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课议课也是做人的修炼

前几日，和一些教师交流，我说：一次好的教研活动是结束以后参与者（特别是授课教师）还愿意再上公开课；而不好的教研活动是在活动结束以后，授课教师后悔上这节课，其他参与者庆幸“自己没有上这节课”并对以后上这节课心怀恐惧。由此，大家分享了一些故事。

有一位校长，全校教师都盼着他去观课。这位校长是怎么做到的？学校的一位教师说：“观课后，他会根据课堂观察，拿著授课教师的教学设计做详细的批注和修改。如果授课教师有心，就可以结合这些批注和修改将自己的课例整理成文章，一般可以很顺利地发表。”就这位校长的做法，我以为可以获得这样三点启示。一是无论表扬还是批评，都要出自真心的关怀和爱——点评者不是去表现自己的水平，而是要对授课教师有所帮助。二是注意从批评走向建设，从面向过去到面向未来，让未来变得更美好。三是注意选择谈话环境。民国教育家陈垣给启功先生写的“上课须知”中有这样的提醒：“缺点尽量在堂下个别谈；缺点要改好了，有所进步的，尽量在堂上表扬。”对学生的教育是这样，与教师的沟通同样是这样。最好的议课环境是彼此信任的两人“晤谈于一室之内”，这样可以推心置腹。如果是公开场合的议课，就要注意自己的表达可能对别人造成的影响。在公开交流的环境中，还要注意参与者的身份。这个主张有这样的背景：1999年，我在四川省绵阳市涪城区教师进修学校任校长，接到一位农村中学教师的电话，她在电话中抱怨进修学校的教师调研听课后，当着学校领导的面说了许多问题。她说：“你们高高在上，又不理解实际情况，提的意见根本做不到。学校领导后来就说我水平低。”经此一事，议课时，我会看看学校管理者是否在场，如果在场，我可能会多说一点好话，避免负面评价影响授课教师的工作和发展。

还有一位校长，喜欢批评人，有两位新参加工作的教师被批评哭了，其中一位教师立刻回应说：“我不教这个学科了。”而且从此找理由拒绝教研。听了这个故事，我为这位教师感到心痛，很期待他能早日走出这一次教研活动的阴影。

就此，我分享两方面的建议。第一，议课的表达要看受众，才参加工作的教师没有经验，心理承受能力差，议课时就不能提太高的要求。面对新教师，最好想想当初的自己，“自己当初可能也这样”“自己当初可能还不如他”；如果当初你的水平比他高，那你就想想他的一些条件可能不如你。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说过这样的话：“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的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要看到和接纳彼此的不同，不要以自己的条件和成就去要求、责备他人。第二，对于别人的批评，我们又要培养自己的接受和适应能力，有时需要“脸皮厚一点”。对自己的教学，如果别人没有表扬你，你要学会自己发现自己、自己欣赏自己，要积淀自己的教学信心和勇气，不要被别人的批评打倒；别人伤害了你，你不要自己伤害自己，要学会放下并向前看。

有一位知名的教研员，眼光敏锐独到，总是很犀利地指出课堂教学问题。这样的评课方式在当地很吃得开，也给被点评教师的成长带来了很大帮助。某高校做教师培训，邀请这位教研员做指导教师，他风格依旧。而一次指导活动后，学员集体谢绝他继续做指导教师。我从大家的交流中意识到这样两点：一是交流时要看彼此关系，彼此熟悉，大家信任你、理解你，可以大刀阔斧、知无不言；彼此不熟，就要斟酌别人对你的接受和理解情况。这里特别强调的是，要识别情境。不同的沟通对象、不同的沟通情境，有不同的路径和方法。美国学者戈尔曼认为：“不能识别他人的情绪是情商的重大缺陷，也是人性的悲哀。”《论语》则这样提醒：“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二是交流要看对方的需要。如果一位教师参加优质课比赛让你指导，磨课的时候你不妨到位一些，因为你的批评可能会让他获得更好的成绩；如果他只是上公开课，这时就要考虑让他获得愉快的体验，使他下一次更愿意呈现原生态的课堂。

归根结底，不要只把观课议课看成技术和方法，而要首先看成做人的修炼。

（陈大伟，成都大学师范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四川西部教育研究院院长，河南教师成长书院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