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掌握着全部修辞

◎尔东马

风，是有心情的

积雪渐退，簇新的麦苗荡漾开绿色的隐喻

剥开陈灰，用曾经浴火的野草对时间设问

又绿了江南岸，是愿力，是对信念的咏叹

疾风不一定是对劲草抒情，君可见骤起的风沙

是夸张和无奈的反复，是苦口婆心的劝告

不信你听，松涛知道，海浪知道

不是每一阵风，都有肉眼可见的杀伤力

对世界的磨损，是一串温柔而轰轰烈烈的排比

比如杜甫的茅屋，每一座在时间里矮下去的高山

比如千千万万曾经伟岸的残年，甚至道德和信仰

有些风握着迷雾，从来清醒的人，内心生出轻狂

可举的例证太多，我只说风车下的堂吉诃德

说东临碣石的曹操和赤壁纵火的周郎

没有人比风更古老睿智，也不会有人

比风更青春多情。你看他玩世不恭的性格

却拥有最高贵最丰富的内心。你有多少

小肚鸡肠的闲话，他就能担多少风言风语

全部宵小之徒的做派，都能包揽于歪风邪气

当然风清气才正，像淳朴的乡村晌午的炊烟

我们总是，拜服于那些雷厉风行的人

谁没有梦想过，赶上风起云涌的时代

闯出风生水起的事业和风风火火的人生

终归世事一场大梦。最恼人的风

必从厚厚的典籍里吹来，李白吹过

杜甫吹过，苏轼吹过，你吹过，我也吹过

风过处，那团熟悉的白云

就东一下，西一下，在天空飘荡

身下，是稻熟麦香的土地

身后，是或圆或缺的月亮

一写到月亮，我的父亲就从那条泥泞的小路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路的那头

仍然是那时清汤寡水的生活，鬓发斑白的妈妈

在灶台边忙碌，高一声低一声，哼着幸福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