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系疾病由风解

秋冬季节，天地之间的邪气以寒邪为主，寒冷之气自外界侵入人体，最先刺激鼻窍、皮毛，进而刺激肺卫，所以天气一冷，肺系病证的发生率便大大提高了。对存在多种呼吸系统慢性疾病的老年朋友来说，每年冬天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现任中日友好医院中医内科首席专家的晁恩祥主任从医已有50余年，晁老对哮喘、慢性阻塞性肺病、肺心病及肺系疑难病和肺系感染性疾病有十分丰富的诊疗经验和深入的研究。2013年晁老被评为第二届“首都国医名师”，2014年又被评为第二届“国医大师”，足显对晁老数十载临床、教学及科研工作的肯定。早在20世纪80年代，晁恩祥教授便敏锐地发现有部分咳嗽患者的表现十分异常：刺激性干咳、夜间咳嗽加重，或受感冒、冷空气、油烟等因素刺激会诱发或加重。中西医的常规止咳方法对这些患者均无法起到显著疗效，这一类患者诊断和治疗的特殊性引起了晁老的重视和思考。后来，晁老便因此进行过一项关于“从风论治”的研究。

肺系疾病、从风论治

所谓从风论治，就是针对表现有风证特色特点的疾病，从发病特点、病因病机、症状表现、辨证论治等多方面进行的专项研究。

风在中医的认知中，既是一种邪气，也可以是多种邪气的“引子”，《黄帝内经》中便记载：“风为百病之长”。风邪可以裹挟、引导着其他邪气侵袭人体，风邪与寒邪的组合即为风寒，与湿邪相合即为风湿。晁老告诉我们，因风引起的呼吸道疾病主要有风哮和风咳。以风哮为例，中医所说的风哮即现代医学中的支气管哮喘，它是呼吸道疾病中十分具有特异性的一种疾病，一旦发作起来会给患者造成极大痛苦。中医认为风哮主要由“风之外邪”所引发，所以往往在外感风邪后突然发作，表現为气促、气短、呼吸频率加快，或可伴有喉间哮鸣音，哮喘的发作一般呈阵发性，严重者可能因此造成咽喉部呼吸肌痉挛、呼吸抑制、呼吸衰竭，甚至窒息。

风哮

风哮和风咳的机理都是气道敏感，但是临床表现不一样，风哮是以哮喘为主。

在临床上，呼吸系统疾病中哮喘的患者占比为15%—20%。目前，中医将哮喘分为3类：寒哮、热哮和风哮。其中，风哮被西医认为主要由过敏所引起。西医认为呼吸道敏感度较高时受外界刺激的影响也相对较大，而某种或多种致敏原若长期刺激气道，便会导致气道敏感度升高，反复的刺激还会导致气道炎症的发生，因此便出现了痰少咳嗽、喘息有哮鸣音的呼吸道症状。

但在晁老从风论治之前，中医界对于哮喘病机的认识一直沿用古人以“痰”为中心的观点，然而临床工作中晁老却发现有不少因过敏因素引发的哮病，痰象并不明显，反而临床上风象突出，所以从痰论治效果并不好。晁老打破既往“痰为宿根”的理论，提出了此类哮病当称之为风哮，并根据风哮等一系列风邪为患的肺系病的特点，创造性地总结了该病的病机是“肺气失宣，气道挛急”。

晁老告诉我们，风哮的症状与寒哮、热哮其实有十分明显的区别。寒哮患者多咳泡沫样痰，易伴有发热恶寒等外感表证之象；热哮患者则咳嗽痰多，咳黄痰，易喘憋，且常常伴有口干、大便秘结等热证症状；风哮的患者则无明显的寒热表现，往往发作迅速，或可反复发作，发作前可伴随鼻痒咽痒等轻微的呼吸道过敏症状。除此之外，风哮发作前会有过敏因素存在，因此风哮的发作还有明显的季节性，春冬季节尤为高发。这是因为春季的花粉传播、冬季的寒冷空气都会对人体的呼吸道产生刺激，一些身体较为敏感或免疫力较为低下的人群便容易反应过度，发生气道超敏反应，诱发风哮。

1.发作期

通过从风论治的研究，晁老认为风哮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表现和病机，所以在运用中药辨证论治的时候需要选择不同的方法进行治疗。风哮分为发作期和舒缓期，发作期患者的病情一般都较为危急，所以治疗的首要任务是需要让急性的哮喘症状得到缓解，等病情进入舒缓期后再通过其他的方法来扶正固本，将病根“釜底抽薪”。

黄龙疏喘汤便是晁老治疗发作期风哮的一个经典方，也是晁老学术思想的结晶。

● 药方——黄龙疏喘汤

【药材】炙麻黄、地龙、石菖蒲、白果、苏叶、苏子、蝉衣、白芍、甘草。

【功效与主治】疏风宣肺，解痉止咳平喘。主要适用于风哮急性发作期。

【方义】炙麻黄为疏风解表之药，用炙法炮制过后其宣肺散寒、平喘止咳之效倍增；蚯蚓炮制后则为地龙，此方中主要取其疏风散寒、解痉平喘之意；石菖蒲和白果两药均能开窍平喘；苏叶和苏子则兼顾下气消痰；再加上可以疏风解痉的蝉衣，配伍白芍和甘草缓急解痉，数药合用，便能宣肺疏风，解痉平喘，有效缓解发作期风哮。

2.舒缓期

风哮稳定期进行中医治疗的目的其一预防再次发作，其二在预防过程中如果再次发作程度会减轻，或者每年的发作次数要少，其三延长它的病程。

晁老告诉我们，舒缓期风哮的治疗应包括肺、脾、肾三方面。肺主气，司呼吸，且肺系疾病多表现为咳嗽等肺气不宣的症状，所以中医治疗呼吸道疾病尤其强调从肺论治。另外，晁老在风哮之证的治疗方面也十分重视脾肾两脏。根据相生相克的关系，脾为肺之母，肺虽为储痰之器，但脾实为生痰之源，痰之根本在脾脏。而肾为肺之子，肾管纳气，喘息、气急等症状均与肾脏相关，故风哮是以肺、脾、肾最为突出。

而在肺、脾、肾三脏之中，晁老对于舒缓期风哮的管理其实十分重视肺肾同治、调补肺肾，这又从何说起呢？晁老告诉我们，肺系疾病的症状以慢性咳喘为主，病情往往容易反复发作，所以最易受损的便是肺气，若肺气不足，母损及子，久而久之便会波及肾脏，导致肺肾不足，肾主纳气，如果肾失去纳气的功能就会出现呼吸短浅、气促、气短、乏力等表现，从而导致类似哮喘症候的出现，容易加重本身的哮喘病情或诱发哮喘，使人合并多种疾病，陡增治疗难度。因此，肺与肾正如扁担的两端，只有旗鼓相当才能走得长远。

【专家建议】对容易复发的高龄患者而言，可以在疾病缓解期同时进行一些肺肾调理。

● 药方——调补肺肾方

【药材】西洋参、山萸肉、五味子、枸杞子、淫羊藿、丹参、茯苓。

【功效与主治】补肾肺，纳气，化痰活血。适用于舒缓期风哮，有慢性咳喘、气短乏力等症状者。

【方义】西洋参、山萸肉、五味子、枸杞子均可补肾纳气，西洋参还兼能补肺养阴、健脾行气，淫羊藿为温补之品，可补肾温阳，再佐以丹参活血、茯苓健脾化痰，此方便能补肾纳气、行气活血。本方以调补为主，补中寓调，标本兼治。

● 药膳方——参果粥

【材料】党参15克、白果5—8个、大米适量。

【功效】益气健脾，敛肺定喘。风哮患者缓解期可以食用；体质虚弱的哮喘患者和有慢性咳喘的老年人可以服用；乏力咳嗽少痰的人可以服用；正常人还可以作为预防进行调理。

【方义】党参有补中益气、补肺健脾之效，白果可以敛肺定喘，扶助正气，以此煮粥有助于我们增强体质。

【制作方法】清洗中藥材后，将药材与米一同下锅，按照平时煮粥的程序即可。

【专家建议】参果粥可早晚食用，但不建议长期喝，晁老建议刚开始服用时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不要连续服用3个月以上即可。须注意痰多的患者不是很适合，感冒或感染期间不宜食用；急性发作期的人不宜食用；黄痰咳嗽，实证人群不宜食用。

风咳

《诸病源候论》中便有风咳的记载：“十咳，一曰风咳，因咳言不得竟是也。”风咳，顾名思义，好像就是说风导致了咳嗽。早期人们听得比较多的是寒咳、热咳和燥咳，这3种咳嗽来自六邪当中的寒、火、燥。仅拘泥于风寒、风热、风燥咳嗽，并把“风咳”症状分述于风寒型和风热型之中，并不符合临床实际。在临床当中观察，确实有风咳这一类的患者，他们的症状与风寒、风热、风燥咳嗽有明显的区别。部分患者用一般的散寒止咳或清热止咳等方法治疗效果并不理想，而从风论治却可获得良好的临床疗效，这一点也可以验证风咳这一证型的存在。

从临床表现来说，风寒、风热咳嗽的患者会有明显的寒证或热证症候，且大多伴有咳痰，痰量较多，寒咳患者一般咳白黏痰，热咳患者一般咳黄黏痰。风咳则与之不同，风咳多为突发，主要表现为阵咳和顿咳，或遇刺激咳嗽、咽痒咳嗽，咳嗽时无痰或少痰。

【风咳特点】干咳无痰，反复发作，时发时止，咽痒，具有阵发性急迫性的特点，遇刺激加重，发病时难以控制。

【治疗要求】因风者性平主治，用药不可寒不可热，须用性平的药来治疗。

【风哮和风咳的区分】

风哮和风咳的病因和病机是一样的，但是病位是不一样的。风哮的病位表现是气道挛急，风咳的病位表现是肺气上逆。

● 代茶饮——疏风止咳饮

【材料】菊花2克、乌梅1枚、甘草1克。

【功效】疏风缓急，利咽，改善气道敏感，在缓解期的时候能够减轻一些症状。

【方义】菊花疏风清热，乌梅缓急养阴，甘草利咽缓急。

【适用人群】无痰，干咳，咽喉不适的人群；风咳风哮的患者都可以选用。

【注意事项】有痰咳嗽，痰多，哮喘急性发作期的人群不宜食用。

（编辑   王    幸）

受访专家

晁恩祥

主任医师、教授，北京中医药大学硕、博士研究生导师，第三、四、五、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指导教师，中国中医科学院第一批传承博士后导师。中日友好医院中医内科专业首席专家。

2013年被评为第二届“首都国医名师”，2014年被评为第二届“国医大师”。临床研究方向为中医药诊治呼吸系统疾病及疑难杂症，擅长诊疗慢性咳嗽、慢性阻塞性肺病、哮喘、间质性肺病、过敏性疾病、支气管扩张、感染性发热、肺癌等。

张洪春

中日友好医院中医肺病一部主任医师，博士研究生导师；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重点学科中医肺病学学科带头人；兼任中华中医药学会常务理事、特聘副会长，肺系病分会主任委员、内科分会常委兼副秘书长；北京中医药学会肺系病专业委员会名誉主任委员；第四届中国欧盟协会理事；世界中联呼吸病专业委员会副会长等。师从著名中医学家焦树德教授、国医大师晁恩祥教授，围绕丰富与完善“风咳”“风哮”内涵、开展了肺系病稳定期临床疗效与机理研究、流感证候规律与方药机理研究。擅长诊疗慢性咳嗽、慢性阻塞性肺病、哮喘、间质性肺病、肺心病、流感，以及慢性胃炎、功能性胃肠疾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