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的仡佬印染

2023-12-25 19:19口述人赵运祥整理人王小梅
非遗传承研究 2023年2期
关键词:缸子蓝靛猪血

口述人:赵运祥 整理人:王小梅

我是贵州铜仁市石阡县大沙坝乡挨山村的一位省级代表性传承人,我的祖先到贵州有500年了,祖辈们将这门技术一代代传下来,这一辈传到了我。近年来,国家经济、文化都发展得很快,我们这个染布行业跟不上现在的形势,就消失了一段时间,大约有十多年了。到2015年,在各级政府的支持领导下,这个行业又恢复起来。“印染工艺”被评为贵州省第四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我也被评贵州省第五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印染工艺”代表性传承人。

古话说“要想富,水捞布”。意思是说,水里有布捞起来,这个家庭就富裕。起初,我爷爷学习印染,待他学会了,就传授给我的父亲一辈。父亲有三弟兄,其他两弟兄也都会的,但他们都去世了。

我家大哥也会做,但现在他已经84 岁了,做不了了。还有另外一个会做印染的族人,现在也不做了。我们家族会做印染的,就我们三个还在。

当年,我一心一意地跟我父亲学手艺。一上来就学操作。父亲说:“你还是有点基础能力的。”他是手把手教我的。要是会了的话,都没有“难”的那一说。我妻子是副工,我是主工。我的工作是最重要的,我做主要的核心技术,比如起缸、刷板和染色。染出来的颜色,也是由我控制。大匹的布,干布都有五斤,打湿水有十几二十斤,她挑起来,搅不转,就由我们俩一起动手。一挑水有七八十斤,她挑不动。洗的工作由她负责。洗花板,推豆腐,她帮忙打理。花板是她洗,透布是我去透。假设她也去做了我的活的话,这些杂活路就没有人做了。

我们那时印花是按批数的。染一批,大约一天要挂五十床,有时候也有六十床。一天可以出产五六十条。工作非常辛苦!天一亮就要动手。光印花,一天可以印五六十床。印花了,要做浆一天,还要晾干。晾干了,再蒸锅蒸熟,一缸可以下十床,六十床三天就可以印染出来了。总的是六十床的话,一个活路可能搞个十床。那时候价钱不高,四块钱加工一床。人家拿布来,四块钱一床,一直都没有涨过价。

他们那时候可以经营,但以加工为主,经营还是占少数。如果染了卖不掉,他们就不染了,就给人家加工。到20 世纪50 年代,生活紧张,他们就开始放手了。

种 靛

蓝靛是自己种。从栽靛做起,要特别精耕细作,土要挖得特别深,起码要挖30 厘米的土泥靛。蓝靛的秆秆像现在的红苕那样一截一截的。农历2 月底3 月初,犁起来的土整好了,就拉上绳子,拿个短锄头,蹲着慢慢地跟着绳子,一行一行地,一窝对一窝地栽着走,宽度是80 厘米,隔窝有40 厘米的样子。栽了之后,马上淋清肥,它就不死不干。有一二十天时间,就要松土。松土了,就要追肥了。不能上化肥,只施农家肥、大粪,打出来的靛就好。

古话说的“九薅蓝靛,十是浆”,越薅得好,打出来的靛就越蓝,叶子就越厚。种在狭长的地方,阳光好的地方,它的叶子经常日晒才长得厚。如果栽在树根下,见不到太阳,它就是很薄,也打不出靛。

就像烤烟一样,交秋的时候,7 月间需要靛用的时候,就可以摘下面大一点的叶子,放在有三米宽、米把深、圆形的一个凼凼里面,用冷水泡三四天,把叶子撸起来,就加石灰。

7 月是摘叶子。到10 月份霜降之前,蓝靛叶就要全部收回来。齐根割来,如果需要留种子,就需要割来放到屋里,如果白天的活路太多了,没有空,晚上就慢慢来把下面的叶叶摘来扔了,栽到三五寸长的位置又拿来割成一段一段,用板凳脚来捆成一个一个的,放着第二年做种子。尖上的,用来泡上,打靛膏。

要用好的石灰,用桶倒水放在里面,调了,就来发泡。三四个人就来搅,搅个把小时,时间越长越好。搅好了,它就慢慢地沉底了。

头天下午打靛,第二天早上取靛。打靛的凼凼有两个洞。上面的洞出来的是水,下面的洞出来的就是靛。上面的洞一通,水一流完了,就通下面这个洞。下面这个洞旁边搞个小池子装靛。小池子的靛水分多了,把小池子表面的水弄出来,就可以用桶挑来染布了。

我们栽蓝靛,栽一年管三年。管上三年,都没有什么再发的了,都老了。我们计算五斤一窝蓝靛,或四斤一窝,用来打靛就可以。如果是两斤、三斤,打来都不见得强。四至六斤,或以上的,打来随便都有七成。靛好,它在手上是泡不酥的,是慢悠悠的。靛不好,就是一点淡薄的,一抹就掉了。靛越蓝就越好。也可以在手背上试。

那天,我去安顺买靛,店家拿出货来看。我讲了试靛的经验,他说:“你是行家呀!”我一看,这个靛倒是真的,不过可能有加矾。如果只看水靛,他那个靛就好得很。但若拿靛膏来试,它就赶不上我们自己打的靛。所以拿这个来做试验,如果染来要得,我就继续在他那里买,要不得,就回来自己多打一点。

那时候一年用万把斤靛。光是我们自己,种的靛都有几十亩,产量可能有三四千斤。但还是不够,所以不能只靠自己种,还是在外地买得多。我们去聚凤买靛,那时路不通,三千多斤都是用马拖车拖来的。价钱也不贵,三四十块钱一百斤。

染 缸

3 月份,马上可以起缸了。大染缸的木桶有了破洞,修起来也装不住水了。缸子小一点,就少染一点;缸子大一点,就多染一点。

开始启蒙,我就是弄个小缸来染。蓝靛在缸子里发起了,能染了,我又再扩大一点,用大缸。小缸我只能染一两米布,那个缸子也像人这样,要慢慢地才能身强体壮,到一定时候才能够操作。它像人的身体一样,如果还没有丰育,一染多了,身体就虚了,色就不能上布。缸子里那个水,要发起到像这个土棕色,才能上布,像这个蓝色就上不了布。

那一个缸,再怎么样,都要装三四挑水,或吨把水。一边加水,还要加碱。染布的原理就需要碱、石灰和靛。碱就是像人吃肉一样,石灰就像人吃盐巴一样。想染好布,就要这三样一起配合。

起缸,我是轻车熟路的,主要是差缸角质,就是染布之后沉淀的角质。那种角质也是黄的,一掰开,一会儿就带绿色。掰开是黄的,那角质就是好的。好的就可以拿来放在里面,加一点就当引子的意思。找得到引子起缸就快一点,好一点。

起这个蓝靛染缸,我们不看日子,不管这个。迷信这些,我是一直不相信的。过去打靛,有些讲究的,要用刀头切成方形的一坨猪肉,拿酒,要烧纸敬。现在,我们不讲究这些旧俗。

整缸子、发缸子需要米酒和蓝靛。原来染了布的缸子下面沉淀得有角质,就拿来放到锅里,石灰要在锅里炒得像火一样红了,放进去锅冒很大的烟,倒下去炒成黄色了,再掺碱水。

那时候的碱不像现在的纯碱,最近几年我们才用纯碱。那些年就用桐子壳烧成灰,再淀成水来掺碱。碱水和靛在锅里面一直熬三个小时。熬到开水起泡。那个泡泡绿油油的,黑得绿油油的、亮亮的,舀来倒进有半缸水的缸子里,然后就用棍子来在缸子里搅动,中间就有蓝花颜色的泡泡冒很高,缸子就好了!如果连泡泡都没有,这个缸子就没有整起来。一搞起来了,就一边染,一边逐步加碱水、加靛,等水逐渐起高,就可以染布了。

冬天,温度低了,要在缸里面加火。在一个小木桶里加炭火了,再放到染水里面去。比如说今晚上缸子弄完了,缸子休息了,就把炭火放进去,在里面升温,表面就用簸箕盖上。第二早上,如果说要来下布,把它提起来,就可以下布在里面。里面是保持温度的。炭在这缸里面,像船一样,放到染水里面去,相当于给它取暖。每天都要做一次,比如说白天人做,它就休息,晚上就烧一笼火在里面升温。染缸就像人一样,太冷就会生病,它的温度要与人的体温差不多,要保养它,如此,缸才能活。

合作社

1963 年,那时候还是集体生产,我家大伯是队长,商量染布变成集体收入老百姓才能生活下去。

我父亲当时在煮酒。我父亲在这个房子里可能煮了五年的酒。一开始搞起时生意好,后来周边的人个个都煮酒,他就不搞酒了。他说:“我们搞染布!”他当队长的哥哥就支持他搞靛染布。

他就去买了一百斤的靛。那时候靛卖一块钱一斤,一百斤一百块钱。就这样,他把缸子发了起来,就整起干。染了两三年,人家个个都拿来加工,他一个人就做不过来了。集体就多安排了四五个,这边两个缸子,那边两个缸子,经常做印花的是四个人。还有出差的,要出去收布,要出去发布。我父亲还要出去采料,还要去买靛。他主要是到思南县、印江县去买。那时候染的人少,栽靛的人也多,他就到四面八方去收靛,负责专门采收靛。加上出去买猪血的人,总共有六七个人。

当时主要是我负责起缸。他们对做靛膏都不熟。起缸要做米酒,所以我们家自己要做酒。印花的有两个得行的,但是他们挼浆子这些不得行。晚上我们将浆子挼好了,他们第二天早上来帮着刮。挼浆、兑料这些,主要还是我负责。

那时候,每人分一个缸子。比如说四个人就有四个缸子。你照顾这口,他照顾那口,各搞各的。如果染好了,你挑一头,他挑一头,来晾起,布是统一的。比如说板桥的,条子上就落板桥的名字。龙塘的,条子上就落龙塘的名字。大沙坝的,条子就落大沙坝的名字。布一点好,把条子一点清,龙塘的你去发,或者我去发,板桥的他去发,大沙坝的他去发。各人收得钱后,一千块的货、五百块的货,或者八百块钱的货,拿回来数钱交账,要对账。

那时候,这个寨子总共有三百个人做活路。一个人全年做两三百个活路。十分就是一个活路。一个活路当一块钱。1956 年一年的收入,全县实现了万元队的村寨就是周郎坡,是全县的标军。

我们那时候一块钱一个劳动力,是全县有名的!有些村才一角、两角钱一个劳动力。那些净是补款户。我们这里补款户少得很!大部分都是净款户!所以收入也搞得好。

透 花

印花就是要好石灰,要把石灰筛得细细的,也要推豆腐,就像我们今天吃的这种豆腐。我亲舅子负责烤酒。烤酒要用煤烧火,他就扔一些石头进去火里,烧成石灰了,我就去拿点来加。

然后加石灰把豆腐放在一起挼,像挼粑粑一样。像今天晚上挼好了,放在锅里去发一晚上。像发粑粑一样,发一晚上。第二天,搅转豆腐和石灰发酵的浆,把模子放在板板上面,就刮。那个模子刮多了,就要弄去洗,舀水上去刷洗。等它干了,又来重新刮。先用湿帕子将花板抹过,在刮的时候料才能渗透进去。将花板的正反两面抹湿,花板与床单前后左右的距离对齐,将料小坨小坨地分放在花板上,再用刮刀将每坨料均匀抹平。料的多或少,会导致花的明或暗,只有适量取料,才能刮出清晰匀称的花朵。下料的过程得注意,不能一次性放太多,料过多花会变得粗糙,料太少花又会不清晰。而刮料的时候,也总是出现某个孔没刮到的情况,如果不仔细看,刮出来的花就会不完整。刮花是一次就过,没有重来的道理。比如说刮一幅,做三版印,第一版印好了,就拿去放到院坝里面晾阴,就单挂一铺,中间这一回刮完了就刮两边,这边一刮好了,一拖过来就刮那边。这一铺被单就成功了,就放到院坝里面吹干。

布一刮规整了,吹干了,折好了,就要买猪血,整成糊糊挼透,哪里一点点没有透,染出来就是花的。将猪血倒入大盆里,加入热水,用稻草使劲揉搓猪血。猪血融化后用纱布将血水过滤,反复揉搓,过滤,再揉搓,再过滤,直到猪血全变为血水。将手伸入血水中搅拌两下,看手没有粘有血粒便可浆布。将之前晾干的布逐渐浸入血水中,用手上下按压,当布在血水中完全湿透后,布上的花色就会变得明显,这时就可将布捞出,平整地放在之前铺好的旧床单上,待血水被床单吸干后,再悬挂晾晒。在晾晒的过程中,布不能有褶皱,必须铺平晾晒。经过猪血浆洗的布由白色变为淡红色,十分好看。浆洗是仡佬印染中独特的环节,它能帮助染料固色。浆过的布要比没浆过的布更加不容易掉色。

以前不像现在方便买猪血,那时候猪血很难找的,我们托人找的猪血有时候会放到臭,生蛆了也得拿来用。我们这里统一杀年猪,哪家都不能吃血,全部拿来浆布。年猪的猪血放到三月间也不会放坏。

他们对我家好,我家对他们也好。凡是我们这里嫁人的姑娘,来染布都没有收钱的,加工布也不收加工费,有些人家要挂三四床。我们需要做点什么杂活,他们都来帮我们做。

挼透了,就晾干,晾干了又折好了,又用长布来裹,裹成长的卷起,然后就用大蒸子蒸起。要蒸得气很大,要蒸熟,把血蒸死蒸熟,蒸熟了再打开,下到缸子里面染。

把灶又生起了火,将晾干的血浆布层层叠作一排,用旧床单包裹成圆柱形状,再放到甑子里面。包裹好的布比甑子还要高出许多,不用上盖,用绳子将布与甑子捆绑在一起,便抬到锅里,用大火蒸。蒸布时,锅里的水不得过多,刚好淹过甑底就行。浆过的布不能沾水,沾水了布上的猪血就会褪掉。大火蒸上一个多小时,伸手触摸甑壁,感受到布变得软软的,就可以起甑了。蒸过的布颜色泛黄,还带着猪血的味道,布的质感较硬。洗过几次,就会变软。

一床被条最少要花三斤蓝靛,一百床要三百斤靛。一个猪血做两铺,一百床要一二十个猪血。一个猪血可能四斤左右,一百床要用百把斤猪血。现在制一个桶,要去买树子,还要改料,如果连材料、做工一起,要七八百千把块。大桶不行,就要小黄桶。缸子大一点的能染二十床,一般染十五床。如果说六点钟起来下缸染,它隔一个小时能连起连下两道,要染十七八道才染好,染好了,再刷,把先前豆腐的浆铲掉,铲规整了再挑到水里面去洗透。

那个白花就是石灰敷起的位置。它不能钻靛进去,就是白的了,就被盖到了。如果挼浆技术不好,一下缸的时候石灰一脱,染出来的花就乱了,所以挼浆也要讲技术。

尚 青

上一点猪血染出来就深色一点,布越深色,花就越白色。染浅色的,就不用猪血,蓝布就不用猪血。我们染出的四种蓝颜色,可能有两种颜色都不用猪血。我们都喜欢深色,越深色,花就越白。还有一种月蓝色,就是天蓝,也是过去说的阴蓝,是那种蓝幽幽的月蓝。翠蓝稍微带深色一点。双蓝又要青(黑)一点。青(黑)布就是很青(黑)的。还是青的好!

我们做的蓝印花,被条、被面都有,垫单、枕帕也可以。蓝色的衣服也可以染。蓝色的少染一些。多染就是青色的,经得住洗一点,时间管得长一点。

过去的人都喜欢土靛。它有哪点好处呢?洗出来好看,不褪颜色。土布被条,土布衣服,穿了没有风湿。过去那些老人没有哪里痛,因为那时候都是穿土靛。像我们这些人都是高寿的,都是八九十岁。

为什么后来人们都不用了?其实也找不到这种衣服了。

赶 集

那时候我们一场要收百把床印花被单,屋里那时都堆满了的。比如今天染好挑出去,转来,又挑布进来。我们这里是赶三个场龙塘、沙坝、板桥。龙塘有十七八公里远,都是走路挑去挑来。多的时候,一个礼拜转三四个场,远处的场也都去,来回要走三个多小时。

最后落到户了,我和妻子天不亮就起来去赶乡场。晚上回来,还在半路就不怎么看见亮了,摸着回来又要喂猪。那时候,早上起来吃了饭,碗就扔在锅里,孩子又小,回来还要洗碗喂猪。她洗碗喂猪,我就赶快去收拾这些布。因为要把人家名字吊上,不然弄不清到底是哪家的了。那个布上就是要号个名字在上面,名字撕掉了弄不清谁家是谁家的了,要记底子。每家的布不一样,都是自家织的。他们很少买市场上的布。

这个印花布,主要是龙塘、沙坝、板桥这三个乡镇附近的人来找我们印。也有更远的地方的人来印。我们这个手艺的名声还是传得远的。思南、铜仁这些地方,亲戚一个托付一个的,好多都带到这里来染。

那时候,我们染好花布带出去,是拿去藏到人家屋头。比如你是店主,我就放你房间柜子里面关起来,就拿一两床铺盖摆起打样。人家来取布,就在后面来拿,人家拿布来,我就把名字记了,藏到屋里来。

歇 业

2003 年,我家不再染布了,有的人说:“你家还要染不?还要染的话,我家还要来染。”

不是我们老了,不想做了。而是这个蓝印花跟不上形势需要了,这些土货没有人要了。现在成品布多了,年轻人就要去外面买料子布,只有老人家喜欢这种土布。当用的人也说它土了,我们做来也没有意思,没有销售价值,它逐渐就消失了。

现在年轻人讲究一些。这个土靛染布没有现在衣服穿起来撑抖。以前,的确良是邀不到台(不得了)的!农村人去还买不到。后来个个都穿的确良了,谁要这个呢?

再说,孩子们也不许我们做了。我家四个孩子。姑娘嫁在贵阳。大儿子在贵州电视台工作。老二打工去了。小儿子也在县工商局工作,他妻子在县里当干部。“苦得很!你们这么老了。我们活路太多了”,他们不许我们做了。

现在这个做起,销不出去,人家来学,你必须要开工资。你开不起工资,所以就后继无人。这些年轻娃儿,他不愿意搞,因为很难见到收益嘛。

没有投资,又没有销路,染来打样,又何苦呢?北京的人来采访,他们说:“你这个要好长时间做得出来?要好多材料?”我说:“材料这个,斤把靛就可以了。”他说:“要好久时间?”我说,时间就界定不到了。他问:“这个需要多少材料呢?”我说,这个材料也说不清楚。怎么说不清楚呢?为你这床花单,我要重新发缸子。缸子不一定三天两天整得起来。我就界定不了时间。一个是整不起,需要多少靛也定不了。你说做花单,该拿一千或者两千块钱?做出来,你看价格太高了,你又不划算。结果,又没有谈成,就走了。像你们来发展,我来排个头,你们有你们的路,你们也得个名誉,我们也得有点收入。否则搞一张拿去,光是展示,我何苦呢?

大家是喊我们染。但这个东西不是说我们一染就能够发展起来。花板烂了,还要重新找板子来做。如果现在恢复染花,缸子也要整好,找布来试验,采花上去。如果会绣花的要绣点花在上面,做点围巾、高领的衣服,等等,也要打围腰,绣朵花在上面。如果光染布出来销路不好,要有时代的新变化。

我们有一批染出来不好。主要是布不是纯棉的,它不上色。

这件事情感觉急,但也需要放缓。急是因为掌握印染技术的老人家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可能等十年、二十年再传承给后人,已经不具备这个条件了。缓的是我们要准备好生产条件,要兼顾文化价值,又要有一定的经济效益,才能去做。如何平衡好这几者的关系,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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