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魂（连载之十七）

◆ 彭仲夏（湖南 怀化）

历史上印度和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原是一个国家，都是英帝国主义的殖民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迫于印度如火如荼的民族解放运动的强大压力，一九四七年六月，英国驻印度最后一任总督路易斯·蒙巴顿提出臭名昭著的“蒙巴顿方案”，规定印度教徒占多数的地区划归印度，穆斯林占多数的地区划归巴基斯坦，而对克什米尔的归属却规定由各王公土邦自行决定加入印度或巴基斯坦，抑或保持独立。当时，克什米尔地区四分之三的人为穆斯林，他们倾向加入巴基斯坦；克什米尔土邦王是印度教徒，他先是哪一方都不加入，但最后倾向加入印度。巴印分治时，克什米尔的归属未予解决，因而留下两国关系的后遗症。孟加拉国原为巴基斯坦的一部分，称为东巴基斯坦，一九七一年三月二十六日独立。印度若不被殖民者挑拨离间软硬兼施而弄得四分五裂，也是屹立世界民族之林的一个泱泱大国：面积三百九十多万平方公里，人口十六亿多。而今巴印关系仍处于对峙状态。袁隆平在印度，隆平高科的专家在巴基斯坦，分别在边境都看到过发生在巴印边界的天下奇观。一天下午，主人们陪同他们去观看边境的降旗仪式。他们靠近边界时，通向边境的路越来越平整。到了边境，岗哨林立、大门重重，人们只能站在草坪上观望。边境有三道门。靠左边一个红门，属于巴基斯坦；靠右边一个白门，属于印度；在红门和白门中间有一个黄门，造得很讲究，一样高低，一样大小，是两国共用之门，左右门柱上各插一面国旗，左边是巴基斯坦国旗，右边是印度国旗，门是镂空的，一眼看过去，印度一边也是繁花佳树，喷泉草坪。想来是由于维护国家形象所系，只要对方做了什么，另一方一定追赶，直到打个平手才安定。

袁隆平观看了两国的降旗仪式后，深有感触：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定要自强不息，否则就会沦为被人宰割的鱼肉。同时，袁隆平心里充满了自豪：中国人不辞辛苦向世界各国人民传授杂交水稻生产技术，帮助他们增产粮食，战胜饥饿，造福世界人民，这是多么神圣的事业啊！

印度尼西亚是仅次于中国和印度的世界水稻种植第三大国，却也一直是世界最大的稻米进口国之一。二〇〇一年，首批中国杂交稻在印尼的五个省试点，经几年试种，试验田的单产超过了印尼传统品种的两三倍。这让印尼政府看到了杂交水稻的巨大增产潜力，从二〇一五年起印尼政府将杂交水稻列为其推动农业现代化、促进农粮发展的六大政策之一。这对推广杂交水稻是一个极好的机遇。在印尼开展杂交水稻国际推广的有两支主力，一是“隆平高科印尼公司”，一是“菲律宾西岭公司”。印尼一方面利用中国的援助设备，为当地农技部门建起了杂交水稻种子实验室，为杂交水稻本地化高产栽培总结出了一系列符合旱季、雨季条件的方案，一粒粒中国杂交水稻的种子不但播种在印尼的稻田，也播撒在印尼农民的心田。中国杂交稻的种子让当地农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在金光耀眼的太阳光下，在堆得像一座座山峦的粮食四周，一群群黝黑的印尼农民，狂欢般跳起他们庆祝丰收的民族舞蹈，争先恐后地向来自杂交水稻故乡的中国专家表达心中的感激，许多人热泪盈眶地发出一阵阵极其响亮的欢呼：“八古斯（好、优秀之意）！八古斯！中国万岁！”

马来西亚也是如此，水稻种植面积约四十万公顷，其稻米自给率比菲律宾、印尼等近邻更低（仅占五分之三左右），眼看邻国从中国引进杂交稻后大增产，他们也坐不住了，希望借助中国超级杂交稻技术，促使该国从现有的水稻单产提高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若能达到这个增产效果，就足以解决稻米自给问题。二〇〇四年八月，袁隆平应马来西亚元首基金会之邀，对马来西亚进行考察访问，在他的推动之下，隆平高科和西岭公司分别进驻马来西亚。二〇一一年九月，袁隆平“以独创性思维和胆识，在热带主要作物水稻育种中，培育出创新型成果杂交水稻，给全球带来水稻生产及可持续性革命化的发展”，获得了马来西亚热带科学最权威的奖项——马哈蒂尔科学奖。该奖项主要授予全球范围内通过科学技术对解决热带各种问题做出贡献和革新的科学家、学术性研究机构及组织，奖金为十万元马币（约合二十万元人民币），袁隆平为首位获得该奖的中国科学家。张昭东也为西岭公司赢得了国际声誉：二〇一五年十一月，在马来西亚召开的东盟首脑会议上，西岭公司荣膺“东盟农业贡献奖”。

五

杂交水稻飘洋过海，播种到非洲大地，受到非洲人民欢迎。一九九二年，在赞比亚国家级灌溉稻品种对比试验中，引入的中国杂交水稻组合产量达每亩一千零六十多斤，较当地良种增产百分之二十二，充分展示了杂交水稻在非洲推广应用的前景。在几内亚试种，效果也很好，其增产潜力受到政府和民众的热情关注。几内亚每年都需进口大米，中国早在一九九七年就开始在几内亚发展农业项目中伸出援助之手。中方投资一百六十万美元和几内亚政府合资进行杂交水稻种植开发，公司的基地是科巴农场。科巴农场就在总统家乡，几内亚总统经常参观农场。中国在那里的工作人员受到优待，农场的车辆挂着几内亚政府的牌子，出行安全便利，畅行无阻。

马达加斯加是位于印度洋上的热带岛国，面积六十二万七千平方公里，人口约两千一百万，为世界第四大岛，被称为“印度洋中的小大陆”。岛上没有非洲大陆最常见的狮子、大象、猩猩等动物，大都是一些岛外所没有的奇特动植物。其中有“活化石”之称的狐猴，狐猴小巧玲珑，最小的比大拇指略大，可以装进烟盒，因此被称为“拇指猴”。这里各种奇花异草不下万余种，五分之四的物种都是世界其他地区无法见到的，如最有名的猴面包树，奇特的猪笼草、灯芯草、罗望子等，简直就是一座巨大而奇异的天然植物园。马岛耕地三分之二以上种植水稻，由于农业生产技术落后，又无好的品种，所以平均每亩只有三百二十斤左右，经隆平高科专家组传授杂交水稻生产技术，最高产量比对照品种增产了百分之八十七。马达加斯加政府为了感谢袁隆平，竟将杂交水稻印上了面额为两万元的纸币。

二〇〇四年是联合国确定的“国际水稻年”，主题为“稻米就是生命”。这五月九日，以色列总统卡察夫在议会大厦向袁隆平颁发了“沃尔夫农业奖”，以表彰他在研究杂交水稻方面做出的贡献。沃尔夫奖被誉为“以色列诺贝尔奖”，每年颁给世界各地在农业等五个领域有突出贡献的科学家或艺术家。第二天，袁隆平在耶路撒冷与以色列多产种子公司签署了联合研发超级杂交水稻协议。

这一年，联合国所有的活动都围绕粮食安全的主题进行。十月，在艾奥瓦州府议会大厦的大厅内，授予袁隆平“世界粮食奖”的隆重颁奖仪式在高亢嘹亮的号角声中开始。给袁隆平颁奖的布劳格博士，年届九十，是世界粮食奖基金会的创始人之一，世界粮食奖基金会在给予袁院士的颁奖辞中赞誉道：“袁隆平教授以三十多年卓越研究的宝贵经验，为促使中国由粮食短缺转变为粮食充足供应做出了巨大贡献，他正在从事的‘超级杂交稻’研究，为保障世界粮食安全和解除贫困展示了广阔前景；他的成就和远见卓识，还营造了一个粮食更为富足、粮食安全具有保障的更加稳定的世界。同时，袁隆平教授致力于将技术传授并应用到包括美国在内的其他十多个国家，使这些国家已经受到很大的裨益。”这一次袁隆平是携夫人赴美参加颁奖活动的。十月十七日，他们一行从艾奥瓦启程，前往位于西南部休斯敦的美国水稻技术公司。因他们人多行李也多，漏下了一件“行李”在机场，而这件行李不是别的，恰恰正是袁隆平刚刚领回的“世界粮食奖”奖杯！遭受“9·11”沉重打击的美国机场的工作人员，已成惊弓之鸟，面对这件很有分量的物件，感到非常紧张，“难道是谁蓄意留下的定时炸弹？”他们立即把它移交给安检，警察十分谨慎小心地打开，惊异地张开大嘴，兴奋地叫道：“世界粮食奖的得主居然到了我们休斯敦！”他们很快将这件遗漏下来的“行李”完璧归赵。

中国曾接受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长达四分之一个世纪的粮食援助，接受粮食援助近十亿美元，使中国中西部偏远地区约三千多万人远离饥饿。二〇〇五年，中国停止接受联合国粮食援助，当年成为世界第三大粮食援助捐赠国，仅次于美国和欧盟。第二年九月，世界粮食计划署发布报告，称中国提供的对外粮食援助比上一年增长二点六倍。中国对外粮食援助的主要对象是朝鲜、利比里亚、几内亚比绍、斯里兰卡等十多个国家。

二〇〇六年十月，利比里亚总统埃伦·约翰逊·瑟利夫来华参加“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她提前抵京，第二天下午飞抵湖南长沙，与袁隆平洽谈杂交水稻技术合作。就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召开前夕，中国政府向世界粮食计划署又捐出不附带任何条件的现金一百七十五万美元，使该署可以更灵活更快捷地把粮食送给最需要救助的饥民。从缺粮大国到第三大粮食援助捐赠国，这一巨变的背后是中国改革开放、和平崛起背景下的杂交水稻的成功。

在南亚地区，印度、孟加拉国、巴基斯坦、斯里兰卡等国一片片稻田里都留下过袁隆平奔走的足迹。但亚洲最重要的地区，还是东南亚，又主要集中在澜沧江——湄公河流域的越南、缅甸、泰国、柬埔寨、老挝等东盟国家。袁隆平奔波的许多国度，都是贫穷落后、内乱频仍的国家，时常会遭遇莫测的危险，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碰到。

越南是中国的近邻，在越南九千多万人中就有七千多万人以稻米为口粮，从人口和粮食的比例看，越南对稻米的依赖程度远高于中国。由于其传统稻种产量较低，又饱受战乱之苦，越南一直难以实现粮食自给，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要依靠来自中国的无偿援助和从其他国家进口大米。由于越南北方与云南、广西的气候和生态差不多，其发展道路和中国十分相似，成了最早引种中国杂交水稻的国家之一。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地理条件几乎和中国相同的越南凭祥一带的农村，通过边贸悄悄种起了杂交水稻。一九九二年，袁隆平委派尹华奇到越南给四十八县轮流办培训班时，尹华奇惊讶地发现，早在八十年代，越南就已翻译出版了袁隆平的第一本书《中国的杂交水稻 》，他们的大学课本里就有袁隆平的事迹，越南农民看到袁隆平感到很亲切。越南和印度有所不同，由于生态条件与中国南方省区相近，可以直接从中国进口杂交稻种，也就能产生更直接的推广和增产效果，其种植面积从最初的一万多公顷推广到近百万公顷，超过了一千万亩，全国水稻的平均亩产（含杂交稻）为六百斤，而杂交水稻比常规品种增产四成以上。以越南清化省为例，该省百分之八十的农田都种植中国水稻。越南种子联合会清化分会的一位负责人曾公开表示：“农民们只想种植那些产量较高的水稻品种，因而他们很青睐中国的杂交水稻品种，虽然越南杂交水稻种子的价格比中国种子更低，但是他们依然选择中国水稻种子。”一九九九年七月，越南驻华大使馆新任科技参赞阮加胜，发专函邀请袁隆平在越南建立杂交水稻生态试验点，杂交水稻推广面积增加到七百二十万亩，其产量较当地常规稻增产百分之二十以上。越南政府于二〇〇二年五月特授予袁隆平“越南农业和农村发展”徽章，以表彰他对越南杂交水稻发展的卓越贡献。经过十多年努力，这个长期解决不了温饱的农业国，由原来的粮食短缺国一跃而成为世界上仅次于泰国的第二大米出口国。他们所用的杂交稻种子，百分之八十以上从中国进口，生产出大米之后又源源不断地出口中国，而且像泰国米一样抢手。但越南水稻产业这种两头都在外的格局，也难免会被担心对中国依赖太大，套用范仲淹的一句话“是进亦忧，退亦忧”，这其实也是很多国家引进中国杂交水稻的一种心态。

缅甸是享誉世界的亚洲粮仓，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稻米王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缅甸每年出口的大米占世界大米出口总数的四成，是世界头号大米出口国，稻米的质量也很好。如缅甸波山米，主产于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南部海淡水交汇地区的稻田，由于只在雨季种植，潮水涨落带来的淤泥成了水稻生长唯一的有机肥，几乎不需要化肥，因而米质好，口感松软香甜，在东南亚被称为“缅甸魔米”，被誉为珍珠米。但波山米产量极低，一般老百姓消受不起，主要为富贵人士享用。这也证明了优质低产、价格高昂的稻米，在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成为普通大众的口粮。从一九八八年开始，缅甸把发展农业放在第一位，积极寻找复兴农业的方法，其中一条就是为农户提供高质量的种子。袁隆平以联合国粮农组织首席顾问的身份，带着助手和学生毛昌祥、邓小林等人在缅甸指导、试种杂交水稻。但在缅甸推广杂交水稻非常艰苦，交通极为不便。坐火车，铁路破旧、高低不平，在几乎没有道砟的路轨上，就像坐碰碰车，颠簸得要命。袁隆平和几个助手虽说被安排在最好的卧铺车厢，上铺也不能睡，有时候还会从上铺颠下来。不仅如此，在铁道沿线甚至是火车上还有神出鬼没的叛乱分子，炸铁路、炸火车，这种爆炸性恐怖事件在缅甸时有发生。

无论走到哪里，袁隆平都不会远离稻田，他很少住宾馆，而是住在稻田边上的水稻研究所里。在缅甸中央农业研究院的水稻试验田里，袁隆平带着几个助手白天在稻田里工作，晚上就住在简陋的研究所里。缅甸人信佛，不杀生，眼镜蛇在稻田里四处乱窜，无孔不入，有时候还会钻进屋子里、柜子里。一次，袁隆平打开抽屉，感觉手心嗖地一凉，从抽屉里突然窜出了七八条小眼镜蛇。那蛇尾巴从他手上溜过去，冷飕飕的，他可真是连汗毛都竖起来了。除了毒蛇，还有毒虫、蚊子和蚂蟥，而打蚊子，竟成了他们苦中作乐的比赛项目之一，几乎每天每个人都要打死满满一瓶子蚊子，而热带雨林地带的蚊子有着惊人的繁殖能力，他们浑身上下密密麻麻都是蚊子叮咬的疙瘩。

泰国是享誉世界的“东南亚粮仓”，是亚洲唯一的粮食净出口国和世界主要粮食出口国之一。泰国的稻米出口量居世界第一位，泰国的稻田约占全国耕地总面积的一半，但单产水平总体不高，其主推品种都是常规籼稻品种。由于大量稻米用于出口，他们具有很强的市场质量意识，他们不种质量差、卖不出好价格的品种，因而既高产又优质的中国杂交稻，也渐渐受到泰国稻农的青睐。二〇〇一年初，泰国甘攀碧省引进我国八个杂交水稻组合，作为品种比较试验，较当地最好的品种增产百分之二十八至五十八，而生育期平均要短八天。此后，杂交水稻的种植在泰国得到较大发展。为了表彰袁隆平对泰国农业发展做出的贡献，泰国公主诗琳通给他颁发了“金镰刀”奖，这是泰国农业领域的最高荣誉。

如今，从湘江、长江到湄公河流域，已被迎风茂长的杂交水稻连成一片。二〇一六年三月，一年一度的全国“两会”在京召开，作为全国政协常委的袁隆平再次请假。这已是他连续三次缺席“两会”了，他的每一次缺席都会引起各式各样的猜测，这位八十六岁高龄的老人是不是病了或出了什么情况？多少年来，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公众的心，只因他与中国粮食安危息息相关。其实，他的缺席与时令有关，每年全国“两会”都是在惊蛰和春分期间举行，中间还有一个龙抬头（春耕节），对于春播秋收都是很关键的节气，而此时袁隆平正扑在南繁基地的稻田里，忙着超级杂交稻攻关。

就在“两会”闭幕不久，一个疑团很快揭晓了。那是三月二十三日，澜沧江——湄公河合作首次领导人会议在海南三亚举行。在“澜湄合作”中，农业为五个优先方向之一，杂交水稻被列入了农业合作的重点项目。如果中国超级杂交稻能在澜沧江——湄公河流域诸国推广，对世界粮仓将是有力支撑。会议期间，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和泰国总理巴育、柬埔寨首相洪森、老挝总理通邢、缅甸副总统赛茂康、越南副总理范平明等五国领导人一起参观了超级杂交稻展区，一度在公众视线里消失了的袁隆平，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被三亚的阳光照亮了的镜头里。袁隆平带着慈祥的笑容，用流利的英语讲解了杂交水稻的最新高产技术和推广现状。迄今，已有三十多个国家推广种植中国杂交水稻，海外推广面积将近六百万公顷，均取得了大面积、大幅度的增产效果，而现在的中国超级稻同原来的杂交水稻相比，既高产又高效、优质，生长适应性更强。袁隆平指着这次展出的“超优千号”说，这一品种属于半高秆超级稻，株高约一米二左右，其优点是穗大，具有高度抗倒伏的特性，米质也不错，再生力也是超级稻中最强的品种之一。他随口说出的一个个数字，都令人倍感神奇。去年，“超优千号”百亩示范片每公顷已突破了十六吨大关，今年还将在云南、湖南、河南、河北、山东等七个百亩示范片试点。袁隆平预计至少有两三个点能达到这一目标，个别示范点甚至可能达到每公顷十七吨的目标。而从二〇一六年起，他和协作攻关的科研团队将向每公顷十七吨发起攻关。对该品种的缺点，他也毫不掩饰，“超优千号”目前还处于试验阶段，对稻瘟病的抗性并不强，在大田生产推广之前，还需要继续研究和改进。

一粒神奇的种子，又把各国领导人深深吸引住了，他被各国领导人围绕着，仿佛又成了世界的中心。越南副总理范平明一把握住袁隆平的手，抢先发出邀请，希望袁隆平团队在今年上半年就到越南去，帮助他们发展超级杂交稻；柬埔寨首相洪森当即也向袁隆平发出邀请：“欢迎您到柬埔寨做推广！”事实上，袁隆平二〇一五年九月下旬，就率领科研团队赴柬埔寨推广杂交水稻，并进行了小面积的比较试验，种了三十多公顷，其中有两公顷采取撒播方式，比柬埔寨的传统品种增产一倍，采取插秧方式的更是增产三倍，平均产量在每公顷十吨以上。

老挝总理通邢时不我待。老挝是传统的农业国，水稻又是主要农作物，他一直希望与湖南进一步加强农业领域的合作。这里还有一段往事：二〇〇七年八月，时任老挝总理波松·布帕万在访华期间就造访了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那时袁隆平的第二期超级杂交稻已经大面积推广，那惊人的增产效果让波松·布帕万非常震惊，他立即恳切邀请袁隆平前往老挝推广适宜当地栽种的杂交水稻。二〇一三年九月，老挝人民革命党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朱马里访湘，又走进了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朱马里紧握着袁隆平的手说：“您研究杂交水稻产量已接近每公顷十五吨，我们感到十分高兴，向您表示祝贺！”他热情邀请袁隆平院士到老挝推广杂交水稻。而这次，通邢亲眼看到中国超级杂交稻第五期攻关，开始向每公顷十六吨攀登，他又向袁隆平发出邀请，如果老挝能推广这样高产又优质的超级杂交稻，老挝就不愁没饭吃了啊！

李克强总理当场表示，国务院将继续加大支持力度，使杂交水稻向更高产量、更高品质的目标攻关，继续鼓励杂交水稻走向世界，要让澜湄五国成为高产、优质、高效杂交水稻最先受益的国家，助力澜湄国家成为世界粮仓。他还给五国领导人分别赠送了一小包“超优千号”稻米。当袁隆平看到自己亲手培育出来的杂交稻米被总理作为国礼赠送给外国贵宾，不禁由衷感叹：“我们总理对超级杂交稻的推介真是不遗余力啊！”

全球种植水稻的国家有一百一十多个，除我国外，目前全球每年水稻种植面积有十六亿多亩。稻米是世界上食用人口最多、历史最悠久的食物，它正养育着二十六亿人的生命。到目前为止，杂交水稻已在全球二十多个国家种植达三亿亩，但尚不足水稻总面积的百分之二十，而平均每亩比当地良种增产二百六十斤左右。因此杂交水稻在全球的发展空间非常大，而且具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亚洲种植和消费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水稻，任何能使水稻高产和高效的方法，都将给亚洲乃至世界的普通大众生活带来巨大变化。

在中国政府的支持下，袁隆平先后应邀前往菲律宾、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泰国、越南、缅甸、美国、日本、法国、英国、德国、埃及、澳大利亚等国家讲学、传授技术，把福音传给全人类，让人们分享丰收的喜悦。推广杂交水稻的国家已有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越南、印尼、缅甸、泰国、菲律宾、斯里兰卡、老挝、柬埔寨、朝鲜、韩国、马来西亚、文莱、巴西、乌拉圭、阿根廷、厄瓜多尔等国，产量远远高过当地良种。研究和应用杂交水稻以解决第三世界人民的吃饭问题，已成为不可抗拒的世界农业发展潮流。杂交水稻的推广，为世界人民战胜粮食危机增添了信心，为人类消除饥荒找到了新的希望。

数十年来，为传播杂交水稻技术，袁隆平一次次飞越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他笑了笑说：“自己不仅是洞庭湖的老麻雀，还要做太平洋上的海鸥。”

第七章

荣誉面前不止步

一

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三日，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签署国务院第256号令，颁布实施《国家科学技术奖励条例》，首届国家科学技术奖由著名专家学者组成的评审委员会，按照严格的程序，经过初评、复评和实地考察，最后记名投票，评出了两位科学家：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工程院院士袁隆平和中国科学院系统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院士吴文俊。

二〇〇一年二月十九日上午，人民大会堂灯光璀璨，鲜花似锦。江泽民、朱镕基、胡锦涛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步入会场，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上午十点，国家副主席胡锦涛宣布大会开始，奏国歌后，由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宣读国务院颁奖决定，宣布二〇〇〇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授予袁隆平和吴文俊。然后，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颁发由他签发的奖励证书和五百万元奖金。这是中国首次颁发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其规格之高、奖金之重，在共和国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国务院总理朱镕基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向首次荣获国家科学技术奖的获奖者和集体表示热烈祝贺。

袁隆平赴京参加颁奖典礼前，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西装，坐下来时稍不留意，那里面的红色运动裤就露了出来，经不住大家劝说，他总算对自己慷慨了一回，买了一套西服，这就是他登上领奖台的礼服，镁光灯一照，容光焕发，魅力四射，谁都以为那是价格不菲的世界名牌呢，其实他才花了八百多块钱，还是打折处理品。不过，他很少穿西服，他最爱穿的还是那种棉质的衬衫或T恤衫，他觉得自在舒服。他还有一个“怪脾气”，专挑便宜、打折的衣服买。有一回，老两口逛商场，他一眼就看见了十块钱一件的打折衬衫，实在太便宜了，便宜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便对售货员说：“加两块吧，十二块一件。”那售货员一听就笑了，谁买东西不讨价还价，这老爷子却往上加价，怪事怪事。结果，他要售货员打包，就按自己说的价一口气买了十多件，好像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他对老伴笑道：“这样的衬衣，下田时穿起来方便，也不怕弄脏了。”

袁隆平代表全体获奖者发了言。他认为国家给他的这个奖，是奖给全国农业战线的科研工作者的，他个人在杂交水稻研究工作中起了一点带头作用，成绩是大家干出来的，单枪匹马不可能干出来，是靠国家、靠集体、靠方方面面支持，是全国很多人协作攻关取得的。国家重奖科学家，充分体现了党和国家尊重人才、尊重知识。

吴文俊是中国科学院第一位获得这一崇高荣誉的院士。他那白净而儒雅的面孔，一看就是一位刚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的科学家。袁隆平则是中国工程院第一位获得这一崇高荣誉的院士，身穿一套深色新西装，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与平时朴实得像一个刚从稻田里走来的农民判若两人，但那双睿智的眼睛，透露出一种科学家的气质。

中央电视台特意给吴文俊和袁隆平做了一个专访节目，尽管展现的只是一些片段，却折射出了他们以不同的方式走过的岁月。两位科学家头一回面对面地交流，却一见如故，言笑晏晏，一个风趣，一个幽默。吴文俊是在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后不久诞生的，比袁隆平年长十岁，年届八十有二，满头白发，相比之下，袁隆平还是一个小老弟，但吴老对他特别敬重，刚一落座便笑眯眯对他说：“隆平先生，大家都称您是杂交水稻之父。按学科说，农业和数学的关系向来非常密切，数学计算最早来自对农田的丈量，如几何，这个词就来自希腊文的丈量土地。从历史上看，要发展农业，必须观天测地，观天发展成了天文学，测地发展成了几何学。从中国来看，尤其是这样，因为中国社会向来是以农业为主的，中国的数学发展过程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问题都来自农业。”

这一番话，三句不离本行，却也道出了数学与农学之间休戚相关的命运和先天设定的渊源关系。袁隆平连连点头说：“数学是科学之母，任何科学技术发展到最高阶段，都要数量化、公式化。”吴文俊接过话头，又谦虚地说出了一个真理：“搞数学、搞科学的人都要吃饭，民以食为天，天就是父，农业也应该算是科学之父。”袁隆平谦恭地笑道：“吴老，您太抬举我了。我从事的水稻育种，如果也算科研成果，那是一个团队奋斗取得的。”

袁隆平又说起自己小时候数学成绩不好，读初中时向老师提问为什么“负负得正”，结果就从很不理解到“知难而退”了，到现在也还是没弄清楚。吴文俊听后摸着下巴哈哈大笑，说他小时候对“负负得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越是不理解越是想搞清楚，从很不理解到“知难而进”，结果呢，后来就成了数学家。他本来一直到高中毕业，兴趣都在物理而不在数学，一次物理考试题很难，他却成绩出色，毕业时校方讨论保送，他那目光独特的物理老师却认定他物理考得好的原因在于数学学得好，攻读数学才能使他得到更好更大的发挥，于是推荐他学数学。聊起个人爱好，他们居然都“痴迷”电影。

吴文俊因为嗜好电影，曾经举着钱等退票，可看完电影却误了末班车，只好走路回家；而袁隆平在南京上中学时，看《魂断蓝桥》碰上空袭，只剩下他一个人看到电影结束。两人说到往事，忍不住哈哈大笑。从科学之母到科学之父，两位科学家坐而论道，还真是趣味盎然又意味深长。

两位科学家从过去的岁月谈到未来。吴老这么大岁数了，一讲到自己接下来的科研课题，不知不觉就提高了嗓门儿，脸上和眼神里都焕发出一种比灯光还亮的光泽，他那年轻的心态，让袁隆平感受到了一种旺盛的生命力。而袁隆平此时才七十出头，正年轻呢！当主持人邀请他拉小提琴时，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小提琴，那双因终日与泥巴和稻禾打交道的手，显得很粗糙，可一触及琴弦，他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血气方刚的岁月。那琴声从指缝间流露出来，如高山流水，充满了喷薄欲出的朝气与活力，只是多了一种从岁月深处走过来的迂回与曲折。

谁又能想象，一个刚刚还站在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领奖台上的科学家，在当天便飞赴海南三亚南繁基地，一下飞机就直奔自己的试验田。他不能不赶回来，一个目标已经摆在眼前：按农业部制定的中国超级稻育种计划的第二期产量指标，亩产将要比第一期增产整整一百公斤，达到八百公斤，这一目标预定在二〇〇五年实现。袁隆平一刻也不敢耽误，一个与新中国一路风雨兼程走过来的人，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与挫折，对狂飙式的“大跃进”一直保持高度警觉。自从中国迈进超级稻时代后，他的每一步都是稳打稳扎、步步为营的。

二〇〇三年八月的一天，四位农民提着土鸡蛋和老母鸡，举着锦旗和感谢信来到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领头的对保安说：“我叫杨国安，我们是湘潭县泉塘子镇尚泉村杂交水稻示范点的村民，今年丰收了，来感谢袁院士！”

一位农民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还夹着轰隆的雷炮声。大院里的人被惊动了，跑出来看热闹。袁隆平同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一起走下楼来了，同四位农民一一握手：欢迎农民兄弟来做客！随即把客人接到会客室。

杨国安把印着“杂交之父 农民之福”八个大字的锦旗敬献给袁隆平。袁隆平接过锦旗转给秘书辛业芸后，连声请大家快坐。工作人员给客人沏上清茶。袁隆平说：“这么热的天，何必跑来哟！”

杨国安回答道：“今年丰收了，来给您老人家报个喜，也让您老人家放心。”

袁隆平笑着问：“亩产多少？”

杨国安欣喜地说：“一千二百七十多斤，比往年多了二三百斤，不愁饿肚子了！不过还是没有棋盘村的产量高，他们达到了一千六百多斤。”

袁隆平笑道：“不错不错。他那里是超级杂交稻试验基地，是要看水稻到底有好高的产量，是花了大代价的。你们不能同他们比，打个比方，学校的体育老师能去同世界冠军比吗？彼此不在一条起跑线上哟！”

另一位农民急着插话说，袁院士，您老人家放心，我们有饱饭吃了。我们现在只想要您健康长寿，以后培育出更好的品种，我们打更多的谷子，脱贫致富奔小康。这是我们自己养的土鸡和土鸡蛋，让您老补补身子。

袁隆平笑道：“放心咯，我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养好身体，才能种好田嘛。种田也同人吃饭一样，它缺什么，你要及时补给。缺水，就要干死；缺肥，营养不良，骨瘦如柴，不健壮。俗话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种田没有巧，人勤起得早。”

二〇〇三年十月三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视察研究中心，详细了解超级杂交水稻选育进展情况后，充分肯定了他们做出的重大贡献。他强调粮食是关系国家安全和国计民生的重要战略物资，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丝毫的放松。要严格耕地保护制度，依靠科学技术，挖掘粮食生产潜力，完善政策措施，充分调动种粮农民的积极性，确保国家粮食安全。所谓粮食安全，就是让人类免于饥饿的威胁、危险、隐患和恐惧。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明确定义是：“保证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能得到为了生存和健康所需要的足够食物。”

这年秋收过后，中国粮价突然出现大幅度上涨，这是国内粮价在连续六年持续下跌后的首次全面上扬。每天吃着大米饭的中国人顷刻就绷紧了神经。其实，中国当时并未出现粮食危机，粮价上扬的幅度并不足以引发大规模的恐慌。然而，一个从饥饿和半饥饿中走出不久的民族，是极容易发生条件反射的。粮价稍涨，社会上立时引起一阵骚动。在全国“两会”上，袁隆平做了一个《高度重视我国粮食安全问题》的发言，他说受耕地减少、水资源短缺、人口增加、自然灾害频繁等因素影响，全球粮价上涨，粮食安全警钟再次敲响。联合国粮农组织发出警示：至今已有三十七个国家爆发粮食危机，海地总理更是在危机中倒台，一些粮食出口国采取了限制出口的措施。国际粮价上涨将是未来长期的趋势。现在汽油、石油价格飞涨，人们必然要寻找替代能源，美国以及其他国家用玉米生产酒精，是粮价上涨的重要因素之一；人口的不断增长，也是导致粮价上涨的重要因素。粮食产量的增长速度跟不上人口增长与能源价格上涨的速度。如果能跟上，粮价就跌下来了。粮食为万物之首，粮价是百价之基。粮价的上涨，很快便带动了肉、奶、蛋、油等其他食品的价格上涨。粮价，成了人们关注和谈论的焦点。粮食价格的暴涨，引发许多国家释放储备粮以牟利，导致世界粮食储备降到三十年来的最低点。当然，令人惊讶的是：这次世界粮荒对中国却没有产生明显的影响。中国的粮食储备占当年粮食消费总量的比例已超过了百分之三十五，大大高于联合国粮农组织百分之十七至十八的粮食安全线。中国以占世界百分之七的耕地，养活了占世界百分之二十二的人口，可以说是世界的一大奇迹！

年底，袁隆平被评选为中央电视台“感动中国二〇〇四年度十大人物”之一。“感动中国”颁奖词说：“他是一位真正的耕耘者。当他还是一个农校教师的时候，已经具有颠覆世界权威的胆识；当他名满天下的时候，他仍专注于田畴。淡泊名利，一介农夫，播撒智慧，收获富足。他毕生的梦想，就是让所有人远离饥饿。喜看稻菽千重浪，最是风流袁隆平。”

二〇〇五年八月中旬，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先后到安徽和湖南的企业、农村、学校、社区调研，与当地干部群众座谈，共商促进中部崛起大计。眼下正是粮食收购季节，粮价如何？农民拿到钱没有？这些问题牵动着温家宝总理的心。

八月十二日下午，他来到湖南省湘潭市中央储备粮库，实地考察粮食收购情况。粮库里，农民们正在排队售粮。温家宝一下车就问前来售粮的农民谢新辉：“卖了多少粮？粮价多少？”又走到坐在拖拉机驾驶室里的唐孟交面前，扶着车门和他聊起来。

温家宝接着又驱车到湘潭县棋盘村，考察了亩产达到八百多公斤的超级杂交水稻生产基地，又招呼几位村民座谈，问大家有什么难事没有。

他告诉农民，好政策不会变，如果变也肯定是越变越好。这几年来，从减免税收到“两免一补”，从农机具补贴到合作医疗，对农民的政策一直都在朝好的方向变。请大家放心，对农民的政策只会越来越好。

温家宝对随行的各级领导干部说：“农民是最讲实际的，对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才相信。我们的干部也要讲实际，实实在在为农民做事，让农民得到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农民讲实际，干部多办实事，农村就会大发展。”

十三日下午，温家宝专程来到国家杂交稻研究中心，了解杂交稻研究情况，看望“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袁隆平介绍了我国的水稻种植情况，他说：“全国水稻面积四点五亿亩，其中杂交水稻二点六亿亩，杂交水稻研究已顺利完成亩产八百公斤的二期目标，目前正向亩产九百公斤的三期目标冲击。”

在仔细听完袁隆平的介绍和对C4水稻、新型杂交粳稻选育工作的建议后，温家宝对研究中心的全体职工说：“袁老师研究发明的超级稻有重大科学价值，在我国大面积推广种植后，累计增产粮食四千多亿公斤，为中国人养活自己做出了重大贡献。发展农业要靠政策，靠投入，归根结底要靠科学技术。”

二〇〇五年十月十八日，国务委员唐家璇在钓鱼台国宾馆会见并宴请袁隆平，他高度评价说，“杂交水稻外交”将是我国“走出去”战略的一项重要内容，也将是我国经济外交的一张王牌。外交部正在举办第四期大使参赞学习班，特邀袁隆平给驻八十多个国家的中国大使、总领事和参赞做了一场报告。大家听了杂交水稻的介绍非常振奋，也因我国拥有这样一项处于世界领先水平的技术而感到自尊。同时，他们意识到杂交水稻的国际影响力在不断扩大，国际市场空间不断拓展，加上我国杂交水稻培育技术的成熟，我国已经具备了“杂交水稻外交”的基本条件。

目前，我国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推进，开发占用了不少农田。袁隆平密切关注和思考农村的发展和农业的出路，他深沉地说：“我担忧的是，现在耕地每年减少六百万亩，五年减少三千万亩。人口在增加，土地在减少，人多地少的矛盾加剧。要解决粮食安全问题，唯一的途径就是依靠科技进步，大幅度提高单产，寄希望于超级杂交稻的创新突破。朋友们，我们任重道远啊！”

作为一位布衣科学家，袁隆平长期和农民交朋友，想农民之所想，忧农民之所忧。他注意到粮食丰产了，农民能吃饱肚子，但经济上宽裕的还不多。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农民占全国人口的大多数，如果大部分农民没有过上小康生活，建设小康社会就是一句空话。为此，他提出了一个“曲线致富”的理论。他说：“光靠粮食是不能致富的，粮食价格不能很高，政府要控制的。我们应当想办法让农民大幅度提高粮食单位面积产量，这样就可以腾出一部分土地、一部分空间，来搞其他效益高的经济作物，什么水果、蔬菜、花卉、养鱼都行。原来一家五亩地，亩产只有一千斤，一家人需要五千斤粮食，所以五亩地都得种上水稻，想进行结构调整也做不到。假如调两亩地种别的作物，还得去买粮食。但如果提高单位面积产量，三亩地就能产五千斤，那就可以腾出两亩地种其他效益高的经济作物。这就叫曲线致富，这是一条路子。”

可喜的是，国家采取了“反哺农业”的措施，对农业实行“多予、少取、放活”的政策，并逐年免征农业税。二〇〇五年底，全国人大正式通过决议，自二〇〇六年起全国免除农业税。这一切，使中国广大农村迎来了发展空间。

一向致力于做水稻超高产“加法”的袁隆平，居然做起了令人诧异的“减法”。他认为杂交水稻高产与品质提高已实现同步突破，在湖南率先启动“种三产四丰产工程”的时机已经成熟。他以晚稻为例，湖南晚稻平均产量为每亩八百四十斤，而超级稻已连续三年大面积亩产超过一千二百斤，即三亩产粮在三千六百斤以上，超出四亩晚稻产量。若推广种植一千五百万亩超级稻，即相当于节约五百多万亩耕地。“种三产四”节约出来的耕地，农民拿去种植效益较高的经济作物，可以实现多渠道增收。

而在如何让农民增收的同时，袁隆平也一直在千方百计地考虑如何降低农民种粮的成本。不久，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研发出了一个高产优质新品种，经国家批准进入生产销售环节后，打算每斤稻种定价十二元，在征求袁隆平的意见时，他一下就发火了：“一斤十二元，为什么卖这么贵？粮价又不能上涨，农民有这么多钱吗？”在精打细算后，最终该稻种被降到每斤九元钱的微利销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