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庄水墨艺术作品乡土情怀的解读

2016-03-28 07:15聂坚源
成都工业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笔墨山水画艺术

聂坚源

(四川美术出版社有限公司,成都 610031)



陈子庄水墨艺术作品乡土情怀的解读

聂坚源*

(四川美术出版社有限公司,成都610031)

解读了陈子庄的艺术人生及其水墨作品的精妙笔法、幽远意境和乡土情怀。其山水、花鸟画以独特清新的风格、清简邃远的意境、生动别致的造型和典雅精深的笔墨卓立于20世纪后期的中国画坛,在当代中国画界产生了深远影响。作为巴蜀画派的代表,陈子庄的绘画成就和艺术地位举世公认,其影响力推进了当代中国画的艺术进程。

陈子庄;水墨艺术;乡土情怀

陈子庄是在20世纪独特环境下成长的艺术家,其山水、花鸟画以独特清新的风格、清简邃远的意境、生动别致的形态和典雅精致的笔墨卓立于中国画坛。他笔下的巴蜀山水意境幽远、韵味醇厚、格调清奇,笔墨功力极深;花鸟画构思奇巧、形态别致、笔法精妙。陈子庄成为继张大千之后巴蜀画坛的代表,其绘画成就和艺术地位举世公认,他的影响力推进了当代中国画的艺术进程,他的绘画艺术是我国的文化瑰宝。

一、 善于思考的艺术人生

陈子庄1913年出生于荣昌县(今属重庆市),16岁时因不满父母包办婚姻,离家出走,浪迹江湖,开始了卖画糊口的生涯。20余岁到成都,入聘四川军阀之幕。之后他在成都荆关拾遗斋卖画,与书画界往来渐多,并受幕于王缵绪,后受王嘱托,专程赴上海迎接黄宾虹来蜀游历,时逢齐白石也应王邀请来蓉,同住成都文庙街王氏“治园”官邸,朝夕相处,切磋画艺,受益尤深。陈子庄曾和齐白石合作绘制《灯鼠图》,并题过黄宾虹赠王缵绪六尺《峨眉钟秀图》和《青城三岛石》。他对黄宾虹和齐白石的艺术有独到的领悟,进而影响其山水画与花鸟画画风的形成。他对前世名家的优秀遗产广取博收,熔铸深化,法古而不泥古,探求最富生机的传统艺术风范。

陈子庄学画过程曲折而艰辛。他曾自嘲:“习画靠自发,靠天赐,主要靠勤奋。在家受反对,在外被奚落,越是丢不开,终日为画所苦,一生为画所累。早年以画求生存,现今以画遣兴,天天画中游,有苦也有乐。”[1]15820世纪40年代,他常往返于重庆与成都之间,结交各界人士,阅历丰厚。1954年,他调入四川省文史馆,得以潜心于绘画,游览名山大川,不断开拓新的画境。60年代初四川各大型画展均有他的佳作入选。1963年,当选为四川省政协委员后,他仍专情于笔墨,经常进入山区写生,研读中外美学名著。在那段特殊的历史时期,更勃发了他艺术创作的活力,创作了大量山水、花鸟、人物和书法作品。

陈子庄的绘画生涯大致分为4个阶段:1)35岁之前,模仿古人作品,苦练绘画基本功,在卖画中讨生活。2)20世纪50年代,全身心投入现实生活,以写生来捕捉生动画面形象,训练对物象的观察角度和表现方法,在漫长的创作实践中深化艺术修养。3)60年代初期,创作了大量作品,参加“全国写生画展”“迎春画展”“四川、天津国画联展”等,成就斐然,为世人所瞩目。4)1966—1976年。十年浩劫却成为陈子庄特殊的磨练,种种非难加于头上,他傲然置之,闭门读书,与画作为伴,思想升腾了,胸怀更加开朗,修养的升华带来了艺术的精进,绘画创作进入高峰期,作品更加“深厚幽微”,大量佳作从成都仁厚街的简陋小屋流向民间,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画风。这段特殊年代,陈子庄的作品无处发表,无处展览,而其画名却不胫而走。虽然传统绘画的发展处于低潮时期,但他坚信民族的绘画艺术必将传承发扬。

二、 水墨作品中的生动内涵

陈子庄的山水画在取景与布局上极少受传统范式的束缚,较少全景式或鸟瞰式取景,较少宏大的构图对山川做概括的纪念碑式的描写,较少精雕细琢的刻划。但他那不大的画幅却由于描绘对象的单纯、直接和独特,充满了绘画语言的直观生动性,从而避免了传统山水画习见的公式化的构图。中国画品评,将气韵生动与形神兼备列为艺术之最高境界。他对中国传统绘画理论研究较深,竭半生精力研究秦汉碑刻、明清笔迹,终于独辟蹊径,自成风格。

陈子庄踏遍四川各地,用笔墨尽情讴歌大地母亲,其大部分水墨作品均表现四川奇异雄伟的山峦、一望无际的川西平原、滔滔长江、葱茏林木、农家小院、小桥流水……他寥寥数笔概括了蜀中山水,浓浓乡情跃然纸上。描绘田园风情的山水画和花鸟画的风格,前期主要表现为奇险、清新、灵动,后期则表现为自然、真率、平淡。陈子庄作品中的田园乡土气息,以及从自然平淡中透露出来的鲜活感,是有其历史原因的。他年轻时长期生活在基层,了解下层民众的疾苦。其传世作品《嘉陵百渡滩》《江崖孤舟》《蜀山农家》《龙泉山小景》等,均表现蜀中风土人情,把劳动人民的勤劳朴实与四川的自然美景融为一体,散发着浓烈醇香的泥土气息。陈子庄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深刻,除《四书》《五经》外,对老庄哲理尤其推崇。他在题画中的跋语写道:“画中有声,不在笔墨而在意度,观者可以目闻也。”意度是思想意境的深度,而意度高于笔墨,使画外有余音,这就是他孜孜不倦的艺术追求。《山村小景》《山乡独钓》等作品都是反映蜀中农村景色:主人从集市归来,农舍炊烟缭绕;放舟独钓,溪壑寻幽,这在四川的农村随处可见。但经过他信笔涂抹,即成佳作。

陈子庄喜爱名山大川,但更多时候把注意力放在“农村小景”上,在选材上独出心裁、“离众绝致”,在于否定那种认为农村小景不可入画、缺乏美感的偏议。他选材农村小景、田园风光,绝非以前文人对于“竹篱茅舍”“小桥流水”精神渺茫之“赏玩”。其笔下的作品充满蓬勃生机,鲜活意蕴溢出画外,描绘的山水新颖感人,不故弄玄虚,在平凡的小景里写出无限天地。

陈子庄的花鸟画代表作有《细笔桃花》《细笔梅花》及创作于20世纪60年代的《墨荷图》系列作品等。他曾说:“要能懂得画,懂得诗,懂得艺术是不容易的。我的花鸟画都寓有深意,不是无所谓而作。后之览吾画者,必有解人。”其传世作品《红荷图》(现收藏于新都博物馆),采用大幅泼墨笔法,画面数朵荷花点缀,艳丽夺目,“‘翠盖波心出,红云水面铺’,六十二岁次壬寅秋月过新都桂湖,写杨升庵先生句,未能称意,愧甚。”[2]211。他晚年创作的《墨牡丹》《蓝牡丹》系列作品,枝干蔓延,墨绿叶子飘逸,并自题“丹景山静水池侧为山之最高处,上有宋时墨牡丹数本,生岩石间,余于三十年前所见,今写其趣,奉寄沧米同志一览。”[2]216

陈子庄山水画里的峰峦岩壑、房舍人物、鸡鹅牛羊等,着重表现形态的传神。与其说形是准的,不如说更把握了形象的特质,在艺术处理上恰到好处。他创作的《青城山中白头鸟》是栖息在青城山沟壑中的一种鸟类。以最洗练的笔墨概括出白头鸟的机灵和警觉的形态,画面配几丛野竹,半截溪石,反映出荒涧深沟中生机不灭的境界。陈子庄在水墨作品中创造性地运用艺术语言,提取物象的本质特征,以高度夸张的手法,加以人格化的表现,使画面形象扣住了人们的心扉,达到了艺术高度的协调。

三、山水画中的审美情趣

山水画的笔精墨妙,是画家不断进行刻苦研修的表现,并在笔墨之外,展现更广阔的天地。陈子庄谈山水画,常拈出一个“趣”字,笔墨之趣是在技巧上的表现,意趣和情趣则是对画作在意境上的要求。其绘画新颖感人,不故弄玄虚,非常讲究意境的追求和表达。在平凡的小景里写出了无限天地,散发出浓郁的乡土气息。其作品《赶场天》描绘乡村赶场情景,农人或挑担,或背篓,从不同方向赶往集镇,青瓦农舍旁点缀红叶树,画面山林密布,春意盎然。创作于1959年的水墨作品《峨眉道上》,截取峨眉山之一角,远处山峦重叠,近景松林茂盛。阳光下旖旎群山略施浅红,呈现壮丽雄伟的气象。1962年,陈子庄到剑阁县游览,创作了《剑阁写生》系列作品4幅。他以大写意笔法,勾勒出剑阁高低错落的古镇、古栈道及古柏的图像,笔法简洁,设色淡雅。

陈子庄从传统文化中汲取丰富的营养,并萃取西方文艺理论中的有益成分,形成了开放、包容、以人性、仁爱为核心价值的艺术思想体系。生前虽历经坎坷,但其成就奠定了在中国画史上不可替代的崇高地位。他十分善于学习,兼具吴昌硕的笔墨浑厚和齐白石用笔的真率。齐白石作画标举“似与不似之间”,即在具象与抽象之间寻求一个适当的“度”。这种“得意忘形”的境界,正是陈子庄所追求的简而传神的意境。其《黄牡丹》《白牡丹》《芙蓉花》等作品,都表现出梦幻般的风格,构图饱满,运笔放肆,色墨辉映。他学前人绘画,可谓“学一半,撇一半”,经过自主消化,形成独特的风格和意象。

陈子庄的大部分水墨作品小巧玲珑,意蕴盎然,在平凡的景致里展示生活趣味,以情和趣来唤起观众的审美感情。其作品中的“趣”表现在生活情趣和笔墨情趣两方面的统一上,画面中散发出一种书卷气和乡土气。他汲取传统文人画的韵致,取其意而略其迹,因此他的文人画意境涵韵,趣味隽永,天真洒脱,笔墨自然不加修饰,丰富和发展了中国文人画的传统。

陈子庄对象征现实事物的平面符号有独到理解,以强调某一基本元素作为视觉效应的基础来构成画面的主旋律,化实为虚,使每一幅画在“情绪节奏”上有较明显的变异。山水画中的现实,只不过是画家主观情思再造了的现实景色,他以简练、醒目的形式感进行艺术创作,做到以笔墨之自然,合乎天地之自然,创造了平淡悠长、小巧至灵的绘画风格。

他提倡“因意立法”,根据不同的自然景观,寻求和创造新的艺术语言和表现形式,这在他的许多山水画中都可以得到印证。其画作大部分以中锋为主,侧锋兼之,连皴带擦,亦点亦染。在《山乡独钓》《江崖孤舟》及《石林深居》等作品中,鲜明地展现出娴熟、自信、独特的笔墨技巧。他把对象概括得很抽象,但与对象在精神上却十分靠拢,形肖神逼,笔简意足。

陈子庄现存作品中有很大部分作于20世纪70年代,这一时期他的画风已趋成熟,是其创作的顶峰。该时期他的山水画以册页为主,常一口气创作几幅乃至数十幅的组画,可见其创作精力的旺盛。他的大脑似乎存储有无数个画面,每当下笔便一发不可止,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结构布局、笔墨、色彩,各具特色,绝不雷同。浓厚的乡土气息,生动的视野,使画面具有无限的丰富性,在当代画坛中是无与伦比的。

四、反映蜀乡风情的浓墨重彩

陈子庄的山水画大都以巴山蜀水为题材。他较长时间居住在乡村,体验和潜心观察农家生活,“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他对故乡的一往情深融入笔端,创作了大量作品。58岁时创作的大型组画《龙泉山册页》近20幅,气势恢宏,场景辽阔,从不同角度描绘了成都龙泉山脉的景观。册页之一展现龙泉山的整体形态:“山村篱落,晴岚烟树,望之松疏简淡,知为龙泉山景色也”[2]57册页之三描绘龙泉山的春景,满山遍野开放艳丽桃花,农家小院半掩在桃树丛中,“欲寻春去处,且上三百梯”。册页之四以蜀中曲艺大师王华德的高超演技为例,表达艺术之间的触类旁通:“余听王华德鼓猿鹤操,情景宛然,当是精思苦练万遍后始得之者。前人有云:用笔如弹琴,试以琴韵写吾山水,能天机活泼,形似在其中矣。”[2]60册页之九题为“绿竹助秋声”,画面秋竹遍野,怪石横陈,秋意袭人。册页之十一,写意描绘龙泉山景,山泉流淌桃树菜花田间,用枯笔点缀而成。册页之十二描绘龙泉山农家小院的局部景观,房舍座落在丘陵斜坡上,门前种植大面积桃树,土鸡在山坡上奔跑,远山薄雾笼罩,一派田园风光,“此中有佳境,欲说已忘言。”(画作款识)。册页之十三构图奇特,陈子庄热爱龙泉山,这幅彩墨图用粗笔点染,山巅上有古树和庙宇,“晨起行吟,胸次淡然,随兴点染,略得其机趣。”(画作款识)。册页之十六描绘龙泉山的大片森林景观,有高山松柏,也有乔木灌丛,疏密有致,浓淡相宜。

陈子庄的经典之作《龙泉看山图手卷》,长200 cm、宽60 cm,展现了龙泉山春天的美丽图景。其好友丘崎在《忆石壶散录》中写到:“这天来其仁厚街寓所谈话间,他从笔筒中取出这卷日本皮纸,看来他已有预备作此画。他自右向左逐渐把纸展开,边展边画,边画边捲,谈话间画将毕,然后置于床上打开审视一遍,再来补缀点染。因初自右首始画时用笔稍紧,画向左越来越放开,故稍作通盘调整,一幅龙泉看山图卷,山岗起伏,坡砣连绵,春色无尽之意盎然铺陈卷上,然后于右上方落款。”[6]105相对应的作品还有一幅《龙泉秋色图》手卷,以浅墨山丘和黄色树林为基调,呈现出浓浓秋意。

陈子庄热爱巴山蜀水,晚年绘制了大量水墨山水小品,如《蜀江两岸》《武阳北岸》《蜀山放牧》《农家春色》《蜀山雨后》《蜀山春早》等,画面清新淡雅,充满柔情。他笔下的川西小院、江中泛舟、深山老屋等图景,随手涂抹,自然平淡,寄托了无限深情。“用笔顺易而逆难。顺则平实,含舒缓雍容;逆则奇险,多凝重深刻。惟石涛、八大能得其奥诀,余心向往之不易到也。”[2]87《蜀山小景》系列作品寄托了他对故乡的热爱和思念之情。青瓦农舍、松岩民居、多彩秋景、溪边小船、蜀山之趣尽显笔底。“山之全局以气脉联络为主,失之便无生意也。”[2]143他的水墨作品色彩明快、古朴清雅。如《疎篁远帆图》,描绘蜀地江岸风景,远山飘渺,白帆点缀江面,农家掩映在丛林中。《奇秀叠嶂》表现深山图景,飞鸟高飞,林木葱茏,崚嶒兀岸中自有秀逸之气。写意作品《柳荫渔乐图》《赤壁夜游》《柳岸闲牧》等彩墨浚染,数笔勾勒,意韵无穷。成都武侯祠博物馆收藏的《锦官城外柏森森》,用大面积泼墨烘托出森柏茂林之中的锦官城,古树枝干遒劲,遮天蔽日,青瓦红墙隐藏在密林中,让古蜀文明跃然纸上。

五、结语

陈子庄的绘画艺术已成为中华民族文化遗产的一部分。他有丰厚的文化底蕴,其作品既有古韵,也有现代感,在绘画史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他是一位学问深邃、思想深刻的艺术家、美学家,贡献于中国现代美术史的是一种独到的淡泊之美的表现方式。他通过小品画所阐释的传统人文精神是极其可贵的。

[1] 陈寿民.石壶艺术研究[M].成都:四川美术出版社,2013.

[2] 四川美术出版社.百年陈子庄[M].成都:四川美术出版社,2014.

An Analysis of the Feelings for Native Land in Cheng Zizhuang’s Chinese Paintings

NIEJianyuan*

(Sichuan Fine Arts Publishing House Co.,Ltd.,Chengdu 610031,China)

This paper discusses his artistic life, exquisite brushwork, ink painting and artistic conception and local feelings.Chen Zizhuang landscape, his flower and bird painting with fresh and unique style, mysterious distant mood, vivid and unique style and elegant deep color produces a far-reaching influence in the late 20th century Chinese painting, as well as in the world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painting. As the representative artist of Sichuan school, Chen Zizhuang painting achievement and the artistic status are universally recognized, and his influence will promote the course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painting art.

Chen Zizhuang; ink art; local feeling

10.13542/j.cnki.51-1747/tn.2016.01.009

2016-01-27

聂坚源(1957— ),男(汉族),河南内黄人,副编审,研究方向:艺术类图书策划与编审,通信作者邮箱:ngw43@163.com。

J205

A

2095-5383(2016)01-003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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