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俭 移动与牵制

2015-05-29 13:06
艺术汇 2015年1期
关键词:超现实表象媒介

有时候人们把记忆作为一种存储方式来看待,它容易成为一种单体,当我们进入记忆时,进入的瞬间,我们就开始了对记忆时间的跟踪,并且这些时间的层与当前的时间发生着抽离、摆放、焊接的多重关系,因为记忆总是从个体经验不断的“新”发出的。秦俭形容自己的绘画就像记忆被压缩后的饼干,他在提取时间表象的同时又削弱其中极其表面的信息,来获取剩余的不同时间中共性的东西。

时间与时间之间总处于一种粘连状态——也就是“移动与牵制”的关系,如果从时间的空间关系来看,这就像秦俭说到的“存在与在”的关系。“存在”是物在当前时间,是可看、可触碰到的;“在”是在语境存在的前提上,物在某个时间是存在的,不一定是当前时间,所以这个时间是正在发生的。以此为依据,秦俭的绘画并不是在解决关于绘画性的简单问题,他是在探讨如何把存在和在同时在一个事件中展开,所以画面中人物或事物的行为是在移动并互相牵制。

在秦俭的绘画中似乎“观看问题”成为了所有与人、时间、空间、事件问题的核心。在他不避讳绘画语言中视觉关系的问题、不避讳色彩产生的心理对抗时,那剩下的问题自然而然回到了最根本的“事物关系”问题。秦俭在“半野艺术家驻地项目”期间举办的素描个展中,绘画中能看到很多与新闻信息事件相关的场景,他试图把事件中某个个体的表象从叙事中抽离出来,当叙事的空间进行分割时,他也在尽力找到一种绘画语言把这之间的牵引关系带出来,同时事件中的“在”与个体的“存在”关系在同一时间发生了——怎么让偶发进入存在,这也就是秦俭所说的去除表象之后最根本的“事物关系”。所以他的绘画在表象上有种不可见的清晰,但却清晰的表达时间在跨越界线时的联系。

I ART:在文章中你这样说到,“图像向当代画家提供了一个无比广阔但却十分苛刻的理性思考空间。”同时能在你的绘画中看到一种感性中理性的浓缩,能否谈一下你绘画中理性和感性的主动关系,或者是怎样放置这种主动性的?

秦俭:感性和理性是相辅相成的,只不过在做出一个行动的时候是两个不同的范畴。在创作之外,像是阅读或是重新审视创作时,自然会带出很多问题,而面对问题的思考过程其本身就是理性的。

一旦进入实践,就不是图解思考的关系,理性思考只能是一种态度。

提到图像,最初图像的产生与艺术是没有联系的,它的产生不是为了创作一种形象。例如我们在教堂看到的圣像,是为了传达信息,它试图让人获得某种意识,还是属于宗教信仰的范畴,最初它的产生不是艺术品。美术史经过了长时间的发展之后,人们会不自觉的往艺术方向靠拢,在艺术里面发现很多可以实践、创造性的空间,但在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回看这个历程,很多艺术作品是苍白的。很多艺术作品从艺术风格来讲是非常出色的,但若将其放入图像范畴,会发现,其内涵非常有限,所以人们又会从图像角度反思艺术——局限性在哪里?延续艺术的风格、流派,例如古典主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线性的发展是否能够揭示我们所生存的空间?现实生活中存在着方方面面的问题,是否能够把这些问题引进来,作为艺术家个体思考、感受的、表达的对象?其实是不够的。可以这么说,当一个艺术家经过了某些阶段回到图像范畴时,实际上是把艺术当中的艺术经验清零,也就是所谓的回到本质——思考的不是形象而是图像。那这样自然就会给人很大的思考空间,但同时又是苛刻的,它会抑制艺术惯性的表现模式。

I ART:同时透过这个问题,想了解绘画语言在你绘画中的“节制”和对它存在性或缺失性的探讨。绘画中存在着客观经验的直观,但又缺失了客观经验的延续,而这种缺失是“节制”使其发生的。

秦俭:我觉得可以用哲学概念“存在”和“在”的关系来谈论。日常现实中,“存在”和“在”都是对“在”的表述,但是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在”是不断变化的、不确定的,但“存在”相对“在”而言是稳固的。我们在把握一个主题的时候都是在“存在”与“在”之间不断较劲。我觉得我学生时代接受的绘画训练是非常保守的技术性的训练,但之后包括现阶段的思考中,更多的是概念性的切入,每张作品中都在生成什么是“存在”、什么是“在”。绘画中“存在”与“在”可以从两个层面来解释,第一,“存在”相当于一个基本框架,“在”就是偶发,怎么让偶发进入基本框架是在绘画中要探讨的;另一层面的解释,“存在”和“在”之间存在着在与不在的关系,什么是在的、什么是不在的取决于艺术家的个人思考或者是感受和理解。而所谓的不确定就是在“存在”和“在”之间。

I ART:感觉“时间”在你的绘画中用事件的空间关系体现出来,并保持“在”和“不在”的粘连性,你是否有此种心理的动作?

秦俭:实际上人在做东西的时候做的就是时间。时间是看不见的,但是时间像是背后的神经,是特别重要的。在讲超现实主义的特征时,很多人认为超现实主义的特点是作者赋予画面无比的想象力。苏珊?桑塔格提到,这是对超现实主义极大的误解——超现实恰恰不是一种想象力,而是对时间的把握。苏珊?桑塔格做了一个例证,她将一张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照片拿出来,对于观众而言,会感觉到照片内容是超现实的,因为在照片中的时间与观众此时此刻的时间不是同一个时间。恰恰是因为不是同一个时间,所以我们会感知到超现实。这种超现实是稳固的。这点对我是非常有影响的。

在我的绘画中,时间类似压缩饼干。可能因为年龄关系,很多事情我总感觉一直在重复、循环。对于年轻人而言,会感觉一直处于发展,但是生命体验、生活体验到了一定阶段会发现很多事情都是在转圈。所以在绘画中,我削弱了时间极其表面的信息。时间对我重要的是在两个不同时间或者在两个不同地方发生的事情在去掉表面、明显的信息之后是否存在某种联系?我觉得这中间是有联系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时间在我的绘画中类似压缩饼干的形态。

I ART:你怎么理解表象与客观性?

秦俭:表象是从现象中生发的。我们一旦先从现象入手,从现象中抓住一个表象,这个表象就走到了你关照的视野中、走到了你思考的范围中,表象里面是有主观因素的。我前面提到的表面的、明显的信息实际上指的是现象,我在绘画中削弱的是现象本身。

关于客观性,我们在心理活动中,在内心设置一个场的时候,这个场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客观的。除此之外我不太关注事物本身的客观性,因为事物本身的客观性已经这样存在,在这其中没有问题,而有问题的是我在绘画中的设置。例如,我在画面中想削弱一个人的身份,那这就是我给自己设置的客观的场。我在绘画中给自己设置了客观的平台,之后再不断添加其他的痕迹。痕迹在这里是重要的,我不希望有过多的描述,我只希望能有痕迹性的东西出现。过多的描述会带来过于明显的含义,既束缚了自己也束缚了观看者与绘画的交流。

I ART:你觉得“媒介”在今天艺术中的介入性和必然性在哪?

秦俭:媒介是非常重要的,其自身是在传递信息的。在今天,媒介的力量越来越大。举个例子,我们用望远镜看远处,发现远处的树上有只鸟,那么这不是我们看到的鸟,而是望远镜看到的鸟,望远镜告诉你树上有只鸟,没有望远镜,我们根本看不到鸟。这个例子就说明了媒介所起到的作用。当下在艺术创作中更多的是对媒介信息做出的判断而不是做出一个什么具体的东西。从这点而言,对绘画、雕塑的冲击非常大。我们现在处在的现实就是如何对各种各样的媒介传递的信息做出判断。而判断本身就是一种艺术行为。

I ART:你觉得你的绘画发展到今天,它的变化是不是也是种碎片式的自我质疑的过程?

秦俭:我觉得是。我现在的创作就像写日记一样的,一天没有多少内容,也不会特别精彩,每天都是平等的,生命的意义不可能浓缩在一天,所有含义也不可能浓缩在一件作品中。生活的行为和艺术行为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生活的内容和艺术的内容也没有绝对的界限。(采访/撰文: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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