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房间

2022-12-22 00:49韩浩月
湖南文学 2022年11期
关键词:瓦尔登湖梭罗房间

↓韩浩月

我在阳台上,往远处的高速公路眺望,时间是下午两点,外面光线充足,只是没法更好地照进房间深处,房间里有些暗,即便灯光全开着,也没法把房间照得一片雪白。走神的片刻,隐约听到背后发出一声虽轻微却沉闷的声音,“呜……”声调由中音降至低音,灯光眨了眨眼,快速而勉力,背后的暗在加深,如同暮色与夜色进行了一次交接。停电了。

那声“呜”的声音,似曾相识。我在工厂上班的时候,遇到停电,这种声音就会从大型机器的内部传来,机器如果有心脏的话,那声“呜”,就是心脏最后的闭合。随着这个声音的消失,整个工厂会安静下来,只能听得见工人用扳手敲打钢管发出来的清脆声。家不同于工厂,每次停电,也会有这样的声音发出,挺奇怪的,家里最大型的机器,也不过是那台双开门的冰箱,不至于。

不,这不是某台机器的心脏发出的声音,而是所有机器在一个瞬间发出的共鸣或者叹息。我在后台统计过,家中仅仅与路由器联网的电器,就多达二十六台,再加上落伍的、不能联网的那几台,计有三十余台大小电器在各个房间里运转。正常的时候,处于工作状态的,按照规律有条不紊地进行,暂时休息的,也时隔几秒就向路由器——整个家庭电器共用的“大脑”发送数据,证实自己处于待命状态。但停电终止了这一切,它们在觉察到电力消失的那一瞬间,集体发出了一声惊叹,就像我们人类突然看到一只老虎从丛林中蹿出来一样。

电老虎,这个说法,早就有之,通常是用来形容电的危险。在城市水泥丛林里,每个家庭当中,都圈养着一只电老虎,它是蓝色的,无形的,精力旺盛的,它深藏于墙壁内的管线里,呼吸,巡逻,奔跑,嘶吼,睡眠……然而,有一天它听到了撤退的号角从遥远处传来,它必须服从命令,立刻离开,丝毫不得犹豫、滞留,它迅即起身,转身,不进行任何思考,从高高的楼层一跃而下,瞬间无影无踪。

我依然背靠着房间,甚至视线都没有从高速公路上收回来,路上的车,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奔跑着,打转向,鸣笛,超车,各行其道,那里仿佛是一个超现实的世界,而我恍惚间,竟觉不出自己是在现实还是虚拟世界里。我体会、分辨、觉察、判断,显得那么从容不迫、波澜不惊,一场小小的停电事件而已,不会带来任何影响,毕竟电力进入并干预人类的生活,到现在才满两百年,在我的生活经验里,脱离用电匮乏的时代,也才二三十年。

我的电表里,储存着足够多的电,如同一个饥饿过的人,总是身不由己地喜爱储存粮食一样,每个月当中,总有那么几次,会打开电表箱看看里面的剩余数字,像一个农民打开他的粮仓,看看里面还剩下多少玉米、大豆、瓜干……每次去物业买电的时候,总忍不住要问,可不可以多买一些?但每次购电是有上限数字的,让人怀疑,他们要么囤积居奇,要么别有目的。

在思绪持续驰骋了几分钟之后,理性告诉我,要去对家庭供电体系进行一次个人力所能及的检查。转过身,去查看了位于入门走廊处的家庭内部电闸箱,箱子里安安静静,大大小小每一个电闸开关,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位。打开门,走道上的公用照明灯,全部熄灭了,电梯的升降指示灯也都暗着,不知道卡停在第几层。有被困在电梯里的邻居,正气急败坏地给物业打电话求救。无需去检查电表了,这是一次属于整栋楼的停电。打开手机小区微信群看了一眼,其他楼栋也停电了,整个社区都处在无电状态。

虽然下午的阳光耀眼,但没有了电的楼群,仿佛瞬间萎靡,失去了活力,死气沉沉。

水也开始撤退。我说的是自来水管里的水,不是河流、湖泊、江海里的水。大自然中的水,是大部队,它们自然蒸发,需要较为缓慢的过程,是肉眼可见的,也能留给人足够多的准备时间。我在县城生活的时候,有一次家里停水,于是拿了大塑料桶,去离家不远处的一处小湖取水,把桶摁进湖水中,水便“咕咚咕咚”自己钻了进去,心里有一点点感激,为了这大自然的馈赠——大自然从来不向人类收费。

卫生间里,传来一阵阵“咕噜”声与“嘶嘶”啸叫声夹杂在一起的声音,失去了水压的水,残存部分正在从水龙头里撤退,管道里的空气,取代了水的存在。水也在向下跌落。作为液态的水,是属于地表的,它可以任意地流动,在河道、池塘等容器中,摆出任何恣意的形状。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引进一个粗壮的管道中,经过漫长的旅行,被投放到一个硕大的蓄水池内,在经过二氧化氯、活性炭、絮凝剂等诸多净化手段之后,水列队等待着被压入另外一条条粗细不一的管道,当一股推力袭来,水被催促着再次迈上未知之旅。

抬起水龙头,清亮的水柱,有力地倾泻了下来。镀了铬的水龙头,在被用柔软的毛巾擦拭过之后,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亮光,这亮光仿佛提升了水的清洁度,使得从黑暗的水管里流出来的水,在遇到亮光的瞬间,有了舞台上亮相的效果——那是水龙头内部的起泡器在起作用,每一滴水,都在努力跃出的那刻,尽可能地让自己膨胀起来,跳跃起来,属于那滴水的演出机会,只有那么几个毫秒的时间,等落到陶瓷面盆里,来不及多作停留,就会坠入无边的黑暗,不知流向何处。

我把两只手掬起,让水在掌心形成一汪,这汪水扑到脸上,五官感觉到了水的温柔。脸上的皮肤是粗糙的,水是光滑的,这是一次恰到好处的相遇。据说人在专心洗脸的时候,会暂时地忘记所有的事情。猫也是。我觉得不仅如此,人在专注于清洁自己的时候,会有一种幸福感存在,会产生原谅这个世界的心理。这个世界太大了,灰尘也太多了,只要打开门,无论近走还是远足,都会风尘仆仆,而这个时候,只需要有一掬水、一汪水、一升水,就能让人回归洁净。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水,该如何是好?

洗澡的时候,头顶硕大的花洒,制造着小型瀑布的效果,自来水中的的氯气,因为花洒的放大,而显得更浓重了一些,不过这算不得什么了,甚至这样的化学气体的味道,还能够带来一些安全感。人们站在温度适宜的水龙头下,任凭花洒喷出的水冲刷着身体,这是多么神奇的场景:如果撤掉高大楼梯的玻璃幕墙,如果砖墙可以被透视,那么从外界看,就能发现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正站立在半空中,上上下下挥舞着湿漉漉的毛巾,像是外星人在跳舞。

作为一名北方人,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在春夏季,包括秋季的一些日子,像南方人那样,养成了一天洗澡两次的习惯。晚上睡前洗澡是正常的,为何早晨要洗澡?想来想去,可能是住在高楼,梦多,梦一多了,人的潜意识里,便埋藏了风尘仆仆,需要用清晨的水,将之清洗掉。

空闲的时候,我用最大号的那种纯净水桶,蓄了满满的一桶水,放在厨房门的后面,以备不时之需。有了这桶水,心里就不会慌,它就是属于我的湖,这样的话,即便停电停水,也不必出门去寻水,把这片“湖”搬出来用就好了。只是,每当有机会用这桶备用水的时候,就有一种紧张的感觉,这种紧张,不是短缺带来的,而是基因自带的,我遥想几千上万年前的祖先,当他们好不容易拥有一些清洁的水源后,想必也是这种紧张而珍惜的心态。

不仅人需要水,家里的猫,景观鱼缸里的小鱼,阳台上的小花小草小树,都需要饮用或灌溉,当然,它们都需要人的服务,人把水装在不同的容器里,搬运给那些小动物、小植物们,它们开心地、大口大口地喝水。每逢这样的时刻,我会想到,人可以在高楼上,建立自己的家庭,有孩子有动物有植物,形成一个小的生态,这一切,水的作用至关重要。要感谢那个发明了加压技术的人,水可以在地上,也可以在云上,但加压技术让水可以存在于天空与大地之间,每每想到一栋高楼大厦被无数根密集的供水管所包围的时候,总觉得那些水管,是这座水泥建筑物的“血管”。

停电之后,水也停了。住在楼房高层,停水不见得停电,但停电一定会停水。蓝色的电老虎跑了,丰盈的“血管”空了,楼房开始干瘪起来。没有电和水的楼房,是一堆瓦砾,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瞬间成为废墟上的遗民。没有水和电的房间,也失去了灵魂,人困在其中,成为砖瓦水泥的一部分。

对于城市文明来说,水与电是极其重要的组成,失去了水与电,城市文明便垮塌了很大一部分。为了节约土地、发展经济、便于管理,人类发明了城市,通过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城市以提供一种保障作为吸引力,让无数近处远处的人不断向其靠拢。在走进城市的第一天,城市便与人们签订了一份没有文字的契约,城市提供无数规则,只要熟悉这些规则的大部分,人们便会从城市那里获得一种确定性,这种确定性包括:人们对延续生命、保证生活质量的必需品,可以有唾手可得的便利。

很难想象一座售价每平米一万到十万不等的房子,会不提供水和电的服务,如果这样的房子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时间里,不能保障三百六十天以上提供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水电供应,它们的价格会大打折扣,它们的高层房间,有可能免费提供也无人愿意居住。世界上最早的摩天大楼,是美国芝加哥的“家庭保险大楼”,它建于一八八五年,共十层,有四十二米高。到二十八年后,也就是一九一三年,纽约出现了一座“伍尔沃斯大厦”,共五十五层,高达两百三十米,成为当时世界上第一高的楼房。楼房长高的速度,一度比历史上其他事业进展的速度要快得多,大楼的门口,人们进进出出摩肩接踵,在一些人看来,大楼是一座座日夜不停吞吐着人类的“怪兽”,人们向往走进它的内部,对它有敬畏的同时,也不免产生恐惧。

一八四五年,时年二十八岁的亨利·戴维·梭罗,抛弃了在城市里的体面工作和丰厚报酬,来到了距离康科德城两英里处的瓦尔登湖,那个年代的城市,在生活方式方面已经出现了单一刻板的现象,出于内心深处对“城市腐朽生活方式”的排斥,梭罗选择在瓦尔登湖隐居,他在那里建造了自己的房屋,居住了两年,并写出了经典名作《瓦尔登湖》。

是的,我在这个秋天开始重读《瓦尔登湖》。当我的房间失去水电的那一刻,我刚刚把手头这本读到一半的书放在凳子上,眺望远方休息眼睛。那一刻,我的精神世界,一半被居所面临的麻烦分走,一半还在梭罗居住的环境中神游——在这一部分里,我承认我被梭罗所描述的一切深深地吸引,在阅读这本书的过程里,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他的邻居或朋友。梭罗并非一个不喜欢社交的人,他只是对社交没有那么大的热情而已,即便陌生如我,在那个时代如果敲门而入(他的家从来不上门锁),他在家的话,大概率也会请我喝上一杯,如果他不在家,你也可以随意在此休息一会,找点吃的喝的都没问题,只要不拿走他的书就好,梭罗在《瓦尔登湖》极少记录他生气的时刻,其中之一便是有不速之客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拿走了他的一本书。

梭罗所建的房间,是木结构的,房屋的大梁,是愿意给他提供帮助的村民免费送他的,房屋所需要的门窗,是购买来的折旧品,简单的几样家具,要么是自己动手做的,要么是从村庄堆砌废品的杂物间里免费取得的。在忙碌了一段时间后,梭罗列出了建造这所房屋的费用,一共花费了28.125美元。房屋廉价,但他却爱极,天气好的时候,他会把家具都搬到屋外的草地上,请它们晒晒太阳,他则仔细地拖地板,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这打破了以前我总认为这样的木屋不适宜居住的想法,事实上,梭罗对于它的舒适度非常满意,如果在打扫干净之后,再在花瓶里放上一束采来的野花的话,那就不能用满意来形容,而应该是极大的幸福了。

这所房屋没有给梭罗带来任何局促的感觉,反而让他觉得彻底得到了解放,梭罗说,住在这样的房间里,每年他只需要工作六周,便可以满足基本生存需求,剩下的时间,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看到这里,忽然我想到了自己房贷还没有还完,每个月要在某个固定的日子,把一笔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的款项,付到银行提供的账号里,莫名地就产生了些荒诞感——究竟是城市编造的罗网太美丽,还是我不知不觉心甘情愿进入了这张罗网呢?

梭罗对瓦尔登湖的描写很美,美到不必引用其中的语句,单是遐想一下,也能被打动——他成功地把那片湖放置到了读者的脑海里。有一个细节可以证实瓦尔登湖的水,干净清澈到什么地步,有一次梭罗拿斧头去凿冬天湖面的冰,不小心斧头掉了下去,他能清晰地看到斧头的头部戳入湖底,而斧柄则朝向他树立着,于是他找了一根绳索,打了一个扣,挂在斧柄的某处,将斧头打捞了上来——整个过程大概如此。我读到这一细节的时候,觉得迷人极了,一把斧子从冬天泠冽的湖水中跃然而出,这是多么超乎想象的画面。此外,瓦尔登湖在梭罗笔下,仿佛一颗巨大的水滴,它映照着星空,自然也映照着他居住的房屋,从远到近,瓦尔登湖都关照着万物,能在瓦尔登湖边有一个住所,这简直是天赐之礼。

想想梭罗的房间,再看看自己的房间,我不禁无声地做了几下深呼吸,但没有叹气。我没有叹气的理由。绝大多数住在高耸入云的楼房里的人,都没有叹气的理由,因为在过去某个时间阶段,可以住到这样的房间里,是一种梦想和追求。高楼大厦作为城市的象征,伫立在大地上,是一个隐喻,它象征着得到与拥有,预示着存在与征服,当然也包含着失去与失落。当人们站立在拥挤的电梯里,向着天空的方向迅疾地上升的时候,心里难免产生过一些矛盾、复杂的想法,比如觉得生活逼仄、逃无可逃,这一想法是危险的,它会催促你走到更开阔的地方去,去乡村,去田野,去江河湖海,去哪儿都行,只要能够离开。人们不停地挥发着自己浪漫的想象,然后在电梯“叮”的一声停顿开门之后,再一头扎进房间里,几个甚至几十个小时不出来。

外出旅行的时候,无论在哪里,只要遇到一处孤独的、破败的房屋,总忍不住多看几眼,潜意识里,会产生想要进去收拾一下、在此居住的愿望——这肯定不是真实的想法,它产生自何处,诱因是什么,一时半会儿尚且搞不清楚。许多铁板一样的现实,已经将人的脚步牢牢地按在某处,人之所以渴望旅行,只不过是为了在有退路的前提下,进行一场安全的冒险,而那些孤独的房屋,是这冒险的一部分,完全没有办法转化成现实生活的一部分。

就像许多人读梭罗,喜欢梭罗,但一定不会成为梭罗一样。

据说在世界上最高的那几座摩天大厦的顶端,打开窗户是可以摸到云的。岂止是可以摸到,网上有视频记录了云雾在几秒钟内将大厦八九十层楼吞没的壮观景象。我相信这么高的一个层数,仅适合商业经营,开个餐厅之类,并不适合居住。

我住的楼层虽然高,但距离可以摸到云朵,还差得远。只是偶尔天空很低的时候,推开顶楼的安全门,站在楼顶上,的确能感觉到苍穹带来的压力。楼顶的每个角落,都安装有夜晚会闪烁着红灯的线装物,有人说是避雷针,有人说是给天上的飞机提供一个楼房的轮廓参考,避免飞机飞得太低,发生剐蹭。这些线状物给人以一种神秘之感,它们仿佛是楼栋的触须,不知道它们伸向深邃的天空,每日每夜在发送着什么信息,如果楼栋自身可以是个生命体,那么或可猜测,它们在尝试与遥远的未知事物进行着某种联络。

不知道住在高楼层上,是否会让一个人胡思乱想的程度变强,反正是随着年龄的增加,我开始日渐怀疑居住在高楼上的房间中的意义,我抱着猫打算去楼下让它去刨刨土、散散步,嗅一下那些扎根于土地上的花花草草,但是打开猫包把它放在地上的时候,它已经紧张得瑟瑟发抖,几乎肚皮贴地,不敢行走。猫已经与我在高楼之上生活了四年时间,它已经适应了上百米高的楼层生活,反而对“接地气”产生了恐惧,每每在小区院子里,遇到那些恣意在灌木丛中奔跑玩耍的流浪猫,总是会为被关在家里的宠物猫心酸,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在无法出门的日子,在阳台那块并不大的空间里,每每安静超过几分钟,思绪就会坠入神游的状态:我开始反思年轻时一些幼稚的想法,想起过去跑得太快时摔的一些跟头,后悔有好几次无知地站在高楼的边缘去体会那瞬间的晕眩,茫然于自己的失去,也困惑于自己的拥有,不确定内心哪片是丰饶之地,哪片散落着一些空洞……当然,哪怕居住在闹市区的平房,或者郊区里的森林小屋,也避免不了产生这些随意的思与想,高楼的存在,并不会让这些想法产生什么哲学性,高楼或许只有一个作用,就是会使人对自己不自觉地产生更多一些的垂怜,这种垂怜如果没有一些自恋加以中和的话,很容易发展成一种悲伤。

是不是居住的楼层越高,邻里关系会愈加疏离?我们与邻居分享着同一部电梯,分享着同一面墙壁,抽油烟机顺着同一个烟道排气,我们都有一个处在学龄期的孩子,家里的猫品种或许还是一样的,早餐之后习惯冲一杯咖啡,中午点一份外卖,晚餐的时候习惯打开电视机——这台机器已经固执地霸占客厅中心位置几十年,在熬过午夜打算入睡的时候,听到头顶有飞机飞过,飞机抛下的呼啸声音,得需要用枕头堵住耳朵才能过滤掉大部分……这符合城市人云端生活的标准模式,我们如此相似,但却在空闲时间很少想到邻人的生活,对于自身的关注,已经让我们应接不暇,很难再分出一些注意力去给别人。

云开始下雨的时候,雨滴滑过高层楼房的玻璃幕墙,站在窗边很轻松可以看到每一滴雨的坠落过程,那个时候会有种错觉,这所云端的房间的钢筋结构开始变软,那些玻璃幕墙亦是如此,人被包裹其中,成为一颗较大的雨滴,只是这颗雨滴,始终处在泫然的状态,既不下坠,也不上升,对于这样的悬浮,有时候我们还会沉醉其中,把打算敞开的门,又亲自伸出手关上了。

这样云端的房间,我们会一直睡下去,睡到沧海桑田、时间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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