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说园》英译看中国园林著述美学特质的跨文化表达❋

2022-12-07 16:13
外语与翻译 2022年2期
关键词:造园译文跨文化

董 昕 怡

辛 红 娟

宁波大学

【提 要】中国古典园林是人类文明的重要遗产,具有高度的美学价值,而园林著述作为传播园林文化艺术的重要载体,其所涵具的美学特质是向世界推介我国园林精粹的重点所在。在翻译的跨文化转换过程中,美学特质的良好传达给传播效果带来不小的挑战。本文以陈从周《说园》英译本为对象,从文化内涵和缀文表达两方面来剖析文本美学特质的跨文化传递,助力向世界讲好中国园林文化遗产故事。

1 引言

中国古典园林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遗产,在建筑和文化艺术领域兼具极高的美学价值。其深厚的文化底蕴、所营造的东方式景观情调和意境具有穿越时间与空间的价值,对现代风景园林发展具有重要指导意义(杨滨章2009:78)。传统园林艺术讲究从人的审美出发造景,借诗文绘画对自然之美进行点化,以创天人合一的审美境界。不从文化内涵高度加以美学层面的研究,就难以理解包括园林在内的中国艺术的真正追求(陈巍2001:65)。从这个意义上而言,中国传统园林艺术文献翻译,是否能够有效实现文本内涵尤其是文本美学特质的跨文化传递,无疑具有了文明对话的学术意义。本文以园林著述《说园》为研究对象,分析比较英译过程中美学特质的跨文化表达方法,以期为园林著述的有效译介与传播提供参考,更好地向世界展示中国园林艺术的民族文化底色。

2 中国园林文献及《说园》译介概况

中国园林思想从16 世纪开始传入西方,诸多与中国园林相关的中外著述推动着中国园林文献的译介进程。明代来华的西方传教士在他们的著作与书信中就表现出对中国园林的极大兴趣,利玛窦、卫匡国、安文思等均有关于中国园林的描述。18 世纪的英国建筑师、风景园林师威廉·钱伯斯(William Chambers)在《中国建筑、家具、服饰、机械和器皿设计》(Designs of Chinese Buildings,Furniture, Dresses, Machines, and Utensils, 1757)和《东方造园论》(A Dissertation on Oriental Gardening,1772)中更细致地介绍中国富有诗情画意的自然式园林,使西方人对中国园林有进一步了解,但由于文字描述本身具有的抽象性,这些著述尚不足以让西方人对中国造园艺术形成完整而真切的认识(李晓丹、王其亨2011:252-253)。

20 世纪以来,英国园艺学家威尔逊(E. H.Wilson)的《中国乃世界花园之母》(China, Mother of Gardens),林语堂在美国出版的英文版《吾国与吾民》《生活的艺术》,上海出版的英文杂志《天下月刊》中的系列相关园林主题文章,以及陈受颐、童寯所撰第一部有关中国园林的英文著作《园庭画萃》(Chinese Houses and Gardens),深化了西方人对中国园林的认知(赖德霖2019:19)。中国第一部造园理论专著明代计成的《园冶》(1634)虽早在1701 年就以异名版《名园巧式夺天工》传入日本,却因为种种原因,直到20 世纪才传到西方。受童寯1936 年发表于《天下月刊》的英文文章“Chinese Gardens: Especially in Kiangsu and Chekiang”(《中国园林——以江苏、浙江两省园林为主》)的影响,瑞典人喜龙仁(Osvald Sirén)在《中国园林》(Gardens of China, 1949)中选译了《园冶》中“园说”“相地”“选石”三篇及诸多小段,使欧美读者对《园冶》开始有初步了解。1978 年,英国人玫萁·凯瑟克(Maggie Keswick)著作《中国园林:历史、艺术、建筑》(The Chinese Garden: History, Art and Architecture)出版,极大推动了《园冶》在英语世界的大众化进程。1988 年,英国人夏丽森(Alison Hardie)《园冶》英译Craft of Gardens出版,在英语世界影响广泛,使更多西方园林爱好者得以走进计成的著作(夏丽森2012:43-44)。

陈从周所著《说园》堪称继《园冶》之后我国当代系统研究传统造园方法的鸿篇巨制。1984 年底,中英文对照版《说园》(On Chinese Gardens)在同济大学出版社首次出版,内页配有16 帧清代造园图供读者欣赏中国园林风貌,英译部分由毛心一、巫漪云、孙骊等合作完成。译文虽努力保留原文风格,却仍有未能充分呈现之处(唐利红 2009:7)。《说园》出版后广受欢迎,多次再版,相继被译为日、俄、意大利、西班牙等文。2017 年,典藏版《说园》(On Chinese Gardens)英译部分经毛心一等译者审校修改后,由同济大学出版社再次出版。进入21 世纪,中国园林著述英译作品不断涌现,王宏和华苏扬翻译的《苏州古典园林》(The Classical Gardens of Suzhou)、李梅翻译的《中国名园》(Famous Chinese Gardens)、王满良等翻译的《中国园林》(Chinese Gardens)等,均对中国园林文献在海外的传播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3 《说园》彰显的园林著述美学特质

中国园林著述对传统园林的造园手法、观景方式、意境追求等进行系统阐释,以其丰富的文本内涵为读者营造美学体验,再现传统园林的独特魅力。《说园》之所以获得广泛赞誉与文本自身具有的突出美学特质不无关系。李振宇(2010:9)盛赞《说园》,认为其“不仅是对中国园林的认识论,而且也是指导实践的造园理论,还是园林评论的美学原则。”王鲁民(2010:11)分析指出:“《说园》继承了计成的美学旨趣”,认为该书作者“特别强调中国园林和中国历史、文化的关系”。赖德霖(2018:15-16)评价说:“学用结合、雅俗兼收是陈从周学术的一大特色”,认为陈从周的“园林美学思想可以超越建筑学专业的藩篱而具有更为广泛的文化意义”。从这些评价中能够看出《说园》所呈现出的独特审美思考及其现代实践价值。

中国园林著述的内容蕴含深刻的文化内涵:一方面是因为造园艺术虽属古代科技,但也广泛涉及天文、历法等中国传统文化内容;另一方面自商周时期萌发以来,其发展演化始终与文化的进步相互交织,蕴含着文史哲美等多重内涵。古代哲学文化对传统园林美学思想,即园林中的“法”“变”“境”“情”有着重要的影响,若没有对这些思想的深入认识,想建造真正的中国园林根本不可能,更无法达到所谓意境之说(李景奇、查前舟2007:67)。《说园》的主旨思想、典故、实例以及文笔,十分典型地体现了传统文化的精神所在(李振宇2010:9),书中对古典园林的建筑形制、花木栽植、居所安置等都有详细论述,与中国古代建筑文化、花木文化、哲学文化紧密相关。从这个意义上而言,传统文化与园林美学之间的渊源堪称译介、传播中国园林著述的逻辑根底。

从行文表达上看,中国园林著述的字里行间呈现出经典的缀文之美。受中国传统文论中“为文、造园不分家”“造园如缀文”的观念影响,园林著述的语言独具匠心,耐人寻味。与西方科技说明文多使用质朴平实的语言来强调逻辑和说理不同,园林著述常以诗意、优美、朦胧的文学性语言呈现画面感和意境美。陈从周的《说园》采用充满灵性的诗化语言来展开对造园理论的探讨,以散文的形式来书写,给读者留下了充裕的想象空间(王鲁民2010:11)。缀文言语和句式两方面的美学特质使得《说园》不仅是一部造园理论巨著,更是一部极具文学价值的作品。

4 《说园》美学特质的跨文化传达

园林著述翻译过程中不仅要遵从科技翻译信息准确的原则,其所含蕴的美学特质的传达也不容忽视,而后者则常常会给译者带来比信息准确更大的挑战。这不仅仅是因为东西方园林景观风格差异迥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东西方历史文化背景和审美心理相异,导致文本信息在跨文化表达中会遭遇传递障碍。为了将原文信息中的美学内涵准确传递给译语读者,译者需要增强对文本的审美解读,通过积极调动语言策略破除传递中的障碍,尽最大可能实现跨文化的美学对话。

作为园林著述的典型代表,《说园》具有突出的文化美、缀文美特质,由于译者的明确文本特质意识,这两类美学特征在英译本中实现了较高程度的跨文化传达。译者在翻译时使用不同方法,竭力再现中国园林美的底层逻辑,确保做到清晰传达。这一良好的传播效果,能够从Goodreads 和亚马逊网站全球英语读者书评中得以窥见。Missingham(2010)认为此书以随笔散文形式写作,结构松散,与论文规范体例有所不同,但恰恰是这种含蓄的语言风格与实际经验中的中国园林最为相似;J. E. Jeffery(2017)评价此书为读者提供体验式描写,避免了晦涩难懂的学究式行文;Fidem(2019)读后赞美中国园林风格独特,建筑与植物的搭配充满诗情画意,宛如艺术品,在评论中专门提到槛外游鱼、待月迎风、花影移墙、峰峦当窗这些经典美学场面,对中国园林的宁静深远表示欣赏。从上面选取的这几条评论中可以看出,中国园林所营造的风格和意境之美经由翻译,实现了超越文化差异的跨文化理解。西方读者虽然缺乏对特定中华文化内涵的系统、深入了解,但能够通过文字在不同程度上感知到中国园林所营造的美学效果。以下选取中英文对照版《说园》(1984)和典藏版《说园》(2017)中的案例来具体分析两类美学特质的跨文化表达,如两版本译文相近,在分析讨论时则不予重复呈现。

4.1 文化美的融合书写

小至匾额楹联,大至全园风景,中国园林深深扎根于中国文化沃土。《说园》著述中融合了建筑、花木、哲学等多层次文化信息,若要做到精准、全面传达,译者首先要充分理解这些文化信息在本土的美学意义,继而结合译语受众的文化背景和社会心理,对这些特质进行跨语际实践。在此过程中,译者是文化的传播者,其理解的原文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原文,而是自身所理解的家园文化和历史,因此译者可以适当调整译文的内容与形式,使之成为一部文学作品或是一件艺术品,以此实现有效的跨文化表达(童明2005:160)。

例1:

原文:鸳鸯厅的前后梁架形式不同,不说不明白,一说才恍然大悟,竟寓鸳鸯之意。

(陈从周1984:7)

译文:The front and back beam frames of the Mandarin Duck Hall are in different shapes, but somebody has to drop a hint before you can realize that it contains an image of an affectionate couple.

(陈从周2017:19)

此例句展现中国园林建筑文化所蕴含的美学意义,古建筑造型讲究对称美,“鸳鸯厅”指房屋具有一南一北形式相似但略有差异的两厅,并对其冠以性别之名“男厅”和“女厅”,同时将浪漫的爱情文化融入其中,使之更兼具人伦美学意味。但在跨文化背景下,译者既要充分考虑不同民族的文化差异,在翻译中保持文化个性,力求形神兼备,减少文化亏损,也要考虑译入语承载异族文化时可能对读者造成的理解障碍(何琼2013:201)。根据语境,译者对文句前后两处“鸳鸯”,分别采用直译和意译两种方法进行语义再现。

将暗含古代男尊女卑思想的“鸳鸯厅”直译为Mandarin Duck Hall 虽未能详尽解释建筑式样特色,但有效避免了西方读者对用男女性别指代房屋类型可能会引发的文化不适感。第二处“鸳鸯”用水鸟的相依相伴喻指夫妻恩爱、不离不弃,然而由于西方文化传统中缺乏这样的隐喻关联,读者很难将对偶成双的建筑文化与令人艳羡的不渝爱情联系在一起。针对这一解读关联障碍,译者将“鸳鸯之意”中的“鸳鸯”引申译为an affectionate couple,通过这一语言变通方式释放了“鸳鸯”暗喻爱情的文化意蕴,有效帮助译语读者体验中国建筑文化中融入的浪漫爱情元素。

例2:

原文:而轩外花影移墙,峰峦当窗,宛然如画,静中生趣。

(陈从周1984:2)

译文1:Outside the veranda the shadows of flowers move along the walls, and looking out through a window there are ridges and peaks like those in a painting.

(陈从周1984:1)

译 文2:Outside the veranda the shadows of flowers flicker across the walls, and through a window loom ridges and peaks like a framed picture.

(陈从周2017:9)

此例句展现苏州网师园以植物造景的经典美学园景,“花影移墙”的意趣格外突出,彰显了古典园林中花木栽植的实践美学。由于古典园林重视寓义于物,园林花卉常常选取清丽淡雅、秀气别致的品种,如玉兰、山茶、菊花、腊梅等,注重其姿态之美,再将其“实”形与光影、气味等“虚”形结合,“丰富植物的意境美,寓万变于不变之中,由此增加景观层次,引发联想,让园林景观万象缤纷”(邵丹锦2012:100)。然而,东西方园林的植物配置差异明显,并不熟知东方花木形象的西方读者,往往无法理解步履变换与粉墙上花叶婆娑映像相映成趣二者之间的逻辑关联。对比两版译文,“移”分别对应move 和flicker。虽然都表示“移动”,但译文2的flicker 含有的“跃动”之意有助于让读者理解网师园的花木所带有的灵动轻盈之美,比move 更具生机和活力,更富动态美,能够有效向读者传递东方花木在移步换景间通过光影等虚形造境的美学体验。

例3:

原文:而居人之室,更须有亲切之感,“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正咏此也。

(陈从周1984:50)

译文1:

In the case of rooms for human habitation, there should even be created an air of intimacy. Here are two lines from a poem, “The birds are happy to have found a sanctuary here. For myself, I can only say I too love my humble dwelling.”Aren't they an description of such a state of mind?

(陈从周1984:25)

译文2:In the case of rooms for human habitation, there should even be created an air of intimacy, as aptly portrayed in a couple of poetic lines: “The birds nestle against each other in it as sanctuary; I dwell in my house and make it my sweet house.”

(陈从周2017:70)

此例句阐述造园者对自身居所的态度及追求,“居人之室,更须有亲切之感”阐释了园林中房屋建筑多封闭、少漏透的原因,即园主人希望自己的住所亲切、私密、适意,是古典宜居哲学思想的体现。后半部分“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引自陶渊明的《读山海经》,借此表达对居所寄托的深厚情感,以陶渊明为代表的文人士大夫在园林创作中寻找自我实现的满足,追求虚静恬淡的养生哲学,追求自我倾听和居所自得,这也形成文人园林独有的意境美和哲学美。

译文1 强调原文中“欣”的情绪,将之译作happy,虽凸显了心情愉悦,却没能表达出鸟儿恋巢的归属感。译文2 使用nestle 、dwell 两个动词,形成对应关系,表示人和自然界中的鸟儿一样,都对自己的居所有着深切的依偎和眷恋之情,从而把造园哲学和自然界连结起来,引导读者体会中国哲学文化浸染的独特园林意境之美。译文2 将“吾庐”对应为my sweet house,相较于译文1 的自谦式表述my humble dwelling,更符合西方读者的阅读期待,同时也能够向西方读者传递古典东方的宜居哲学之美。

4.2 缀文美的灵活转换

陈从周极为重视文学和艺术的个性表达(赖德霖2018:20),《说园》堪称是“一部优美的散文作品”(贾岗1991:33)。其以散文的形式娓娓道来,大量引用经典诗词、文化典故来增添语言的艺术美,足以体现其在缀文表达上具有的深厚文学艺术渊源和高度美学价值。译者在将园林著述中的缀文之美传递给西方读者时,要能够深切体认中西科技写作在语言表达方式上的差异。一方面,汉英语言隶属不同语系,译者要使用符合读者阅读习惯和阅读期待的句式,需要斟酌句子间的关系以及段落的协调组织,应适时为读者着想,转换叙述视角,摒弃不合时宜的语汇(吴文安2015:112)。另一方面,中国古代科技写作中,常常重“文章之学”和语言韵味,求雅尚简,追求声律、辞藻和文采,讲究用典、对仗、排比等,拥有独特的“缀文”之美(肖娴2019:55)。相比之下,西方科技写作注重思维、说理和逻辑,用语简洁自然,通达直观。这就要求译者对原文缀文美的特质进行灵活转换,既要考虑西方科技文体的特点,也要努力再现原作语言的表现力。

例4:

原文:其妙在各园依水而筑,独立成园,既分又合,隔院楼台,红杏出墙,历历倒影,宛若图画,虽瘦而不觉寒酸,反窈窕多姿。

(陈从周1984:16)

译文:Its outstanding feature is that all of the gardens give onto the water and have each a distinctive style,separately constructed but harmoniously blending with towers in neighboring courtyards with pink apricots hanging over walls mirrored in the water like paintings. Although“slender”, the scenery is serene and graceful. It does not look shabby in the least.

(陈从周2017:27)

此句描写扬州瘦西湖园林群的景观特色,运用四字格和成语介绍各园布局形式,对园中景致进行生动勾勒,缀文言语凝练,给读者营造充分的美学体验空间。“既分又合”看似矛盾,实则耐人寻味,中文善用反义、对比字词组织语言,如“以小见大”“虚实结合”“疏密相衬”等,以此增强语言的文学性和艺术美。但在跨文化传递过程中,对应式的的直译非但无法达到相同的审美效果,还可能因为句式繁复造成读者的解读困惑。译者需要解释清楚“分”“合”的具体概念,确保逻辑理解的完整性和层次性。译文separately constructed but harmoniously blending 通过适当增添语义信息constructed 和blending,帮助译语读者降低了解读困难,有效实现跨语际交际的审美信息再现。

例句的后半部分景物描写反映出陈从周坚持的中国传统文人移情式环境认知——“以人之情感投诸外物,视外物亦具人情”(赖德霖2018:20)。文本描绘楼阁、花影、湖面三要素共同构建的景致,精心营造清雅、恬淡的美学意境。此处“隔院楼台”译为towers in neighboring courtyards,tower 虽然和园林建筑的“楼台”概念不完全相符,但强调了建筑的高度,与低处的映水花影形成高差,复现了空间立体感和造园者眼中的独特自然之美。“瘦”和“窈窕多姿”既是对西湖形态美的称赞,也是对园景意境美的提炼。前者译为slender 体现园林群的精致格局和轻盈特点,后者译为serene and graceful,从表达瘦西湖的外形美提升为表现意境美,将人的感受与自然界融合,充分表达原作寓情于景的缀文特点。

例5:

原文:登阁所见,不尽为水。然亭之所跨,廊之所往,桥之所踞,石所卧立,垂杨修竹之所冒荫,则皆水也。

(陈从周1984:38)

译文1:What I see is not water entirely. Nonetheless,water is where the pavilion strides across, where the corridor leads to, where the bridge is set up, where the rocks, horizontal and vertical, rise from and where the drooping willows and tall bamboos spread over and give shades an coolness to.

(陈从周1984:18)

译文2:What meets the eye is not water entirely. Yet water flows everywhere, beneath the striding pavilion, along the winding corridor, under the bridge, at the foot of standing or reclining rocks, and in the cool shade of the drooping willows and tall bamboos.

(陈从周2017:53)

原文用四字短语描述全园灵动的水景,精简全面,短促有力,且形成规整排比,缀文句式恢弘,富有韵律美感。句中用“所”加动词“跨”“往”“踞”“立”“冒荫”的结构来描述水的位置,化静为动,让园林水景生动呈现在读者眼前,令读者领略利用水景激活全园的精妙设计。然而英语注重形合,句与句之间多靠连接词或关联词来衔接,鲜见大量动词堆砌,译者因此需要灵活转换原文中的缀文句式之美。

译文1 将“跨”“往”“踞”“立”“冒荫”分别直译为stride across 、lead to 、set up 、rise 、spread over、give shade to,虽然强化了原文场景的动态美,但流水的主体连贯性被弱化。相比之下,译文2改变动词结构,用beneath 、along 、under 三个方位介词和at the foot of 、in the shade of 两个位置短语来替代一系列的动词,更契合英语读者的阅读习惯,且只留flow 这一个动词,凸显水这一主体在园内的整体动态走向,将原文中流水之美无处不在的特点复刻出来。

5 结语

中国园林著述是对传统园林进行系统阐释和说明的文本,兼顾园林学术界“史”“学”两大主题,如何实现文本所包含的多重美学特质的跨文化传递是翻译过程中绕不过去的重要命题。陈从周所著《说园》在园林造园理论、立意、组景、动观、静观、叠山理水、建筑栽植等方面有着独到精辟的见解(贾岗1991:33),从内容到语言无不彰显着独特的古典美学。本文结合园林美学和接受美学的相关学理,聚焦分析《说园》中文化之美和缀文之美的跨语际实践,助力向世界讲好中国园林文化遗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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