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赋发展视域中的《洛神赋》爱情书写

2016-03-15 14:50于国华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洛神赋洛神神女

于国华

(吉林大学 文学院,长春 130012)



情赋发展视域中的《洛神赋》爱情书写

于国华

(吉林大学 文学院,长春 130012)

《洛神赋》是秦汉情赋最高成就的体现,自《洛神赋》始,情赋转向精神与身体并置同时更重对精神的礼赞;以更曲折的爱恋过程彰显现实之爱的美好;表现礼对情感的压抑,以及由此而带来的遗憾与忧伤。《洛神赋》蕴藉与显露相结合的爱情书写,与现实情感相合的句式,至情的形象塑造具有典范意义。

情赋;曹植;《洛神赋》; 爱情

在《文选》“情类”中,共计列入了四篇赋作,分别是:《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洛神赋》。其中《洛神赋》晚出,被认为是“情类”的代表。然《洛神赋》之自我深情与前三赋所叙之探讨男女人性吸引泛泛之情有着泾渭之别,《洛神赋》中的爱情书写因而也呈现出突破性的特征,在情类赋发展史上具有特殊的意义。

目前,《洛神赋》的情感主旨主要有两说,其一为感甄说,其二为寄心文帝说。二说各有拥趸,至今争论不休。其中寄心文帝说至少有二致命硬伤未能圆通。一是汉代强化了男强女弱,男阳女阴,夫为妻纲文化背景下,将皇帝比作女性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二是在《洛神赋》中虽然也谈到了“无良媒以接欢”*本文所引《洛神赋》原文参见赵幼文《曹植集校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82-284页,下文不再出注。,然而作者马上找到了沟通的方法,也就是“托微波而通辞”,并且颇具成效,洛神对他“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而最终迫使人神分离的是“礼防”。这与曹植始终没能通过沟通得到文帝的信任是不相符的,二人之间也不存在礼防的阻碍。而“感甄说”出现最早也较为合理,其遭受的最大质疑是与情感伦理不合,对其他学者存在的认识误区,木斋师辩之甚祥。*参见木斋《古诗十九首与建安诗歌研究》,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232-240页。事实上,《洛神赋》正是因为书写曹植与甄后的现实爱恋,从而使情感溢出泛泛的男女遇合,取得了独特的成就。

一、《洛神赋》的渊源与发展

在曹植《洛神赋·序》中明确提到了创作的缘起“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说神女之事,遂作斯赋。”从中可以看出,《洛神赋》对宋玉《神女赋》有所承传,且作者毫不讳言。

曹植的《洛神赋》名为继承《高唐赋》《神女赋》,实际是融合《神女赋》系列和《登徒子好色赋》系列的男女遇合之事,且情节更为曲折。情节结构可以分为:遇美艳高雅神女(宓妃)—求女—女子应和—男子犹疑—女子哀伤—女子怜悯男子—男子被女子的风采吸引—献玉寄心永别—思念

在《洛神赋》中核心结构仍然沿用相遇、相惜、分离、思念的传统模式。以致于袁行霈先生认为:“这篇赋的特异之处并不在模式有什么变化,而在描写的细腻与生动,特别是人神双方的心理活动有深入的刻画。”认为不过是拟作和细节超越。“关于这篇赋有以为感甄后而作者,有以为寄心文帝者,都不可信。”[1]袁行霈先生对《洛神赋》“感甄说”“寄心文帝说”的否定值得商榷,其对《洛神赋》源于《神女赋》的观点确实值得赞赏,通观《洛神赋》,实则在借用《神女赋》的模式上,表现了全新的爱情世界建构。

首先,由写实性的女性身体装饰之美,转向了精神与身体并置而更重对精神的礼赞。夸饰女性样貌,是神女类赋的一贯传统,《神女赋》中对女神的外貌极尽赞美之能事,“茂矣美矣,诸好备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本文所引《神女赋》原文参见《宋玉集》,岳麓书社,2001年版,第67-69页,下文不再出注。。“在中国文学史上,这两篇赋(《高唐赋》和《神女赋》)以开创了突出而详尽地描绘,以夸饰女性的外貌、形体和情态之美的传统而著称。女性美成为艺术表现的重要主题,在中国可以说是由高唐神女的形象的诞生为标志的。仅从这一层意义上说,她也足以相当于西方艺术史上的维纳斯了。”[2]《洛神赋》对女性的美的描写有了突破,变传统赋作“以色相寄精神”[3]为以精神引领色相。

《洛神赋》借鉴了《神女赋》中神女的出场。“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神女赋》将其置于“瑰姿玮态,不可胜赞”之后,限定了其美貌光彩照人。《洛神赋》开篇,仍然借第三者之口叙述神女的美丽。“睹一丽人”“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以“丽人”“艳”开端,仿佛进入了“欲”与“以礼止欲”的窠臼,在此后的描写中,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作者试图突破生理之欲进入生命之美的愿望。《洛神赋》状洛神:“其为形也,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此乃是化用前人诗句。宋玉《神女赋》“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说文》:“游,旌旗之流也”[4]140。王立洲认为:“翩若惊鸿句,其一当状神女之娴静寓于灵动,隨波澹淡。这一取象的意义是对神女的形式美的推崇与摹状。其二乃倏忽湮幻之扑朔。这是对神女这一意象的虚幻,不可切近的审美距离的体现。其三祥和之美好。这是对神女意象光明与美好的愿望理想的寄予。其四便是感伤的蕴藏。”[5]可谓正解。

接下来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赵幼文的解释为 “颜色美艳,胜过秋日之菊”,“肌体丰盈,齐英茂于春松”[5]286。然秋菊、春松,自有品格:《离骚》借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6]显高士情怀。元方回《瀛奎律髓》评注《爱莲说》道:“菊花不减梅花,而赋者绝少。”[7]魏晋时期,人们发现了菊的特殊之处。 曹丕《九日与锺繇书》:“言群木百草无有射地而生,惟芳菊纷然独荣,非夫含乾坤之纯和,体芬芳之淑气,孰能如此?故屈平悲冉冉之将老,思餐秋菊之落英,辅体延年,莫斯之贵!”[8]认为菊花“夫含乾坤之纯和”也就是包含着天地的精华。松的原型可以追溯到《诗经》,《诗经·小雅·斯干》“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9]借松的茂盛长青祝寿。《论语》中的“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10],强调了松的坚贞本性。曹植以松菊比美人,便不仅仅是描写其肌体颜色,而是对其精神的体认。“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月与雪均为清冷高洁之物象,而轻云、流风极尽飘逸之能事。接下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红日于朝霞之中喷薄而出,菡萏在绿波之上娉婷而立,艳而不俗。此一段置于写实性的身体发肤美之前,构成了纯然精神象征的飞鸿、游龙、秋菊、春松、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日出朝霞、荷立绿波,以此意象群突出和强调人物的美好,标志着由肉体向精神的转变。

当然,曹植也并没有舍弃对肉体形质之美的描写,“秾纤得中,修短合度”的描写便是对《神女赋》的继承。而在《神女赋》中,所赞美的是“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不可胜赞的“瑰姿玮态”。 接下来“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只是写其乍一出现的,光彩照人的样子。其后虽然也“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然而与日月之象相距甚远,并且湮没于“秾不短,纤不长”等具体容貌体态描写之中,不能构成意象群,也减弱了精神投射,由单纯的外貌美的描写,加入了局部象征,以此表达钦敬、爱慕的情感。在《洛神赋》中,雅致的美使欲变得隐含与合理,动态的描写体现了生命的美感。陶渊明曾在《闲情赋》序云:“初,张衡作《定情赋》,蔡邕作《静情赋》,检逸辞而宗澹泊,始则荡以思虑,而终归闲正。”[11]可见,《闲情赋》系列是从“荡以思虑”到“终归闲正”,而相较之下,《洛神赋》在思虑的同时,即有闲正在。

其次,以更曲折的爱恋过程彰显爱的美好。

宋玉《神女赋》与《高唐赋》相连,刘刚先生认为其主旨是“宋玉借巫山神女的传说,以优游高唐幸遇神女为说,劝谏楚襄王‘思万方,忧国害,开贤圣,辅不逮’,从而延寿楚国。”[8]在《神女赋》中爱恋的模式,遇美—爱恋—遭拒—思恋。而在《洛神赋》中爱恋模式更加曲折而富有变化。

《洛神赋》中首先表达是男子对洛神的爱慕之情,“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接下来出现的仍然是无良媒接欢的忧虑,这是曹植在诗赋中经常表现的主题。然而在《洛神赋》中却没有过多纠缠,承接着“托微波而通辞”“解玉珮而要之”以表达情愫。这种爱恋便得到了回应,“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行为之合礼,被作者故意加以强调:“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男女爱恋,本与信修、习礼、明诗无关。因此我们便可以聚焦到“指潜渊而为期。”“潜渊”据《说文》:渊“回水也。从水,象形。左右岸也,中象水貌。”[4]《管子·度地篇》:“水出地而不流者,命曰渊。又深也。”[12]洛水女神的居所,若女子约男性于自己所居之处,亦无关乎习礼、信修。于是我们考察自精卫溺于海,娥皇女英死于江湘之间。《文选·司马相如〈上林赋〉》李善注中,引用如淳的话:“宓妃,伏羲氏女,溺死洛,遂为洛水之神。”[13]均为死后居于水,潜渊,构成了一种含混,既是指洛神所居之处,同时,“潜渊”也是身没潜渊之时,也就是死后。人是无法到达潜渊生活的,因此具有时间意味。

神女对爱欣然接受,然而因为现世的阻隔,只能期待于死后的世界结合,这样的决定才是符合“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的评价。结合甄后的身世,这样的书写是有现实依据的,甄后本嫁袁熙,被曹丕抢得,因此死后便失去了专属一人的可能,也就拥有了自由。在现世不能结合,便压抑着内心的爱恋,把美好的相守期许在遥远的死后世界。在曹植眼中,这的确可以称之为“信修”“习礼”。

按照正常逻辑,在自己的爱恋得到回应之后,本应欣喜若狂,然而主人公并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赵幼文注:“眷眷,犹恋恋。款实即诚实。”[5]作者自己的情感是真诚的,在对方接受自己的时候,却又担心洛神欺骗我。遇到像郑交甫一样的际遇。郑交甫事见于汉代刘向《列仙传》(卷上)“江妃二女”条载:

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汉之湄,逢郑交甫。见而悦之,不知其神人也,谓其仆曰:“我欲下请其佩。”仆曰:“此间之人,皆习于辞,不得,恐罹悔焉。”交甫不听,遂下,与之言曰:“二女劳矣!”二女曰:“客子有劳,妾何劳之有!”交甫曰:“橘是柚也,我盛之以笥,令附汉水,将流而下,我遵其傍,采其芝而茹之,以知吾为不逊也。愿请子之佩!”二女曰:“橘是柚也,我盛之以筥,令附汉水,顺流而下,我遵其傍,采其芝而茹之。”遂手解佩而与交甫。交甫悦,受而怀之,中当心,趋去数十步,视佩,空怀无佩。顾二女,忽然不见。[14]

可见,郑交甫也是获得了神女的认可,然而最终定情物消失,人亦不见。空欢喜一场。由此可知,主人公之“惧斯灵之我欺”,并非指向神灵的道德,而是关注着最终的不能在一起的结果。联系到曹植与甄后叔嫂的身份,在获得甄后的好感之后,进一步交往时因为担心毫无结果,出现犹豫狐疑,以至于“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这是最自然的反应。同时,这也体现了乱伦的情感给双方带来的压力和阻碍。

与《洛神赋》不同,《神女赋》中的神女却施展了美的诱惑之后,打消了被她所吸引男性的非礼之欲。因而正如赋中所言,是一位`不可乎犯干”的守礼的女性`,致使楚襄王重温父王旧梦的一腔热情全然落空。用“发乎情,止乎礼”的传统伦理模式来衡量《神女赋》,是相当吻合的。无怪乎在后代道学家眼中,《神女赋》成了戒好色,止淫念的寓言了。

洛神感觉到了主人公的犹疑,“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借水光的特征写出了洛神的伤感。然而洛神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展示其自足的美丽。或独自“践椒途”“步蘅薄”或者“众灵杂遝,命俦啸侣”“戏清流”“翔神渚”,主人公“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曼声长叹,爱恋不已。而洛神“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对主人公十分怜惜。这种居高而下于世俗的怜爱,符合神相对于人的身份,然而在以往的人神相恋的题材的作品中并没有被表现,究其原因在于人神相恋的最终结局必然无果,因而人神之间便主要表现为人对神的恋慕和神对人的品质(孝、善良)或者地位(王)的肯定。

面对着“令我忘餐”的爱慕之人,主人公无计可施。洛神上前“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 。交接的含义为“交往,结交”。《礼记·乐记》:“射、乡食饗,所以正交接也。”[15]《汉书·刘向传》:“向为人简易无威仪,廉靖乐道,不交接世俗。”[15]两例均为交往,结交之意。洛神为之确定了交往的方法和原则。实际上便是依礼而行。这才会发出“恨人神之道殊,怨盛年之莫当。”恨与怨二字下得极重。以此点出二者不能结合的原因,也就是“人神道殊”。这在神女题材的作品中应该是个合乎情理的理由,然而我们考察以往的相关文学作品,都没有点出人神的身份是爱情的阻隔,那么曹植在这里点出便具有特殊的意味,也就是二人在身份上的不同直接阻遏了爱情的发展。就像曹植与甄后的关系,是无法解决的大悲哀。正因此,才有了忧伤情绪的无法控制“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与《文选》情赋的其他篇章相比较,更可见《洛神赋》中的爱情更曲折细微。具体为:遇美—爱恋—犹疑—互拒—爱恋—死别—思恋。

再次,表现了礼对情感的压抑,以及由此而带来的遗憾与忧伤。郭店楚简《性自命出》认为“目之好色,耳之乐声,郁陶之气也,人不难为之死”[16]《美人赋》中有“女弛其上服,表其亵衣;皓体呈露,弱骨丰肌;时来亲臣,柔滑如脂”[17]127,《神女赋》中有“发筵对兮倚床垂,税衣裳兮免簪笄”[18]。其他赋作礼的动力来自内部,而且坚定不移的。大凡分离皆有炫耀自我道德操守之意,是儒家的修养功夫,带有明显的言志成分。但是在《洛神赋》中却写了个人在礼的压抑下的痛苦挣扎。最终也没能以和谐与宁静收场。这样,在《洛神赋》中主旨变为寄托情思,“一种来自于生命本能的爱悦与内心礼防之间的冲突以及这一冲突下不得不分离的怅惘,这应是《洛神赋》的最为本质的情感主题。”[19]我们可以看到,在所有的两类赋作中,只有《高唐赋》中先王与朝云两性遇合以成功结尾,然而这仅仅是高唐风物传说的一个背景。其他赋作都以没能成功遇合的分离作为结局。在《洛神赋》之前同类赋作中开篇写对女性幕悦的主人公有15人,仅有《登徒子好色赋》中宋玉一人表现出对女性的不屑。而这15人中最终均以分离作为结局。虽部分赋作缺失,从文本的演进中我们可以看出基本为两种方式,其一为女色吸引,男子扬诗守礼。其二是女子拒绝,男子因此心思归正。其中都有以理节情的影子。在《洛神赋》之前的赋作中,司马相如《美人赋》写男子“脉定于内,心正于怀;信誓旦旦,秉志不回”[18]127,进而《登徒子好色赋》中的秦章华:“目欲其颜,心顾其义,扬诗守礼,终不过差。”[20]至建安时期,王粲《神女赋》则发展为“顾大罚之淫愆,亦终身而不灭。心交战而贞胜,乃回意而自绝”[21]。钱钟书在《管锥编》全汉文卷二二中认为:“伦理学言苦行或出于心实爱好而克抑,或出于心本憎恶而弃掷,前者为禁欲之真,后者只得禁欲之貌。”[22]汉代神女赋与闲情赋的着眼点都在于禁欲之真。而《洛神赋》虽然也有“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然而通过此后无法抑制的爱恋与思念,将赋的主题由止欲上升为伤情。

最后,《洛神赋》中的爱情更深挚。《洛神赋》中的爱情是生死绝恋。在《洛神赋》中,由于时代与身份的原因,虽然没有明确地谈到死亡。然而却有暗示。赋中写“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把分别称为永绝似不可解,因为此为由封地回京的必经之地,何为永绝?接下来的“太阴”使其变得合理起来,也就是“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 。根据《辞海》,太阴主要的含义为:(1)冬天阴气极盛,故太阴主冬;(2)月亮;(3)太岁。*参见夏征农主编《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1822页。太阴作为极阴,自有地下之义。道教经典之一《云笈七签》卷六二明确提到:“将父母遗体,埋于太阴,骨腐于蝼蚁,岂不痛哉!”[20]

可见,在此太阴既指极阴之地,与潜渊同义。同时又因与死后所埋之所相同而透露出死亡的意味。永绝与太阴相连,加强了死别的哀伤与苦痛。通过献“江南之明榼”第二次表达爱意,重申了二人之间的爱情,并且带有浓重的留念的含义。而生死不变的相思与爱恋,也将爱情推到了至情的高度。离别之后,主人公为洛神“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的深挚思念,为二人的旷世情感留下了袅袅余音。《洛神赋》将以往简单的性的吸引提升为相爱的美好,生死相恋确不得相守,由神的舍弃转为人神相思。弱化了神突出了礼,坠入人间将爱情演绎出生生死死为情多的况味。

二、《洛神赋》中的爱情表达特征

(一)蕴藉与显露相结合的爱情书写

《洛神赋》在结构上首先设置了隐藏的背景。在《洛神赋序》中,曹植标明写作时间的作品。包括:“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从而拥有了更明确的写作背景,丰富了赋作的内涵。根据木斋师的考证“黄初二年六月前后,先后发生甄后被赐死和曹植入洛阳请罪的重大事件”[23],曹植因与甄后的情事被举报,“谤重于泰山”先是“待罪于南宫”后归本国。这一时间的交代,便使《洛神赋》与曹植的特殊时期的人生经历有了直接的关联。

“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说神女之事,遂作斯赋。”特意点出宓妃。宋玉对楚王说神女事存于《高唐赋》与《神女赋》中。《高唐赋》中写了朝云自荐枕席,与楚国先王遇合之事。而在《神女赋》中写,襄王运用了预叙与对比。表面上看《洛神赋》是与《神女赋》同一的。《神女赋》中存在楚王与宋玉的对话。而《洛神赋》转为作者与“御者”之间的交谈。可是宋玉作为叙述者与楚王的关系为臣与君。因此求女之事自然便带有讽谏隐喻的意味。《洛神赋》中的叙述者与御者之间,是主从关系。显然,御者仅仅是叙述的线索起到引出对话的作用,焦点便全部集中在了主人公与神女之间。

在《神女赋》中,赋作的创作缘起是“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玉寝,梦与神女遇,其状甚丽,玉异之”。求女便是其终极目的,而在《洛神赋》中,主人公与洛神是不期而遇,而开篇黄初三年的日期,便隐含着刚刚甄后被赐死,曹植被治罪,险些丧命,唯依赖母亲的保护才得免一死。而甄后之死又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干系。带着惶惑、恐惧、愧悔等复杂的心绪开始归藩的旅途。

因此,在《洛神赋》中情感的表达便分为隐显两条线索,在明线中作者写了与洛神的相遇相恋与相别。而在隐线中作者一开始便交代了背景。将《洛神赋》的时空拉入现实之中。相比较其他的赋作,尚没有任何一个同题材作品,有意突出其现实背景。接下来又以最美的女子、明诗守礼将女子的形象与甄后拉近,同时,隐藏的线索不时地显露出来,与明线形成矛盾,提醒人们作者真正的情感内涵。矛盾的最初显现在于当洛神回应了他的求爱“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主人公竟然不喜反忧。其二在于仅仅是没有拒绝之人的忧郁,洛神便“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情感之郁勃出人意表。此后没有任何怨恨,反而“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对男子加以怜惜。而男主人公也没有经过任何铺垫便再一次被洛神的优雅所吸引“华容婀娜,令我忘餐”。接下来道出分离的本质“恨人神之道殊,怨盛年之莫当”,而最终我们可以看到,似乎洛神对男主人公的爱恋更深一层。以至于泪流满襟、献玉寄心、即使死后“虽潜处于太阴”,也要“长寄心于君王”。 宋玉《神女赋》中,求之不得,“惆怅垂涕,求之至曙”尚可理解。《洛神赋》男主人公突然一改犹豫“遗情想像,顾望怀愁”便显得极为突兀。

《洛神赋》的情感大开大合,转换之间毫无铺垫,现在看来《洛神赋》中诸多不合理之处,当时人们一直以感甄赋目之,遂不觉。这是因为种种不合理如果以曹植与甄后故事则契合无痕。甄后美貌天下无双,所以曹植被其吸引毫不见怪,曹植虽然无良媒,不能在13岁时求得甄后,但也通过日常接触“托微波而通辞”获得甄后的认可,然而甄后是有夫之妇,爱情受礼的约束,所以只能“抗琼珶以和予兮”还玉的同时,“指潜渊而为期”。“期,会也。段注:“会者,合也,期者,邀约之意,所以为会合也。”[24]将爱的承诺定于死后来生。也正如此才能经得起感叹“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曹植的犹豫以及怀疑甄后对自己是否真心也就成了自然反应。甄后感觉到了这种怀疑与爱恋,同时又无法解脱此时与曹丕存在婚姻的困境,以她品性的高洁,“践椒途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自然会哀伤无限。此后,在日常生活中对曹植由怜生爱,“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曹植对其是在日常接触中爱慕增强。虽然存在着爱恋,甄后对此是理智的,因此“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至于如何交往,承后省也就是“恨人神之道殊,怨盛年之莫当”——叔嫂殊途。而正是因为要永诀所以才献玉留念。而在现实中,玉作为罪证之一,造成了甄后的死。最终的结局,甄后“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曹植“遗情想像,顾望怀愁”表现了身体可以死亡,但爱是不会磨灭的至情之恋。这样《洛神赋》在被极度压抑的爱恋中表达了双重怅惘,表达了极致的失落与哀思。

(二)句式与情感

《洛神赋》的句式长短结合,以四字句与六字句为主,辅以杂言,整齐而不凝滞,恰到好处地实现了文以传情。

《洛神赋》以散体交代完原因创作之后,以两个四字句交代出发之地和目的。平稳而冷静,接下来便是四个三字句“背伊阙,越鸑辕,经通谷,陵景山”节奏短促,写出归程行进的迅速。接下来便是两个四字句“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和尔乃引出的四个五字句。而且五字句均由“2+乎+2”的形式构成,更见舒缓。“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盻乎洛川”一片悠闲与逍遥中领起六个四字句;以作者的视角“睹一丽人”交代了洛神的存在。继而以散句过渡到对洛神的书写。

接下来叙述洛神的形象,以8个比喻开场,句式为4+4+4+4+9+9+4+7+4+7,整齐而又富于变化。细致分析会发现,四字句中先以两个若字连接,继而曜、茂相续,构成112句式,接下来是以兮、之调剂的两个9字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舒缓之后,微微收束,“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以两个4+7相对的句式结束这一对洛神形象的赞美,句式富于变化,极尽摇曳之能事。

接下来以20个四字句,8个六字句,铺叙洛神的外貌性格服饰之美。以同类赋作最常用的四言句式赞美甄后“奇服旷世,骨像应图”,从形式到内容都向传统致敬,表明洛神同样是符合传统的审美要求。王符著《潜夫论》:“人之相法,或在面部,或在手足,或在行步,或在声响……身体形貌皆有象类,骨法角肉各有分部,以著性命之期,显贵贱之表。”[25]洛神赋中不厌其烦地描写,实际上是在叙述洛神符合现实中相法中所有的美好,“骨像应图”表达了作者的意图。

继而写动作,是欢快的四字句组合,“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四字句本身是板滞的,然而曹植却以211、22、112、112的节奏变化获得了灵动的感觉,继而是“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句式的舒缓也与洛神专注采芝的美好相符,表明真正吸引作者的并非是或者说主要是生命本身,而非仅仅是女色。

接下来表达与对洛神的爱慕与表达便转换为楚辞是“6兮6”句式,将节奏改变得更加舒缓,曼声长叹,写出了主人公的“犹豫而狐疑”,消解了“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的喜悦,引出“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爱的收缩。

接下来洛神面临自己接受爱,对方却放弃爱的困境。内心的复杂也幻化成节奏的散乱。洛神在感知到对方的犹疑之后,内心十分复杂。先是“徙倚彷徨”,继而“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充满了怨恨。接下来洛神恢复了神的姿态,与其他众神遨游。却有对男子充满了怜惜“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而其美丽的举止,也再一次吸引了男主人公。“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句式由4个4言+6个6言+(而乃引起)6个4言+6个6言+14个4言组成。句式转换之大让人目不暇接,很好地表达了洛神内心的动荡以及其美好的姿态对“我”的吸引。

继而以4个4字句,6个6字句,4个3字句写洛神在众神护卫下的巡行,节奏明显加快,最终归结于“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的动作。引起的是“恨人神之道殊,怨盛年之莫当”的感慨。接下来便是分别的忧伤,又选择了楚歌体6兮6的句子写双方的哀伤。

最后以四字句写主人公的行进以及“遗情想像,顾望怀愁”继之以5个6字句写自己的不舍,而最末一句并没有削足适履,以七子句“怅盘桓而不能去”恰到好处地将情思向外蔓延。

(三)《洛神赋》中塑造了至情的女性形象

《洛神赋》中的洛神形象是高洁的这不仅在于开场便以青松、白雪、明月、芙蓉相组合,形成了一个意象群。突出了洛神不但有着美貌更有着高洁的品质,夺人的风采。其高洁也通过后来的“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加以照应。曹植笔下的洛神,有着神女一贯的美好,更有着高洁的精神。

《洛神赋》中神女形象具有唯情特征。班固《白虎通·情性》:“性者,阳之施,情者,阴之化也,人禀阴阳气而生,故内怀五性六情。”[26]王充《论衡·本性》:“天之大经,一阴一阳;人之大经,一情一性。性生于阳,情生于阴。”[27]洛神处于潜渊、太阴本身就具有情的代言人的特征。

洛神对于爱情是最初被动的,然而也是积极爽直的,当男主人公发出爱的信号时,洛神爽快地接受了—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而在男主人共接下来的犹豫彷徨时,洛神充满了哀伤—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然而并没有放弃、抱怨,反而对男主人公充满了同情,—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点出之所以暂时不能在一起的原因,“恨人神之道殊兮”然而同样是充满了爱,“怨盛年之莫当”。从男主人公彷徨之时开始,便被动变为主动,直至死去都会“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向来有殉情的女子,也有人有诗作传世。但是为情而包容、坚持、至死不渝的女性形象还是第一次出现,弥足珍贵。

洛神失去爱恋的机会仍然痴情不改,以此坠入人间。并非为了而是止欲,而是为了扬情,张扬情感的美好,以及失去情感的哀伤。与之相对比,以往的男女相恋的赋作则不然。“《登徒子好色赋》《美女赋》类型作品,其中的男女双方之所以未能遇合,是在即将交合的最后时刻又分开,原因是不难理解的,其中起作用的是礼教培养出的防范力、自制力,是那种依礼行事的理智。……他们从趋近到分开的过程,是欲望、情感与理智的冲突,是自然冲动力与社会意识、伦理的较量,最后,坚强的意志、清醒的理智成为把双方阻隔起来的屏障。这道屏障是无形的,不像高墙深池、险关要塞那样可以用肉眼看到,但它却是精神上的铜墙铁壁,能够经受住近距离的猛烈冲击。”[28]

《洛神赋》的基础是守礼的,守礼中不时有违礼的情感透出,“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中直接点明其习礼明诗,且应允的前提是”“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直指死后好合。“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感情不可遏止地喷涌而出;连用“恨”“怨”二字领起,“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在人神道殊不得相爱的情况下情感是难以抑制的,“盛年莫当”点出了最好的年华却不能在一起的遗憾深深。最终“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更是情突破礼,生死相恋的呐喊。

结 语

汉代是一个士人的个体情感受到外在世界与内心自觉双重压制的时代,“一般士人是不能作诗的,更不敢想象以诗歌写作个人的喜怒哀乐,写作一己的日常生活,更是万万不能想象以诗歌写作自我真实的情爱,特别是不伦的恋情思念。”[29]曹植承此背景之余风,其《洛神赋》借用传统情类赋《高唐赋》《神女赋》的男女遇合模式,表面上仿佛仍然探讨与《登徒子好色赋》相类似的人性之欲与道德自守,实则是将曹植甄后的现实爱情经历、情感体验放置于黄初三年这一特定的历史情境中进行书写,从而使情类赋由书写空泛的情感与哲思,转向了作者自身经历的个体化言说,曹植于其中表现了与甄后亲身经历的刻骨铭心的爱情,在《洛神赋》中所表现的男子求爱得到允可之后的担忧,被拒绝之后的接触与恋慕、以及在女主人公死后的倾情怀念极具个性化特征;女主人公的大胆接受求爱、对犹豫退缩的男子的同情与体贴、以及对男主人公交往要合礼的告诫、至死不渝的 爱情也打下了甄后鲜明的烙印。也正是因为对现实人生的书写,才突破了传统赋作的概念化的表达,而书写了一个更加复杂曲折的爱情经历,抒发了在爱情追求与礼的夹缝中人的心灵的喜悦、犹豫、痛苦、焦虑、不舍等情感体验,同时,蕴藉与显露相结合的书写方式、至情女主人公形象的塑造、与情感相一致的句式变化共同使《洛神赋》成为与宋玉赋作判然有别的情赋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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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校:王旭东)

The Love-writing in On the Goddess of Luo Riv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ove Poem Development

YU Guo-hua

(School of Literature,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12, China)

OntheGoddessofLuoRiveris the highest achievement of love poem in Qin and Han Dynasties. It starts to combine spirit and body and pays attention on spirit praise. The poem shows the beauty of realistic love through the description of hard procedure, the repression of emotion by ethical codes, and the regret and sorrow from that constraint.OntheGoddessofLuoRiversets a good example in describing love implicitly and apparently, using the sentences with realistic emotion, and shaping the image with deep affection.

love poem; Cao Zhi;OntheGoddessofLuoRiver; love

2016-05-19

于国华 (1973 - )男,吉林白山人,吉林大学中国古代文学专业2013级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诗词史。

I206.2

A

1008-6722(2016)03-0003-08

10.13307/j.issn.1008-6722.2016.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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