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圈”走向“融圈”：电竞文化在杭州亚运会中的多维演绎

摘要：从游戏对战到体育竞技，我国电竞文化随着电子竞技的发展不断演绎。在杭州第十九届亚运会上，电竞文化在演绎过程中呈现核心载体在火爆与局限中复杂演绎、话语符号在狂欢与融合中艰难实践、价值认同在理解与忧虑中摇摆不定的复杂生态。这既是当前电竞文化发展困境的集中暴露，又透视出过去电竞文化发展的粗劣无序。通过大型赛事的举办，让电竞文化得以“破圈”传播，但只有恰当的“融圈”，才能健康持續地发展，并发挥出其自身价值。

关键词：电子竞技；演绎生态；电竞文化

引言

电子竞技运动是互联网化程度极高的一种运动形式，一改传统体育文化样态。在杭州第十九届亚运会上，电子竞技作为正式比赛项目，融合了科技与体育，展示出其独特的文化魅力。文化即人化，但电子竞技文化偏向虚拟的数字化，是以机械设备为纽带，连接选手，最终将机器对抗“人化”的过程。电子竞技文化是电竞兴起和发展中形成的一切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总和。从广义上看，涵盖了计算机文化、互联网文化、竞技体育、视听艺术等多种文化形态；从狭义上看，电子竞技作为现代体育，其文化包含电子游戏、电竞赛事、社区互动及电竞衍生品等多个层面。

长期以来，社会对于电子竞技的评价褒贬不一。早在2003年，电子竞技就被国家体育总局列为第99个正式体育竞赛项目，但由于当时国内的技术条件和网络、社会环境限制，电子竞技只能处在圈内狂欢的尴尬境地。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电子竞技开始走入大众视野，中国战队在国际赛事中屡获佳绩，电子竞技逐步有了“破圈”的迹象，吸引了更多的圈外观众。直到2021年，杭州亚组委正式公布亚运会电子竞技比赛小项，同年，央视新闻发文祝贺《英雄联盟》S11全球总决赛中国战队EDG夺冠，才让电竞文化在国内真正迎来了“破圈”传播。

近年来，电子竞技蓬勃发展，头部电竞IP开始打造电竞衍生内容，电竞综艺、电竞网剧等接踵而至，电竞文化也开始从“破圈”传播慢慢走上其他圈层文化的“融圈”之路。本文将以杭州第十九届亚运会为切入点，探析电子竞技文化的演绎生态。

1. 杭州亚运会中电竞文化的演绎生态

从“破圈”到“融圈”，我国电竞文化的演绎在总体向好的趋势中开始融合主流文化元素，其核心载体在火爆与局限中复杂演绎，话语符号在狂欢与融合中艰难实践，价值认同在理解与忧虑中摇摆不定。深入分析我国电子竞技文化的演绎生态，不仅有助于我们辩证理解电竞文化在当前演绎中的现状与困境，也是引导电竞文化顺利融入主流文化圈层，并持续健康演绎的重要基础。

2. 核心载体在火爆与局限中复杂演绎

电竞文化的核心载体是电子竞技项目。此次杭州亚运会电子竞技七个小项中，中国电竞代表队共收获4金1铜的亮眼成绩，实现了为国争光的无上荣耀。与电竞比赛有关的词条高居热搜，并且该项目是亚运会唯一一项需要抽签才能购票现场观看的项目，电子竞技的火热程度只增不减。但电竞的内核是电子游戏，这也是电子竞技长期被污名化的最大原因，电子游戏一词总与“不务正业”“网瘾少年”相联系，给电竞文化的发展带来一定局限性。因此在我国，电竞文化的演绎展现出蓬勃发展与局限性并存的复杂生态。

其一，电子竞技发展势头正盛。从全球范围来看，我国电子竞技产业起步虽然不是最早的，但是近几年我国电竞产业的发展速度、发展水平已处于全球领先地位[1]。杭州亚运会的举办进一步促进了电子竞技运动的普及，也让电子竞技的文化意蕴得以延伸。在此次亚运会上，技术赋能电竞赛事。比赛使用的虚拟现实（VR）技术、5G网络传输、OB系统和HB系统等，为观众提供了丰富的视觉体验和实时信息，保证了比赛的公平性和准确性，确保电竞文化的核心要素有能力朝着更高层次发展。同时，杭州亚运会所选的比赛项目中，来自我国本土的电竞项目就将电竞文化与传统文化相融合。《梦三国2》项目中包括许多三国时期的著名人物，《王者荣耀亚运版本》融入中国古代历史中的英雄、神话人物，游戏场景中还植入三潭印月、雷峰塔等杭州传统文化元素，不仅展现了电竞文化的多元性和包容性，也代表着电子竞技项目作为核心载体在传统文化弘扬和传承方面的潜力。在给受众带来高质量赛事体验的同时，根据自身特色开始融合其他文化，在“破圈”发展走向“融圈”传播的过程中日益繁荣。

其二，电子竞技发展的局限性。一方面，电竞文化中的刻板印象一直难以彻底进化、革除。为了让电竞文化得以发展，电竞爱好者通过与同类“抱团取暖”来完成电竞文化的传播，但这类信息交流大多仅限于圈内信息共享，久而久之便出现群体极化的趋势。过去几年里，部分电竞赛事影响力扩大，使电子竞技文化被更多人了解，但如果不融合其他文化，扩大电子竞技受众群体，电竞文化发展仍充满局限性。“破圈”容易，要“融圈”意味着要放弃一些过去电子竞技项目中难以融入社会主流的要素，如血腥、暴力等，使之更适合在全媒体平台进行传播。但过去电子竞技被玩家喜爱的很大部分原因就在于其所包含的这些与主流文化不同或独立的次文化和亚文化，改动太多会脱离原本的特质和受众，所以电竞文化的发展在兼顾自身圈层与整个社会市场上，需要做出一定的取舍，依附主流文化框架之下，自身文化发展的上限就会受到限制。另一方面，电子竞技包含RTS、FPS、MOBA多种竞技类型，故而在统一的风格表征中分化着细散多元的文化。在亚运会期间，整个电竞圈层都为“融圈”进行风格重塑，从电竞俱乐部到中国体育代表队，电子竞技要在不同圈层、不同世代之间产生共鸣，就必须经历群体风格与个体特质的价值说服，在外部斗争与内部协商中对自身风格进行统一时，也意味着一些过去的电竞元素正在消亡。

3. 话语符号在狂欢与融合中艰难实践

我国电竞文化话语实践至今，在满足粉丝群体情绪宣泄和迎合主流话语符号中进行着艰难实践。巴赫金提出的狂欢理论认为，中世纪西方人的生活可以以二分法来研究：一种是在森严的等级制度与社会教条中进行的生活，与之相对的则是反规训、反教条、狂欢广场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两种生活截然相反，相互对立而又互相影响。巴赫金的狂欢生活是等级生活的压迫导致狂欢生活的疯狂，这种狂欢是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反抗。不同于此的是，电竞文化中的狂欢并不是由于现实的过度压迫导致的反叛，而是网络世界娱乐精神的集中爆发。在日常的电子竞技比赛中，粉丝利用激烈的话语符号宣泄感情，但没有集中形成大规模盛景，“电竞入亚”这一议题给了狂欢景观形成的机会。电竞赛事原本是电竞文化圈层的热点，但亚运会期间，媒体设置议题，发起议程，吸引大批网民围观讨论，话语传播高热度让电竞文化的话语符号得以积极实践。电竞赛事与传统体育所蕴含的体育精神相似，电竞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的边界被打破，电竞圈鄙视链得以短暂消解。但看似和谐的表象背后，狂欢过度的电竞话语对大众文化的冲击难以忽视。

借由杭州亚运会，电竞文化话语符号输出在实体赛事得以展现，过去只能在电竞圈内自我狂欢的话语“破圈”走向大众，但更高级别赛事意味着传播话语的规范化，电竞文化的话语符号面临着“融圈”转型。《王者荣耀亚运版本》获得电子竞技项目首金后，央视体育发文祝贺，在“大型国际赛事中夺冠”这一具有兼容性的议题下，主流文化与电竞文化得以和谐共生，但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介入使得电竞文化意蕴中负面的话语符号被迫隐化。全媒体时代，早期较随意分散、非主流的电竞文化话语生存空间被迫挤压，以主流话语文化为主导，融媒体矩阵对电竞文化话语符号输出进行审查与批判，为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与表达场域，电竞文化话语符号迫切需要“融圈”。在比赛中，解说不仅对常用的游戏术语进行了大量修改，以减少电竞中的暴力元素，对游戏元素名称也进行了规范性调整，解说内容和节奏较过去有了很大转变，降低了观看电竞比赛的门槛，受众对电竞了解不多也能够快速看懂比赛项目。

文化嫁接亦是此次电竞文化在“融圈”中的有效举措，在亚运会的5V5比赛中，解说将电子竞技项目类比足球比赛进行内容讲解，用受众接受程度较高的传统体育项目过渡到电竞比赛，通过电竞文化与传统体育文化话语符号中可共享的文化译码糅合、拼接，让两种文化更好互动，拓宽赛事受众群体。电竞圈层内人员艰难“融圈”，不仅是从业者对长期养成习惯的电子竞技话语符号进行修正，选手和粉丝也在适应赛事改动，收敛往日狂欢话语中不理性部分，因势利导，调整心态看待在新的媒介环境和技术手段之下，电竞文化语言符号转变的必然性，将电竞话语符号中颓靡、暴力等因素进行自我隐化，在拼贴与挪用中寻找“融圈”之路，塑造电竞文化的正面形象，创造出更加积极的电竞文化样态，保证其持续健康演绎。

4. 价值认同在理解与忧虑中摇摆不定

通常价值认同既可作为某种观念、理论而被理解和运用，有时也作为某种价值实践活动而表现为一定的行为和实践选择[2]。电竞文化在实践中开始卷入主流文化，意味着价值领域从对抗冲突开始走向融汇。电子竞技是电子游戏置入现代体育框架内的产物，电子游戏是其内核，现代体育则是其现实面貌。但目前，我国电竞文化的发展在现实与理想上有着深刻且复杂的矛盾关系，一方面电竞入亚为“电子竞技运动=体育运动”这一观点正名；另一方面，国内仍未形成足以支撑电子竞技发展的社会环境，电竞文化的价值认同在理解与忧虑中矛盾摇摆。

作为亚洲地区覆盖最广的赛事，央视“CCTV5+”频道对此次亚运会中重要场次的电竞比赛进行了转播，这是央视自2004年《电子竞技世界》后，时隔近19年再次直播电子竞技赛事。多媒体平台对赛事的转播促使未来电子竞技走向不断规范化、可持续化发展的快速路。主流媒体报道为电竞文化的传播打造了良好的舆论环境，增强了受众对电竞文化的价值认同。电竞文化一改过去外界心目中的“混杂丛生”，已然成为能够承载竞技体育精神的文化载体。数字化引发的新浪潮席卷而来，数字技术在体育领域融合应用的深度和广度持续拓展[3]，作为新时代的潮流文化方式，电子竞技的文化价值被逐渐认可，并且在比赛期间也展示了自身的专业性和竞技性，更多人开始认识和接受电子竞技是合法的竞技运动，并尊重和理解电竞文化掀起的浪潮。

然而，电竞文化在不同地区和不同年龄群体之间的认可程度仍然存在差异，不少人对电子竞技持保留态度，对电竞文化能否持续向好发展充满忧虑。虽然电子竞技成为亚运会正式项目，传统体育文化表征是健康、积极、向上，但长时间盯着电子屏幕和久坐训练可能导致电竞选手身体和心理健康出现问题，这与传统体育文化表征是健康、积极、向上相违背，导致电竞文化的价值认同在行为层面上融合艰难，并且电竞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中“重教化而轻娱乐”“业精于勤，荒于嬉”等观念也有所相悖。另外，当下对电子竞技的管控并不明确，相关产业和教育都没有完善的体系来支撑，缺乏对未成年参与群体的有效引导和管理[4]，大众难以分清电子竞技与电子游戏的区别，一些互联网平台本该是电竞文化传播中的有力推手，却传播过度媚俗、娱乐的内容，脱离竞技核心，电竞文化的认同依然面临着多方威胁。

结语

后亚运时代，电子竞技早已不局限在各种赛场，而是深度体现在细微之处，杭州亚运会让我国电竞文化发展从“破圈”走上了“融圈”之路。作为新一代信息技术的试验场，在与主流文化“融圈”发展中，充斥着约束与扶持之间的矛盾关系，或差异差别，或尖锐激化，这便要求电竞文化在“融圈”路上要把握尺度与分寸、掌握火候与力度。在融合主流的过程中，明确价值遵循与行动纲领，同时了解电竞发展的现实困境与电竞圈内人员的精神需求，扩大电竞文化演绎的空间。电竞文化唯有积极主动与主流文化对话交流，吸纳积极养分，才能推动自身文化持续健康地发展。

参考文献：

[1]吴志.电竞首成亚运会正式比赛项目产业发展有望加速[N].证券时报，2023-09-16（A03）.

[2]路娅容.网络空間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生成探究[J].中学政治教学参考，2022（44）：10-13.

[3]吴彰忠，钟亚平，张立，等.中国式现代化体育新道路：数字体育的使命与路向[J].体育科学，2023，43（6）：3-12，20.

[4]李浩宇，郝龙，王安洪.我国电子竞技运动的现实审视与发展对策[J].文体用品与科技，2023（22）：128-130.

作者简介：张珂，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新闻与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