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中的女性角色组合

2016-11-26 14:32张从喜
唐山文学 2016年4期
关键词:摘花源氏物语

张从喜

《源氏物语》中的女性角色组合

张从喜

《源氏物语》以源氏的感情发展为主线,讲述了他与众多女性错综复杂的婚恋,通过对《源氏物语》中与源氏有情感交缠的不同出身的女性角色进行分析,女性角色很多,但就出身而言大致分为三等,每组人物形象鲜明而典型。由于所处时代是平安时代,女性缺乏社会地位,导致女性完全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人生结局多是孤独凄惨,反映了社会制度对妇女个体命运造成的深远影响。

《源氏物语》中典型的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不下二十种,皆是“颜色如花命如叶”的悲情命运,反映了日本平安时代的女性社会地位和女性特有的依赖心理,无论是身处贵族的葵之上,还是位尊的藤壶乃至出身地方的明石姬,都对源氏朝夕相盼,内心无处着落。如今,一些有识之士一直提倡提高女性地位,我认为提高女性自我意识是当务之急,因为因感情失意而致精神紊乱受伤甚至香消玉损的女性仍然存在,纵然她们地位高尚,衣食无忧。

一、 名门贵族之女性角色

如果把《源氏物语》看做一部鸿篇巨制的电影,葵姬就是当之无愧的女一号。出身高贵,端庄温柔,娇媚优雅,她的父亲是朝中的左大臣,母亲是桐壶帝的同胞妹妹,属于皇亲国戚,自幼受的教育就是要成为朱雀帝(当时是皇太子)的太子妃,只是父亲比较喜欢源氏,最终“下嫁”给主人公源氏,也开始走上她与源氏夫妻情感纠结身心消磨的惨淡人生道路。

源氏多才倜傥,在爱情生活方面是率性而为的,若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说他伪善地玩弄女性怕也实不为过,越是难以得到就愈发想要占有,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葵姬这个正室被忽视,原本欲做太子妃却嫁给源氏的的葵姬落寞心理又额外陡增许多寂寥和闺怨,而她只能稳重内敛,万事隐忍,无奈坐看源氏寻花问柳,情债高筑。在十年名存夫妻关系下生活好不凄惨。造成这种结果是偶然中的必然,在平安时代皇族的结婚方式大多采用婿入婚,即婚后女方仍然留在娘家,男方夜来留宿天亮离开,所以源氏与葵姬的夫妻关系松散,也为像源氏这样的公子哥们进行“泛爱”提供可能,比如葵姬的哥哥头中将也是经常寻欢作乐之辈,被葵姬讽为“与朝中好色之人攀比女人数量”,头中将一时哑然。其实葵姬也不是对源氏到处沾花惹草无动于衷,心想“我觉得是我大他四岁才无法融洽相处,尽管如此,我听说那个女子(六条御息所)竟然比我还要年长几岁,今后让我何以见人!并且这回又听说他连街边小宅庶民之女(夕颜)也有染指,惊得我哑口无言!”这就是葵姬和六条,一个是正房一个是情人,葵之上一方面要考虑自己的颜面不被源氏问柳行为所伤,另一方面还想让源氏真正了解自己,交流属于他们正常的夫妇感情,消除多年的感情隔阂,对源氏试探似的努力并不奏效,情感僵持依旧。

说到六条妃子,也就是六条御息所,容貌美丽,才华出众。她是源氏所有情人中对源氏爱的最痴狂的人,可谓一朝不见,心如绞割。正因为如此,这一组角色组合中才显的不可缺少,如此浓重的相思闺愁,顺理成章引出了作者对关于怨灵一系列事件的描述。所谓怨灵,日语即为“物の怪”,像六条妃子的这种现象属于“生霊”,有人认为“源氏を愛した六条御息所は、生きている時生霊となり、死んだあと死霊となって、源氏をとりまく女性たちを恨み、取り殺し、その運命を左右していく。きわめて印象に残る人物である。”即使在六条妃子死后,她的“死霊”也不离源氏左右,六条对源氏的爱恋痴狂可见一斑。具体到六条的怨灵为什么会从她身上出现呢?我想应该有以下两点原因:自身的原因,她贵为前太子妃,只是东宫英年早逝,又精通才艺,强烈的自尊与骄傲并重,自然难以容下源氏与其他女子的暧昧传闻,比如她不允许下人们议论夕颜是如何年轻等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对源氏妻子葵姬的嫉妒,再加上牛车争斗受辱,令六条妃子十分难堪。这两点原因令她隐约感到神秘的外部力量造成的痛苦。“苦しい、苦しい、この辺だ、この辺り、なぜ、なにを泣くの?”这是她惊奇于自己不能控制的反应,其实这便是她灵魂出走的表现。紫式部利用六条妃子这一极强的自尊心和孤高的形象成功开创了文学史上描写“物の怪”的先河。

在这些出身高贵的情人角色中,不得不提一个特殊人物——藤壶中宫,在这组角色中,她和源氏的乱伦之恋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和精神折磨,身为皇后的她与源氏结合竟然生下了一个孩子,这孩子也就是以后的冷泉帝。源氏不顾他的“泛爱”究竟给别人带来了何等的痛苦,一直难以割舍这份情感,其实愈是这样,藤壶女御就愈加痛苦内疚,她内心之纠结“如果彼此相爱的话就应该彼此封闭自己的心灵,我如何去面对桐壶帝呢?”她和源氏在交往中,矜持守节,始终极其克制,面对源氏的渔色要求她回答最多的就是“行けない、行けません、罪行で”,当然这并没有阻止到源氏狂热的追求,相差五岁的两人最终一夜之欢,这使藤壶对源氏的爱慕和对桐壶帝的愧疚交织在一起,决心与源氏断绝这场不伦之恋“私も今日からあなたとはお会いすることはありません、もうこれ以上罪を重ねることはできません”说出样的话来。然而待桐壶帝知道藤壶中宫怀孕时,加上文武群臣祝贺之声,这时的源氏和藤壶负罪感累积到了顶点,源氏心想再也没有任何颜面面对父皇,在家独自憔悴无心上朝。

紫式部选择这三个角色相互补充,使贵族妇女角色组合更加丰满,更能反映即使妇女身处贵族也难以左右自己的感情命运,在这一组合中无论是从小教育要成为太子妃的葵姬,还是东宫遗孀六条妃子,抑或是当朝年轻的皇后藤壶,在一夫多妻制下,无一不受到源氏“泛爱”的审判,成为感情的阶下之囚,受尽折磨。

二、中层贵族之女性角色

夕颜真是颜如红花,命如纸薄。在这一角色组合中,虽然紫式部着墨并不多,但不影响她在源氏心中的地位,她是源氏付出真性情和牵挂的女性角色。在《源氏物语》中她出现在第四卷,是三位中将的女儿,且说当时源氏从宫中去六条院的路上想起了乳母病情,便去探望,就是在乳母的隔壁因一朵葫芦花而结缘夕颜,在源氏的众多情人中夕颜就像是偶然间得到的恋情。书中对她的描述“轻盈袅娜,妩媚动人,性格柔顺,超然而天真”,也是源氏感情付出最多的一个女性。因为源氏从心里认为她是完美的,堪比藤壶中宫。值得一提的是源氏和夕颜相互隐瞒身份的情节,这点颇引起我们的注意。首先是源氏与夕颜交往时十分谨慎小心,每次幽会时粗陋便衣上阵,车马也不让随从,在夕颜那里留宿数次居然连名字都没和她提及。当然此时的夕颜还是有戒备之心的,而夕颜对源氏的隐瞒是自始而终的,不愿透露过往的种种心酸,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让他知道自己就是常夏,且和头中将曾有一段暧昧并有一女叫玉鬘。原因可能是她纯真怯弱的性格使然,和头中将有过一段感情又受过头中将正妻的威胁恐吓,才使得她有避免灾祸的行为。但是夕颜对源氏的感情是无邪纯真的无悔的一如既往的,夕颜的突然离世让源氏大病一场,悲痛不已。夕颜的早逝令人惋惜同情,但她从结识源氏直到生命之末并没受到源氏的情感冷落,一直备受源氏秘密宠爱。他们俩的短暂凄美恋情是一场走向不归路的露水情缘,在中层贵族的妇女角色组合中算是对源氏猎艳范围之广的一个重要补充。

再来看看空蝉这个特殊的女性角色,之所以说她特殊,是因为空蝉不同于源氏无数恋人,她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都拒绝接受源氏的女性,空蝉的弟弟小君是源氏和空蝉的信使,起初源氏百般讨好小君就是醉翁之意,可是效果不佳。虽然丈夫伊予介年迈如父辈,但既然为人妇,就是到伊予介死之后她宁可削发为尼也要恪尽妇道。《大戴礼记·本命篇》有言“妇人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盗窃,去。” 《女戒·专心篇》 中“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本来出身中流贵族的她,嫁给伊予介,做了纪伊守的年轻继母,虽然内心是不情愿的,但她始终符合“妇人七去”的标准,对源氏的强行无礼感到憎恶厌烦,在回信中,宁可让源氏觉得是“蠢妇”也不改对传统女性道德的态度。有人认为空蝉堪称紫式部的自我描写,是她生活的真实写照在书中的展现,有一定道理。《源氏物语》中群芳共生,连高贵的藤壶皇后在源氏的光华外貌和甜言蜜语下也委身屈从,高傲的六条妃子被源氏盗取芳心后整日闺愁所困,可是空蝉不然,身为有夫之妇的她把忠贞放在了第一位,纵然她的内心也对源氏充满了渴望,纵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这种角色的描写,令空蝉在这一角色组合中显得另类,这也使她在整个《源氏物语》中占据了一个特殊地位。

在这一角色组合中,两位女性与源氏的相遇方式,一个是萍水相逢,一个是假装偶遇,夕颜虽然不明就里,重新得到男性青睐,委身唯命是从,但庆幸的是没有受到更多相思离愁和感情冷落的精神折磨。空蝉纵然也难以割舍对源氏的思念,但最终没再越感情的雷池,哪怕最后丈夫死去,哪怕最后重逢源氏,依然遁入空门,远离尘嚣。书中描写的中层贵族妇女形象不下十余人,还有名石上、末摘花等个性鲜明的人物,在这一角色组合中,表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女性情感态度,进一步丰富了书中女性形象,更加充分地反映了平安时代女性的情感生活特点。

三、出身低微之女性角色

这个角色组合的共同特点是:出身不高贵,性格柔顺,谦卑服从。《源氏物语》描写的政治利益纵横,女性和婚姻都是政治附属品,女性必有所依附。在这种大环境下,与源氏有关的女性结局大多是悲惨的,唯独这组女性的结局还算是好的。

源氏贬至须磨时,明石姬作为前地方官明石道长的女儿,人格高雅,谦逊和善,乐器造诣超凡,受父亲推荐与源氏结识,由于对自身认识和定位比较准确,认为自己出身低下与源氏高贵身份不相适应,心里想到“迁到那边去,恐怕是‘坎坷多苦辛’,要是在那边看透了他的薄情,不免大失所望了。到那时真是‘再来哭诉有何言’了”,多次拒绝源氏邀其进京,最后在明石道长的帮助与协调下,明石姬入住大堰的别院。与京城妇女相比,来自地方的明石姬,始终多了一份谦虚谨慎和世事无争的心,这反倒使她显得更加突出高雅。明石姬在须磨和源氏生下明石女御,也忍痛割爱交予紫姬抚养教育,当然这对明石女御并非是一件坏事,毕竟最终成长为皇后。只是代价沉重,骨肉分离,源氏对此也内疚不已。在紫姬面前永远都是低调的,从来没有争风吃醋之意,表现得顺从服从。顺从服从是这个角色组合的共同角色特征,在《帚木》一章品评女子的议论中,头中将等四人一致认为顺从服从是一个女子至关重要的问题。从明石姬的生命历程来看,顺从服从确实使她生存了下来,而且生活得还不错,成为明石中宫皇后的生母,印证了雨夜品评的正确性,但从今天的角度来看女性对男性的绝对服从是不符合提高女性地位这一要求的,但在这里不作苛求。

这一组合中的另一位是“明知此色无人爱,何必栽培末摘花?”。末摘花与书中其他女性不同,也是所有女性角色中缺点最多的一位。源氏从来只追求容色秀美和多才多艺的女性,而末摘花呢?外貌丑陋,才艺平庸,诗词古板,怯弱怕羞,可谓是无貌无才,无味无趣。书上有言“ある日、源氏は若紫に絵画を教えていたが、思わず姫君の顔を描き、若紫から「その女の方は、どなた?」と問われ「末摘花の君」と言い、鼻が赤いのかと問われ、悪戯で自身の鼻に赤い絵の具を塗った”来形容她别样的长相。 出生在落寞贵族家庭相貌不扬的末摘花在书中让源氏觉得追悔莫及,但矛盾的是,正因为末摘花处此境地反倒使源氏无法抛弃她了,以后真心诚意地周济她,一度使陆亲王府邸有了气色和生机,直到因政治斗争源氏被贬至须磨。然后末摘花再次陷入困顿的生活苦海,但待到源氏官复原职,末摘花再次受到眷顾,源氏把她接到身边生活。末摘花的生活就是这么戏剧性。男权平安时代的末摘花妇女形象,反映了人生是否跌宕取决于男性的关注程度和家庭背景,个人无法决定自己生存的命运。末摘花这一形象也是紫式部对当时社会现实的充分挖掘,增加了作品的可观性。

总之,号称“东洋红楼梦”的《源氏物语》,犹如文化画廊的一轴平安时代女性长卷,徐徐而展,婉转细致,无论是身处高贵的藤壶、胧月夜,还是中层贵族夕颜、六条妃子,亦或是其貌不扬的末摘花、空蝉,它刻画的形象都是个性鲜明,饱满丰腴。但她们无一避免受到外在体制的深远影响,轻则余生守寡、削发为尼,重则兰摧玉折、芳魂惊逝,充分地从文学的角度为我们再现了平安时代贵族女性的悲惨命运,意义深刻。

张从喜(1991—),男,河南人,中原工学院日语系学生,研究方向:日本文学。

中原工学院外国语学院 45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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