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二管家”织“网”记

文__俞佳铖

移动“二管家”织“网”记

文__俞佳铖

2013年11月15日，吉林省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公司原副总经理、中国移动（香港）有限公司原执行董事兼副总经理鲁向东（正厅级），因受贿2000多万元，构成受贿罪，一审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这个缔造了“移动梦网”传奇的原“移动二管家”，最终落入了另一张“网”里面。这的确值得深思，中国移动这个庞大的商业平台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既可以造就鲁向东、张春江（被判死缓）和李向东（被判死缓）等人曾经的辉煌，也能够让他们轻易陷入金钱的泥沼？

这次“谈话”与以往不同

鲁向东最后一次被喊去“谈话”是在2012年2月28日，这天夜里大概7点钟，鲁向东正在位于北京市宣武区西便门内大街的中移动总部的办公室里，有人敲门，来人自报家门是吉林省人民检察院的工作人员，鲁向东表现得很淡定：“走，我跟你们走。”不过，为了避免公司其他人发现而引起喧哗，他们是从地下室的车库里直接走出去的。

有人记得很清楚，鲁向东的嫡系下属，中移动终端部原总经理吴唯宁2011年11月30日被带走时，来人也正是吉林省人民检察院的检察官。鲁向东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来的人就不会是检察官，而应该是纪委的人。

这不是鲁向东第一次被喊去“谈话”，在2010年2月和2011年年底，他已经“谈”过两次了。不过知情人介绍，此次鲁向东被带走，与前两次有着明显的区别。前两次，中移动集团内部人员均“力挺”鲁向东，甚至有移动集团高层人物还称，“鲁向东被喊‘谈话’，仅仅是为了协助调查，与此前的电信腐败窝案无涉”。自2009年起，从中移动原党组书记、副总经理张春江开始，接连出现10多名高官腐败，鲁向东也历经了调查→回家→再调查→再回家的过程，始终没有查出问题。但是这一次，类似的“力挺”和“解说”没有了。

鲁向东被检察机关控制后，他交代称：“当时我没把太多的权力攥在手里，导致地方权力过大并滥用权力，最后才出现了四川的李向东（四川移动数据部原总经理）腐败案……”办案人员分析，他显然是在为自己开脱，若真按鲁向东所说，让他掌握更大的权力，只怕那些省级移动人员所侵占的巨额钱财，会大部分叠加到鲁向东一个人身上。

而实际上，鲁向东也曾向身边的人一再表明：“我不想要签字权，不要让我签字，大的事情我更不想插手，这样行贿的人就不会找到我，我只负责技术。”由此可见，鲁向东自己也明白“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这个最浅显的道理。

据深圳移动的内部人士高博理分析，鲁向东最开始的确是想规避腐败的发生，但他碰到了北京讯奇的孙尔康以及上海信通的田滔等人，这让他无法“独善其身”。

北京无限讯奇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于2006年9月开启了与中移动的合作，成为12580综合信息服务门户与移动公司的独家合作伙伴，独家负责开发和建设移动核心系统、内容采编与发布等。短短一年时间，12580合作公司便达到年收入超一亿的业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讯奇创始人之一，这个名叫孙尔康（孙共同受贿，获刑6年）的人物出现了，他与鲁向东紧密合作，收益颇丰。检察机关查明，鲁向东受贿案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与孙尔康的共同受贿，这其中还包括鲁向东妻子王艳艳所属公司的大量“收入”（王受贿罪名成立，获缓刑）。鲁向东与孙尔康“合作受贿”的目录大致如下：2006～2010年间，共同收受北京航美传媒广告有限公司1500余万元；2007～2008年间，共同收受上海信通科技有限公司276万元；2006～2007年间，共同收受浙江广源公司229万元……

“有钱赚就行”

10年前，中国移动推出“移动梦网”业务，很快便吸引了一大批新用户，而鲁向东正是此项目的推动者。“移动梦网”的英文叫做Monternet，意思是“Mobile+Internet”，按照鲁向东的说法，“移动梦网”好比一个大超市，它囊括了短信、彩信、手机上网（WAP）、百宝箱（手机游戏）等各种多元化信息服务。“我把它形容为大伙结伴去淘金的概念，大家就会懂得这个意思了。”当年，鲁向东在一次中移动的全国性论坛上这样解释，引来台下无数掌声。

非常懂得经营与经济势力扩张的鲁向东，也非常乐于接受新事物。有人曾说起过这样一个细节：当年风靡一时的“动感地带”力推周杰伦的台词“动感地带，我的地盘我作主”，鲁向东的一位上级领导问他：“这样的词有些让人听不懂，是不是可以弄得更明白一点？”鲁向东则说：“是我们不懂，不是年轻人不懂，动感地带让周杰伦代言，代表的就是年轻人市场，我们可以不懂装懂，也可以听不懂而别去管他，有钱赚就行。”

结果证明，“动感地带”和鲁向东此前力推的“移动梦网”“彩信”等项目一样，深受年轻手机用户的追捧，也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于是，“听不懂歌词”的领导也没有疑问了，由此可见，市场规律远比领导意志要管用。

鲁向东深谙市场规律，因此，当各类技术充斥于移动通信行业的时候，谁来决定运营商的加入、加入什么，在中移动，鲁向东是最有发言权的，这集中体现在SP业务的进入。SP业务是指移动互联网服务内容应用服务的直接提供者，负责根据用户的要求开发和提供适合手机用户使用的服务。但SP进入是需要中移动审核的，鲁向东是中移动数据业务长期而又绝对的领导者，自然也是审核者之一。一时间，除了SP运营商云集于鲁向东门下，各大靠SP业务盈利的门户网站商家们，以及大量的广告商们，同样也在想方设法找鲁向东说上几句话。

业内人士高博理先生戏称：“当时（2005～2006年）真是什么人想赚钱，就都可以来搞一把SP，SP技术含金量相当之低，当时只要有全网牌照，然后去迅速组建公司、招人、狂发垃圾短信、快速扣钱，再然后就真的可以躺在床上数钱了……”高先生还透露，当年的手机用户投诉多得数不清，许多移动分公司都加强了投诉接待站管理，甚至后来出现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用户来投诉莫名扣钱的事，不用多问，立马把钱退给用户，不来投诉照扣不误，毕竟不来投诉的还是占大多数，至今这样的现象仍在继续着……

一套家具牵出巨贪

为了更全面地了解鲁向东其人，记者曾多方打听，电话找到了鲁向东的妹妹，深圳移动原副总经理鲁向阳，鲁向阳在电话里停顿片刻，说：“我真的不太清楚我哥哥的情况，你们也不要到处去打听了，有什么事走正规渠道找人，现在不是判了吗？可以去看判决书嘛。”

而一位熟悉鲁向东的业内人士贾帆先生则说：“鲁向东做人的口碑不错，但以其目前的状态来看，出事是迟早的。1996年，他从福建电信老大的任上赴北京，曾发生过‘妻阻进京’一幕，当时就引发了很多猜疑。”

贾先生所说的“妻阻进京”事件说的是，当时是中移动正在组建期间，有领导要把鲁向东从福建调入北京，领导下来考察，鲁向东前妻胡芝兰挡在饭店门口不让领导进入，表示她反对鲁向东去北京的决心。胡芝兰当时断定，鲁一进京，他们两人的关系必定要完结。但当时的形势谁也无法阻挡，鲁最终还是在2000年4月，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公司成立前，顺利进入北京，并在此前与前妻离婚，另组家庭。

鲁向东和现任妻子王艳艳都是重组家庭“再合作”，两人关系相当不错，王艳艳当时的身份是北京一知名公司的掌门人。

大约在2010年秋天，鲁向东与王艳艳一同前往广西考察，在南宁，王艳艳看中了一套家具，一位知情人这样描述这套家具：一张案几、一把圈椅、一对多宝阁，看起来非常简单的书房家具，很可能是仿照清代皇室家具的式样打造的，用的是一种叫“小叶紫檀”的木材，价格极其昂贵，这一套家具标价就是200万！

“向东，这套家具太好了，精致耐看，木质也非常好……”王艳艳的这番话，刚好让陪同鲁向东考察的下属听到了，他似乎听出了某种“暗示”。于是，参观结束后，有人悄悄把一张发票塞到王艳艳手中，发票显示的商品正是她喜欢的那套家具，事情办得可以说是不露声色。

如果王艳艳当时能够料到，以后会有人在这套家具上向他们“开刀”，她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样的馈赠，因为代价实在太大了。两年后，他的这名下属在接受调查时供出，自己此前曾经送给鲁向东一套价值200多万元的名贵家具……

一套家具，成为王艳艳与其丈夫鲁向东被检方和法院认定的共同受贿的犯罪事实，随后，两人其他受贿事实也渐次浮出水面，最终双双落入法网。由此可见，如果财富不是依靠诚实工作所得，而是通过违法犯罪的手段来获取，那么，就算使用再好的家具，也难以过上真正幸福安稳的生活。

（除鲁向东外，其余人物均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