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两种“傻瓜”的精神
——《傻瓜吉姆佩尔》与《阿Q正传》之比较

2010-08-15 00:49李新艺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佩尔傻瓜辛格

李新艺

(太原大学外语师范学院,山西太原030012)

论两种“傻瓜”的精神
——《傻瓜吉姆佩尔》与《阿Q正传》之比较

李新艺

(太原大学外语师范学院,山西太原030012)

文学作品中历来有很多让人津津乐道的“傻瓜”形象,文章即是通过对《傻瓜吉姆佩尔》与《阿Q正传》中的两个“傻瓜”形象吉姆佩尔和阿Q的比较,意在发掘人物身上的丰富内涵,以此突出辛格与鲁迅两位作家不同的精神特性。

傻瓜;犹太精神;精神胜利法

《傻瓜吉姆佩尔》是美国犹太作家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的名篇。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傻瓜的故事,面包师吉姆佩尔被人称为傻瓜,村里人都爱欺侮捉弄他。他糊里糊涂地与已有身孕的埃尔卡结了婚,时时受妻子虐待。埃尔卡患了乳癌,临终前请求吉姆佩尔宽恕,并告诉他,他们的六个孩子没有一个是他的骨肉,吉姆佩尔埋葬了妻子后,心里的愁苦和愤怒无法排解。此时魔鬼鼓动他报复:“全世界都欺骗你,所以你应该欺骗全世界。”吉姆佩尔敬畏上帝,不敢存害人之心。而魔鬼又告诉他没有末日的审判,上帝也无非是那些“黏糊糊的泥沼”,良心的顾忌尽可打消。于是吉姆佩尔被魔鬼诱惑了,偷偷往面团里撒了尿,他要报复所有羞辱过他的人。但埃尔卡的亡灵显现了,警告他说:“你这傻瓜!因为我弄虚作假,那所有的东西也都是假的了吗?”吉姆佩尔猛然警醒,尽管他的作为无人知晓,他还是把已经搅拌了尿液的面包从炉膛里取出,在冰冻的地上挖了个洞,把它们全部埋掉了。从此吉姆佩尔开始流浪,东西无定。当他渐入老境时,坦然等候动身去另一个世界,“不管那里会是什么地方,一切都将成为真实的,没有纷扰,没有嘲弄,没有欺骗。感谢上帝:在那儿,连吉姆佩尔都不会受骗。”

鲁迅笔下也有一个“傻瓜”的形象,这就是阿Q。未庄的人们对于阿Q也是只拿他开玩笑的,而他面对别人的愚弄采取的是一种称为“精神胜利法”的自我安慰,这正是他这位“傻瓜”的愚蠢所在。比如,他常常夸耀过去:“我们先前——比你得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其实他连自己姓什么也有点茫然;又常常比附将来:“我的儿子会阔得多啦!”其实他连老婆都还没有;被别人打败了,心里想:“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不象样……”于是他胜利了;当别人要他承认是“人打畜生”时,他就自轻自贱地承认:“打虫豸,好不好?”但他立刻又想:他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除了“自轻自贱”不算外,剩下的就是“第一个”,“状元不也是‘第一个’么?”于是他又胜利了。遇到各种“精神胜利法”都应用不上的时候,他就用力在自己脸上打两个嘴巴,打完之后,便觉得打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别一个,于是他又得胜地满足了。他有时也去欺侮处于无助地位的人,譬如被假洋鬼子打了之后,就去摸小尼姑的头皮,以此作为自己的一桩“勋业”,飘飘然陶醉在旁人的赏识和哄笑中。阿Q身上的傻气正让人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

若单从人物的塑造上看,辛格笔下的吉姆佩尔远没有阿Q的形象丰满。吉姆佩尔轻信他人、窝囊懦弱、善良仁慈,这是一种出于犹太精神的单纯的愚钝。鲁迅笔下的阿Q性格则复杂得多。他质朴愚昧又圆滑无赖;率真任性又正统卫道;自尊自大又自轻自贱;争强好胜又忍辱屈从;狭隘保守又盲目趋时;排斥异端又向往革命;憎恶权势又趋炎附势;蛮横霸道又懦弱卑怯;敏感禁忌又麻木健忘;不满现状又安于现状。总而言之,他是愚昧的国民的象征。

这种单纯与复杂,缘于两位作者对他们笔下的傻瓜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写作意图也是不一样的,而后者显然更为重要。

首先,同样是傻瓜,吉姆佩尔面对别人的愚弄,是像机器人一样相信并去实践之,阿Q则是通过精神上的“常处优胜”安慰自己;面对妻子的淫威与欺骗,吉姆佩尔选择的是宽恕,而阿Q在被强势欺压之后,却将怨气发泄在小尼姑这样的弱者身上;吉姆佩尔最后的死是安宁的,而阿Q的死是狰狞的。所以,同样都是表现“傻瓜”者的生活状态和心路历程,吉姆佩尔的“傻”是缘于一种宗教式的安慰与归依,辛格在他身上寄寓更多的是爱与怜惜,而阿Q的“傻”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奴性的反映,鲁迅在他身上寄寓更多的是哀与怒。

其次,辛格与鲁迅的生活内容决定着他们不同的写作意图。辛格的父亲、祖父和外祖父都是拉比,即犹太教会中的精神领袖和宗教导师。他自己也受过传统的犹太教训练,但是辛格的犹太血统使得他不得不远走他乡。正像大多数犹太人面对灾难与迫害时的坚持一样,在异国的他保持了母语的写作,他所使用的是意第绪语,这是一种古老的即将消亡的犹太民间口语,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对他而言坚持意第绪语的写作,不仅意味着一种语言方式的选择,更是一种人生态度,一种个体精神生命的表现方式。在辛格看来,意第绪语就是犹太人最后的文化边界,用纯粹的犹太语言去描述犹太人和犹太化的生活情态,是他创作的根本宗旨和出发点。

正是这种文化基因以及他身上浓重的宗教情绪使得他讲的故事始终笼罩着一种宗教氛围,而对故事中的主人公他也更乐于提倡一种精神上的自救,在《傻瓜吉姆佩尔》中这种自救恰是吉姆佩尔甘愿为“傻瓜”的理由。吉姆佩尔的“傻”是善良的,也是伟大的,他的善良出自他对罪恶的宽恕,以及对上帝的忠诚,而这正是他的伟大之处,也是辛格想要表述的犹太民族的伟大。于受难中隐忍,于隐忍中坚持,这即是一种生命的信念。就像美国犹太裔作家阿瑟·密勒说过的那样:“犹太人无法陷溺于哀伤中,免得反而被哀伤吞没了。因此,大部分的犹太作品总是警告人:‘别太靠近深渊,否则容易落水’。我想,这是犹太民族心理的一部分,也是我个人心理的一部分。可以这么说,我相信生命的延续,写不出完全虚无的作品。”这段话道出了多数犹太作家的特点,他们的创作因为有一个精神上的信仰而免于了虚无。在辛格看来,吉姆佩尔身上的窝囊、困惑与伟大的难分难解正建立在犹太民族对于生命的信念上。像吉姆佩尔这样的“傻瓜”就是犹太传说中谦卑的义人,正是他们默默地给世界撑起了道德的标准。辛格在他身上实现了人类精神的回归。

鲁迅则不然,他身上没有宗教情结,他生活的时代,中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中国人是愚昧的、屈辱的,因此他是用笔作为利剑与长矛直指国人痛处的。阿Q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泥土中长出的恶果,这是一个杂取种种人而成的典型,身上有着众多中国人的影子。鲁迅的伟大正在于通过文学的表达进行他对中国人精神的深刻反思和对黑暗的坚韧反抗,敦促中国人冲出思想的牢笼,获得精神的解放,达到精神的独立和思想的自由,从而正确地认识自己、认识世界,确定自己在世界的恰当定位和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正确方略,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而且随着时代的变迁,人类精神现实的凸现,事实证明鲁迅对阿Q人格的见解,堪称一个先知式的预言。如今看来现实生活中的人们都有阿Q的时候,自欺欺人地自我陶醉,以此逃避自己不愿面对的现实,也遮掩自己内心的脆弱,所以说,“精神胜利法”揭示了全人类的普遍弱点。鲁迅不仅属于中国的过去,他同样具有现代性、国际性,他所塑造的阿Q在当代生活中有了新的意义,他成为了人类的一面镜子,让你认识自己。如果说辛格是通过向宗教的归依救赎人类的精神,那么鲁迅则是通过直面残酷的现实反思人类精神。

[1]刘洪一.走向文化诗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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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0)6-018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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