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佚文《勅封孺人李氏墓志铭》系年

李成晴(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北京　100084)



汤显祖佚文《勅封孺人李氏墓志铭》系年

李成晴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北京100084)

摘要：蒋廷铨纂《（康熙）上杭县志》卷十所载汤显祖《封孺人李氏墓志铭》一篇，是汤显祖的集外佚文，通过文献查考，可推定本文的系年为万历三十四年，即公元1606年。

关键词：汤显祖；佚文；《上杭县志》；《封孺人李氏墓志铭》

清蒋廷铨《（康熙）上杭县志》卷十（影印康熙丁卯上杭县署刻本）“艺文下”载有汤显祖《勅封孺人李氏墓志铭》（见图1）一篇[1]，为徐朔方所笺校的《汤显祖全集》①汤显祖.汤显祖全集[M].徐朔方,笺校.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99.及《汤显祖诗文集》②汤显祖.汤显祖诗文集[M].徐朔方,笺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所未收，今标点整理如下：

今上岁庚辰夏，余从司成戴公洵于太学，同游者若而人。闽之上杭近阳张君以才俊，交臂欢甚。向后两都一再见，或寓书相劳问而已。岁乙巳，报君吉州郡丞书来，期余鹭洲之上。余甫命驾而君已投簪去官，怅怏无所可语。迨于今而以孺人之讣与其铭来属矣。嗟夫，人生聚散显晦，存殁欣戚，岂有常哉？远意不敢辞，按状：孺人邑隐君子李春生女也。幼孝谨有慧，哭其母蓝孺人，累日弗食。稍长，益端好，为大父庄、大母罗孺人所怜重，曰：“必以嫁士人。”而是时张君恩方在提抱，言笑已自殊颖。遇相人者曰：“儿有贵征，封公大本。”母饶孺人亦复心异之，曰：“求子舍，必得贤孝者乃可。”君年十六，举郡诸生高等，春生公一见而心许之，曰：“是殆能婿吾女者。”越四、五年，而始成言以归。盖两家邑望姓，又各异其子女，不以漫许人。人多求者，往往居间为甚言，久而后合，天也。孺人归，不修珠珥之，不闻笑语之声，事舅姑如父母，日恭谨有常。封公乃大喜曰：“是真能妇吾子者。”平居操井臼甚劬，能下其冢诸姑之属，而笃于宗姻，慈其下人，以比于其邻。无疾言遽容，肃如也，雍如也。常以机杼缕绩之务，伺君课文字至夜分。君常以积思苦不寐者数月，孺人为不寐者亦数月。盖君年三十而始举于乡，孺人为色喜弥月。而封公捐馆舍，孺人乃益悲伤曰：“何大人之不食其报也。”惟而丧，爵踊无算，而日夜婉慰其姑太孺人曰：“有子可以仕，无过伤。”岁甲午，君及强仕矣。负才美，必以一第春官为艳。孺人然语君曰：“恐吾姑之不逮禄也。”君不得已，就除，得山东青州郡理。苦北海地寒远，独以孺人俱。无何而太孺人之讣至矣。孺人投地擗哭曰：“吾姑能终事四尊人，拭巾捧夷，而吾独不逮视吾姑以终，吾何为妇也乎？”数绝而后起，则君之伯兄讣踵至矣。奔以佐事，能卒君之为人子、为人弟者，孺人之礼也。又三年而长子殇，有孤，遗妇戾，不能为其母。孺人且泣且谕，日夜抚孤孙，相吊殊苦。服除，君起补东粤廉州理，姒媪皆来贺曰：“廉池富珠，而炎州多翠，美矣乎！”孺人矍然谢曰：“在青州，吾能以吾夫清，徒廉不能以吾夫廉耶？北海虽寒，南海虽热，吾心一也。”比至，民果有献珠者，孺人闻之曰：“先姑不能逮此，而吾荧荧然以，何以见先姑于地下？君必却之。”比行部，则又语君曰：“凡行为大吏，察吏民隐伏屑瑟而已。得则大吏受其名，不则君承其祸。喜事而裂，宁畏事而完。无以妇人之言怯也。”君欣然识之。所至按吏事，察繇俗，称廉以平。归必谢曰：“孺人，吾益友也。”比三年课最，封制曰“孺人”。躬綦缟之节，赞羔丝之理，称贤助矣。会内征，竟以忌者量移江以西，贰守吉。孺人怅然不欲俱曰：“君亦可以倦游矣。”未几，致仕去。去年而孺人病不起。夫孺人之先，包孺人寿至百有十岁，若罗若饶，皆垂九十。而孺人以六十终，宜君不能无致憾于怀也。

铭曰：相攸以徂，得其士夫。择妇以处，得其士女。弱冠而笄，迟归有时。堂上之事，终始以礼。语必称姑，孝思不渝。相君于理，南北其海。惟清惟平，帝美贤贞。徙于吉，复于室。幽而多忧，亦云好逑。靡折靡究，六十为寿。室也维良，圹也维臧。

天星之麓，宜其子孙。

按徐朔方先生《汤显祖年谱》“万历八年庚辰”：“游南京太学，为四明戴洵所赏识。”[2]与《墓志铭》开篇所云“今上岁庚辰夏，余从司成戴公洵于太学”相合。又汤显祖《青雪楼赋序》曰：“四明戴公，是万历庚辰岁予游太学时师儒祭酒也。”[2]《太学同游记叙》：“吾师四明戴公实临太学。”[2]皆提及万历庚辰岁从戴洵游太学一事，足证蒋廷铨《（康熙）上杭县志》所载《勅封孺人李氏墓志铭》一文确为汤显祖所作。

关于本文之系年，据文首所言“今上岁庚辰夏”，即明神宗万历八年（1580年），为汤显祖游太学初遇张恩的时候，时汤显祖（1550 - 1616年）31岁。至“岁乙巳”张恩与汤显祖“期鹭洲之上”时，则当为明神宗万历三十三年乙巳（1605），时汤显祖56岁。两人虽相约鹭洲，然而并未会面，张恩即辞官而去，也就是《墓志铭》所说的“贰守吉。孺人怅然不欲俱曰：‘君亦可以倦游矣。’未几，致仕去。”辞官的第二年，孺人病故，张恩给汤显祖发来讣告并请他撰写墓志铭（迨于今而以孺人之讣与其铭来属），汤显祖此文当即作于是年，也就是明神宗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时汤显祖57岁。

本文不知何故为《玉茗堂全书》所失收，因张恩为上杭人，汤显祖为张恩妻子所写的墓志铭被《上杭县志》所载录，佚存系乎一线，是颇值得珍视的。徐朔方先生《汤显祖年谱》中未提及张恩其人，此篇佚文对研究汤显祖的交游有补证价值。检《汤显祖全集》中的墓志之作，卷四〇《玉茗堂文》所收计有5篇，卷五一《补遗》辑补2篇，另有何天杰据石碑补《明故南营聂公冯氏孺人合葬墓志铭》一篇[3]。总的来说，汤显祖不像许多作家那样谀墓之作连篇累牍，足以看出在特重褒彰的时代，他的下笔和编集态度还是相当审慎的。

图1　影印康熙丁卯上杭县署刻本《勅封孺人李氏墓志铭》

参考文献

[1]蒋廷铨.康熙上杭县志[C]//国家图书馆分馆.清代孤本方志选:第1辑.第30册.北京:线装书局,2001:805-809.

[2]徐朔方.汤显祖年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45.

[3]何天杰.汤显祖佚文一篇[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5):150-152.

(编辑：刘慧青)

On the Writing Year of Tang Xianzu’s Lost Article Called Concubine Li’s Epitaph

LI Chengqing
(School of Humanities,Tsinghua University,Beijing,China100084)

Abstract:Concubine Li’s Epitaph (《封孺人李氏墓志铭》),a Tang Xianzu’s lost article,was included by Jiang Shiquan’s Shanghang County Annals(《上杭县志》).Through text research,we can point out that this article was written in 1606.

Key words:Tang Xianzu; Lost Article; Shanghang County Annals; Concubine Li’s Epitaph

作者简介：李成晴(1987- )，男，山东淄博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与文献

收稿日期：2014-09-04

DOI：10.3875/j.issn.1674-3555.2016.02.014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3555(2016)02-01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