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受活》看新时期作家对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建构

2011-03-31 02:16耿菊萍
关键词:活人人格化县长

耿菊萍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贵州贵阳550001)

从《受活》看新时期作家对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建构

耿菊萍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贵州贵阳550001)

阎连科在《受活》中对人民群众这一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建构,正是通过狂欢化的抒写、“革命+恋爱”模式的置换和颠覆、宏观与微观的二元对立凸显出来。《受活》对于探讨新时期作家对人民群众这一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建构,具有重要意义。

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特征;建构方式

新时期作家对人民群众这一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建构,与革命文学时期作家对人民群众的理解有一定的相似之处,都表现出对人民群众盲目和狂热的想象。笔者试图从二者的共性入手,以阎连科的小说《受活》为例,重点探讨新时期作家对人民群众这一大型非人格化群体建构的复杂的个性特征和建构方式。

一、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个性特征

第一,人民具有怀疑精神。这突出表现在以茅枝为代表的受活庄人民的反抗上。曾经参加过革命的茅枝,为了让受活村与外界进行沟通,想尽一切办法使受活村入社,可迎接她的却是“铁灾”、“大劫年”、“黑灾”、“红难”、“黑罪”、“红罪”等一系列灾难。在大饥灾时期,丰收了的受活村被外部的圆全人以革命的名义洗劫一空,受活村因此饿死了许多人。茅枝终于醒悟过来:“我不革命了,我茅枝只要还活着,我咋样让咱受活入了社,我就死也要让受活还咋样退了社。”[1](P171)由此可见,茅枝对革命的话语不再全盘接受,而是具有了怀疑精神。她发现受活庄在入社后经历的一切苦难,更多的是来自受活庄以外的强权。

第二,人民对革命的理解具有一定的解构色彩。新时期作家对人民群众的理解,不再单一化、理想化和简单化,而是更关注人民群众的个体感受。受活人对革命的理解,不再是革命文学作品中体现的庄严和崇高。受活庄的人民本来过着富足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但革命话语的侵入给受活庄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在“大劫年”中,茅枝见到县长的信后,毫不犹豫地带领受活人交出粮食以解革命的燃眉之急。外村人在抢粮时说:“在共产党的天底下,都还是阶级兄弟嘛。就把那三五囤的小麦装上马车,一粒不留地拉走了。”[1](P159)这实际上是以革命为幌子,对受活人的粮食进行抢夺,是以革命的名义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见,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建构是出于某种革命的需要,革命使权力遍布每一个角落,是权力得以实施的保证。作家在这种革命行为中表达了对革命荒诞性的嘲讽,进而对革命的理解有一定的解构色彩。

第三,人民这一整体性范畴中的个体呈现出差异性和多变性特征。这种差异性和多变性集中体现在受活庄人民对是否入社存在着不同的立场,他们同主流意识形态存在着或融合或对立的关系。政党和阶级之所以能引起人民的响应和拥护,除了革命的感召外,还因为其赋予人民具体的利益。因此,人民参与想象共同体的建构是基于其利益的选择。在受活庄,个人的绝术表演最初只是希望得到个别的物质奖励,发展到后来希望组成绝术团,共同致富,逐渐由一种无意识的思想演变为集体共识,进而成为大家共同的理想。

第四,作家对人民在现代化进程中逐步被边缘化的理解。受活人组成绝术团在全国各地进行巡回演出,他们对物质欲望的追逐使他们不顾茅枝的劝说放弃了土地,但是,他们也得不到象征着现代文明高度发达的城市的接纳,他们只是为城市徒增娱乐而已。受活人被当作柳县长筹款的工具而存在。对土地的主动抛弃,在获得以尊严为代价换来的少许物质利益的同时,仅被城市当作一种发展的工具。受活人在少许的物质利益被圆全人全部剥夺后又回到了受活庄。在政治、革命、体制、商品潮等变化无常的重压之下,人被社会彻底异化了,人变成了“非人”,人性中某些美好的东西也随之消磨殆尽。圆全人在金钱的驱使下对受活人进行疯狂的囚禁和掠夺就是最好的证明。小说中,对人们种种怪异而夸张的描写恰是其病态与扭曲心灵的逼真写照。

二、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建构方式

大型非人格化群体不是由个体人格和个人意志所能代表和体现的,而是“想象的共同体”。这个群体不是以个人对个人的关系为基础而建立起来的,而是依赖于某种集体性原则建立起来的。个人及其所属的传统村社被融入到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过程被称为“集中化”,而集中化正是现代性的重要表征。[2](P13)在《受活》中,这种集中化而形成的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建构方式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狂欢化的抒写。小说既有“文革”中受批斗、“大劫年”抢粮的狂欢,又有为买列宁遗体筹集资金组建绝术团巡回演出的狂欢,这是一个伦理颠覆、浮躁纵欲和众生万象的时代。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文革”,还是新时期,狂欢化抒写中的人民都在一系列政治话语的无情规训下狂欢,民众变得规范化,权力关系也就创造了一系列非人格化的肉体,这些肉体受制于权力,同时又是权力的工具。两个时代都具有一定的极端化特征,从极度压抑走向极度开放,这两个时代本身所具有的颠覆性、宣泄性符合狂欢化宣泄性、颠覆性、大众化、离奇怪诞的特征。狂欢化集中体现在绝术团为纪念堂落成庆典的最后一次演出上,场面宏大,幽默戏谑。“剪裁出演那一天,必定是一场少见的完满圆全的出演哩,必然会让涌上山脉的千人万人都惊喜狂欢哩。”[1](P257)这种狂欢化的场景有着极为深刻的寓意,它所反映的社会呈现出残酷性和荒诞性特征,使读者在嬉笑之余,产生对社会的深切忧虑和对价值的再度反思,进而得出对人民这一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想象。

其二,“革命+恋爱”模式的置换和颠覆。左翼作家的“革命+恋爱”模式在文本中被完全颠覆和消解。战争年代革命者恋爱的美好在这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卑劣和痛苦。喜欢茅枝的排长在她发烧时不仅不照顾她,还玷污了她一走了之。新时期,革命不再充满激进色彩,其内涵被置换为发展经济,同时,柳县长和菊梅,石秘书和槐花、县长夫人等所谓的男女关系,对革命战争年代纯洁的恋爱是一种彻底的颠覆。作者正是在这种置换和颠覆中完成对人民这一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建构。

其三,在宏观与微观的二元对立中凸显。非人格化群体不凸显自我和个性价值。文本选取身体有残疾的受活人作为建构人民这一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研究视点之一,具有独到之处。值得注意的是,受活人身体的残疾、精神本质上的善良和圆全人身体的健全、精神上的残疾构成了一种宏观上的二元对立。这种对立在微观的层面上集中体现为个体人物即茅枝和柳县长对受活庄话语权利的争夺上。值得注意的是,阎连科在《受活》中建构的二元对立不仅仅体现在小说中的人物上,还体现在他在文本中所建构的城市——乡村的二元对立模式上。这是一种宏观上的二元对立。作者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在小说中真实地表达了与城市相对立且被边缘化的受活庄在进入现代化历史进程中的复杂性和曲折性。这种进入现代化的复杂性和曲折性不仅属于受活庄或某个山区,而是整个中国农村社会的真实写照。作者给我们呈现这种对立,并非仅停留在共时性层面上,而是将过去、现在、未来三维一体结合起来做历时性的考察。如果说对城乡关系在共时的层面上考察是一种空间上的对立,那么对城乡做三维一体的历时性的观照则是一种时间上的对立。

作为政治权利代表,柳县长的做法是荒诞的,体现了他对于权利、财富的欲望。然而,小说中柳县长并非是权利至高无上的代表。作者站在清醒的、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立场上,对人在宏观、微观的二元对立中,在城乡的时间和空间的二元对立中给予审视。作者和叙述者、叙述对象也构成一种文本内外的对立。由此可见,大型非人格化群体的丰富内涵正是在这一系列的二元对立中凸显出来。

[1]阎连科.受活[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4.

[2](美)大卫·雷·格里芬.后现代精神[M].王成兵,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

责任编辑 叶利荣 E-mail:yelirong@126.com

I206.7

A

1673-1395(2011)01-0034-02

2010 11 -20

耿菊萍(1989—),女,湖北十堰人,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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