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寸水起波涛——中学语文作文教学手记

吴霖章

《宰相刘罗锅》中，有这么一个情节：皇上与诸臣花园游逛，面对落花，皇上随口吟道：“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吟诵至此，皇上诡秘一笑。这除了数数还能有什么意思呢？机敏的刘罗锅立即补上一句：“飞入草丛都不见。”于是，一首诙谐风趣、韵味盎然的即景诗诞生了。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文学创作中的“点睛之笔”。阅读中，我们不难发现，大凡古往今来的中外作品，即使名著，稍作研读就可看到诸多瑕疵甚至谬误，然而在某一方面有其特色、价值，于是得以流传和推崇。事实上，自古以来，无论中外都根本不可能找出一篇十全十美无懈可击的作品，也可谓金无足赤“文无完文”了。对于我们处在基础阶段的求学者，尤其在作文方面，应该好好学习、借鉴先贤先哲们一些高明而又简单实用容易操作甚至人人可为的技巧，力争在某一个方面有突破，让自己的习作一面“出彩”，循序渐进地掌握和优化作文技能，从而有效提高作文水平。

被余秋雨誉为“让中国人共享千年的大文豪”苏东坡，是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诗词文赋样样兼长的第一全才。他为我们中华之浩浩文坛竖起了一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巍巍丰碑。品读苏东坡作品，就好比乐池曼舞，仙境遨游。他的恩师欧阳修说，每逢收到苏东坡的新作，“他就欢乐终日”。宋神宗每次看阅苏东坡的文章（包括他被贬在外时所作的）都“举箸不食”（宋神宗侍臣语）。即使是每每迫害他的政敌们也总被他的诗文折服而心生嫉恨。他那质朴清新的文风在华夏大地上亘古飘香、千年不散。

然而，他的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都是取材于极其平凡的日常生活，而且是用极其浅易通俗的语言来表达的。苏东坡不愧是化腐为神、平中见奇、点石成金的高手，给一代又一代的诗文创作者以无与伦比的垂范和无穷无尽的启迪。

下面仅就他的几首随兴诗谈谈他这方面的艺术特色。

苏东坡因“乌台诗案”入狱。出狱当天便写了下面这首诗：

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后声名不厌低。

塞上纵归他日马，城北不斗少年鸡。

此诗亮点在于末联的巧妙用典。全诗句句平易晓畅，在苏东坡生活的那种“超文言”时代，更是童叟皆知的大白话。

一生天真烂漫、胸无城府的苏东坡，晚年听说朝廷准他定居常州，欣喜不已，随兴在扬州的一间寺庙墙上题写了以下诗句：

此生已觉都无事，今岁又逢大有年。

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

也是一首再浅显不过的诗。无论当时当今每一句都可任由一个有语言能力之人说出。诗人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将大白话天衣无缝地组合，在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式的“寒暄”中，润物无声地进入了即话即诗亦话亦诗的境界。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首诗晓喻者众。晚年屡遭流放的苏东坡与始终随侍左右的爱妾朝云生下一子，按时俗生子三天举行沐浴礼，苏东坡即兴作焉。之所以广为传诵，除了内容上的故意出舛和手法上颠覆常情的对比外，还是因为它语句的浅俗上口。

从林语堂先生所著的《苏东坡传》中，我们惊奇地看到，苏东坡的大量作品几乎是一挥而就的，就是在他当了皇帝的秘书后所写的大量奏表、批折等，也多是一气呵成。正如他身边一侍从所说：不看参（参考）本，几无修改。

苏东坡把写作当成自己一生的乐趣。他曾对朋友说：“我一生之至乐在执笔为文之时，心中错综复杂之情思，我笔皆可畅达之。我自谓人生之乐，未有过于此者也。”难怪大师的春秋笔喙触及面如此之广，上到天文地理、炎黄尧舜、宫廷政治、儒道瑜伽、伦理宗教，下到山川湖海、花鸟鱼虫、书画耕酿、吃喝拉撒、生老病死等等，且多是信笔而成。“问君何能尔”？乐为自可焉！圣人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们今天的习作者之所以总把作文视为畏途，首因就是 “怕为”，自贱自俘，总以为智力不如人，见识不如人，写不出比人家好的句子。既然不如人，既然写不出，那就不写吧。而不练不写的后果是把自己心中许多本可 “精彩”的思想埋葬了。殊不知，苏东坡有一篇有名的赋，叫《黠鼠赋》，写的是一只狡猾的老鼠掉进了瓦翁，几经尝试爬不出来，于是装死，等人把瓦翁倒扣于地，它便趁机急逃。这样一个极其平常的生活细节，许多人也曾经历过，然而，苏东坡能即见即写且能窥斑见豹寓以深意。此时他才10岁！

每个人都常常会感慨、喟叹，这是心灵震撼的外现。我们只要把它及时真实地叙写、抒发出来便可能成为一篇上乘之作。如前所述，所有好文章，考场高分甚至满分作文，也是见仁见智，并非也不可能字字句句都好，一个方面有特色有亮点就行，所谓众星捧月万绿缀红。《红楼梦》里，林黛玉教香菱学诗时也说：“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就是说作诗（格律诗）有许多要求，但并非面面俱到，能在取材炼句上有所突破，其余可不苛求，作文自然也一样。创作中，以“一瑜”掩“白瑕”的情况司空见惯。

作文其实很简单。写心里话，运用一个或几个适当的的修辞格，尽量运用活泼灵动的句式，努力化用一个典故，力求用已学诗文（尤其是古代诗文）、警句、哲语等佐证自己的观点，丰富自己的思想等等，都可光庞全篇，文采飞扬，跻身高分甚至满分作文行列。

还是用一则关于苏东坡的轶闻来结束本文：

一天，名满天下的苏东坡来到一茶馆，馆主趁机向他讨诗。苏东坡手抚茶壶落笔写道：“嘴小肚大柄儿高，”馆主等见之大为失望：这哪是诗啊？苏东坡在一阵嬉笑声中写下了第二句：“才免饥寒便自豪。”众人还是摇头唏嘘。苏东坡接着写道：“量小不能容大器，”观客们依旧不以为然。蓦然，苏东坡大笔一挥：“二三寸水起波涛。”众人幡然醒悟：好诗，好诗啊！

写好作文有妙招，二三寸水起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