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权移交前的缅甸

李晨阳

正如缅甸总统府政权移交委员会秘书吴佐铁所说，巩发党把国家权力移交给民盟是缅甸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政党轮替和政权和平交接，这在缅甸政治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从缅甸1948年独立到1962年军人发动政变，缅甸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盟以及从中衍生出来的联邦党赢得了历次大选，所以没有出现政党轮替。1962年至2010年是军人长期执政，期间1990年虽有过大选，但军人并未将权力移交给胜选的民盟。2011年3月，军人虽然宣布将国家权力移交给民选政府，但有鉴于巩发党与军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将权力从左手换到右手。

2016年1月23?27日，笔者赴缅进行调研，与缅甸政府官员、即将卸任的议员和新当选的议员、智库学者和非政府组织代表进行了广泛的交流。令人欣慰的是，合作与和解已经成为缅甸政权移交的主旋律，阳光真的可能要照进缅甸了。

所谓合作，是指包括军队、政府、议会、巩发党在内的执政集团与候任的民盟之间的积极互动、相互妥协和配合。2015年大选结果出来后，缅甸总统吴登盛、联邦议长吴瑞曼、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大将和巩发党执行主席吴铁乌均表示承认选举结果，尊重人民的选择，并承诺与民盟合作，确保政权平稳过渡。此后民盟主席昂山素季多次与吴瑞曼、吴登盛和敏昂莱会面，尤其是昂山素季与军政府前最高领导人丹瑞的会面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我们知道，丹瑞在位期间，几乎不容许下属在他面前提及昂山素季的名字，并且组织修订了阻止昂山素季成为国家总统的2008年宪法，他本人和军政府高层还曾根据星相学家的建议，集体身穿女性筒裙公开露面，以阻止昂山素季上台。但面对大选结果一边倒的局面，丹瑞表现出了惊人的政治智慧，在吴瑞曼的协调下，2015年12月的某一天，丹瑞亲自与昂山素季在内比都进行了长达两个半小时的会谈。双方虽然未透露会谈的细节，但丹瑞会后公开表示昂山素季是“缅甸未来的领袖”，昂山素季也承认与丹瑞取得了共识。这表明双方在修改宪法、昂山素季未来能否就任总统以及新政府的权力分配等重大问题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所谓和解，不仅仅是指军人集团与民盟化干戈为玉帛，更重要的是民盟致力于组建一个包括各方力量的新政权体系，力求实现各大政治力量的共存。目前已经出炉的联邦议会领导人名单就清晰地展现了民盟的这一设想。民盟推荐的候选人吴温敏当选人民院议长;巩发党推荐的候选人吴帝昆妙当选人民院副议长，他是克钦族，是一位退役将领。民族院议长曼温凯丹虽然也来自民盟，但他是克伦族，并且是与昂山将军1947年一起遇难的克伦人领袖曼巴凯的孙子;民族院副议长吴埃达昂现任若开民族党名誉主席，曾任若开民族发展党主席。从调研中还得知，缅甸新政府的组成将在36个部门的基础上有所减少，但不会大幅裁减公务员，并且会有部分政府部长留任，民盟的联邦议员一般不会进入政府任职，相反部分有能力的无党派人士会被延揽入阁;前联邦议会议长兼人民院议长吴瑞曼将会得到妥善的安排，可能在新政府体系中担任要职;总统、副总统候选人仍将体现军人、民盟和少数民族三大政治力量的联合。

不过，也有人质疑这种和解、合作的态势能否保持下去。首先是丹瑞和昂山素季的身体状况。只要这两人健康状况良好，他们就可以控制住军人集团和民盟;一旦这两人或者其中一人出现健康问题，原来达成的协议是否能顺利执行，让人担忧。就难以执行。其次是民族和解问题。吴登盛任职期间，大力推动国内和解进程，但是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尽管2015年大选中民盟在少数民族聚居区取得了突破，但相当多的少数民族上层人士却被排除在新政权的体系之外，而这些人恰恰是将来民族和解谈判的对象，大选的结果无形之间加剧了少数民族上层与民盟之间的矛盾。另外，未来修宪时如何满足少数民族的联邦制诉求，同样是一个大问题，尤其是军队对此可能有不同意见。第三是社会经济的发展问题。缅甸的政治转型已进入了第二个五年，如果民主不能为老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普通民众生活得不到改善，昂山素季和民盟同样可能会失去一些民众的支持。

缅甸的政治转型中还存在很多不确定性，但对于这样一个发展中国家，我们应持宽容态度，鼓励其沿着民众选择的道路前行。相信一个民主、和平、发展、开放的缅甸有利于中国的长远利益。由于地缘政治因素的影响，也相信在当前的全球战略格局中，缅甸不会走向中国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