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羌族老红军的传奇故事

2022-10-19 06:57王建辉
党史文苑 2022年9期
关键词:西藏部队

□王建辉

我的父亲王世明是一位1935年参加革命并经历了长征的羌族老红军。在他的战友里,何雨农是他最亲密的一位。说来也许是巧合,何雨农与我父亲都是四川籍,二人同为羌族,同是1920年生人,同一年参加红军,抗战时期又同在八路军第一二九师战斗生活。在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他二人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6周年之际,我想起了何雨农,一位有着许多传奇故事的羌族老红军。

不愧是“红大”的毕业生

1935年4月,红四方面军解放了我的家乡四川北川;5月,红军进入了何雨农的家乡四川茂县,我父亲与何雨农先后参加了红军。当时,他二人分别被编入了红三十一军第九十三师的第二七一团和第二七二团。长征途中,他们历尽千辛万苦,翻越了夹金山,走过了松潘水草地。凭着对革命坚定的理想信念,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考验后,顽强地活了下来,坚持走完了万里长征。

1936年1月,何雨农被选送进红军大学特科测绘班,在特科班学习期间,红军总司令朱德和洪水(新中国开国将军中唯一的外籍将军)等人曾为何雨农等学员授课。经过在红军大学的刻苦学习,何雨农的军政素养有了很大的提升。1937年4月,何雨农由共青团员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七七事变后,红军被改编为八路军和新四军,红三十一军被改编为八路军第一二九师。1939年夏天,第一二九师刘伯承师长、邓小平政委和李达参谋长指示担任师司令部作战科地图股股长的何雨农(当时只有19岁),要把晋冀豫三省尚未连接完的五万分之一的地图连接完整,把兵要地志调查清楚,并说这是第一二九师“安身立命之需”。接受了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何雨农带领测绘小分队用了近一年的时间爬遍太行山,完成这项任务,为第一二九师立足太行山根据地提供有力支持。刘伯承师长称赞何雨农“不愧是‘红大’的毕业生”,并在师直机关党代会上授予他“优秀共产党员”称号。

护送刘伯承突围

我父亲与何雨农相识于1939年。当时我父亲在第一二九师政治部民运部任干事,后担任师司令部招待所的指导员,何雨农时任师司令部通信队队长,他们二人可谓朝夕相处。1942年5月19日,日寇集结两万余人对我太行山根据地进行大“扫荡”,企图将第一二九师师部消灭于清漳河与浊漳河的夹角地带。面对严峻的形势,师参谋长李达判断分析敌情后,决定避其锋芒,命令何雨农与管理科科长周健挑选精干的警卫人员,由何雨农带路,避开地图上标出的路线,趁着夜幕秘密护送刘师长冲出日寇合围,与我外线接应部队会合。这是我军战史上的“一次巧妙的突围”。刘师长脱险后,党中央通令嘉奖了何雨农等人。

就是在这一年,我的父亲母亲在抗日烽火中相识了。那时我的母亲徐树英是八路军太行军区第四分区医院的卫生员。1943年春,当得知我的父亲母亲即将结为伴侣的消息后,何雨农将自己积攒的两块银圆送给我父亲,我父亲用这两块银圆置办了点东西,和我母亲办了喜事。

桐柏前线完成“特殊任务”

1947年,解放战争如火如荼。这年7月,何雨农被任命为二野第十纵队第二十八旅第八十三团团长。9月,何雨农所部奉命开赴桐柏地区组建桐柏军区,路上遇到了二野司令员刘伯承和政委邓小平,何雨农向他们敬礼。刘伯承问何雨农:“你在干啥子?”何回答:“我在当团长。”刘伯承拍着何雨农的肩膀说了句:“了不起!”1948年,桐柏军区在河南确山成立二分区,何雨农被任命为分区参谋长。7月,他率部参加襄樊战役。此役,我军歼灭国民党军队2万余人,活捉敌第十五绥靖区司令、特务头子康泽和副司令郭勋祺。当时野战军司令部交给何雨农一个“特殊任务”,命令他率骑兵排护送郭勋祺到禹州。何雨农在向我们谈起这段往事时说,当时他一行将郭勋祺安全送到野战军司令部后,刘伯承与陈毅等人接待了郭勋祺。随后,我军释放了郭勋祺,让他回四川做国民党上层人士的工作。郭勋祺回到四川后大力宣传我党我军的政策,为后来我军解放四川起了积极作用。

随第十八军进藏筑路

1939年,何雨农任第一二九师地图股股长时的留影

1949年12月,毛泽东在出访苏联途中给中央并西南局写信,明确指出“进军西藏宜早不宜迟”。1950年年初,根据毛泽东和党中央的指示,二野决定由第五兵团所属第十八军执行进军西藏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为配合第十八军进藏,二野紧急组建了“支援进军西藏司令部”(以下简称“支司”),时任二野军政处副处长的何雨农被任命为“支司”参谋长(这段史料被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战史),从此,何雨农开始了10年的西藏战斗生活。那时的西藏没有公路,我军要想完成进军西藏、建设西藏的任务,修建一条公路是当务之急。1950年4月,第十八军启动了康藏公路(西康—西藏)工程。当时,要在穷山恶水的西藏高原修建公路,困难程度超出人们的想象。就是在这样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为保障筑路部队和进藏人员的给养和开展筑路工作,何雨农等“支司”人员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他们在筑路沿途设立兵站和办事处,组建医院等后勤机构,为修建公路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当年12月,根据西南军区指示,西藏工委为统一指挥,将原“支司”所属的兵站、办事处、医院等一并与第十八军后方机关合并,组成第十八军“后方部队司令部”(以下简称“后司”),何雨农担任第十八军副参谋长兼“后司”参谋长。何雨农在回忆录中写道:“当时,合并后的‘后司’统管着工兵、运输团、医院、办事处等后勤支援部队,加上地方上组织的民工和工程技术人员,共计有10万人之多……保障工作千头万绪,容不得一点差错。”经过筑路大军的日夜奋战,1954年12月25日,全长2255公里的康藏公路全线建成通车。康藏公路的建成,结束了西藏没有公路的历史,为西藏发展经济和改善人民生活创造了必要条件。

从1950年到1960年,何雨农在西藏战斗生活了10年。这期间,他担任过西藏军区后勤部部长和军区副参谋长,为建设西藏,巩固边防立下了功勋。

1979年2月17日,我军进行西南边境自卫反击战。地处祖国西南的成都军区也奉命派出部队参加战斗。何雨农时任军区后勤部第一副部长,负责军械、油料等物资的支前工作。战前,他不仅亲赴云南前线组织协调后勤保障工作,还写信给随部队即将开赴前线参战的儿子,鼓励他在战斗中不怕牺牲,坚决完成任务。当时,这封信极大地鼓舞了其子所在部队的士气。后来,其子在战斗中表现英勇,负了重伤,荣立二等功。何雨农的这封信随后被战地记者收集,战后先陈列于军事博物馆,后记者了解到何雨农是羌族,又将信陈列在北京民族文化宫。

战友情同志亲

经历了战火的洗礼,我父亲与何雨农亲如兄弟。1961年,何雨农进入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留校,被任命为学院院务部副部长;此时我父亲在总后勤部工作。

1971年,何雨农调任成都军区后勤部第一副部长,我父亲此时已调至西安总后某单位工作。虽然两家相距遥远,但常年书信不断,何雨农儿时上过私塾,加之聪明好学,多年来又一直研习书法,他的一手毛笔字非常漂亮。

1975年7月,我在部队服役的二哥在随部队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当时他只有24岁。消息传来,我们全家人陷入无比悲痛之中。我母亲随即带着我们兄妹4人赶往二哥所在部队。当时,何雨农得知我二哥牺牲和我们去云南二哥所在部队的消息后,让我们返回西安时一定来成都一下。我们到成都那天,何雨农与老伴陈阿姨一起来到机场迎接我们。当我们下飞机随母亲刚走进候机大厅,何伯伯便迎了过来,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我母亲的手,在二哥所在部队料理后事时都不曾在二哥战友面前落泪的母亲,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哽咽着对何雨农说:“老何,我的儿子牺牲了……”说完,母亲就失声痛哭起来。此情此景,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此时,感同身受的何伯伯握住我母亲的手说道:“树英,不要难过,建中不愧是红军的后代,他没有给党、没有给我们这些老战士丢脸!作为一名老战士,我为他感到骄傲……”多年后,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才理解了何伯伯那几句发自肺腑而朴实话语的含义。我觉得,何伯伯和我的父母作为战争年代结识的亲密战友,一起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考验,他们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做好了献出自己一切的准备。

如今,虽然何雨农夫妇与我的父母都离开了我们,但是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他们那种为党和人民的事业不怕牺牲、无私奉献与忘我工作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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