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入篮”与国际货币体系未来走向*

2016-11-26 08:56李俊久姜默竹
现代国际关系 2016年6期
关键词:货币人民币

李俊久 姜默竹

人民币“入篮”与国际货币体系未来走向*

李俊久 姜默竹

人民币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即“入篮”,是中国作为新兴大国崛起的必然结果。其背后也有中国对自身正当利益的合理诉求,即改革不合理的国际货币体系,参与完善全球货币金融治理、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制度担保,借助外力倒逼国内金融体制改革,并提升中国加快改革开放之承诺的可信度。人民币“入篮”将促进国际货币体系的多极化,未来国际货币格局更可能是“一超”(美元)、“两强”(欧元、人民币)、“两小”(英镑、日元)并存。为此,中国需要准确定位自身角色,广泛寻求深层共识,参与供给国际公共产品。

人民币 特别提款权 国际货币体系 货币格局多极化

[作者介绍] 李俊久,吉林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世界经济、国际金融与国际政治经济学;姜默竹,吉林大学东北亚研究院在站博士后、博士,主要研究国际金融与国际政治经济学。

2015年11月30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执行董事会完成了对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每五年一次的例行审议。审议结果是,中国在“出口规模”和“货币可自由使用”方面已达标,人民币将在2016年10月1日正式加入SDR,届时SDR的篮子货币权重将由美元41.9%、欧元37.4%、英镑11.3%、日元9.4%调整为美元41.73%、欧元30.93%、人民币10.92%、日元8.33%、英镑8.09%。对此,IMF总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表示:“执行董事会关于将人民币纳入SDR篮子的决定,是把中国经济融入全球金融体系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这一决定也是对中国政府过去几年里货币和金融体系改革成就的认可。这些努力的持续和深化将会带来更有活力的国际货币和金融体系,后者反过来又会支撑中国和全球经济的增长和稳定。”*“IMF’s Executive Board Completes Review of SDR Basket, Includes Chinese Renminbi”, IMF Press Release, https://www.imf.org/external/np/sec/pr/2015/pr15540.htm.(上网时间:2015年12月4日)人们不禁要问:当今的国际形势发生了什么变化,让人民币“入篮”被国际社会列为重点考虑的议题?除了国际大背景,中国自身推动人民币“入篮”有什么样的考量?人民币“入篮”将如何影响国际货币体系的未来走向?本文拟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和解读。

一、新兴大国崛起对人民币“入篮”的助推作用

进入21世纪,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大国群体性崛起。在这些新兴大国中,除南非外的金砖国家都有较大的国土面积、人口、市场规模以及较齐全的资源种类,都有经济改革开放和国家振兴的强烈愿望,都呈现强劲而持续的经济增长态势,都是世界经济中新的上升力量,都是地区政治稳定与安全的主角和世界事务的重要参与者。*宋玉华、姚建农:“论新兴大国的崛起与现有大国的战略”,《国际问题研究》,2004年第6期,第50~51页。虽然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金砖国家的经济增长放缓,但仍日益成为国际经济和金融秩序中的一支重要力量。截至2015年,金砖国家在世界GDP中的排名情况是:中国第2、印度第7、巴西第9、俄罗斯第12、南非第33,五国加总占世界的1/5强(22.53%)。*IMF, World Economic Outlook Databases, http://www.imf.org/external/ns/cs.aspx?id=28. (上网时间:2016年5月4日)更重要的是,金砖国家在国际经济金融治理中的参与程度和权力地位显著提升。

首先,金砖国家积极参与全球经济金融治理。一方面,作为二十国集团(G20)的成员,金砖国家积极推动全球经济金融治理机制由七国集团(G7)向G20的转变,实现了新兴国家特别是新兴大国与西方大国的共治,为制衡后者特别是美国在全球经济金融治理中的垄断权力提供了机制化保障。*崔志楠、邢悦:“从‘G7’时代到‘G20’时代——国际金融治理机制的变迁”,《世界经济与政治》,2011年第1期,第134~154页;李巍:“中美金融外交中的国际制度竞争”,《世界经济与政治》,2016年第4期,第112~138页。另一方面,积极寻求提升在主要国际经济金融组织中的发言权。截至目前,除南非在IMF的投票权由先前的0.770%降至0.64%外,其他金砖四国均有提升,其中,中国由3.803%升至6.14%,印度由2.336%升至2.66%,俄罗斯由2.385%升至2.61%,巴西由1.713%升至2.24%。*IMF, “IMF Members’ Quotas and Voting Power, and IMF Board of Governors”, https://www.imf.org/external/np/sec/memdir/members.aspx.(上网时间:2016年5月20日)在国际复兴与开发银行(IBRD)这一世界银行集团的关键决策机构中,较之于2010年4月25日投票权改革方案通过前的情形,到目前为止,除巴西由2.06%降至1.85%、南非由0.84%降至0.78%外,其他金砖三国均有提升,其中,中国由2.77%升至4.65%、印度由2.77%升至3.06%、俄罗斯由2.77%升至2.91%。*World Bank, “International Bank for Re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Subscriptions and Voting Power of Member Countries”, http://siteresources.worldbank.org/BODINT/Resources/278027-1215524804501/IBRDCountryVotingTable.pdf.(上网时间:2016年5月4日)

其次,金砖国家创建并强化了区域金融合作机制。一方面,加强区域货币合作和推进本币贸易结算。先是在巴西利亚峰会上首次宣布“对有关区域货币机制进行研究,并讨论四国可就此开展的合作方式。……将研究货币合作的可行性,包括四国本币贸易结算等”*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金砖四国’领导人第二次正式会晤联合声明”,http://wcm.fmprc.gov.cn/pub/chn/gxh/zlb/smgg/t688360.htm.(上网时间:2016年5月10日),后是在三亚峰会上签署《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金融合作框架协议》,稳步扩大本币结算和贷款的业务规模、合作发行债券、促进成员行在经济金融形势方面的信息交流。另一方面,创设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和应急储备机制。2014年发表的《福塔莱萨宣言》为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和应急储备安排确立了框架协议。开发银行法定资本1000亿美元,初始认缴资本500亿美元,由创始成员国平等出资,旨在为金砖国家以及其他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可持续发展项目筹措资金。应急储备安排初始规模1000亿美元,其中,中国出资410亿美元,俄罗斯、巴西、印度各出资180亿美元,南非出资50亿美元。该机制旨在通过货币互换提供流动性,帮助成员国应对实际及潜在的短期收支失衡压力,加强全球金融安全网,并对现有国际机制形成有益补充。*“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六次会晤福塔莱萨宣言”,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07/17/c_126762039.htm.(上网时间:2016年5月10日)

与此形成巨大反差的是,新兴大国在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中尚未取得应有的地位。首先,新兴大国货币并非重要的外汇储备货币。截至2015年第4季度,在IMF已分配的外汇储备中,美元占比64.06%、欧元19.91%、英镑4.88%、日元4.08%、澳大利亚元1.90%、加拿大元1.88%、瑞士法郎0.31%,包括新兴大国货币在内的其他币种仅占比2.99%。*IMF, “Currency Composition of Official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COFER)”, http://data.imf.org/?sk=E6A5F467-C14B-4AA8-9F6D-5A09EC4E62A4.(上网时间:2016年5月12日)其次,新兴大国货币并非全球外汇市场的主导性交易货币。截至2013年4月,在全球场外外汇交易中,美元占比87.0%、欧元33.4%、日元23.0%、英镑11.8%、澳大利亚元8.6%、瑞士法郎5.2%、加拿大元4.6%。相比之下,新兴大国货币的占比为:人民币2.2%、俄罗斯卢布1.6%、南非兰特1.1%、巴西雷亚尔1.1%、印度卢比1.0%。*BIS, “Triennial Central Bank Survey: Foreign Exchange Turnover in April 2013: Preliminary Global Results”, http://www.bis.org/publ/rpfx13fx.pdf.(上网时间:2016年5月12日)再次,新兴大国货币并非主要的国际金融资产。截至2015年9月,美元、欧元、日元、英镑这四种可自由使用货币在所有部门的资产占比高达88.8%,其中,美元48.0%、欧元30.3%、日元5.2%、英镑5.3%;负债占比高达89.9%,其中,美元52.3%、欧元28.8%、日元2.9%、英镑5.9%。*BIS Statistical Bulletin, March 2016.最后,新兴大国货币并非SDR的篮子货币和计值货币。SDR在1969~1980年间曾由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16种货币构成和计值*最初进入SDR的16种货币包括美元、英镑、日元、法国法郎、德国马克、意大利里拉、加拿大元、荷兰盾、比利时法郎、瑞典克朗、挪威克朗、丹麦克朗、西班牙比塞塔、奥地利先令、南非兰特、澳大利亚元。1976年,IMF用沙特里亚尔和伊朗里亚尔替代了丹麦克朗和南非兰特。,体现了一定程度的代表性和公平性,但自1981年1月1日起改为美元、日元、英镑、德国马克、法国法郎五种篮子货币,1999年后再改由美元、欧元、日元、英镑四种篮子货币计值。这样的格局具有明显的不公平性,也未体现出近年来新兴大国与发达国家力量此长彼消的现实。

从经济体量和货币崛起势头看,在金砖国家为主的新兴大国变革国际货币金融秩序的进程中,中国无疑是重要引擎。在经济体量上,继2007年超越德国后,中国在2010年又超越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具体指标上,截至2015年,中国在商品进出口总额、出口总额、进口总额方面分别位居世界第1、第1和第2位,连续多年成为与美并驾齐驱的商品贸易大国。*WTO Press Release, “Trade Growth to Remain Subdued in 2016 as Uncertainties Weigh on Global Demand”, https://www.wto.org/english/news_e/pres16_e/pr768_e.pdf.(上网时间:2016年5月12日)从崛起势头看,人民币是最有潜力崛起为国际货币的新兴大国币种。首先,各国官方持有的人民币计值的资产呈上升态势。截至2014年,在130个受访国中,有38个持有总额510亿SDR的人民币资产,占比1.1%,相比2013年的27国、290亿SDR、0.7%有所提高。其次,人民币计值的国际银行业债务增长明显。截至2015年6月,人民币计值的债务额为4790亿美元,占比1.8%,若将中国香港、中国澳门和中国台湾计算在内,人民币计值的国际银行业债务在11390亿美元左右。再其次,人民币计值的国际债务证券增速显著。截至2015年6月,人民币计值的国际债务证券发行额为280亿美元、占比1.0%、排名第6,未清偿额760亿美元、占比0.4%、排名第9,相比2010年6月有明显进步。再次,人民币在跨境支付和贸易融资中的使用快速拓展。与2010年12月~2011年9月相比,2014年9月~2015年6月间人民币在跨境支付和贸易融资中的全球占比分别为1.1%和3.4%,各提升了1个和2.3个百分点。*以上数字均来自于IMF, “Review of the Method of Valuation of the SDR”, http://www.imf.org/external/np/pp/eng/2015/111315.pdf.(上网时间:2016年5月12日)最后,全球外汇市场交易中的人民币份额快速上升。从2001年的0.0%到2004年的0.1%、2007年的0.5%、2010年的0.9%,再到2013年的2.2%,全球外汇市场上的人民币交易由无到有、由低速增长到加速增长,虽不及美元、欧元、日元、英镑,但已超越港元、新加坡元、韩元等亚洲货币,也领先于其他金砖国家货币。*BIS, “Triennial Central Bank Survey: Foreign Exchange Turnover in April 2013: Preliminary Global Results”, September 2013, http://www.bis.org/publ/rpfx13fx.pdf.(上网时间:2016年5月12日)

面对中国经济和人民币崛起所蕴藏的巨大机遇,SDR篮子中的货币阵营出现分化。2015年3月,继英、法、德、意四国相继宣布有意成为中国所倡导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的创始会员国之后,欧洲主要国家又对人民币“入篮”表达了积极支持的态度。例如,2015年3月17日,在首届中德高级别财金对话中,德方表示支持中方关于人民币按IMF现行标准加入SDR篮子的目标。*中华人民共和国财政部:“首次中德高级别财金对话联合声明”, http://wjb.mof.gov.cn/pindaoliebiao/gongzuodongtai/201503/t20150319_1204150.html.(上网时间:2016年1月16日)3月20日,曾任法国财长的IMF总裁拉加德表示,人民币纳入IMF的SDR货币篮子“不是是否会纳入的问题,而是何时纳入的问题”。*“IMF拉加德:人民币纳入SDR货币篮子只是时间问题”, http://finance.ifeng.com/a/20150320/13570088_0.shtml.(上网时间:2016年1月16日)3月25日,英国财政部首席经济顾问大卫·拉姆斯登(David Ramsden)表示,相比于IMF2010年对SDR的构成进行评估之时,世界局势已大为不同,将人民币纳入IMF的货币篮子中,将是这个多边机构未来几个月内需要慎重考虑的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英国官员:人民币纳入储备货币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http://www.chinadaily.com.cn/hqcj/zxqxb/2015-03-25/content_13430792.html.(上网时间:2016年1月16日)9月18日,法国财长米歇尔·萨潘(Michel Sapin)在参加第三次中法高级别经济财金对话时表示,在人民币满足现有标准的前提下,法国支持在IMF的SDR审查中将人民币纳入SDR货币篮子。*“第三次中法高级别经济财金对话取得积极成果”, http://news.xinhuanet.com/fortune/2015-09/18/c_1116610847.htm.(上网时间:2016年1月16日)从事后SDR篮子货币的权重调整看,美元让渡最小(降幅0.17%),日元次之(降幅1.07%),欧元和英镑让渡幅度最大,其中,欧元6.47%、英镑3.21%。欧洲国家力挺人民币“入篮”的立场可见一斑。

二、人民币“入篮”背后的中国利益诉求

在国外一些观察家看来,人民币“入篮”给中国带来的仅是心理满足而无实际意义。例如,约书亚·左弗(Joshua Zoffer)认为,被纳入SDR对于人民币的重要性是心理上的,它预示着西方的经济机构欣赏中国在汇率制度和资本控制方面的自由化努力,并欢迎中国作为主要参与者加入体系之中。*Joshua P. Zoffer, “China’s Currency Ambitions: Beijing’s Push for a Global Yuan”,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china/2015-08-31/chinas-currency-ambitions.(上网时间:2015年12月15日)武田真彦(Masahiko Takeda)强调,与提高中国在IMF的份额不同,人民币被纳入SDR不会给中国带来特权和实惠,它只是在中国努力提升自己国际金融地位的象征性进展。*Masahiko Takeda, “Is RMB in the SDR a Blessing for China?” http://www.eastasiaforum.org/2015/11/24/is-rmb-in-the-sdr-a-blessing-for-china/.(上网时间:2015年12月15日)这种判断不只是忽视了上述世界格局变动大趋势的作用,也未认识到中国自身在世界和平发展中的正当利益诉求。

首先,人民币“入篮”反映了中国发展对国际货币体系合理化变革的要求。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曾呼吁,主权信用货币作为储备货币会加剧国际货币体系的内在缺陷和系统性风险,理想的方案是创造一种与主权国家脱钩并能保持币值长期稳定的国际储备货币,这一理想货币非SDR莫属。*周小川:“关于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中国金融》,2009年第7期,第8~9页。当今的国际货币体系本质上是“美元本位制”,有多方面的缺陷。一方面,通货紧缩倾向。调节国际收支失衡的负担主要由美国以外的其他逆差国承担,后者不得不通过提高利率、减少财政赤字等紧缩性措施来平衡国际收支。另一方面,权力与义务不对等。美国享有的权力大于它承担的义务,它可以将调节国际收支失衡的责任和负担转嫁给外围国家,也可以延迟本国调节国际收支失衡的时间和进度。外围国家承担的义务大于它享有的权力,它们在与美国的贸易往来呈顺差时,易遭受美国的“汇率操纵”指控,甚至做出大幅升值本币的政策调整。再就是,由于没有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盯住黄金”的硬性约束,美联储和美国财政部在调整货币政策和汇率政策时以本国利益为优先,国际货币体系因此具有内在的不稳定性。此外,还有不公平性。外围国家将美元回流到美国,这些资金最终又被美国金融机构和跨国公司以贷款或直接投资的方式回流到这些国家。结果是,美国不公平地坐享三重经济利益:一是因外围国家累积美元储备所带来的巨额铸币税收益;二是因美元的国际地位而来美国消费者对外围国家商品、美国公司和金融机构对外围国家资金的“廉价消费”;三是因美元输出所产生的可观的贷款收益和投资利润。

其次,人民币“入篮”映射出中国参与完善全球货币金融治理的积极态度。积极参与完善全球货币金融治理,既是中国营造有利于自身经济发展的外部环境的主观需要,又是中国向国际社会展现其“负责任大国”形象的应有之义。中国在历次G20峰会上均倡导良治的全球货币金融秩序,核心理念是“建设公平公正、包容有序的国际金融体系,提高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代表性和发言权,确保各国在国际经济合作中权利平等、机会平等、规则平等。要加快并切实落实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改革方案,加强全球金融安全网。”*“习近平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第九次峰会第一阶段会议上的发言”,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11/15/c_1113263795.htm.(上网时间:2015年12月16日)在中国的积极倡议下,全球货币金融治理出现了三方面进展。一是IMF的治理结构得到改善。新兴大国在IMF中的代表性和发言权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二是IMF的份额资源大幅增加。在2010年IMF份额和治理改革方案于2016年1月26日生效后,188个成员国的总份额从约2385亿SDR(约3290亿美元)增加到4770亿SDR(约6590亿美元),提高了IMF有效应对危机的能力。三是SDR的重要性有所提高。为应对全球金融危机,IMF进行了一次1612亿SDR的一般分配(2009年8月28日)和一次215亿SDR的特别分配(2009年9月9日),规模远超前两次一般分配(1970~1972年间的93亿SDR, 1979~1981年间的121亿SDR)。但是,SDR仍面临两方面的尴尬现实。一方面,相比IMF的条件性贷款以及央行间的货币互换协议,SDR的分配规模仍显有限,且IMF成员国实际动用SDR的事例屈指可数。2009年9月~2010年6月间,当时的IMF186个成员国中只有16个动用了SDR,其目的是通过交换可自由使用货币来满足对外支付和财政融资需求。*U.S. Department of the Treasury, “Report to Congress on the Use of Special Drawing Rights by IMF Member Countries”, https://www.treasury.gov/about/organizational-structure/offices/International-Affairs/Documents/Report%20to%20Congress%20on%20SDR%20Use%20--%20August%202010.pdf.(上网时间:2015年12月12日)另一方面,SDR的篮子货币长期由西方大国的“精英货币”构成,新兴大国的正当权益受到忽视,因而造成IMF广大成员国使用SDR的动力和热情不足。由此,人民币的“入篮”有助于打破西方大国货币的长期垄断局面,在增加SDR币值稳定性的同时,拓宽国际社会对于流动性的多样化选择,更有助于夯实IMF在全球货币金融治理中的合法性基础。

再次,人民币“入篮”旨在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有力的制度担保。自2009年以来,人民币在跨境贸易结算、跨境直接投资、作为储备货币、国际性债券、非居民持有的资产、外汇交易、现钞境外流通等方面取得了可喜的进步。*中国人民银行:“人民币国际化报告(2015年)”,http://www.pbc.gov.cn/eportal/fileDir/image_public/UserFiles/goutongjiaoliu/upload/File/人民币国际化报告(2015年).pdf.(上网时间:2015年12月16日)从国际货币的职能看,人民币作为记账单位、交易媒介和价值贮藏的私人使用在稳步提升,官方层面的国际化使用却依然有限。一则人民币仍未进入主要的外汇储备货币之列。截至目前,在IMF公布的数据中,主要的官方外汇储备币种依然是美元、欧元、英镑、日元、澳大利亚元、加拿大元、瑞士法郎。二则人民币仍未成为主要的官方外币资产。至2014年底,各国官方所持人民币计值的外币资产已超过瑞典克朗、新西兰元、瑞士法郎,但不及加拿大元、澳大利亚元、日元、英镑,与美元和欧元的差距更大。*IMF, “Review of the Method of Valuation of the SDR”, http://www.imf.org/external/np/pp/eng/2015/111315.pdf.(上网时间:2015年12月16日)三则人民币还不是各国官方的主要“汇率驻锚”。截至2014年,在IMF成员国中,43个盯住美元,26个盯住欧元,12个混合盯住,8个盯住其他货币。人民币尚未成为他国汇率制度的“外在稳定器”。*IMF, “Annual Report on Exchange Arrangements and Exchange Restrictions 2014”, http://www.imf.org/external/pubs/nft/2014/areaers/ar2014.pdf.(上网时间:2016年5月12日)对中国来说,推动人民币“入篮”,意味着人民币将在IMF中取得作为官方外汇储备的国际合法性,并因此获得“可自由使用货币”的制度担保,同时可通过SDR与各篮子货币相互置换的机制,提升人民币为IMF成员国认可和接受的程度。人民币成为重要的国际储备货币对于人民币国际化的意义是终极的,带给中国的好处也是多重的:大幅提升中国的国际声望,减轻中国累积高额美元储备甚至是资助美国霸权的负担,消减央行入市干预以维护人民币汇率稳定的政策压力,降低本国私人和政府部门的投融资成本和汇率风险。

最后,人民币“入篮”意在借助外部力量推进国内金融体制改革,并提升中国加快改革开放承诺的可信度。为达到“货币可自由使用”标准,中国对自身金融体制作出了多方面改革。在利率市场化方面,人民银行于2012年6月和7月扩大金融机构存贷款利率浮动区间,2013年7月20日全面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限制,2014年11月22日、2015年3月1日和5月11日三次下调金融机构人民币存贷款基准利率并扩大存款利率浮动区间,6月28日起定向降低存款准备金率并下调存贷款基准利率,8月26日和10月24日两次下调存贷款基准利率、降低存款准备金率,并放开存款利率上限。在汇率自由化方面,人民银行将银行间即期外汇市场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波动幅度由2007年5月的正负0.5%先后扩大至正负1%(2012年4月起)和正负2%(2014年3月起)。为增强中间价的市场化程度和基准性,人民银行在2015年8月11日完善了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报价机制。8月24日,中国外汇交易中心首次公布人民币兑美元的参考汇率,以满足IMF提出的人民币加入SDR的相关要求。*2015年8月3日IMF的一份报告称,若要人民币加入SDR,中国需提供以市场为基础的人民币兑美元参考汇率,以作为SDR的定价标准。参见IMF, “Review of the Method of the Valuation of the SDR—Initial Considerations”, http://www.imf.org/external/np/pp/eng/2015/071615.pdf.(上网时间:2016年1月4日)在资本账户开放方面,中国逐渐拓宽海外投资者在中国的人民币投融资渠道,主要包括:进一步扩大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QFII)和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RQFII)的参与者群体、投资范围和投资额度。截至2016年5月30日,审批273家QFII,累计批准额度810.98亿美元;审批165家RQFII,累计批准额度5017.68亿元人民币。*国家外汇管理局:“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额度审批情况表”(截至2016年5月30日),http://www.safe.gov.cn/wps/portal/sy/glxx_jwjgmd.(上网时间:2016年6月5日)RQFII试点已扩大到16个国家或地区,可投资额度12100亿人民币*新华社中国金融信息网:“人民币国际化月报(2016年3月)”,2016年第4期, http://rmb.xinhua08.com/.(上网时间:2016年5月12日)。启动沪港通,允许沪港两地股市投资者买卖对方市场的股票。允许境外央行、国际金融组织、主权财富基金参与中国银行间的债券市场、利率互换和远期利率协议交易以及外汇交易市场。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的境外发行主体类型扩大,继2005年和2013年国际金融公司和亚洲开发银行等国际开发机构和境外非金融机构之后,2015年9月和11月,汇丰香港和中银香港两家国际性商业银行和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获准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发行人民币债券。*2015年12月8日,韩国政府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注册发行30亿元人民币主权债券。为进一步推动银行间债券市场对外开放,人民银行于2016年2月24日发布公告,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外依法注册成立的各类金融机构,依法合规面向客户发行的投资产品,以及养老基金、慈善基金、捐赠基金等人民银行认可的其他中长期机构投资者,均可投资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且没有额度限制。参见“中国人民银行公告[2016]第3号”,2016年2月24日,http://www.pbc.gov.cn/goutongjiaoliu/113456/113469/3021203/index.html.(上网时间:2016年6月1日)进一步推进上海自贸区金融开放创新试点,旨在率先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进一步扩大人民币的跨境使用。*“中国人民银行 商务部 银监会 证监会 保监会 外汇局 上海市人民政府关于印发《进一步推进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金融开放创新试点 加快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方案》”的通知,2015年10月30日,http://www.pbc.gov.cn/goutongjiaoliu/113456/113469/2970998/index.html.(上网时间:2015年12月30日)在数据披露的标准化方面,2015年10月8日,中国政府宣布正式采纳IMF数据公布特殊标准(SDDS),此举意味着各职能部门将在数据覆盖范围、公布频率、公布及时性、数据质量、公众可得性方面进一步与国际惯例接轨,并按标准公布实体经济、财政、金融、对外和社会人口等五个部门的数据,这有助于增强储备管理者和其他投资者采取与人民币头寸有关的深思熟虑决策的能力。在国债市场规范化方面,财政部自2015年10月9日起每周发行一期三个月贴现国债,每期100亿元,此举旨在形成有效的三个月期人民币国债市场,从而为成为SDR加权平均利率的参考国债利率创造前提条件。

三、人民币“入篮”对国际货币体系走向的影响

人民币“入篮”,是中国货币国际化进程的重大突破,它改变了长期以来SDR作为西方大国“精英货币俱乐部”的政治属性,从而在一定意义上打破了国际货币体系原有的势力平衡。正因如此,在事前讨论人民币是否具备“入篮”资格的过程中,主要利益攸关方所关注的不仅仅是中国是否在技术上达标的问题,更在制度建设上围绕国际货币体系的走向展开复杂的博弈。从美国方面看,尽管它可以凭借15%以上的“一票否决权”单方面为人民币“入篮”设置障碍*根据IMF第15条款第2部分的规定,SDR的定价方法需获得70%的多数赞成票,改变定价原则或申请从根本上改变已生效的原则需获得85%的多数赞成票。参见IMF, Articles of Agreement of th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1944), Washington, D.C.: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2011, p. 40.,也可以拉拢其坚定的盟友日本来共同抵制人民币“入篮”,但这样做并不符合美国的战略利益。因为,美国需要通过表态支持人民币“入篮”来恢复它作为国际货币金融霸权国的声誉。在中国经济快速崛起的现实面前,一味强调己方所理解的“货币可自由使用”标准,只会将其传统的欧洲盟友进一步推向中国,这是美国从英、法、德等大国在AIIB问题上纷纷倒戈中汲取的教训。同时,美国希望通过支持人民币“入篮”来实现它规制中国政策和行为的战略意图。正如杰弗里·加藤(Jeffrey Garten)所言,“拥有一个真正国际化货币的中国也符合美国的利益,因为它让中国更全面地融入世界体系当中。人民币越国际化,国际市场越可对中国的政策施加约束。” “允许人民币加入SDR不会阻止美国持续向中国施加改革压力。相反,成为SDR的一部分会压迫北京参与到游戏中来。”*Jeffrey E. Garten, “A Grand Economic Strategy for Dealing With China: How to Handle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the Renminbi, the Chinese Currency”, http://eml.berkeley.edu/~eichengr/managing_multiple_res_curr_world.pdf.(上网时间:2016年1月15日)从欧洲大国方面看,它们对人民币“入篮”的积极表态和权重让渡,来源于现实的利益考量。英国正努力争取使伦敦成为除中国香港之外最重要的人民币离岸金融中心,以提升伦敦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德、法等欧元区大国支持人民币“入篮”,一方面可吸引过剩的中国资金流入欧洲,在帮助提振受欧洲债务危机困扰的成员国经济时,也能减轻德、法等国援助危机国的政治经济压力;另一方面可助欧元区“去美元化”,通过在SDR货币篮子内联合人民币(欧元和人民币的权重加总为41.85%)来共同制衡美元霸权,进而提升欧元的国际货币地位。

作为在官方层面成功国际化的一个重要表现,人民币的“入篮”从长远看必将对国际货币体系的未来走向产生影响。从SDR的货币篮子构成看,真正称得上世界货币的只有美元。无论是经济的总体规模(GDP、对外贸易)、对货币的信心,还是金融市场的规模、深度和开放度,美元作为全球性储备货币的地位在短期内都是无可撼动的。欧元自1999年诞生以来虽然对美元构成了一定程度的替代,但它更多地体现为欧元在欧元区国家内部显著地取得了相对于美元的竞争优势。并且,欧洲央行明确地把欧元定位为区域性货币,而非意在挑战美元全球货币地位的新生货币。*例如,前欧洲央行行长让-克洛德·特里谢(Jean-Claude Trichet)在接受《法国世界报》采访时曾表示:“欧元被创造出来不是为了与美元相竞争或是取代美元成为国际储备货币……欧洲央行不会采取措施推进欧元在国际上的使用。”参见European Central Bank, “Interview with Le Monde”, http://www.ecb.int/press/key/date/2009/html/sp091117.en.html.(上网时间:2016年6月1日)此外,由于欧元区缺乏统一的债券市场、成员国的经济实力和金融发展水平参差不齐,以及统一的货币政策和各自为政的财政政策并存的制度缺陷,欧元在短期内很难成为与美元比肩的国际货币。至于英镑和日元,受制于自身的经济体量,这两种货币很难对美元的主导性国际货币地位构成实质性竞争。

作为新加入“精英货币俱乐部”的人民币,则具备发展为重要的国际货币的潜力,从而使未来的国际货币体系走向多极化。首先,人民币的“入篮”符合效率标准。一个有效率的国际货币体系,须能及时反映世界经济结构的变化并为世界经济提供必要的流动性。人民币“入篮”反映了中国作为新兴大国崛起的世界经济现实,这有助于增强SDR作为国际储备资产的合法性。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所签署的双边本币互换协议,也证明人民银行正在发挥“流动性提供者”的重要角色。其次,人民币的“入篮”符合稳定标准。一个稳定的国际货币体系,需确保主要国际货币间的汇率不出现剧烈波动,以及作为这些货币的篮子组合的SDR的价值稳定。由于中国稳步推进着汇率自由化,市场对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的大幅波动预期正逐渐消解,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在长期内将保持较为稳定的态势。而融合了五种主要货币的SDR,也会因不同货币间汇率的涨跌互现而保持价值的相对稳定。最后,人民币的“入篮”符合公平标准。一个公平的国际货币体系,需容纳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在其中获得代表性和发言权。快速崛起的中国无论在经济体量还是在货币受关注度上,都是确保各国在国际经济合作中权利平等、机会平等、规则平等的一个重要经济体,人民币“入篮”不仅为中国也为其他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货币金融治理中赢得了公平。

但是,在可预见的将来,人民币崛起推进国际货币体系多极化的作用并非立竿见影,很难形成“美元、欧元、人民币”的三足鼎立,更可能的格局是“一超”(美元)、“两强”(欧元、人民币)、“两小”(英镑、日元)并立。其中有几个原因。首先,除非支撑美元全球霸权地位的要素如经济规模、货币信心、金融市场发生逆转,如美国经济生活中的创新能力和生产效率出现不可逆的持续下滑、美国在管理自身巨额的财政赤字方面无能为力,以及美国金融系统爆发严重的系统性风险,否则,欧洲、中国、英国、日本这些主要外围经济体的货币很难从“锁定美元”的“网络效应”*货币的“网络效应”是指当一种货币被私人和官方广泛地认可、接受、持有和使用时,接受它的主体就被普遍地“锁定”在以它为核心的复杂交易网络中。在这种情境下,其他货币要摆脱这一网络的“锁定”,难度可想而知。中成功突围。其次,对于欧元区和中国来说,无论是在经济体质的优良度上,还是在货币信心的稳定性上,抑或是在金融市场的成熟度上,距离美国尚有不小的差距,它们各自的货币在短期内无法崛起到与美元平起平坐的地位。再次,除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在推进国际货币体系的多极化进程中会面临“集体行动的困境”。尽管美元本位制蕴含着巨大风险,但无论是旨在巩固欧元基础的欧元区国家,还是志在振兴伦敦国际金融中心地位的英国,抑或是确保日元国际化版图的日本,以及致力于拓展人民币国际影响力的中国,都依然能在美元本位制中获取贸易扩展和经济增长的可观收益。因此,对国际货币体系多极化的认知、呼吁和努力具有“危机驱动型”的特征,各方能否在持续推进国际货币体系多极化的目标上达成共识和付出努力还是未知数。最后,面对任何一种可能挑战和威胁其货币霸权地位的大国(或区域)货币,美国都会不遗余力地打压。例如,面对战后经济迅速崛起的日本,美国在20世纪80年代集中对其施以货币金融外交,在借助“日元美元委员会报告书”成功鼓动起日本政府大力推进日元国际化的热情后,又通过1985年9月的“广场饭店协议”和1987年2月的“卢浮宫协议”如愿推动了日元兑美元汇率的大幅升值,并诱发了随后长达20年的经济衰退,从而打击了日元国际化赖以存在的经济增长、货币信心和金融市场基础。为应对欧元诞生可能给美元霸权带来的冲击,美国率领北约发动了一场为期78天的科索沃战争(1999年3月24日~6月10日),它给欧元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兑美元汇率的大幅贬值。战争一开始,欧元兑美元汇率就贬值了4%左右,由1月4日的1∶1.180跌到1∶1.0620,之后又下跌达10%,到6月初跌至自启动以来的最低点1∶1.0330,7月12日再跌至1∶1.0115。*参见闵凡祥:“美元对欧元的战争——对科索沃战争的经济解释”,《国际观察》,1999年第5期,第19~23页。

为加强人民币的国际地位、顺应国际货币体系多极化的大趋势,中国仍需积极努力。第一,准确定位自身角色。一是明确中国在当今国际社会中的地位。中国既是发展中国家,又是在国际事务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新兴大国,有必要积极寻求提升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话语权。二是明确中国在现行国际货币体系中的角色。中国既是美元本位制的“受益者”(长期的经济高增长、对外贸易的大发展、巨额的外汇储备),又是该体系的最大“支撑者”(美国财政部债券的最大外国持有者),中国在短期内不存在从根本上改革现行国际货币体系的战略需求。第二,广泛寻求深层共识。目的在于发现成员间的“共容利益”,为促成集体行动创造前提条件。当前,各国利益相互交织,特别是在全球金融危机冲击下,改革现行国际货币体系符合相关国家的共同利益,也是其共识所在。中国对改革国际货币体系共识的寻求,不能停留在“要不要改”、“加入SDR就算大功告成”的层次上,而要就“改什么、如何改”这些实质性问题与相关国家达成深层共识。第三,参与供给国际公共产品。改革国际货币体系是更新国际公共产品供给机制的过程。人民币“入篮”只是中国向世界提供稳定储备资产、确保稳定国际货币秩序的一步。作为一个负责任大国,中国需进一步参与国际公共产品的供给:一是利用新常态下经济结构战略性转型的契机,既要稳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实施,又要稳步促进经济增长驱动力由外需转向内需,不只是关注于出口规模的扩大,更要成为其他国家的“市场提供者”,以提升人民币对各国进出口商的吸引力。二是提升货币政策和汇率政策的调控能力,以便保持人民币汇率的相对稳定,为其他国家或地区的汇率制度和金融市场提供“外在稳定器”。三是稳步推进国内金融市场建设和资本账户开放进程,为国际投资者自由、便利地使用、持有和交易人民币提供“定心丸”。○

(责任编辑:黄昭宇)

*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一带一路’战略实施中推进人民币国际化问题研究”(项目批准号15ZDA017)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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