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色永恒律书》的禅宗思想

2015-04-11 07:59
关键词:亚克佛陀耶稣

谢 志 超

(东华大学外语学院,上海201620;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200241)

论《金色永恒律书》的禅宗思想

谢 志 超

(东华大学外语学院,上海201620;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200241)

美国“垮掉一代”文学的代表人物杰克·克鲁亚克接受了中国的禅宗思想,将禅宗思想融于作品创作中。他的诗歌《金色永恒律书》以其独特的结构、语言风格和主题思想被称为“美国版的《金刚经》”。克鲁亚克还将诗歌与绘画融为一体,《金色永恒律书》以诗入画,以画悟禅,开创了美国禅诗的新时代。

《金色永恒律书》;杰克·克鲁亚克;以禅入诗;以画悟禅

作为20世纪50年代美国“垮掉一代”文学的主要代表人物,杰克·克鲁亚克(Jack Kerouac)创作了著名的“路上小说”,接受了包括藏传佛教和禅宗思想在内的佛教文化,完成了《达摩如是说》(Some of the Dharma,2000)、《达摩流浪者》(Dharma Bums,1958)、《金色永恒律书》(The Scripture of the Golden Eternity, 1960)、《墨西哥城布鲁斯》(Mexico City Blues, 1957)、《荒 凉 天 使》(Desolation Angels,1965)等探讨禅理的文学作品。1956年,克鲁亚克创作了《金色永恒律书》(以下简称《律书》),几经修改于1960年正式出版。该作品由66首诗歌组成,所有诗均无标题,统一编序,长短不一,最短为一行,最长的不过二十余行,各首诗之间无必然联系,一直被认为是一部诗歌集。也有评论家认为《律书》是一首长诗,其主题只有一个,即“金色永恒”。不管是诗歌还是诗集,《律书》从形式到内容都更像一部经书,被认为是“克鲁亚克自己的 《金刚经》”[1]15,“美国版的 《金刚经》”[2]144,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一次尝试,用美国诗歌般的语言探讨了空、无以及无我等观念的禅宗文学作品”[3]144。这部作品中的禅理与诗自然地融为一体,语言朴实,加之意象、隐喻、公案等创作手法的运用,奠定了《律书》作为美国禅诗的文学地位。

一 基督与禅的融通

在《西方文明的东方起源》中,霍布森曾批评鲁迪亚德·吉卜林,因为后者认为“东方是东方,西方是西方,二者永远结合不到一起”[4]9,“东方一直是被动的旁观者,是牺牲品,或是西方权力的承受者,因而东方从世界发展史中被边缘化也是合理的”[4]4。霍布森呼吁人们认知学习东方宗教,了解佛教所蕴含的那种宽厚、神秘和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佛学家戈达也说:“西方文明与文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遭受到不祥的物质主义和个人乃至整个国家的不断增大的自私自利。佛教所坚持的教义代表了最高的希望……它很可能就是西方文明的拯救者。”[5]4以克鲁亚克为代表的“垮掉一代”们几乎颠覆了美国传统的宗教和价值观念。他们被认为是二战后美国宗教意识转型的先锋派,主要通过“反对学院派宗教,质疑基督价值,坚信新的宗教意识可以通过神秘的体验、吞食引发幻觉的药品以及学习亚洲宗教等方式得以实现其思想转型”[6]。克鲁亚克主要信奉藏传佛教和禅宗,后者对他的影响更为深远。他阅读英文版和法文版佛典《大般若波罗蜜多经》、《西藏生死书》、《楞伽经》、《楞严经》、《金刚经》等,与评论家马尔科姆·考利分享自己对佛教的喜爱:“从我与你相识,我就开始喜欢佛教,对我而言,佛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语言和方式。”[7]403-404

《律书》作为一部诗歌或者说克鲁亚克自创的经书,是作者“运用禅宗思想将他们早年对摩洛哥世界的幻灭逐渐转移至内心的旅行,是对一种可选择的价值体系的追求”[8]76。他用互不侵犯的多神论替代了唯一的无所不能的上帝,主张宗教信仰多元性、自发性,或者说更希望将上帝归入到佛教体系中来。因为相比之下,佛陀似乎更真实,更贴近生活,“就像天使,一个有智慧的天使”[9]224。 他给卡罗琳·卡萨迪写信:“我确定耶稣从来没有去过东方,只是希望他曾经去过。佛陀轻轻地拍拍他,就一定能让他的思想清晰……佛陀也从来没有宣称自己就是上帝……他只说他是一个人,一个和过去的所有佛陀有所往来的人,这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的”[10]188。克鲁亚克的“佛教热情是持续性的,也是他对过去信仰的一种否定,包括他的天主教思想”[11]239。《律书》的完成将他更快地推到佛教的信仰中去。在这部诗歌里,上帝与佛陀不分彼此,各种宗教教义教规、有形与无形、今生与来世、永恒与短暂等一切都被统一到了佛的世界,圆融无碍。在这个信仰大统一的背后,克鲁亚克自己也完成了信仰的转化。作为一名禅宗体验者,克鲁亚克在接受访问的时候说:“人们说我是一个流浪者。事实上我不是。我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打斗。我是一个孤独的佛教——天主教徒。除了站在高处静静地观望,我并未真正地做过什么。你知道,那是冥想。”[12]106他承认佛教对他文学创作的影响:“真正影响我的作品的是大乘佛教,佛教的鼻祖乔达摩释迦摩尼,佛陀本身……禅宗,是佛教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菩提所留下的。……但是我认为最需要严肃对待的佛教,是古印度佛教,也影响了我的写作,你可以称之为宗教的、狂热的、虔诚的,就像天主教所具有的一样。原始的佛教教义包括持久有意识的同情心、博爱以及慈善的最高境界。”[13]XVI

《律书》继续了克鲁亚克以往的“自发式写作风格”,还依照禅宗“有形即空,空即有形”的理念,通过运用俳句、暗喻、公案等手法将一部美国版的经书呈现给世人,克鲁亚克也成为美式俳句运动的先行者、美式经书的创造者。在《律书》的写作过程中,评论家泰特尔认为克鲁亚克依然实践着他一贯坚持的那种与“不可控制的、不由自主的思想的自由流动相媲美的修辞方式,这样他也可以表达自己的情感”[14]146。克鲁亚克正是用这种方式来释放自己的情感,书写他最初的思想。他依靠直觉和灵感写作,很少担心写作的过程,也不考虑最终的作品形式,避免将《律书》写成一种“熟练的作品或者说可以不断修改的东西,以致悖论四起,我们得到的只是一个作家的手工艺品,而不是我们真正所需要的东西”[15]516。但是,为了表达其对禅宗的崇拜与敬畏,克鲁亚克一再强调自己是在谨慎写作,而且专门用“铅笔写的,每一个地方都仔细地修改过,因为它是律书,我没有权力去自发性写作”[16]19。

克鲁亚克从未师从任何禅宗大师,缺乏一种真正的工具和手段去了解禅宗思想,但这些都不妨碍他热爱禅宗,崇拜寒山,喜欢俳句,阅读各种经书,还突发奇想创作出关于“金色永恒”的《律书》,他坚信自己“已经跨越苦难之海,终于寻得自己的道路”[15]410,这里的道路是他的参禅之路。

二 人法两空

沈德潜《息影斋诗序》云:“诗贵有禅理禅趣,不贵有禅语”[17]343。以禅入诗,不仅可以丰富诗的内容,还能促进诗歌的审美形式。大乘佛教主张“人法两空”,既否定人的主观精神,也否定客观事物的存在,认为对客观事物“空”的认识是“缘起性空”,即一切“法”都是由因缘和合而成,不存在本质实体,因而是“空”。《律书》一反克鲁亚克以往的创作主题,没有“在路上”的迷茫,没有毒品,没有性,有的只是如行云流水般的语言和人法两空的禅境。

《律书》围绕“金色永恒”这个主题表现了克鲁亚克对“空”、“无”的理解。“金色永恒”包含一切,也包含了空,“是它所是,是万物所是”[18]23。 金色永恒是万物之源,创造了天空、大地和世间万物,一切都是其表现形式。它可以是“一个如来,一个上帝,一个用别的名字的佛,一个安拉,一个室利·克利希那,一个蛇头,一个梵天,一个马兹怛,一个弥赛亚,一个阿弥陀,一个阿雷梅德阿,一个弥勒,一个帕拉拉孔努,1,2,3,4,5,6,7,8……”[18]14,也代表“你”、“我”。克鲁亚克对概念的表达“代表它们在此刻,在当下,在真理的那一刻”[19]12,“是一切又不是一切”,“一切事物无非形式不同,但都有着同一的神圣的本质”[15]525。这些形式有抽象的、具体的、永恒的、短暂的,但都是金色永恒的存在方式,是一种悖论,也是他对“空”的理解和表达。

《律书》强调金色永恒是万物,但万物又是无物,“空即是形式,形式即是空”,故没有金色永恒,克鲁亚克又一次使用了悖论。全诗66节中,“空”存在于“金色永恒”之中,在“空”之中,没有“我”、没有“你”。天堂是幻象,万物是幻象,作为时间之物的世间万物同样也是空。世界仅仅由“一个心灵织成”,不会让人更好,也不会让人更糟糕,而这个心灵是金色永恒。在探讨“空”与金色永恒的关联性的时候,克鲁亚克专门谈及他对六祖慧能、寒山、马鸣、菩提达摩等禅学大师的尊崇,还引用了慧能的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20]15的后面两句。慧能想表达的是菩提树是空,明镜台也是空,身与心俱是空,本来无一物的空又怎么可能惹尘埃呢?这样的空,正是克鲁亚克想要表达的,正好与他的小说《荒凉天使》中引用的《金刚经》的“六如偈”相呼应:“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21]117所有事物,无非幻象,生灭无常,包括金色永恒。

克鲁亚克对“空”有深刻的认知,并努力寻求空的存在方式。禅宗的本质是见性,主张个人在自身内心世界中寻求佛性,强调“即心即佛”,人人皆有佛性。在金色永恒这个范畴内,作为个体的“我是空的,我是不存在”[18]6。《律书》强调个人的微不足道,“在佛的世界里,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每个人只是宇宙世界,即他认为的上帝中间的一部分。个人与行星、小星星一样,一切皆无,仅仅是各种微粒的短暂的组合,但是我们体内的超灵不仅仅是真实的,并将永存”[9]96。因为生命的渺小与短暂,个体的精神或许能得以永恒,但肉体一定会消失,“会死的”,“是藉着会死的活生生的外形”,“是会死的金色永恒”[18]2。 早在 1954年,克鲁亚克在给卡罗琳·卡萨迪的信中写道:“最大的困难是自我的障碍,是自我个性。我已经不是杰克,我是佛陀。”[15]428克鲁亚克在此强调的不是肉体的永恒,而是对佛的认识,一切万法,尽在心中。他希望通过顿悟拉近与佛的距离、此岸与彼岸的距离,用人的主体性与佛的真实性取代了长久以来存在于他内心的上帝的虚幻性,领悟禅的真谛,最终实现精神上的永恒。他赞扬圣·特蕾莎给予人类无私的爱,赞叹佛陀愿意割自己的肉给羯陵迦王子,变小我为大我、为无私的我。他也赞叹耶稣将自己钉在十字架上,平静地看待死亡,迎接重生。克鲁亚克将信仰和现实融为一体,感慨这些“他”,“以悲和智慧爱着所有生命”[18]48,他们早已跨越生死界限,明了彼岸就是在此,一切虽然短暂,但精神却永恒的真理。《律书》也描述了作者顿悟的过程:“在院子里闻花朵,我站起来做个深呼吸,血冲进头脑,于是我在草丛里灵魂出窍。我明显是昏倒了,或是死过去了,大约六十秒。我的邻居看见了我,但他觉得我只是猛然倒在草地上享受阳光。”[18]64这短暂的昏迷,是作者与过去的自我、与肉身的告别,也是他向着新的信仰之路的迈进。

禅诗总借助一定的意象表达特殊的禅境。《律书》通过大量的自然景色、动物、人物以及一些特殊意象的描写进一步表达了个人与“空”的关系。诗人认为,“你”、“我”都是平凡的人,“他”也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上帝,他只是瑜伽行者,“是部长,婆罗门,牧师……是个傻笑的贤人拿着扫帚在打扫厨房”[18]39。那个打扫厨房的贤人,正是唐代疯僧寒山的写照。诗歌里动物的意象有“猫儿们睡了”、“猫打呵欠”、苍蝇、狗、蚊子、马、美洲豹等。这些动物存在于世间,随时可见,并非永恒。在这些意象中,诗人发现“上帝秘密的露齿而笑,在树上,在茶壶中,在灰和水藻里,在火和砖,肉体和精神上人类的希望中”[18]20。上帝也被俗世化了,成为一个有着人类情感的普通的人。永恒总是存于普通事物之中。须弥山、上帝、天堂等特殊意象的运用旨在说明不管什么样的物和意象,它们只是时间和心灵之物,最终都是无物,一切归于空。

颇具深意的是,《律书》首先确认了金色永恒有第一个教诲,但根据空与无的观念,诗歌的结尾处对全书所言做了彻底否定,“来自金色永恒的第二个教诲是从未有过来自金色永恒的第一个教诲”[18]66。这一节是对全诗的总结,也是作者对金色永恒的概念的最终定义,金色永恒不可言说,不立文字,无形即是有形。

三 以画悟禅

“纵观整个艺术史,从米开朗基罗到‘垮掉一代’,几乎都能写能画”[10]248。 古今中外,诗人和画家总是在寻求诗与画的对话。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创作了脍炙人口的诗歌,还擅长绘画和雕版;毕加索曾对他的好友丹尼尔·亨利卡文勒说:“所有你能在诗歌中找到的东西,你都可以在我的画作里找到。”[10]2481994年,“垮掉一代”的艺术作品首次在华盛顿广场80号纽约东区画廊展出,其中就包括克鲁亚克的画作。克鲁亚克一生创作了上百幅素描和油画,受绘画大师梵高、琅勃伦等影响,喜欢描绘瞬间印象,用色彩和素描传达自己的感受。他对绘画有着独特的见解,主张“只用笔;自发式地用笔;人物要与背景相符;画你眼前所见,不要虚构;想修改的时候立刻停笔”[10]142。克鲁亚克的绘画主张是他的“自发式创作风格”的延续,“作画方式与他作品创作方式相同:是最原初的想象的瞬间迸发”[10]134。克鲁亚克的自发式风格作为一种新的风格出现在二战后的美国,与转型时期的美国文化紧密联系在一起,确立了其在纽约的艺术地位。

在《禅的方法》一书中,尤金·哈瑞格认为,绘画描写“世界的发展、事物的起起落落、出现与消失的强大张力,同时表达事物在适合与不适合之间如何摇摆不定,短暂而又永恒”[22]28。克鲁亚克在《律书》的创作过程中同时完成了与《律书》主题一致的人物素描与宗教活动的油画,以绘画的方式诠释了《律书》中作者对天主教、禅宗和金色永恒的沉思。他的这些画作里有佛陀像、耶稣像、天使、各各他(注:耶稣受难图),有动物、有自然风景等,很好地表达了空、无、永恒、短暂等思想,诗与画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克鲁亚克有意同化上帝和佛陀,甚至直接将上帝的形象佛陀化。他主张,“耶稣应该去东方,应该学习佛教,那样他就不会被钉死,我们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磨难”[10]158。 在名为《上帝》的油画中,上帝头发雪白,眼睛黝黑深邃,眼神忧郁而迷茫。实际上,他的“所有的画作,都是关于耶稣和佛陀遭遇的沉思”[10]135。这里的耶稣形象已经与佛陀有所重叠。更有意思的是他将另一幅铅笔画取名为《耶稣受难记中佛陀的眼睛》。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头戴金冠,头顶光芒笼罩,右手持一枝莲花,寓意着耶稣就是佛陀。他表情平静,双眼深邃,“凝望面前的世界如同虚空:无数圣灵、佛、救世主之神就藏在那儿,微笑……在寻找时光时,你或许会突然被黑暗吞噬而找到真正的光”[18]22。耶稣左手上方是一名飞舞的天使,天使下方有一双佛陀的眼睛,被视为“精神世界的窗户,代表和平、繁荣以及美好的愿望”[10]172。这双眼睛凝望耶稣的重生与回归。画面右下方的女子,手捧裹尸衣,与佛陀的眼睛对视,准备迎接重生的耶稣。这个女子的形象还出现在《两个小天使与祷告的妇人》这幅画中。她双手合十,闭目祷告,祈求耶稣早日进入佛的世界。克鲁亚克希望用绘画的形式帮助耶稣超越苦难之海,最终到达彼岸。《被众僧侣围绕的佛陀》线条粗糙,佛陀立于画面中央,双手合十,脸上却有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围绕在他四周的,是一群神态各异的僧侣,有的长发,有的短发,或微笑,或沉思,这些形象代表着平凡生活中的“你”“我”“他”。克鲁亚克在画中表达的只要人心向佛,人人皆可成佛的思想,也正是《律书》一直强调的。

克鲁亚克将他的诗歌取名为《金色永恒律书》,也用“金色永恒”命名了他的画作。油画《金色永恒》再度诠释了诗歌中表达的“金色永恒”之主题。画中人物赤身裸体,线条柔美,长发及腰,极似女性。他高挺的额头、黄色的眼睛、鲜红的嘴唇、绿色的胡须,似耶稣,似圣母,又似东方的佛陀。画面很多地方用灰绿色填充,是作者故意的留白,是画的“空”之意境,也是一切皆空之意境。在这空之中,人物努力寻找远方的金色永恒,他所凝望的光芒就是金色永恒,它是一切,又不是一切。

在克鲁亚克内心,“佛陀的教诲远远超出语言本身”,“佛陀远远超出耶稣”[23]125。 不管是上帝的形象,还是人物素描,总是只有一个形象,那就是佛陀。在克鲁亚克的文学创作和佛教信仰的路途上,好友加里·斯奈德给予他很多的帮助,鼓励他创作《律书》,因此成为克鲁亚克很多作品中的人物原型。克鲁亚克专门创作的油画《加里佛陀》中,加里双足跏趺,坐在莲花座上,四周金光闪闪,参禅静坐。他的右手手掌展开向上,寓意着给予,左手手掌展开朝向大地,表示和大地联系在一起。另一幅《顿悟》简单勾勒了一人盘腿而坐,周身金光闪闪,他满脸笑容,双臂高挥,似乎领悟了禅的真理。禅宗、绘画、诗歌创作和丰富的人生经历在克鲁亚克的世界里融合在一起。

克鲁亚克对猫这种动物情有独钟。不仅《律书》里有很多关于猫的行为方式描述,他还创作了九幅以猫为主题的素描。《睡觉的猫》画了一只身体蜷曲、享受午后阳光的猫。另一幅也名《睡觉的猫》画的是一对夫妇坐在沙发上闲聊,猫趴在妇人的大腿上望着远方。《捕猫》这幅画中,猫的形象占据了半个画面,猫的旁边是一群手持猎枪的人们,他们四处逡巡,搜索着猫,“这世界造得多么狡猾”[18]54!猫用神秘的眼神观察着人类如何欲壑难填,因为它“认识到无事可做”,它“看见属于每个人的光时并不在贪婪之中”[18]56。在克鲁亚克看来,猫是智者的象征,它或微笑,或沉思,感受世界永恒而宁静的本质,或睁大眼睛看透这大千世界的一切虚妄,嘲笑人类“竟不了解你的心造出这个世界”[18]62。这也与《律书》的主题契合:一方面作者强调世界为上帝所造,另一方面又坚信人的心灵造就了世界。

克鲁亚克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位知识渊博的佛教直觉学者,他“对无限的需求引导他选择了佛教作为净化他的感官思想的一种方式”[24]4,“在克鲁亚克多变的人生当中,佛教给了他稳定感、安全感以及自信”[25]234。他热衷禅宗,模仿经书完成了自己的《金色永恒律书》;他研究日本俳句,又不简单模仿,创造了美式俳句;他喜欢绘画,用绘画的形式生动地再现了《律书》的多元主题。他把禅的精神与根深蒂固的天主教信仰融合,他说,“我所能说的就是我用自己的方式书写了耶稣”[2]184。克鲁亚克的禅宗思想是“西化了的禅”,也是禅与美国文化碰撞必然出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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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唐 普]

●刊讯

我刊入选“‘复印报刊资料’重要转载来源期刊(2014年版)”

2015年3月31日,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举办“2014‘复印报刊资料’转载指数成果发布会暨人文社科成果评价论坛”,发布了《2014年版“复印报刊资料”转载学术论文指数排名研究报告》及《“复印报刊资料”重要转载来源期刊(2014年版)》,《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入选“‘复印报刊资料’重要转载来源期刊(2014年版)”。

“复印报刊资料”重要转载来源期刊是指某一时间段内,被“复印报刊资料”转载学术论文数量较多且被学术界、期刊界同行评议为学术质量较好、影响力较大并有国内统一刊号的学术期刊。人大书报资料中心采取转载数据分析和期刊同行评议相结合的方法,对2013-2014年度被“复印报刊资料”转载论文的1600种人文社科学术期刊进行数据分析评议,最终遴选出747种期刊作为2014年版“‘复印报刊资料’重要转载来源期刊”。

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复印报刊资料’重要转载来源期刊”首次发布于2012年10月,《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被评选为“‘复印报刊资料’重要转载来源期刊”。“‘复印报刊资料’重要转载来源期刊(2014年版)”是第二次发布,《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再次入选。

A Study of Zen Buddhism in The Scripture of the Golden Eternity

XIE Zhi-chao
(Foreign Language Institute,Donghua University,Shanghai 201620;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E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41,China)

Jack Kerouac is a representative of American Beat Generation.He accepts Chinese Zen Buddhism and applies it to his literary writing.His poetry The Scripture of the Golden Eternity is regarded as American Diamond Sutra for its special structure,language style and multi-themes.This poetry is combined with paintings,showing a poem picturesque scenery,and the writer’s understanding Zen by paintings as well.The era of American Zen poetry begins.

The Scripture of the Golden Eternity;Jack Kerouac;a poem picturesque scenery;understanding Zen by paintings

I712.074

A

1000-5315(2015)03-0122-06

2014-04-03

本文受东华大学中央高校基金“励志计划”(项目编号:14D211402)资助。

谢志超(1976—),女,湖南邵阳人,文学博士,东华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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