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展演、异化:青年亚文化社群的话语权“假象”

2023-06-28 16:19张孟杰
新闻研究导刊 2023年7期
关键词:青年亚文化假象话语权

摘要:话语是一个群体前台意识的呈现和行为的“预兆”表征,新媒体语境下,青年亚文化社群话语的展演从早期Y世代的激愤、进取已经下沉到Z世代的戏谑、随性,与此同时展演舞台却在数字化地球村中拓展到了最大范围,青年亚文化社群的“话语权”意识凸显。在这样的社会发展背景下,少数青年出现了身份认同、孤独症等心理表征,因此他们在数字化社会中“抱团取暖”,通过文本建构多重身份,组成“分众化社会”,社群成员通过文本和规则塑造“圈内人”和“圈外人”的身份标识,在自身领域似乎取得了绝对的话语权。文章主要通过文本分析法,分析亚文化社群在资本力量裹挟下,社群群体进行的“展演”往往会成为资本实现自身目标的催化剂,是资本获利的强大助推器,并得出这部分青年粉丝群体被赋予的话语权实质上是一种假象,其权重以及使用方式还需考量的结论。同时这部分青年粉丝群体本身在追求自身认同、建构话语空间的同时也呈现出了断裂式的群体关系,进行着矛盾化的群体表达,在数字化社会和资本裹挟下成长起来的这部分青年呈现出异化的生存状态。文章旨在为深入了解这部分青年群体的价值观念、生活状态和心理环境提供独特的视角。此外,亚文化社群“风格化的话语权展演”可能导致行为上的变化,也有可能导致“刻板印象”的消除,给予人们应随时关注亚文化社群是否良性内循环的警醒。

关键词:青年亚文化;话语空间;文本实践;话语权;分裂异化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3)07-0123-03

一、研究缘起

在戈夫曼和麦克卢汉理论的基础上,梅罗维茨在《消失的地域》中将社会场景看作“信息系统”[1]。他认为,不同于传统场景论中将场景看作是实际的、具体的地域的存在,现代社会场景更应该纳入概念化的范畴[2]。在这样的“符号互动”背景下,好似真的实现了巴赫金的自由、平等的生存景观。而耽美迷群与众不同的社会元素,在这样的媒介环境下像是找到了通往“罗马”的捷径,他们脱离日常空间的束缚,在后台构思剧本、在前台展演,并且突破了国际壁垒。2019耽改影视剧《陈情令》风靡全球,引发了一场跨国界的社群自我精神狂欢。

那么拥有麦克风的耽美迷群是如何建构自身话语空间的?在权力运作下获得的话语权是否真正能够成为粉丝的利器?在“媒介场域”中因话语权而强化的群体凝聚力是否真的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

二、建构:平台赋权下的文本实践

(一)同构:语言词汇的重组

所谓同构,指的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图形组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一个新图形,这个新图形并不是原图形的简单相加,而是一种超越或突变,在这里指的是一个群体生活风格和价值观的统一[3]。学者们普遍认为,同构是某一结构的复制和翻版,结构发挥作用,对这些零散杂乱的拼贴与挪用才能重新组合出具有全新意义的符号体系[4]。耽美迷群在日常文化实践中,通过对现有词汇的挪用、篡改、改编、拼凑,逐渐生产出自己的一套符号体系,这种由耽美群体内使用的独一的语言文本、产生“排他性”的亚文化风格和群体成员追求独树一帜的价值观形成了“同构关系”。

(二)赋意:创作式话语表达

亨利·詹金斯(Henry Jenkins)在1992年出版的《文本盗猎者:电视粉丝与参与式文化》中将粉丝作为积极的参与式创作者,他认为,粉丝是关注电影和电视剧的狂热爱好者,将他们看作热衷于从影视原始文本中借用材料构建自己文化的文本盗猎者[5]。耽美迷群正是该观点的狂热实践者,他们已不再满足于只是在网络空间做个文本观看者,在猎奇心理和分享欲的驱动下,他们积极参与到文本传播的整个过程中[6]。在B站,耽美迷群主要通过剪辑创作的方式进行自我满足和传播,比如正剧中的CP向拼贴、腐剧中的剪辑片段配以流行背景音乐等等[7]。

耽美短视频作为一种叙事的方式,所赋予的人物形象是自身审美、情感和体会的输出,都在某种程度上被赋予了UP主自身的社会角色关系,都在自身叙镜中包含一个意识形态的代码,由此建构起共同的话语空间,进行你来我往的前后台交往[8]。往更深层次探析,实际上展示的是部分青年在一定程度上对于打破现代社会身体规训的诉求,他们试图通过在看似最大自由化的网络狂欢广场中,逃出原本社会结构框架,祛除原本建构的模式,被赋予的话语权使小众化累积汇聚成一条长长的长尾,以温和的话语方式潜移默化地迫使人们重新思考、正视关于性别问题。

三、展演:平台赋权下的话语“权重假象”

(一)被“隐形”的数字劳工

耽美迷群完成了从旁观者到“文本掌控者”的蜕变。与此同时,他们用实践行动诠释了詹金斯的“游牧民”概念,他们并非固定在某一个地方,而是不断从一个文本游走到另一个文本[9],带有解读性质的“游牧民”逐渐扩展了耽美文化圈,粉丝将越来越多的文本和节目纳入自己的兴趣范畴内,进入更大的文化语境,极大地巩固了各同盟社群的稳定性。

资本在商业角逐中也发现了这一块“大饼”。近几年来,《陈情令》《山河令》等耽改剧从话题的火爆到主演的出圈,使得原本就不平静的亚文化圈层激起波澜[10]。从表象来看,粉丝群体确实具有实力和资本“谈话”,除了他们对剧本有更深刻的理解,作为流量来源以及为了保障收视率,资方一定要关注甚至考虑粉丝群体的意见、想法。但事实上,这些都是在不触动资本利益的基础上,无论是关于演员选角的争辩还是在各个平台进行的高谈阔论,都是在为资本进行“营销”,无形中已经成了资本的免费“数字劳动力”,看似被强化的话语权被收割为资本的又一利器。此外,被赋权的同时也被“霸权”,资本与平台合作能够通过关键字、敏感词审核过滤掉一部分不利于自己的言论,技术弊端使得粉絲群体的话语权被大大削弱,甚至消逝。

(二)风格式的文化“反应”

在耽美迷群自己的语言系统中,社群与耽美文化、社群成员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他们通过使用耽美词汇,为自己贴上“圈内人”的身份标签,这种存在感会迅速增强个体对群体的归属感,产生“本群性”感情[11]。特定的文化群体通过特定的语言符号所生成的话语空间,构建了文化藩篱。

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下,不难想象一旦狂欢空间受到主流话语批评,即便是潜隐式的发生,他们也会奋起抵制,好像触碰到他们身上的“攻击键”。无论是2022年2月9日新浪财经发文“禁止广告出现耽美”,还是中国网、搜狐新闻等发布的有关抵制耽美之风的倡议书,都能够显而易见地捕捉到评论中一边倒的话语倾向。在前台展演中,主流话语和迷群的二元对立显得尤为突出,其话语影响力被弱化。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亚文化群体尽管拥有了发声的权利,但话语权的权重以及如何使用还有待考量。因此,看似人声鼎沸的赛博广场上的“义正言辞”,也仅仅是普罗大众的狂欢以及在一定程度上被“非理性”裹挟的情绪风暴。

四、异化:想象和“假象”夹击下的群体状态

(一)矛盾化的群体表达

任何一个社群的话语表达和群体认同是该群体存在、维系的基础,但在群体内部,其文本表达和构成群体共同体的文化“认同”却是矛盾化的。每一种符号都是意识形态作用下的产物,而耽美词汇的意义创造在形塑群体认同的同时也伴随着“嘲讽”的味道。这一点不难发现,比如“下海”一词,指的是原本演正剧的演员去拍腐剧,而实际上这个词是延伸日本演员为了赚钱拍摄一些不雅影视的说法[12],他们一方面喜爱耽美文化,美化耽美演员,甚至对演员们进行奢侈的身份符号消费;另一方面又表现出摒弃的“清高感”。这和他们标榜自己是独树一帜的耽美成员时的骄傲,形成极强的讽刺对比。同构这一意义机制为耽美迷群内部极具黏性的状态提供了理论依据,耽美迷群在主流文化内容的基础上对语言词汇进行重组,创造了自己的符号系统,在群体中表达自我、寻找归属感,这就是同构的本质作用。他们共享着独一语言文本和构建群体认同,却又在词汇意义上赋予嘲讽性的意识形态,体现了他们挣扎的心理环境。

(二)断裂式的群体关系

数字化社会为耽美迷群提供了时代红利,正契合未来学家马克·佩恩提出的小趋势的概念,它是指一些小趋势逐渐变得有影响力,甚至开始颠覆社会。随着数字媒介的发展,耽美社群从20世纪90年代的线下小型交流圈演变到现今的社群联动,在开放包容的网络环境中已经逐渐从“一滴水”汇聚成“一片海”。

耽美迷群依托“我們和他们”的群体意识,但迷群之间的联系却呈现戏剧化的走向。迷群之间在共通的“意义空间”和“世界观”中,其联系的建立是迅速、亲密而疏远的。这种联系无关于亲情、爱情、友情、地域,迷群的情感纽带是迷群拥有的共同兴趣、共同文化,在匿名性、圈群化的社交媒体,其感情迅速升温,好似“亲姐妹”,但也可以在纽带断裂时毫不拖泥带水地拥有另外一群“姐妹”,这种感情也可以持续,当有新的影视剧或者新CP出现时恰好又引起他们情感的共鸣,他们可以继续抱团取暖,沉浸在自己所幻想的CP理想王国中[13]。基于此,耽美迷群温和式的文本实践隐含了一种抵抗的假象,从其内部结构来说,其具有“断裂式”的稳定。从其行为表征来看,其抵抗主体的表现,是否可以解读为只是以另类的方式表达对某些现状不满,以及以特立独行的方式构建自身认同和群体认同,捍卫自身栖息地的意识展演,而并不是所谓眼见为实地为耽美文化所作出的抵抗。

五、“话语权假象”背后的思考和隐患

传统的传播是制度化的空间,具有社会排他性。而互联网搭建的新时空是商业化的空间,话语权开始转向渠道的所有者,资本方与平台所有者的联结,使制造和贩卖娱乐的话题获得了更多的流量空间和可见度[14]。耽美迷群风格式的“话语权展演”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场符号和情感的狂欢,是社群成员通过符号创造的自我情感释放的避难所,并不能撼动主导文化和资本的根基[15]。但从社会意义来说,社群庞大的文本体系和话语展演,参与式的解读、带有创造性的互动,对于成员增强自我认同、减少焦虑感、摆脱孤独感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此外,文本是社会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前景化呈现,不同社会背景对文本的消费呈现出不一样的模式,这个过程伴随着观看和解读,具有较强的生产性和可变性,有话语类和超话语类的影响,既有可能导致行为上的变化,也有可能导致“刻板印象”的消除,更深层次可能导致固有意识形态的转化,其力量不可忽视。如前所述,在数字化社会中,耽美迷群很有可能会循环加速扩大这种抵抗式话语的影响力,逐渐壮大的耽美粉丝队伍在潜移默化的同化中,会对资本的耽改剧进行排斥、对关于耽美文化的相关条例进行抗议。虽说耽美迷群的集体行为对权威话语的影响是有限的,但也不能排除集体性力量对社会造成的循环式消极影响的可能,水滴石穿,这一点具有警醒意味。

六、结语

后现代社会,依托各种社交媒体平台的亚文化群体大量涌现,嘻哈文化、弹幕文化、鬼畜文化、网文文化等在B站、微博、豆瓣等社交媒体平台穿梭、发声、产出,构建自己的话语空间,被赋权的亚文化群体在台前频频展现,而话语权的权重以及使用却存在误入歧途的风险,在“想象”的权利和“假象”的现实的夹击下呈现出异化的群体状态。在数字化社会背景下,现代青年将自身意识形态赋予文本,以实现自我某些心理诉求,暗喻在数字化社会和资本裹挟下成长起来的这部分青年呈现出的异化状态。文章通过分析,希望能够为深入了解现代青年群体的价值观念、生活状态和心理环境提供独特的视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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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杨茹霞. B站《白鹿原》电视剧的文本再生产研究[D].西安:西安工业大学,2022.

[7] 孟宁.互联网社群中“被框定”的多元自我的狂欢:以哔哩哔哩耽美社群为例[J].东南传播,2021(12):93-95.

[8] 李欣,彭毅.符号化表演:网络空间丧文化的批判话语建构[J].国际新闻界,2020,42(12):5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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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朱丽丽,赵婷婷.想象的政治:“耽美”迷群体的文本书写与性别实践[J].江苏社会科学,2015(6):20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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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曾姬妮.浅析饭圈“倒奶事件”成因及规制策略[J].今传媒,2022,30(6):34-37.

[15] 金可盈.伯明翰学派理论下耽美网剧的收编和抵抗:以《镇魂》为例[J].传媒论坛,2020,3(3):114-115.

作者简介 张孟杰,研究方向:新闻传播理论与实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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