的能动性,即“集体记忆不是一个既定的概念,而是一个社会建构的概念”[7]39。当下,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兴起,对于二十四节气建构已然从“建构共同农时体系”延展到“建构共同文化认同”。功能主义视角强调集体记忆的社会功能,集体记忆为二十四节气建构和维护提供保障,也为群体对二十四节气文化认同提供生存土壤。实际上,集体记忆中的建构与功能是一个事物的两面,集体记忆包含集体对于记忆的建构,必然易于形成在共同心性、共同情感、共同体验下的文化认同趋向。集体记忆作为文化认同的基础使我们试图追问二十四节气传承与发展的意义何在?二十四节气又在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与交融中经历了怎样的知识再生产?二十四节气通过怎样的建构和传承得以成为体认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载体?

而从前述学人的研究来看,讨论较多的是二十四节气历史源流和内在特征,对于二十四节气如何实现价值转化,二十四节气在多民族集体记忆建构中实现文化认同的讨论较欠缺。因此,本文拟以集体记忆为理论视角,以文化认同为切入点,聚焦“二十四节气——中国人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而形成的时间知识体系及其实践”,通过阐释二十四节气集体记忆作为文化认同的路径与方法,深入挖掘二十四节气如何融入当前社会、经济、政治、文化建设之中以及如何与时代生活结合建构集体记忆,着力探究其对巩固多民族共同体认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发挥的重要当代价值。

二、共同生活建构:二十四节气的记忆之场

二十四节气是时序与生活的结合,农业生产、家国祭祀、节庆饮食、养生保健等都围绕二十四节气提供的时间知识有序进行,既展现了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也体现人与社会互动共生。在中国古代,依据二十四节气形成的农事安排与祭祀仪式不仅是民众生存发展、国家长治久安的重要内容,还蕴含中华民族共同生活的历史事实、集体记忆、文化认同。当下国家通过设定节气日为国家法定节假日,并在清明节这一天实行私祭与公祭并举,是试图通过民众共同参与为再现和建构二十四节气集体记忆提供“记忆之场①“记忆之场”是由法国学者皮埃尔·诺拉提出的术语,他认为“之所以有记忆之场,是因为已经不存在记忆的环境。”“历史之所以召唤记忆之场,是因为它遗忘了记忆之场,而记忆之场是尚存有纪念意识的一种极端形态。正是当下世界的去仪式化催生了‘记忆之场’这一概念。”(参见《记忆之场:法国国民意识的文化社会史(第二版)》,黄艳红,等,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出版。第4-11页)”,在过去与现在间建立连续关系,使得围绕二十四节气的多民族共同生活的历史事实得以确认、中华民族身份归属感和文化认同感得以持续。

(一)从节气到节假日的传统

中国自古就有将节气日定为节假日的文化传统,中国古代节假日体系离不开岁时节令,其原因主要为两个方面:一是农时,二是祭祀。一方面,岁时节令指导下的农业生产是民众得以生存繁衍、社会得以延续、国家得以长治久安的重要保障;另一方面,“国之大事,惟祀与戎”,依据岁时节令进行祭祀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相处的基本生活路径。

依照节气放假体现了顺应天时与人事的天人合一思想,既展现了不违农时和敬奉天时的顺时政令,又反映了以假期调节生活、与民同乐、顺应民意对于促进社会和谐发展的重要意义,正可谓“农勤耕而仓箱盈室,太平之盛可复观矣”[8]361。早在汉代就有将夏至与冬至定为节假日的传统。《汉书》中记载“及日至休吏”,这句话之后又注解为“师古曰:‘冬夏至之日不省官事,故休吏’”[9]1238。到了唐朝,不仅丰富了节气日活动形式,而且充实了作为节假日的内容。《唐令拾遗》中的“假宁令”记载了将立春、立夏、立秋、立冬、春分、夏至、秋分、冬至、清明等节气日定为节假日的传统,并规定“内外官五月给田假,九月给授衣假,分为两番,各十五日。田假,若风土异宜,种收不等,通随给之”[10]661。这表明二十四节气关联农业生产与生长的每个阶段,将节气日作为假日的规定是尊重自然规律、敬授天时的体现。从播种到丰收,不同地域、不同民族都吸收和借鉴二十四节气创造的时间知识体系作为民众生存与生活的指南。如各地流传着的民间谚语和歌谣:“种田不问节,不如在家歇”[11]627(湖南);“农时节气不等人,抓紧季节莫迟缓”[12]13(河南);“不懂二十四节令,白把种子撒下地”[13]11(内蒙古);“打铁看火色,种田看节气”[14]13(河南、陕西、海南、吉林);“钢要加在刀刃上,粪要上在节令上”[14]13(新疆);等等。同时,又存在“节气死,办法活”[12]628的观念,各地依据不同自然条件因地制宜地将二十四节气的科学内涵和生活指导运用于农业生产。从这个角度说,二十四节气承载着中华多民族共同的生活记忆,具有超越地域、民族的共同性,成为民心相通、文化同源、血脉相承的重要生活表达。

二十四节气指导生产生活实践,也承担着祭祀祈愿的功能,祭祀的目的是试图建立沟通人与自然、连接人与人、维系人与社会之间的记忆场所,所以当我们回望历史时,可以从节气的礼俗活动集体记忆中观照到民众既朴素又实用的自然观、宇宙观、人生观、世界观和文化观。第一,节气是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重要节点,在天人合一和万物有灵观念下出现了节气日“迎时气”和“禳灾祈福”的祭祀仪式。“迎时气”即迎气,是东汉时期于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前十八日,在城郊外举行新的季节到来迎接仪式。《后汉书》记载:“迎时气,五郊之兆。”[14]941迎时气的礼俗活动与汉朝奉行的阴阳五行、月令以及天人合一思想有密切联系。同时,节气关乎农业生产的各个关键时期,所以在播种前会出现鞭春仪式,作物生长阶段举行禳灾仪式,收获之际举行吃新仪式,等等。不仅以此来劝课农桑、指导稼穑,还具有祷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意蕴。第二,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在节气祭祀仪式中通过相互协作得到了长效促进。湖南省《花垣县志》记载了立秋这一天苗族“赶秋场”的热闹场面。“苗族人民穿着节日盛装,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地拥来,这便叫作‘赶秋’”。[15]572苗族“赶秋”既有“迎秋送夏”之意,又有庆贺丰收之意。“赶秋”使民众齐聚一堂,参与者在仪式活动中融入相同的情感体验,奠定共同的交流话语,协调人与人之间的人际交往,促进民心的凝聚、共同心性的养成、集体的和谐共处。第三,节气对生产劳动的指导决定人与社会的基本面貌,也为社会关系、社会生活奠定基础。如清明不仅是二十四节气之一,也是重要的传统节日。作为节气的清明是谷物播种的重要时节,农事谚语有言“清明播谷,小满栽秧”,而作为节日的清明扫祭,则体现了传统儒家思想中孝道伦理慎终追远的家、国社会理念。扫墓作为清明节的核心仪式,储存家人的记忆,唤醒家人的记忆,激活家庭、家族乃至国家的记忆,这种记忆成为连接家庭和社会的纽带。可见,仪式是一种“典礼性社会交往”[16]。因此,二十四节气关联着社会秩序建构、民众生活改善、社会经济发展等诸多方面。

随着现代生产方式、生计方式的变化,农民对土地的依赖减弱,农耕生产依靠现代科学技术越来越强,这就要求我们在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寻找二十四节气的当代价值。二十四节气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后,与二十四节气相关的生产仪式以及习俗活动都被赋予新的意义。国家对于节假日的制度安排也应该考虑如何把节假日作为展示民族文化、增强民族认同的机制[17]2。即通过节气假日传承巩固多民族共同的集体记忆,使二十四节气成为中华民族身份认同和中华文化认同的重要载体。

(二)二十四节气记忆的共时性营造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助推节气性节日进入国家节假日体系,以进入国家节日体系的清明节为例,它在祭祀对象上不仅获得新的建构力量,而且获取新的建构内容,从而实现清明节新的意义的生产。当下清明节的祭祀对象包括了家族祖先、人文始祖、英雄烈士,这表明“清明节记忆的能动性强调了生活的选择性和变化性”[17]30,通过对清明节的仪式生活进行选择和建构,将二十四节气的价值意义从农业与祭祀,延展到文化认同,以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民族凝聚力,巩固中华民族共同体身份的文化归属。

2007年国务院颁布新修订的《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将清明节纳入国家法定节日,放假日定为农历节期[18]。这也意味着祭祀亡灵、缅怀先人、敬畏英灵在清明节具有了合法性和正当性。被定为节假日的清明节进行了共时性的集体记忆营造。当下对清明节的集体记忆建构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清明节满足了民众慎终追远的需求,以致于清明节传续至今成为不忘族恩的典范节日。各地都具有清明时节扫墓习俗,例如:河南《内乡县志》记载了“清明具牲醴纸钱展墓,除草复土,虽远祖之……庙祭”[9]367;湖南《宁远县志》记载了“清明日插柳于门簪,柳于首云免万毒辟瘟疫,先日各家备酒肴、上坟、纍土、挂纸钱于墓上,迟至清明则止”[19]114。清明节扫墓祭祖是整个中华民族共有的历史文化,通过上坟、纍土、烧香、挂纸钱表达对祖灵的供奉与怀念,重温和唤醒家族历史记忆,加强了代际的亲睦关系。第二,清明节为烈士扫墓是在传统祭祖文化上的延伸,从家族祖灵扩大到国家英灵。晚清时期,梁启超为追悼谭嗣同曾指出:“所以记住以往、振现在、励将来,所谓历史的思想,精神的教育,其关系如此其重大也”[20]508。以此来强调培育民族意识、强化民族精神、发扬爱国精神。清明节为烈士扫墓,为烈士敬献花圈,在烈士墓前行礼宣誓、宣读祭文等,其持续和“重复”的祭祀仪式使得清明节为烈士扫墓延传着“祭祖”仪式中纪念、感恩的价值。第三,中华民族具有同源共祖的历史渊源,通过对共同始祖的祭奠,巩固了同根同脉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1912 年孙中山曾撰写了“祭黄帝文”,并在黄帝陵举行了祭祀典礼,意在表明“中华民族是一个”的民族国家文化认同。台湾国民党自1951年起,每年清明也都会举行遥祭黄帝陵的典礼。与此同时,2011年“炎帝陵神农大殿前”举行了“辛卯年清明海峡两岸共祭炎帝神农氏大典”活动,以此来致祭“中华民族的共同始祖”。也就是说,近代中国以来的清明节祭祀文化呈现多元化的特点,既祭祀逝去的亲人,又不忘为国捐躯的英烈,还追忆共同的人文始祖,使清明节的记忆之场凝聚了家庭、国家和中华民族三个层次的意义建构,以共同的“象征意义体系”唤起深埋于中华民族血脉中的文化认同感和共同体意识。

清明节既是节气也是节日,作为工作休假日的岁时节令符合为人民谋幸福的初衷,“一般民众,若长此终岁勤勤,不于相当期间定若干休息及娱乐日期,以资调节,生活既感机械,工作效率亦复不宏。”[21]429同时,通过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二十四节气成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代表之一,在政府积极引导下获得合法性地位,并通过纪念活动成为凝聚文化认同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记忆之场。

三、传统的互动融合:二十四节气庆典文化

与节气相关的节日庆典和仪式活动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形成二十四节气与节日庆典互动共生的局面,进一步推动了二十四节气和以节气为主的传统节日文化复兴。在传统节气的活动中,共同仪式活动、共同节俗食物,带来多民族民众共同生活感受,凝聚多民族民众认同感、凝聚力。通过二十四节气和传统节日的定期举办,二十四节气以及节气性质的节日实践活动不断被辨析和确认,其核心元素在传承中建构认同,构成多民族以二十四节气生活实践和文化传统为中心的共同体。

(一)多民族二十四节气文化互生共融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推动节气性质的节日复兴,并且通过一系列行动激活记忆的存储基因、使其以整合仪式展演、多民族集体共同参与的方式得以活态传承,成为凝聚中华文化认同的重要方式。中国古代就有依据二十四节气来制定“日常时间”和“神圣时间”的风俗习惯。二十四节气的传统礼俗记忆一直延续至今,诸如“九华立春祭”“班春劝农”“石阡说春”“三门祭冬”“安仁赶分社”“苗族赶秋”“壮族霜降节”“半山立夏习俗”“送大暑船”“梅源芒种开犁节”“内乡打春牛习俗”等,实际上都是中国节气日礼俗文化和风俗习惯赓续创新的表现,二十四节气与地方风俗交融互生,通过不同地区和民族民众集体的民俗生活实践,呈现出鲜明的地方和民族特色。

以传统节气为核心的传统节日传承发展,一部分保留了“迎时气”作为“过渡礼仪”的时间内涵。如半山立夏节、苗族赶秋,前者是送春迎夏,后者是送夏迎秋,这些都表达了从前一个季节过渡到下一个季节的祈盼。范热内普指出:“过渡礼仪也体现在季节转化的仪式中,常常处于夏至和冬至,以及春分与秋分时刻。”[22]130季节过渡礼仪实际上反映了季节被人格化的一种再生思想,艺术化地表达了人在新的季节中社会关系与社会生活也获得了再生力量。另一部分节气性传统节日保留了组织农业生产的实用功能。如九华立春祭、石阡说春、班春劝农、内乡打春牛习俗、梅源芒种开犁节,都是围绕时令节点进行农事安排的感应礼仪。迎春礼中的鞭春仪式是在各地流传最广的节气仪式。多地县志有记载,例如,浙江《遂昌县志》记载:“古时,立春日在眠牛山麓举行迎春仪式。县官沐浴素衣,率乡民烧香跪拜。供桌前放一纸糊春牛,内填五谷。由衙役扮作象征丰收的‘勾芒神’,县官首先以春鞭打纸牛,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春鞭发给农民大众,鞭打纸牛,纸破谷溢,以此勉励大家勤耕细作,争取丰收。”[23]757河南《内乡县志》记载:“立春先一日城中地……鼓乐彩旗列队于勾芒神土牛前以迎春以兆丰年。”[9]367湖南《宁远县志》记载:“立春日厅官鞭春牛,谓之打春。”[19]113湖南《同治桂阳县志》记载:“今有司迎春皆前期一日迎于东郊,昇土牛、芒神,安设县治仪门外,次日照依立春时刻祀芒神,即于安设原处鞭春。”[24]2“立春”通过芒神、土牛等农事象征物来表达对农作物繁衍和成长的美好寓意,并产生劝农行耕、不误农时的社会效益。各地所具有的鞭春礼大同小异,体现了多民族二十四节气的共生互融,通过仪式的展演来体认中华民族所共有的传统文化,形成对整个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历史的确证,从而增强中华文化认同。

随着以节气为中心的传统节日进入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其传统文化的表达从地方性知识逐渐转变为公共性知识。同时,二十四节气表现出不同地域的特点,这些地方传统作为二十四节气根脉在多民族共同生活实践中得到巩固和认同。

(二)二十四节气传统复兴下的民俗知识再生产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为二十四节气重新回归民众日常生活奠定坚实基础,二十四节气不仅“着眼群众需求,融入日常生活”,还“结合节庆民俗,实现价值凝聚”[4]。通过传统节日和仪式定期重复,保证了巩固认同的知识传达和传承,并由此保证了文化意义上的认同的再生产[25]52。随着二十四节气进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体系,各地政府对于二十四节气的采集、保护和开发也随之重视起来。如“石阡说春”“半山立夏节”“苗族赶秋”“三门祭冬”等,在停滞几十年后得到恢复,经过“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实现了“二十四节气”的复原和再生产,形成一系列体系化、标准化、可操作性的节日庆典。“石阡说春”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推动下实现了对传统迎春礼俗的文化复兴,并于每年立春时节举行隆重的“迎春”仪式。在此,不妨追溯一下石阡传统迎春礼俗。据乾隆时期《石阡府志》记载:“迎春,每岁于立春前十日,像塑芒神、土牛。至立春前一日,郡府率僚属各具朝服陈香案排,执事春花农具鼓乐道前,迎春于东郊,扶犁行耕毕,随以土牛、芒神,人陈于仪门外,同僚属大堂筵宴至日祭芒神,以牲酒至时行鞭春,礼毕送芒神供土地祠。”[26]335可见,传统迎春礼俗具体内容包括了祭芒神、出土牛、行鞭春、东郊迎春、扶犁行耕等,这一系列的仪式过程既包含了迎时送气,又包含了劝农行耕的文化意涵。复兴后的“石阡说春”不仅延续了传统,也实现了知识再生产。2016年11月,“石阡说春”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名录。紧接着在2017年立春时节,贵州省石阡县国荣乡楼上古寨开展了春节文化系列活动之“百名春官劝农耕”。复兴重建的“石阡说春”仪式既包含传统迎春礼俗内容,即穿朝服、纸扎“芒神”“土牛”、春官游街、劝农亭劝农耕作、扶犁行耕、行鞭春礼、说正春、发春贴等。还增加了“春官”集体说春,春童齐颂二十四节气歌等活动。这一系列的仪式过程由民众集体参与、共同完成,以此来唤醒“石阡说春”的文化记忆。再如,杭州“半山立夏节”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语境下还原“送春迎夏”的传统仪式,活动内容包括读祭文、奉祭礼、上祭香等,并且增加了立夏民俗体验活动,包括做乌米饭、立夏称人等。又如,花垣“苗族赶秋”将迎时气与庆丰收结合,每年“立秋”苗族民众都会聚集到墟场,即秋场,举行盛大的节日盛典。2004年,花垣县委、人民政府制定花垣众乡镇每年轮流主办苗族赶秋节活动的制度,县里每五年举行一次大型赶秋活动,由县委和县人民政府举办。同时,制定了迎秋、祭秋、闹秋、颂秋活动程序,活动内容不断丰富,包括迎宾拦门、打八人秋、打苗鼓、苗族绝技、苗山歌、玩龙、舞狮、上刀梯、边边场等。此外,“三门祭冬”在政府支持下扩大祭冬范围,从以杨家祭冬转变为三门县祭冬,这种转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带来的效果,也是新时代二十四节气相关知识生产的必然。可见,复兴后的节气性传统节日通过一年一度的举办和活态传承,使二十四节气适应了民众精神文化新需求、文化发展新形势、社会经济新样态。同时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政策支持下,拓展了二十四节气的文化内涵,强化了由二十四节气带给民众的情感纽带,通过共同节日庆典和仪式活动,凝聚多民族对二十四节气的文化认同感。

“二十四节气”充满复合的文化元素,无论是传统知识的复合,还是包含现代知识的重建凝聚,都经历了动态的创造和活态传承,并以此来适应当下的社会发展,民众的生活需求。因此,“加强对传统历法、节气、生肖和饮食、医疗等的研究阐释、活态利用,使其有益的文化价值深度嵌入百姓生活”[27]。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为二十四节气重新回归多民族民众日常生活奠定坚实基础,不同的节气性节日也都在不同程度上唤起了多民族民众共创二十四节气的集体记忆和中华文化认同。

四、共创共享的交流:二十四节气知识体系

二十四节气的知识体系被中华各民族共享和认同,并且作为公共性知识,成为中华各民族所共享的知识体系,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中通过“交互反射”与“融合升级”在观照自身与他者之间完成了文化融合与文化适应。“交互反射”是指“个体在形成和巩固自己的认同的过程中,一方面与‘能指意义上的他者’相认同,另一方面也与基于这些他者的反馈而形成的自我形象相认同”[26]139。这表明认同是在交往与互动中完成的,在共同生活的“象征意义体系”中形成自我意识和反思,从而促进从“个体”到“我们”,从“他者”到“集体”的文化认同。同时,“融合升级之后的文化并不是简单的对依赖性的定型、对不足之处的补救,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文化”[26]152。各民族在共享二十四节气的知识体系基础上不断创造和丰富了二十四节气的表现形式,使之成为民族、国家对内巩固共同体意识,对外展示中华文化风采的重要方式。

(一)二十四节气知识体系在各民族中“交互反射”

二十四节气是对循环的四季变化进行更加准确划分的时间刻度,是通过圭表测日方法持续观察一年中日影变化周期进行的知识生产,代表着先民们对于农业生产的指导从最初的“感知体验”转向“精确把握”。传统社会形成了二十四节气自上而下的传播过程,如设立掌管四季之官,在以农业生产为基础的经济结构中辅佐朝廷管理地方社会,并传播二十四节气知识体系对于农业生产的指导,以实现更好的稻作农耕和物产丰收,进而又反作用于社会的稳定。与此同时,各民族也在不断的生活实践中总结气象、物候、农耕之间的关系,形成了一系列的地方性知识。随着二十四节气知识体系的不断传播,各民族在地方性知识与公共文化之间形成了一定的“交互反射”,即在形成自我与他者的区别认知下,又在进一步的交流交融中完成了同质化的转变。

中国古代对于二十四节气的划分经历了从粗略到细化的过程,并在传播过程中与各民族的地方性知识进行融合,成为各民族共同拥有的知识体系。《尚书·尧典》中记载了春分与秋分,而后又逐渐形成两分两至、分至启闭的时间认知观念。而二十四节气的完整记载则最早见于《淮南子·天文训》,由此奠定了二十四节气的基本内容。二十四节气是通过观察太阳的运行轨迹而总结出的气象物候知识体系,可以说代表着中华先进文化的知识生产,并以文字和口头等形式传播在各地域和各民族之中,成为指导中华民族农业生产指南。但由于许多少数民族都没有文字,以书面文字作为普及二十四节气的载体还存在一定的困难。所以,朝廷设立专门劝课农桑的官职,于是也就有了春官的产生。如“石阡说春”就是由春官进行说春,说春的内容包含了口头传承二十四节气。“石阡说春”的主体是花桥封姓春官,花桥封姓说春起源于唐代。由于封氏为唐王朝立下卓越战功,所以被封为黔地的“春官”,掌管地方礼节,每年向封地内百姓宣讲农事季节,不违农时,沿袭至今[28]26。说春词的主要内容包括“二十四节气农事”“渔樵耕读”“十二古人”“二十四孝”“讲根生”等。虽然春官说春将二十四节气自上而下进行传播与传承,但是随着二十四节气知识的不断普及,春官说春也逐渐由“官方主导”演变为“民间自主”的活动形式。现如今“石阡说春”已经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名录,石阡侗族成为传承这一习俗的主体民族。但石阡说春并不仅限于某一地域和某一单一民族内,石阡说春的范围包括了镇远、施秉、台江、天柱、三穗、剑河等地,实现了跨地域、跨民族的知识传播。

同时,二十四节气与地方性知识进行结合,共同巩固着中华文化的根脉与认同。不同地域、不同民族虽然也在不断的生活实践和对自然的感知中总结着农业生产的知识与规律,但其中也不乏各民族在交流交融中实现的文化传承与再造。当二十四节气进入到地方性知识体系之后,二十四节气也与地方性知识实现了和谐共生,共同铸牢着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和共同体意识。如苗族以十月为岁首为原始式的岁度遗制[29]。追溯起来,以十月朔为岁首起源于秦朝,《荆楚岁时记》载:“十月朔日,家家为黍臛,俗谓之秦岁首。”[1]66苗族承袭了这一中国传统历法制度。与此同时,苗族通常会以节日作为农耕的节点教化民众不误农时,如苗族的翻鼓节具有指导农业耕作意义。丹寨县南皋乡清江村每年的农历二月猪场天都会举办隆重的翻鼓节,当地人表示过完翻鼓节后就要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准备开始务农。这也表明立春时节说春和苗族翻鼓节都在劝农行耕上发挥着相同的农业指导功能。苗族历法虽然已经细化到月份、季节和物候,但还未精确到每一个节气的划分。当二十四节气作为一种公共性知识被各民族所共享后,由于二十四节气作为精确的时间制度,在农业产生上发挥着重要作用。苗族民众对二十四节气的采用,标志着苗族对天象、物候的观察与二十四节气之间的借鉴与融合,表现出“对内的整体性和对外的联结性”[30]。这也表明各民族在自我与他者的比较中,既发现了自我与他者的共通之处,也在区别中进行体认与反思,从而实现了各民族对二十四节气的吸收与接纳。

扬·阿斯曼指出:“文化的认同就是经过反思后形成的对某种文化的分而有之或对这种文化的信仰。”[25]138随着二十四节气知识体系不断传播,各民族接受并认同二十四节气,并且依据各地实际情况在农业指导方面进行灵活运用,同时,依据生活和农事实践经验智慧总结出许多有关二十四节气的知识。二十四节气广泛进入各民族日常生活,成为各民族共同遵守的时间制度,增强了各民族对于二十四节气文化认同。

(二)二十四节气知识体系在各民族中“融合升级”

二十四节气通过在各民族中的交往交流交融实现了多元化的知识再生产。各民族依据所处的生活环境将节气与饮食、节气与防灾、节气与耕种等进行结合,使得二十四节气融入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同时,二十四节气还创造了丰富的艺术表现形式,如戏曲、故事、歌谣、谚语等都包含二十四节气内容,以寓教于乐的方式传承和传播二十四节气知识。除此之外,二十四节气既是文化遗产,也是文化资源,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二十四节气已经成为向世界展现中华智慧的重要文化符号。二十四节气知识体系在民族交融与团结中传承与发展,形成了依托于二十四节气又超越二十四节气的知识生产。

二十四节气融入民众的日常生活,从民众自己创造并口耳相传的谚语、歌谣中可以得到体现。如涉及节气饮食的谚语有“红薯谷雨贴”[12]637;涉及节气与防灾的谚语与歌谣有“立春无雨要防冻,立夏无雨要防旱”[12]628;“立夏东风少病痾,时逢初八果生多。雷鸣甲子庚辰日,定时蝗虫损稻禾”[13]464;涉及节气与耕种规律的谚语有“小满秧长满,芒种快栽秧”[31]621;涉及节气与日照知识的谚语有“长长到夏至,短短到冬至”[32]484;等等。这些节气的谚语和歌谣是民众日常生活中重要的知识,也为民众生活实践提供重要指导。

二十四节气在各民族交流过程中进行融合升级,产生丰富的民间艺术表现形式。如石阡仡佬族茶灯戏包括迎春演剧,剧中春官执春牛灯一盏,手执春牛唱开财门,唱道: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家之计在于和,一生之计在于勤。莫说我春官来得早,过了新年要耕春[33]134……正月好唱祝英台,立春雨水迎春开……二月好唱祝英台,惊蛰春分菜花开……三月好唱祝英台,清明谷雨桃花开……四月好唱祝英台,立夏小满芙蓉开……五月好唱祝英台,芒种夏到栀花开……六月好唱祝英台,小暑大暑荷花开……七月好唱祝英台,立秋处暑紫荆开……八月好唱祝英台,白露秋分桂花开……十月好唱祝英台,立冬小雪梦花开……冬月好唱祝英台,大雪冬至雪莲开。腊月好唱祝英台,小寒大寒腊梅开……[33]145~146

石阡仡佬族茶灯戏中演绎春官说春和石阡侗族说春在内容上具有相同的文化元素,只是在表现形式上各具特色,这也说明围绕二十四节气形成民俗活动和民间艺术是多民族融合的产物,反映了中国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事实。顾颉刚曾将中华民族共享一种经数千年相互交融的文化称之为“混合的文化”[34]。二十四节气作为“混合的文化”为多民族共同创造和共同分享。石阡仡佬族茶灯与石阡侗族说春进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后获得了长足发展。2015年5月石阡县文广局举办八角桥茶灯表演,从现场布置的文字看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对于振兴石阡茶灯戏发挥的重要作用,即“石阡茶灯队:继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画景新开,揭开古夷州历史尘封民风再现,阳关大道连通万顷茶园,陋阁狭门重现千年习俗”。也就是说,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政策为节气文化的被接受、理解和融合提供了保障。

融合升级后的二十四节气成为中华民族向世界展现中国风采的重要方式。2022年北京冬奥会开幕式用“二十四节气”进行倒计时,体现非物质文化遗产适应时代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冬奥会开幕式正值二十四节气之首的立春时节,北京冬奥会也是冬奥会历史上第二十四届,于是就有了以二十四节气作为冬奥会开幕式倒计时的文化创新设计,充分展现了中华民族对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立春时节万物复苏、孕育新生、生机勃勃的美好景象也传递至北京冬奥会,象征着新的征程与拼搏精神。同时,每一个节气对应的节气诗句,将二十四节气要表达的意境与冬奥会现实意义高度契合,实现了古今相通,既向世界人民讲述了中国故事,又连接着中国人的生活情感和文化思想。因此,将二十四节气作为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倒计时,不仅“向国际社会宣介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35],还“充分发挥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增进文化认同、维系国家统一中的独特作用”[35]。

习近平指出:“要构建中华文化特征、中华民族精神、中国国家形象表达体系,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36]25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为二十四节气知识体系提供了共创共享集体记忆的条件,提供了生存的土壤和活态化实践的保障,二十四节气承载着中华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活实践。

五、结语

中华多民族的集体记忆是实现二十四节气文化认同的重要基础,集体记忆不仅依靠传统进行传续,也有赖于再生产得以巩固。二十四节气的集体记忆通过中华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成为体认中华民族根脉相承、血脉相通、心性相连的重要见证。同时,二十四节气借助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实现了传统的延续、认同的凝聚、文化的发展。

集体记忆是贯穿着建构、能动、选取、巩固、发展的过程,个体与集体在此过程中凝聚、团结、共鸣、共情、相认。集体记忆依赖于仪式、节庆、民俗、纪念物等载体进行保存、巩固和回忆,以此实现文化认同、价值凝聚、意义再生、活态传承、记忆激活、传统复兴。二十四节气在多民族集体记忆下文化认同的路径和方法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二十四节气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国家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政府通过政策和制度确定二十四节气的合法性和正当性地位,为二十四节气的集体记忆创生与传承营造共时性的记忆场所,将二十四节气作为确认身份归属和凝聚中华文化认同的载体。第二,二十四节气蕴含中华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事实,通过对二十四节气传统文化的复兴,展现了互生共融的二十四节气日常生活,凝聚了多民族共同的情感体验。第三,二十四节气是各民族共创共享的知识体系,不仅实现了跨个体、跨地区、跨民族的文化认同,也推动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跨国家的传播和弘扬。

二十四节气是指导农业生产的时间制度,更是中国民众民间风俗习惯的生活系统,围绕二十四节气创造的集体记忆传承至当下并发挥文化认同的当代价值,是二十四节气在非物质文化保护语境下需要完成的价值共识。二十四节气集体记忆发挥文化认同功能,为中华民族精神家园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及促进中华民族大团结提供了传统实践路径和创新转化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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