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角度、新手法，让艺术为人民服务

赵汗青

今年天津美术学院毕业展在天津美术学院美术馆、天津美术馆等多个地方展出。在去天津美术馆之前，我已经看了中央美术学院、清华美术学院、鲁迅美术学院三家毕业展。天津美术学院是我今年观看的第四家，也是第一个没有收取门票的美术学院毕业展。中央美术学院票价25元，清华美术学院只对外开放一半，票价也是25元，鲁迅美术学院票价10元。在踏进天津美术馆展览之前，我内心的OS是：都说便宜没好货，这个免费的展览会不会很差劲？

艺术为人民服务，这句话贯穿了近现代中国美术史将近百年的时光。天津美术学院毕业生的毕设作品，很大一部分是在反映现代人的生活和情緒，注重对于人的真实情感和现实问题的表达，天美毕业生在“把注意力放在人身上”这个选题上的比例，要远高于其他学院。

这一幅油画作品，画的内容是码头旁一个正在扛麻袋的劳力工人（图1），他赤裸着上半身扛起了两个和自己身体差不多一样大的麻袋。从他的身体姿态能看出麻袋非常重，扛起来很吃力，但是这个工人俨然已经非常习惯。

从绘画理论的角度上讲，作者将这一肢体动作捕捉得非常准确，画一个人在做一件比较吃力的事情，比较简单；画一个人做一件事很熟练，也比较简单；但是画一个人既吃力又熟练，这就不简单了。再细致观察这幅画，不难发现这个工人的脸部和手部作者都没有进行细致地刻画（图2），脸部只是一团又一团的红色、黄色和肉色的结合（图3）。这种处理办法很大胆，因为稍有不慎就会脱离形体，但作者把握得非常好，不但让这几团颜色表达出了人脸的结构，同时又把民工风吹日晒那种糟糕的皮肤状态表现得十分生动。同样的处理手法用在手套上，我们已经分辨不出手套上的红色是渗出的血迹，还是手套太脏了，但就是能感觉出来这个人物形象非常的真实。

作者李向东的这一组雕塑作品里刻画的城市民工，同样也表达出了体力工作者的劳苦与辛酸（图4）。一些体力劳动者的收入水平可能比很多坐办公室的白领要高，但感觉他们的日子仍旧过得很“惨”，我想这可能是因为较大一部分体力劳动者都在苦苦支撑着一个家庭。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他们会选择苦——苦自己，就像这组雕塑里疲惫的工人一样，累了、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靠着睡一觉（图5）。

作者许水花的作品《遗忘》，将自己作品的主体内容设定为阿尔茨海默症患者。作者将冰雕刻成一个个老人的模样（图6），这些冰块老人被放置在恒温的空间里，随着时间流逝冰块逐渐融化。开始的时候，还能看清楚老人的神态特征，逐渐五官头发都没有了形状（图7、图8），再后来渐渐失去了人物头像的基本特征，最后变成了单纯的一块冰，直至完全融化。冰块的下方有一张吸水纸，这种纸一般书法初学者练习时经常会使用，水分蒸发痕迹就会消失，可以循环使用。这张纸接住了冰块老人融化的水，水最多的时候，纸上形成了一摊喷溅的墨色，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最终也会变得毫无痕迹。就像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失去了本身的记忆，最后会彻底消失。

作者用带有禅意的艺术表达手法展示了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无能为力，他终将逝去，不留下任何痕迹。看完这件作品，满脑子都是一种面对生命的无力感。有时好的作品不是为了可以解决问题，用巧妙的手法仅仅提出问题，就已经很打动人了。

这件作品由四个单独画面拼组而成。需要远距离观察才能看出来是一个正捂着口鼻哭泣的人脸（图9）。我们能看出这个人的悲伤，能看出这个人的无助，甚至我还能看到愤怒。但如果在近处，单独看任何1/4部分，都看不出来作者想表达什么。这是一个相对比较新颖的艺术展示手法，也从侧面表达出我们观看一个作品时，不要只看局部，需要整体观察。

《造神15分钟》这幅作品，画面巨大，几乎占了美术馆的一整面墙（图10）。作品内容是一个机器人制作工厂的流水线，我想作者是在表达当下信息社会工业化，大众看到的偶像或是崇拜的东西都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我们喜欢什么，能看见什么可能掌握在他人手中。这是一个很大的命题。

在这幅命题庞大且画面巨大的作品前，我足足思考了15分钟，不单单是被作者高超的绘画技巧所震撼，更多的是面对他的作品，反思自己，反思身处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所面临的诸多问题。

当下很多男孩、女孩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都有很大的焦虑。作者张凌菁的作品《哈哈哈》，用特殊的笔墨手法画出来了一批很奇怪的人物形象（图11）。为什么说这些人物形象奇怪呢？因为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很难看到，可能只有站在哈哈镜前才会出现（图12）。作者用这样轻松愉快的表达手法，试图缓解人们的容貌焦虑。

肖启洲的这组雕塑作品《倾泻》是用树脂材料制作而成的（图13）。作品蛮有趣，虽然是一件作品，却由两种雕塑形式组合而成。作品内容是货车后备箱打开，非常多的邮寄快件从车上倾泻而下。一个分拣员站在快递包裹中间无奈地打着电话（图14）。近景人物和地面的快递是用常见的雕塑手法，而远景的货车后备箱用的是浮雕的方式，这种组合不常见。

作品非常关注人本身的思想刻画，对如瀑布倾泻而下的快递，快递员感觉非常疲惫。作品准确地从人物形象上拿捏住了快递员的矛盾心理，一边渴望清闲，一边必须赚更多的钱。

美术学院举办毕业展览，这事情并不是一件“历史悠久”的传统项目，即使像中国美术学院、中央美术学院这些将毕业展览办得如火如荼的学院来说，毕业展览也是近六七年才运营起来的项目。

虽然毕业展览一直都有，但过去的毕业展和今天截然不同。我现在还记得2010年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展览，仅仅在美术馆和校史馆展出几天，主要用于内部的学术交流，并不像今天，会有很多热爱艺术的人到场，流量达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这在当时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情。

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展览也是从2018年开始才得到了社会上的广泛关注。這也是随着自媒体时代的兴起，一起发展起来的。2018年之后，课余生活不再是看电视、看电脑，而是看手机，越来越多有着观看展览习惯的人，将自己观看展览所拍摄的视频发布到自媒体平台上，这就让那些没有机会去美术馆的人看到了绘画、雕塑等艺术作品。有了这样的群众基础，各大美术学院也觉得是时候打造自己的展览平台了。不再只是做一个圈内学术讨论的毕业展览，要做得有体量，有效果，更重要的是给自己的毕业生创造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今年毕业季，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客流量近百万，美术馆也在当时成为了北京旅游景点的排行榜前三名。假定你是设计学院的毕业生，你的设计作品在美术馆展出，相当于有近百万人看到你的设计作品，这百万的客流量里面很有可能有美术馆馆长、某设计公司总监或者是实力雄厚的艺术藏家。有了这样的平台，毕业生机会会更多。

近几年八大美院都开设了毕业展览，天津美术学院不甘人后也努力在打造属于自己的平台。有点遗憾的是展厅的作品摆放得像一场艺术品展销会，缺乏专业的陈列摆放设计和统筹安排，但这也仅是我能在这场展览当中找到的唯一问题，天美毕业生们创作的众多作品可以说非常优秀，我们能从部分作品当中看出毕业生对于艺术创作的努力。

责任编辑：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