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作《奥西曼迭斯》管窥雪莱心中的“东方”

2016-07-13 01:54何宏伟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外语系广西柳州545001
名作欣赏 2016年18期
关键词:雪莱想象

⊙何宏伟[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外语系,广西 柳州 545001]



从诗作《奥西曼迭斯》管窥雪莱心中的“东方”

⊙何宏伟[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外语系,广西柳州545001]

摘要:东方是英国浪漫主义时期文学领域的一个重要话题,雪莱的诗歌《奥西曼迭斯》描述沙漠中残存的伟大帝王的雕塑,可反映出,作者认为尽管专制帝王曾不可一世,但也不能长久,仅是历史的匆匆过客。所有的荣耀辉煌也仅是昙花一现。从创作背景分析,昔日辉煌的“东方”在作者的眼中如此败落,如过眼烟云,长河一瞬。东方的形象在雪莱的心中得到某种程度的间接映射。作为一种叙事方式,在对“东方”的想象与改写中,流露的是作者的精神优越感。

关键词:东方奥西曼迭斯雪莱东方形象

东方是浪漫主义时期文学领域的一个重要话题。遥远的东方赋予作家们想象的空间,他们对东方的向往、表达的情感、创造出的作品,宛如盛开在花园里的朵朵鲜花,为人们带来美的愉悦与享受。

浪漫主义诗人们为了迎合当时的社会对东方的热恋和向往,把自己的写作目光转向遥远的东方。东方赋予他们奇思妙想,赋予他们创作的素材和灵感思维。诗人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笔下,东方总是一个神秘浪漫而又让人魂牵梦绕的地方,充满无尽想象。他的诗歌《奥西曼迭斯》(Ozymandias)描述沙漠中残存的奥西曼迭斯雕塑,通过分析该诗,可反映出,作者认为尽管专制帝王曾不可一世,但也不能长久,仅是历史的匆匆过客。所有的荣耀辉煌也仅是昙花一现。从创作背景分析,昔日伟大辉煌的“东方”在作者的眼中如此败落,如过眼烟云,长河一瞬。东方的形象在雪莱的心中得到某种程度的间接映射。作为一种叙事方式,在对“东方”的想象与改写中,流露的是作者的精神优越感。

一、《奥西曼迭斯》的解读1817年雪莱写下了他最为著名的十四行诗之一:《奥西曼迭斯》。他以一个从沙漠中归来的旅行者视角,为读者描述他所看见的沙漠中残存的奥西曼迭斯雕塑。那么奥西曼迭斯是谁呢?他就是古代埃及的国王拉莫西斯二世(Pharoah Rameses II)的希腊语名字。作为古埃及第十九王朝法老,他(约公元前1279年至约公元前1213年在位)在位约67年,96岁时去世。他是古埃及历史上统治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法老,埃及在他的治理下呈现一派繁荣的景象。他热衷于修建各种大型的土木工程,类似中国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埃及各地都留下了与他有关的建筑,他甚至在他的老祖宗、许多埃及前代的法老修建的建筑上也雕刻下自己的名字。敌人惧怕他,臣民爱戴他,神灵保佑他。他无疑是埃及历史上最为重要的法老之一。现今尼罗河上的庞大的狮身人面像,就是人们纪念他权力的象征,并永久怀念其权威与丰功伟业。在《圣经·出埃及记》中,追赶摩西,在红海受阻的法老就是此人。

在英国伦敦大不列颠博物馆有拉莫西斯二世的巨石头像。该雕像下有如下的铭文“:我是奥西曼迭斯,万王之王;若有人想知道我是谁以及我躺在哪里,就让他在某些功绩上胜过我”(I am Ozymanidas,King of Kings;If anyone wishes to know what I am and where I lie,let him surpass me in some of my exploits)(杨绛译)。诗人雪莱曾经来过这儿参观过,从中他获得了灵感,根据一些传说和历史的材料,写了这首十四行诗,并以Ozymanidas来命名。诗中有这样一句,“我是万王之王,奥西曼迭斯,功业盖物,强者折服”(My name is Ozymandias,King of Kings: Look on my works,ye mighty,and despair)!我们可以想象这位昔日伟大的君王的舍我其谁的霸气和光芒万丈的王者之气。可是通读全诗,我们看到只是茫茫沙漠中的“两条巨大的石腿半掩于沙漠之间”(Two vast and trunkless legs of stone/Stand in the desert),“一张破碎的石脸”“抿着嘴,蹙着眉”(a shattered visage lies/whose frown/And wrinkled lip and sneer of cold command)。不见昔日的辉煌,放眼只是漫天黄沙,破碎散落于沙漠中的雕像,使人想起“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岁月的无情流逝,满目荒凉凄怆之感涌上心头。

读罢该诗,雪莱是在讲述一个悠远古老王国的故事和一个天之骄子的往昔,他运用十四行诗阐述历经风雨滚滚红尘的变迁,来揭示一个主题:人性的弱点在于炫耀自我,用泰戈尔的诗歌描述,“充斥历史书的是帝王征战和财主炫耀财富的廉价故事”,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岁月的长河里,君王的权势极为虚无,时间和大自然才是永恒的。

不可一世的君王生前富有四海,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岂不知,历经千载风云变化之后,后人所见到的只是:破碎的石脸半埋在沙地里,一切已经烟消云散,荡然无存。原来想使自己的伟业“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的愿望最终落得让人笑话的地步。这颇与中国的千古一帝秦始皇有异曲同工之妙。君王想要的永垂青史只是一场美梦,镜花水月而已。在时间和历史的长河面前,一切都终将消失殆尽。创作这首诗,雪莱试图向我们表明尽管专制帝王曾不可一世,但也不能长久,仅是历史的匆匆过客。所有的荣耀辉煌也仅是昙花一现。读者想到的是生命的消逝与有限,宇宙的永恒与无穷,对人的触动不仅限于感伤。

二、雪莱的“东方”18世纪末到19世纪中期,是“东方”在欧洲的复兴时期。最初的时候,欧洲人心目中的东方主要是从地理上界定的,不是人们意识形态上的东方。雪莱创作的诗歌也直接或间接地涉及东方,是在西方重构东方的大环境下,诗人在诗歌中虚假设定的东方,现今也没有太多的证据证明在他短暂的一生中,他曾经到过东方。

“东方”的英文单词“orient”起源于拉丁语,指的是太阳升起的地方(rising or east),字典解释为:世界的东部,特别指中国和日本。而对应的单词“occidens”指的是西方,太阳落山的地方,也起源于拉丁语。这两个单词用来表示地理空间位置。然而随着东西方文化贸易的交流往来,“orient”越来越被赋予更多的文化意识形态的内涵。这个单词已经从地理意义上的含义逐渐延伸到了政治、宗教、思想意识方面。雷蒙·史华伯(Raymond Schwab)撰写了《东方的复兴》(La Renaissance orientale),他对西方文学(指1765到1850年)中的东方想象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描述,而“东方复兴”一词就来自于这本书的书名。实际上,真正到过东方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却有很多人对东方迷恋和向往。

在社会大环境下,英国社会经历了经济与社会的变革,圈地运动造成大量的农民失去土地,来到城市,成为廉价的劳动力。机器取代人力,大批工人失业,流落街头,妇女与儿童找不到工作,苟延喘息,财富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物价飞涨,工资骤降,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作家们个人的生活情感上发生种种变故。各种因素促使他们寻找一个精神的庇护所,心中的世外桃源,他们选择了“逃向”东方。东方成为他们“精神的家园”——心灵的栖息地。

对异国的认识只能是在有限的客观基础上的想象,人们用离奇的幻想填补异域知识的空白。文学,特别是浪漫主义文学,有一种异国情调的美学追求,异域、远方往往能给诗人、作家们带来一个想象的释放地和审美的安置所。英国现实生活中的“中国风”(Chinoiserie)一度非常流行,光洁的瓷器,飘逸的丝绸,健体的茶叶和巧夺天工的园林艺术令英国人,令欧洲人无比地心动,拥有这些,成为一种时尚和身份地位的象征。1300年,《马可波罗游记》(The Travels of Marco Polo)一书在欧洲出版。在他的书中,中国被描述为四处是无穷无尽的财富,宏伟壮观的城市,无穷的商机,完善方便的设施,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国社会繁盛昌明,工商业发达、市集繁华热闹、普遍流通的纸币等令欧洲人无比狂热迷恋,他们做着有关中国的发财美梦。时间的脚步永不停止,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历史的河流大浪淘沙。1793年,即乾隆五十八年,马戛尔尼(George Macartney)率英国政府代表团访华,以给乾隆皇帝祝八十寿为名。而这个时候英国的工业革命已经是风起云涌,热火朝天,各种新鲜别致的工业品层见叠出。英国人向中国皇帝提出通商,进行贸易开拓中国市场的要求,结果被“天朝大国”拒绝,一无所获。“事实上,触目所及无非是贫困落后的景象”,这是随行的财务总管巴罗得出的一项结论。斯当东男爵写道:“(清)贫穷得令人惊讶,一路上我们丢掉的垃圾,被人捡去吃”“叫花子一样的军队”。西方世界对中国评价的起点因为英国使团的沿途见闻与相关行程的记录从此发生转折。中国形象在欧洲人的心目中发生变化。一个民族宛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欧洲人发现,中国人实际上仍处于半野蛮状态,愚昧而又骄傲。

雪莱处于一个变化和动荡的时代,他于1817年创作了这首诗歌。从《奥西曼迭斯》中,读者可以读到雪莱对古代埃及君王的消解,也可以看到他对沧桑变化的认识,他经历的社会变化会影响到他对历史事件的看法,“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世界是永恒发展的。朝代的更替,家族的兴衰,人的悲欢离合与生老病死,人事的变迁,所有的一切在不停地变化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时光如箭,岁月流逝。昔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富甲天下的千古一帝奥西曼迭斯的所有一切已经变成落花流水,镜中月,水中花。“众王之王”的他“鄙视一切”,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过其丰功伟绩。“强悍者呵,谁能和我的业绩相比!”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历经千载风云变幻,现今的人们除了从《圣经》里《出埃及记》(Exodus)有关摩西故事的有限的记载之外,难见任何有关他的丰功伟绩的记录,仅有的一点文献中所透露的信息只是一个残暴自大的君王的形象。

作为革命的诗人,雪莱通过对奥西曼迭斯巨大石像的荒凉破落的描写,抒发了反专制,反强权与不平等。但是,其描述给读者的感觉是作者运用一种优越的居高临下的姿态,具有精神优越感,诗歌里充满了不公平、强权的话语。因为读者可以明显看出,作者对这位昔日伟大东方皇帝的成就贡献避而不谈。而且我们看到,诗人创作诗歌,是为了抒发理想,鞭挞自身社会的丑恶和黑暗面,但借用00的材料却是东方的一位伟大君王,而且是负面形象的材料。不能不说,这与英国工业革命之后,国力变得强大,而当初那些凭借幻想与想象,以及书本上片言只语得到的有关东方的奇伟的某种雾里看花似的印象,在18世纪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辉煌。在另一首史诗《希腊》(Hellas)中,雪莱表达了自己的文化理想。雪莱认为,希腊是文明的发源地。中国、印度、美洲土著人等是还没有经过驯化的野蛮无知之人。在雪莱和一些其他的文人看来(甚至工业革命之后许多欧洲人士),以中国为首所代表的东方,已经沦落成为专制停滞的象征;在《希腊》中,他这样写悲惨的中国人:可怜的中国人,及悲惨的日本人,他们的境况比那些进行偶像崇拜的野蛮人更加糟糕。

在《希腊》末尾他这么写道:“萨杜恩和爱神将从长睡里/醒来,比已倒下的那些/立起来的一个、依旧不屈的/许多神灵都更善良光辉……”作者在注释中这样评价诗中的各类神灵:他认为“己倒下的”是指希腊、亚洲和埃及的那些神灵;“立起来的一个”,是耶稣,由于他的出现,异教世界那些偶像便由于被崇拜而受到惩罚;这些偶像充满了迷信和令人恐怖的成分,与天真快乐的“Saturn and Love”(萨杜恩和爱神)相比,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显而易见,在雪莱的心中,中国已经是一个愚昧落后无知的国家,人民信奉的是一些怪异的神灵,这些怪异的神灵同印度人信奉的怪异的神灵一样,影响或统治着人们的理解能力,左右着他们的思想行为。

三、结语东方是浪漫主义时期文学领域的一个重要话题,柯尔律治、拜伦、雪莱等的一些作品都显示了东方在英国文学家创作想象中的重要性。德国著名的东方学家顾彬说过:“每一项文化交流同样是为了维护交流者自身的利益”,“其自身的利益都在于推动本民族的发展。”

作家或诗人在创造形象时,一般都以自我文化认同为前提,来对异文化进行审视和改造。在与异文化相遇后,把个人感受、经历和印象付诸笔墨,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制约,其中创造者的文化认同总会以一种显性的或隐性的方式释放影响,而“书写”于形象之中。雪莱的诗歌《奥西曼迭斯》,从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出创作者对东方的态度,以及认识的深浅程度,也折射出创作者的真实动机,作为一种叙事方式,在对“东方”的想象与改写中,流露的是作者的优越感。实际,崇尚进步与富强的英国夸大了东方的停滞与贫困,在异国形象的塑造中包含了塑造者的想象与欲望的投射,这是英国人的文化心理产生出来的,与其说是西方人对于东方的认识,不如说是西方人关于东方形象的和这种想象所意味的他们自身文化潜意识中的某种自足结构。

①雪莱著,江枫主编:《雪莱全集》(4),江枫译,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74-75页。

②顾彬:《霍甫曼萨与中国》,上海文化出版社2001年版,第148页。

目“英国浪漫主义文学中的‘异国情调’和‘东方形象’研究”(KY2015LX597)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何宏伟,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外语系副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英语教育。

编辑:郭子君E-mail:guozijun0823@163.com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5年度广西教育厅高等学校科学研究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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