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输液中毒案的纠葛

文__李巍

一起输液中毒案的纠葛

文__李巍

从中卫市市长信访接待室出来，王俊秀心情倍感沉重。由于一次意外医疗事故，她的身体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心、肝、肺、肾等脏器出现异常。然而，在要求赔偿损失的漫长经历中，王俊秀的遭遇使她身心疲惫。

特别是看了《中卫日报》记者写的那篇《动之真情 晓之法理 化解积案》报道之后，她更感觉不踏实。由于这次医疗事故惊动了中央有关部门、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以及中卫市有关领导，他们曾多次作出批示要求尽快解决，有的甚至亲自出面予以调节，在历经多方协调后，截至本刊发稿之时，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已经开始积极协调此事……

“王俊秀”变成了“王俊香”

王俊秀是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市沙坡头区永康镇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曾想到的是，一场厄运如同晴天霹雳般落到她的头上。

2009年8月13日，王俊秀因病住进了中卫市中医院内二科。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打针吃药，量体温，做检查，也算相安无事。可是，好景不长。8月29日，两名实习生护士在为她输液时，第二组应输药物本应为无色至微黄色的澄明液体——奥硝唑注射液，可是不知为什么变成了红色，而且药物用量超标。更甚者，给王俊秀的用量严重超剂量。

细心的王俊秀发现，给自己输液的药瓶标牌上不知为什么变成了“王俊香”的名字。此时，王俊秀发现是护士错用了药瓶，输入王俊秀体内的药液是王俊香的药液。“王俊香”是谁？得的是什么病？住在哪个房间？对此王俊秀一无所知。

事发当晚，王俊秀全身痒痛难耐，痛不欲生，然而，中卫市中医院却并未对此采取任何措施。当她向该院的副院长反应情况时，副院长竟然不耐烦地说：“医院患者那么多，护士写错名字、拿错药是常有的事，你愿上哪告上哪告！”

2009年8月31日，中卫市中医院见王俊秀的病情急剧恶化，因怕担责任，于是为其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出院后，王俊秀来到中卫市卫生局投诉，要求对输入体内的不明药物进行医疗事故技术鉴定，中卫市卫生局副局长谢某和医政科科长赵某接待了她。但不知为何，中卫市卫生局和药监局拒绝送检该变色药物，宁夏回族自治区药品检验所所鉴定的是其送检的同一批次的20瓶奥硝唑，并于2009年9月7日出具了前提就不正确的“药品检验报告书”。

笔者发现，据中卫市卫生局一年后才发出的复函媒体质询记载：“2009年8月29日早晨，在输完第一组药物，换第二组注射液后，护士巡视时，发现原本应输的奥硝唑液变为淡粉色，于是便立即停止了输液，随即报告值班医生及护士长。有关科室向药剂科填报了“药品不良反应申报表”，同时，药剂科向中卫市药监局反映情况，并通过网络报告给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8月29日，药监局的一位科长赵某等人随后来到医院，按照《药品检验所实验室质量管理规范》抽取了20瓶同批号的输错药品——奥硝唑氯化钠注射液送检，并封存了变色药液。”

事后，王俊秀药物中毒后的病历始终没有封存，此举严重地违反了国家《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由于检验的药物并不是那瓶“作案”的药液，而只是同批次的药液，至于那瓶变色药液至今仍未鉴定。

由于无故拖沓与推诿，事发后，经宁夏及北京多家医院的诊断结果显示，王俊秀此次医疗事故药物中毒已导致多种并发疾病，包括肝血管瘤、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两下肺轻度支气管炎性改变、隐血等。

不知“皮球”还要踢多久

2010年6月17日，中卫市召开医疗事故调解会，会上中卫市卫生局承认该事实存在，医政科科长赵某说：“这个问题的关键是怎么解决。事实存在，卫生局承认，中医院也承认。”中卫市中医院副院长吕某某明确表态：“伤害了你的身体，你要理直气壮地投诉，你的要求是什么？要求赔多少？四五十万亏了你，或许你的病八九十万能看好！”吕副院长的这个表态，让没有任何医学知识的王俊秀看到了一线曙光。

可是，王俊秀事后等来的却是无休止的“踢皮球”，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早已编织好了的怪圈中，筋疲力尽，精神几乎临近崩溃。在这次调解会上，卫生局和中医院有关人员发言表态，有现场视听资料为证据；但是，在此后的多次调解中，有关部门对王俊秀出示的该证据拒绝采信，以没有“医疗事故技术鉴定”为借口，对对王王俊秀因输液药物中毒造成人身伤害一事，拒不履行赔偿责任和义务。

笔者发现，中卫市卫生局2010年9月25日复函媒体质询时辩称：“王俊秀持有的病历复印件和中卫市中医院保管的原始病历完全相同，这说明病历记载的内容完全真实、可靠，系原始资料，是否已封存并不影响鉴定结论的客观、公正性。”然而，仅病历不封存这一点，就严重违反了《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第十六条的规定。

在这期间，中卫市市长徐力群曾先后两次接待过王俊秀。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解决问题。2011年8月11日，也就是徐市长接待会后的第三天，《中卫日报》首版新闻刊发了题为《动之真情 晓之法理 化解积案》的报道，并称此信访积案已经化解。

据王俊秀说，《中卫日报》的这篇报道出笼之前，其根本没有采访当事人王俊秀，也没有查阅其在北京及宁夏中卫各医院的诊断病历，更没有实地到中卫信访和医疗卫生部门调查过。然而，对当事人输液时药物变色、病历不封存、“药品检验报告书”造假……《中卫日报》却只字不提。

2011年8月18日，也就是《中卫日报》宣称“见证了风趣幽默化解我市信访积案全过程”的7天之后，市长徐力群再次接待了王俊秀，然而还是没有结果。

就这样，王俊秀又被“搁置”了起来。本来，中卫市中医院副院长说得挺好的，怎么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王俊秀百思不得其解。带着伤痛，王俊秀被迫走上了上访之路，来往奔波于中卫、银川、北京之间。年复一年的奔波，王俊秀拿到了北京及宁夏多家医院的病情检查结果，这让王俊秀又似乎看到了希望。

这些证据有：解放军总医院“超声诊断报告单超声诊断”、解放军第五医院“肝病专科超声医学影像报告单诊断意见”、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医院“彩色多普勒超声检查报告单超声提示”、宁夏银川中医医院“彩色多普勒超声影响报告单超声提示”、北京电力医院“影像中心临床诊断”、宁夏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医学实验中心门诊实验室检验报告”、中卫市第二人民医院“心电图报告单”、北京市电力医院“临床检验结果报告单”、中卫市人民医院“心电图报告单”“门诊病历记录”。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中卫市还是没有采信上述证据，仍然一意孤行地拿出了宁夏回族自治区药品检验所那个不伦不类的“药品检验报告书”。此外，2010年5月13日，银川市医学会出具的银川医鉴终字【2010】2号“医疗事故技术鉴定终止通知书”，已经严重违反《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第二十八条、第二十九条的相关规定。这样的鉴定，因其先天带有“病毒”，根本就无以为据。

坚信苦难终将有尽头

其实，对于王俊秀药物中毒一案，中央批示过、全国人大调查过，市委书记、市长、卫生厅厅长、副厅长也接待过王俊秀本人。2010 年11月17日，全国人大法制办曾介入并调查此事，2010年12月下旬，地方政府上报处理意见：按最高数额赔偿。然而，该案并未顺利解决。

2012年3月19日，中卫市市委书记马廷礼亲自接待王俊秀，市政法委书记于霆对于此事也亲自作了批示；2012年6月1日，市委办公室秘书电话告知王俊秀说：“你的信收到了，你入住中医院一事（指该药物中毒一案），马廷礼书记前两天调研过，并专门说了你的事，具体情况找信访局潘局长。”

2011 年9月6 日，宁夏回族自治区卫生厅厅长刘天锡、副厅长马秀珍亲自接待王俊秀。马秀珍说，王俊秀药物中毒一事中央有过6次批示，马本人之前已经做过批示，并且当场再次作了批示。宁夏回族自治区信访局办信处张军2013年1月25日电告王俊秀说：“你写给中央国家领导的信，2012年4月、11月9日，国家信访局已经三次批示到宁夏回族自治区。”

2011年6月1日上午9时，中卫市委、市政府信访局召开了行政调解会。市委书记马廷礼委托副市长王君兰调查处理此事，指示王副市长亲自解决王俊秀药物中毒一事，同时责成中卫市卫生局、药监局、中医院等相关部门彻查并上报处理意见和解决方案。王副市长询问王俊秀药物中毒一事的事实经过和诉求，并且要王俊秀上报明确的医疗事故人身伤害赔偿数额。

然而，因赔偿数额差距较大，医患双方没有达成调解协议。2011 年8月8 日 和18日，中卫市市长徐力群亲自主持调解两次，无果。2011年9月13日，宁夏回族自治区卫生厅中医药管理局局长井树礼主持调解会，作出了答复意见：“考虑到王俊秀生活困难的现状，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调解方建议中卫市中医院对王俊秀给予8万元生活补助。”对此，王俊秀并没有接受。

2012年6月26日，中卫市信访局局长潘建宁到市卫生局调解，仍然没有结果。2012年7月6日，宁夏自治区卫生厅信访处处长王成到中卫市调解并表态：“自治区卫生厅刘厅长、马副厅长、崔副厅长高度重视王俊秀入住中医院药物中毒一事，有中卫市领导支持、卫生局配合、医患和解的情况下，我卫生厅促使促成尽快落实解决！我代表卫生厅去找中卫市委领导做政府的工作。”然而，调解依旧未果。

2012年7月26日，中卫市副市长霍健民主持调解，未果。2012年9月11日，中卫市市委书记马廷礼亲自召开会议，听取了王俊秀的诉求及各方面意见。相关部门声称该医疗事故案已“终结”，王俊秀对此不予认可。

王俊秀认为：中卫市卫生局、药监局送交检验的那瓶药液不是输入王俊秀体内的变色药液，宁夏回族自治区药品检验所出具的“药品检验报告书”是虚假的，中卫市卫生局、药监局严重违反《医疗事故处理条例》应依法追究责任，问题没有解决，任何部门无权强行“终结”；中卫市人民政府既然在《中卫日报》登报，就应依法行政履行“政府会依法公正处理赔偿”的承诺。

针对那份中卫市卫生局、药监局送交宁夏回族自治区药品检验所“鉴定”出的“药品检验报告书”，马廷礼明确指出“那就不是个鉴定！根本没有结果……如果鉴定是医院的过错,医院赔偿你！”会议最后，马廷礼诚恳地对王俊秀说：“如果你觉得我们政府哪些部门是违法违规的，你可以给我写一个书面的举报，我一定严查政府有关方面是否违规违法，这是我的责任！”

市委书记的表态，让王俊秀看到了希望。截至2013年年底，王俊秀已经在中卫市就此事与中卫市卫生局与中医院进行协商，此外，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也已经介入此事，并给予了积极妥善的协调。对此，王俊秀希望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