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改革与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变

2017-01-25 01:04余金成
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分工生产力资本主义

余金成

(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天津300387)

中国改革与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变

余金成

(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天津300387)

社会主义归根结底是一种生产方式。中国改革推动了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从传统计划经济向现代市场经济的转变。该转变取决于劳动方式由体力向脑力的演进:脑力资源匮乏时期生产力主导要素是生产资料,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以此为基础;脑力上升为一般资源时期生产力主导要素是科学技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由此生成;脑力成为普及资源时期人类有望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将以此为发展目标。

中国改革;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劳动方式;计划;市场

唯物史观认为:人类社会发展受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规律支配。理想社会只能以先进生产力为基础,“建立共产主义实质上具有经济的性质”。[1]202因此,社会主义归根结底是一种生产方式。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论述,即“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2]737同时也概括了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本质,其规定性体现“先进生产力与共同富裕生产关系”的统一,其中,“先进生产力”构成“共同富裕生产关系”的基础。以此为导向的社会主义改革归根结底也是对既有生产方式的改革,是对社会主义生产方式重新认识、修正再塑乃至持续完善。

迄今为止,中国改革已历38年,经过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三任领导三个发展阶段,目前正值习近平领导时期,其全程可看作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选择、坚持、改造、完善的过程。[3]就此而言,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标志的现代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已实现整体塑形,虽然其中重要环节仍然需要在实践中探索完善,但从理论逻辑上认识“现代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现象,已经具备了基本历史条件。马克思主义是“在劳动发展史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4]265人类劳动发展决定了自身生产方式的历史展开:劳动发展史既是社会发展史,也是生产方式发展史。一方面,劳动发展史是寻找社会发展史的锁钥;另一方面,作为体现人类生命活动自由有意识特性的劳动,其发展史主要是脑力劳动发展史。从总体上看,脑力劳动发展可以区别为三个阶段:

一是脑力劳动属于稀缺资源,绝大部分只能用于最为关键的社会管理岗位,物质生产领域主要依靠体力劳动者;后者由理性所推动的技术进步,基本上依靠经验传递和积累,其成果固化为静态物质生产资料。此时生产方式体现以物即生产资料为核心。这是马克思时代的特征。

二是脑力劳动成为一般资源,越来越多进入直接物质生产领域,科学技术逐步成为第一生产力,物质生产越来越采取精神生产方式进行,后者成果转化为动态科学技术。此时生产方式体现以人即脑力劳动者为核心。这是当今时代的特征。

三是脑力劳动成为普及资源,劳动方式历史地转变为脑力劳动,人们共享彼此劳动成果成为社会合作的一般形式;不仅阶级失去了存在基础,而且价值尺度也失去了存在意义。此时生产方式体现以生命活动自由为核心。这将是未来时代的特征。

现代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体现了从上述第一阶段向第二阶段的转变,或者说体现了生产力第一致动要素从物向人的转变。中国改革正在建立和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这种现代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换句话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仅属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产方式,也是一般意义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区别仅仅在于:前者贫富分化是其显著特征,后者共同富裕是其显著特征。

本文拟以上述认识为逻辑主线,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生成的历史必然性进行探讨。

一、生产方式历史结构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

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作为理想社会生产方式,是马克思、恩格斯考察人类历史进程并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矛盾之后得出的结论。恩格斯说:“在生产自发地发展起来的一切社会中(今天的社会也属于这样的社会),不是生产者支配生产资料,而是生产资料支配生产者。”[5]678-679当生产资料发展至大机器的时候,其私有制性质会推动所有者为了追求剩余价值最大化,充分展示其生产社会化功能,在获得生产高速发展的同时,一步一步陷入生产过剩危机。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经济危机证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已经不适应生产力发展要求,要体现大机器生产资料社会化本性,只能用公有制代替私有制。“当社会成为全部生产资料的主人,可以在社会范围内有计划地利用这些生产资料的时候,社会就消灭了迄今为止的人自己的生产资料对人的奴役。……因此,旧的生产方式必须彻底变革,特别是旧的分工必须消灭。”[5]681“只有按照一个统一的大的计划协调地配置自己的生产力的社会,才能使工业在全国分布得最适合于它自己的发展和其他生产要素的保持或发展。”[5]683-684

不难看出,马克思、恩格斯当年对计划经济的选择,是对相关历史事实郑重考察的结果,也是逻辑上的严谨结论。后人只有揭示其所依据的历史客观事实,认识以此事实为前提所形成的逻辑合理性,才能通过对相关历史事实发生变迁的判断,寻找出计划经济被市场经济所替代的客观依据。对此,可以从四个方面予以认识。

其一,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基本判断,确认了生产资料在人类生产方式中的决定性地位。

恩格斯说:“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或我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我们自己创造着我们的历史,但是第一,我们是在十分确定的前提和条件下创造的。其中经济的前提和条件归根到底是决定性的。”[4]604这个“确定的前提和条件”与每一代人所获得的现成生产资料关联。马克思认为生产资料技术水平既决定生产力又决定生产关系:“劳动资料的使用和创造……毕竟是人类劳动过程独有的特征,所以富兰克林给人下的定义是‘a toolmaking animal’,制造工具的动物。……在劳动资料本身中,机械性的劳动资料……更能显示一个社会生产时代的具有决定意义的特征。”[6]171-172他还明确指出:“人们至少在自然科学研究的基础上,而不是在所谓历史研究的基础上,按照制造工具和武器的材料,把史前时期划分为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和铁器时代。”[6]172

马克思一直把生产力第一致动要素定位于生产资料,而后者又是人类历史发展的产物。“人们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生产力——这是他们的全部历史的基础,因为任何生产力都是一种既得的力量,是以往的活动的产物。可见,生产力是人们应用能力的结果,但是这种能力本身决定于人们所处的条件,决定于先前已经获得的生产力,决定于在他们以前已经存在、不是由他们创立而是由前一代人创立的社会形式。后来的每一代人都得到前一代人已经取得的生产力并当做原料来为自己新的生产服务,由于这一简单的事实,就形成人们的历史中的联系,就形成人类的历史,这个历史随着人们的生产力以及人们的社会关系的愈益发展而愈益成为人类的历史。”[4]408-409

问题在于,流行观念却无视上述事实。马克思、恩格斯批判一直支配着人们的唯心史观:“迄今为止的一切历史观不是完全忽视了历史的这一现实基础,就是把它仅仅看成与历史进程没有任何联系的附带因素。因此,历史总是遵照在它之外的某种尺度来编写的;现实的生活生产被看成是某种非历史的东西,而历史的东西则被看成是某种脱离日常生活的东西,某种处于世界之外和超乎世界之上的东西。这样,就把人对自然界的关系从历史中排除出去了,因而造成了自然界和历史之间的对立。”[1]173显然,在这里,生产资料技术水平一方面通过决定生产力成为人类与自然界关系发展的尺度,另一方面也通过决定分工格局成为人们生产关系性质的写照。

人们需要理清的问题是:马克思对生产力的认识侧重于“历史条件”——即所谓“任何生产力都是一种既得的力量”,而这种“历史条件”又进一步转变为“生产资料”。在一定意义上,马克思所做的这一判断,客观上使生产资料体现了精神成果积累的机制。既然是一种既得力量,那么这种在历史中不断传递又不断增进的力量,只能与人类生命活动特性所产生的精神成果相一致——每一代人在使用生产资料过程中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某种改进意见,这是生产资料技术水平得以提高的原因,也是人类生产力得以持续发展的原因。

生产资料技术水平所具备的这种社会生产力标志作用,同样会决定生产关系,进而传导至整个社会形态:“人们在自己的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6]2-3马克思肯定了生产资料在其中的本源性作用,强调在考察生产方式或社会形态演变时,必须立足于“生产的经济条件方面所发生的物质的、可以用自然科学的精确性指明的变革”——显然,这是指生产力领域发生的物质条件变化,尤其是生产资料这一物质条件变化,因为“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所以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因为只要仔细考察就可以发现,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是在生成过程中的时候,才会产生”。[6]3

所以,当马克思说“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时,在一定意义上,也是仅仅同生产资料一定技术水平相联系。“生产力与交往形式的关系就是交往形式与个人的行动或活动的关系。”[1]203马克思显然认为,随着大机器生产资料的出现,消灭阶级的生产条件或物质条件已经具备。

上述观点表明,马克思、恩格斯一方面揭示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体现为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另一方面又从生产资料技术水平判断生产力、从生产资料所有性质判断生产关系。由此一来,生产资料成为衡量人类历史的主要标志,这是理解唯物史观与社会主义生产方式联系的基本前提。科学社会主义正是以此为基础建立起来的思想体系。“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第一次自觉地把一切自发形成的前提看做是前人的创造,消除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这些前提受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支配。”[1]202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

其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使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生产资料私有制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已经不能适应生产力需要,需要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取而代之。

经济危机呈现为生产过剩危机。以蒸汽机为代表的大机器生产,形成了强大生产能力,成为人类有史以来唯一可控的客体化生产。但是,由于资本主义实行生产资料私有制,所以,每一个资本家都根据市场信号独立从事生产,都受利益最大化驱动尽可能地发掘生产潜力,结果导致市场饱和,大量产品卖不出去;资本家被迫压缩甚至停止生产,辞退工人,失业者失去了收入就等于失去生活来源,社会矛盾激化,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斗争往往采取暴力方式。

按照马克思、恩格斯的观点,大机器能够源源不断地生产产品,是人类历史发展所形成的伟大成果,是消除匮乏状态并进入理想社会的物质条件;只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才出现经济危机现象。要走出经济危机困境,并使大机器生产力得到充分利用,必须通过计划方式建立生产和消费的一致联系,其首要条件是建立生产资料公有制,彻底摆脱私有制条件下所有者各自做主生产的状况;而要实现公有制,势必会引起私有主为捍卫既得利益的反抗,因此,这一步骤只能通过社会革命方式完成。无产阶级由于自身经济地位会义无反顾地投身于这场社会革命中,他们在斗争中失去的仅仅是身上的锁链,而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上述过程展示的理论逻辑是:“消除危机——计划经济——公有制——社会革命——阶级斗争”;它构成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主张的路线图。显然,一个成功的社会革命成为实现社会主义目标的关键。在此基础上,从实践层面则需要从阶级斗争出发,马克思主义对阶级斗争强调构成认知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前提:阶级斗争会导致无产阶级专政,而该专政将承担变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公有制的历史使命,人类将由此进入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并转变为阶级消灭、国家消亡的社会。其实践逻辑是:“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公有制——计划经济——理想社会”。

不难看出,无论是社会主义的理论逻辑还是实践逻辑,其隐性主导要素均为生产资料:生产资料不仅决定着生产力,而且决定着生产关系;当生产资料技术水平发展至一定程度时,相应改变生产资料所有性质,就能够推动人类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其三,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将体现为人们在生存需要层面的“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选择计划经济的初衷是为了避免生产无政府状态所造成的浪费,使大机器生产力得到充分利用。但是,要达到这一目的,需要同时掌控“生产”和“消费”两个环节,这样才能通过计划方式实现双方一致性。这里,大机器生产作为客体化过程,是能够被掌控的;现在,需要判断的是“消费”环节是否同样具备可掌控性质。

恩格斯1845年《在艾北斐特的演说》中作过判断:“在共产主义社会里,无论生产和消费都很容易估计……生产已不掌握在个别企业主手里,而是掌握在社会及其管理机构手里。那也就不难按照需求来调节生产了。”这里的关键在于:除去“生产”条件被掌控而变得容易估计之外,“很容易估计”的“消费”不可能是今天人们熟悉的越来越个性化的消费,而只能是以满足人们生存需要为特征的“消费”,即解决最基本的吃穿住需要——唯独在这个层面上,人们受自然性生命存活条件支配,才往往具有惊人相似度,进而变得“容易估计”。由此足以证明:马克思心仪的共产主义社会,其“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原则,针对的不过是人类一直未能摆脱的生存必需品匮乏局面——直至21世纪这仍然是相当大的一个人类群体身陷其中的困局。

强调共产主义社会“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目标针对的是生存必需品,意味着突出计划经济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前者表明,计划经济面对的是可计划对象,无论是生产环节还是消费环节,必须都是“很容易估计”的;后者表明,共产主义首先解决满足人们生存需要难题,在当时属于划时代进步,体现了那段历史的当务之急。可见,对“共产主义高级阶段”中采取“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原则的认识,需与当时客观实际相联系。至于共产主义社会本身发展,例如所确立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目标,显然超越了生存需要范围,转变为满足人们普遍的发展需要了;后者怎么通过计划经济方式来体现,马克思设想过著名的“自由人联合体”,但这与需要覆盖全社会的计划经济应该存在区别。

换句话说,理想社会目标客观上具有两个层次:一是体现在生存需要的“按需分配”,二是体现在发展需要的“按需分配”。马克思、恩格斯既然认为社会主义很快将取代资本主义,按照当时生产力水平,只能强调前一层次目标——而该目标在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已经通过建立社会保障体系基本实现了;这无形之中抬高了进入社会主义的门槛,中国在从事社会主义建设数十年后,又退回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显然与资本主义所达到的这一发展水平有关。但如此一来,社会主义改革目标只能选择更高的满足发展需要的“按需分配”了——这是其生产方式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的重要原因。

其四,马克思、恩格斯设想社会主义将能够很快代替资本主义,成为他们依据现实,主张生产资料标志生产力水平的重要原因。

马克思曾经说过:“在一切生产工具中,最强大的一种生产力是革命阶级本身。”[1]274“人们的社会历史始终只是他们的个体发展的历史,而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4]409并且,人类最终将由普遍实现全面发展的个人组成。可见,马克思意识到理想社会最终离不开个人全面发展;问题在于,在当时经济危机和阶级斗争的双重作用下,资本主义将很快被社会主义所取代,后一目标完成,只能交由共产主义社会来实现。

恩格斯在1848年1月写到:“资产者在几乎处处都是得心应手的时候所表现的那种俨然不可一世、得意忘形的样子……可是很明显,他们到处都只是为我们民主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开辟道路,他们充其量只能提心吊胆地享几年福,然后,很快也会被打倒。资产者……可以获得短期政权。……可是别忘了‘刽子手就站在门前’。”[7]514-515

1879年,马克思同《芝加哥论坛报》通讯员有过一次谈话,后者写到:“在我们谈话的过程中,使我惊讶的是马克思对美国最近20年来的重大问题了如指掌。……当他谈到他所喜爱的题目——社会主义的时候,他并不是像人们常常描写他的那样慷慨激昂的大谈一通,而是严肃的和充满信心地详细讲述他的‘解放人类’的乌托邦计划,他的这种严肃态度和信心说明他坚信自己的理论纵使在本世纪不能实现至少在下个世纪也能实现。”[8]708这同样表明马克思对社会主义能够很快代替资本主义抱有信心。

直至晚年,恩格斯仍然没有改变很快战胜资本主义的想法。在回答俄国友人的一封信时,他写到:“如果在西方,我们在自己的经济发展中走得更快些,如果我们在10年或20年以前能够推翻资本主义制度,那么,俄国也许还来得及避开它自己向资本主义发展的趋势。”[4]640

既然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被看作可以很快实现的目标,那么,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提出的所谓“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向“共产主义高级阶段”转变,也不会是很费时日的一件事,其中,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的用语是“刚刚”从旧社会脱胎出来。后人对两个阶段的理解很容易与当下社会主义现状混淆在一起——即大大延长“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存在时间,显然这并不是马克思的本意。

如前所述,马克思当时作出社会主义生产方式须采取计划经济的判断,是有历史条件作为依据的,并且,如果社会主义真的如他和恩格斯所预料能够很快代替资本主义,那么,社会主义在进一步发展过程中,一定会逐步转移至“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以及他们的共同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基础上的自由个性”局面,届时,社会主义生产方式通过“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一定会把发展重心回归至人本身。

人们已经普遍承认,马克思、恩格斯过分乐观地估计了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前景——因为事实上,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资本主义仍然存在,尤其让马克思主义者尴尬的是,我们仍然缺乏充分根据预言资本主义何时才能退出历史舞台。但是,这个问题已经变得不是最重要的了。更为重要的是,马克思、恩格斯这种过早宣布资本主义将退出历史舞台,对他们的思想体系究竟产生了什么性质的影响?

笔者认为,当人类历史被看作面临重大转折即社会主义即将取代资本主义的时候,尤其是这种代替具有很快实现前景的时候,那么,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盖棺论定就具有了客观依据——马克思显然就是这么做的。按照他的说法:“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社会生产过程的最后一个对抗形式,这里所说的对抗,不是指个人的对抗,而是指从个人的社会生活条件中生长出来的对抗;但是,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胎胞里发展的生产力,同时又创造着解决这种对抗的物质条件。因此,人类社会的史前时期就以这种社会形态而告终。”[6]3马克思、恩格斯一度认为以蒸汽机为代表的大机器就是“解决这种对抗的物质条件”,自己将面临“史前史”的结束,但实际上这一历史仍然在继续;那么,对所谓“史前史”认识所观察到的就不是全貌,其结论就难免出现某种片面性。

事实上,资本主义不仅依然存活,而且出现了新的发展。这足以证明,当年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考察,针对的是一个不完整且发展中的资本主义;由此出现的可能性是:对社会主义设想也可能是不准确的。其中,最值得反思的就是:当资本主义因私有制生产无政府状态而导致经济危机的时候,社会主义就试图以公有制计划经济化解这一危机。在一定意义上,这种反其道而行之虽然简洁明快,但却很容易忽略了事物本身的复杂性,放弃了对或然性的关注和考察。

目前,人们已经看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虽然还是私有制占据主体地位,但却通过更为健全的信息机制及时反映市场需求变化,一方面,企业生产基本上是订单生产,凡生产肯定有需求;另一方面,企业投资可以通过股市、汇市以及期货等市场行情预先研判,避免盲目施为。虽然资本主义仍然会发生经济危机,但这种危机更像是市场出现了新的资源要素而应对措施滞后导致的,例如当下仍然延续的金融危机就与经济金融化迅猛发展有关。至少,认为经济危机一定会埋葬资本主义显然说服力不足。经济危机作为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伴生现象,似乎越来越像其资源配置严重失衡时出现的一种对冲力量,迫使其速度放缓,以使其能够获得纠正机会。显然,经济危机越来越不像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绝症。而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是把它视为绝症而开出的药方。

从根本上说,社会主义就是资本主义替代物。就价值观层面而言,资本主义不认为先天禀赋不同的个人能够平等,他们笃信“自由竞争、优胜劣汰”机制,认为人类能够实现的仅仅是“机会平等”——资本主义的确止步于这一价值尺度;而社会主义则树立了“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作为理想社会目标,个人之间差别无须消除,但他们却可以因都拥有“自由发展”条件而获得平等,从而确立了人类的“自由平等”尺度。社会主义价值观属于更高层次的平等目标,显而易见区别于资本主义。

二、生产方式现实构成与中国社会主义改革

计划经济在发展生产力方面显著落后于市场经济,这是社会主义进入改革的主要原因。而资本主义之所以能够取得超过社会主义的生产力发展速度,从形式上看,是它们使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而从实质上看,则是市场经济实行的“自由竞争,优胜劣汰”营造了对劳动者持续激励的经济环境,科学技术不过是劳动者竞争的载体。这迫使社会主义者把注意力集中到经济体制方面,并由此重新认识生产方式问题。按照历史所展示的实际情况,现实生产方式的演化可以大体区别为四个环节:

其一,人类生产方式或劳动方式由“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三要素构成,体现为人类运用理性掌控物质资源获取使用价值,实质即展示为“劳动者——科学技术——生产资料”的逻辑统一。

关于生产力三要素之间关系的历史演变,马克思说:“在劳动过程中,人的活动借助劳动资料使劳动对象发生预定的变化。……如果整个过程从结果的角度,从产品的角度加以考察,那么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二者表现为生产资料,劳动本身则表现为生产劳动。”[6]172-173而劳动生产出产品的能力体现为生产力。就此而言,劳动过程与生产力都通过“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三个要素来体现,其简化表述是“劳动者——生产资料”或“人——物”两大要素。

按照马克思的观点,生产力中的“物”不是自然性质的“物”,而是某种获得了人化规定性的“物”,“劳动资料是劳动者置于自己和劳动对象之间、用来把自己的活动传导到劳动对象上去的物或物的综合体。劳动者利用物的机械的、物理的和化学的属性,以便把这些物当做发挥力量的手段,依照自己的目的作用于其他的物。……这样,自然物本身就成为他的活动的器官,他把这种器官加到他身体的器官上,不顾圣经的训诫,延长了他的自然的肢体”。[6]171不仅如此,这种人化规定性也体现在劳动对象方面:“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存在着,即已经观念地存在着。他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他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为规律决定着他的活动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须使他的意志服从这个目的。”[6]170正因为如此,所谓“劳动者——生产资料”,也是“劳动者——科学技术——生产资料”;其中,劳动者通过理性活动所形成的科学技术,选择了特定物质对象作为生产资料——后者如马克思所说,属于“物化知识形态”。在这个意义上,生产力三要素也可以解读为“人——理性——物”。

其二,马克思指出,物化在生产资料中的科学技术主要属于“社会劳动”所为,它构成人类一般物质生产活动的共有前提,为此,把生产资料技术水平视为衡量社会生产力的标志,该观点突出了前述三要素中后两个要素即“科学技术——生产资料”环节。

如前所述,马克思在唯物史观中,把生产资料技术水平视为衡量生产力的标志,应该看到,这一判断符合那个时代的事实。在马克思所谓整个“史前时期”,人类脑力劳动都处在稀缺状态,还没有进入直接物质生产领域,人们物质生产活动中的智力因素都呈现为某种自发存在和运用方式,往往只能依靠经验积累来获得进展,体现在生产资料技术水平方面也通常采取了缓慢量变方式——“知识和技能的积累,社会智力的一般生产力的积累”,[6]775-776形成了缓慢但稳定发展过程。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人类“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1]147在相当漫长的历史时期,人类都是使用物质尺度判断自身发展水平的。

在这个时期,生产资料技术水平不仅是衡量生产力的尺度,也是衡量生产关系的指标。马克思明确提出:“各种经济时代的区别,不在于生产什么,而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劳动资料生产。劳动资料不仅是人类劳动力发展的测量器,而且是劳动借以进行的社会关系的指示器。”[6]172“劳动的组织和划分视其所拥有的工具而各有不同。手推磨所决定的分工不同于蒸汽磨所决定的分工。”[1]241即便是到了工业革命时代,大机器“这些不同的形式同时也是劳动组织的形式,从而也是所有制的形式。”[1]195这足以证明:生产资料技术水平在马克思话语体系中,也是生产方式的标志。

“在机器〔体系〕中,对象化劳动本身不仅直接以产品的形式或者当做劳动资料来使用的产品的形式出现,而且以生产力本身的形式出现。劳动资料发展为机器体系,对资本来说并不是偶然的,而是使传统的继承下来的劳动资料适合于资本要求的历史性变革。因此,知识和技能的积累,社会智力的一般生产力的积累,就同劳动相对立而被吸收在资本当中,从而表现为资本的属性,更明确些说,表现为固定资本的属性,只要后者是作为真正的生产资料加入生产过程。”[6]775-776马克思甚至认为,只有当大机器生产出现的时候,资本作为一种生产方式才找到了真正归宿:“因此,只有当劳动资料不仅在形式上被规定为固定资本,而且扬弃了自己的直接形式,从而,固定资本在生产过程内部作为机器来同劳动相对立的时候,而整个生产过程不是从属于工人的直接技巧,而是表现为科学在工艺上的应用的时候,只有到这个时候,资本才获得了充分的发展,或者说,资本才造成了与自己相适合的生产方式。可见,资本的趋势是赋予生产以科学的性质,而直接劳动则被贬低为只是生产过程的一个要素。同价值转化为资本时的情形一样,在资本的进一步发展中,我们看到:一方面,资本是以生产力的一定的现有的历史发展为前提的——在这些生产力中也包括科学——,另一方面,资本又推动和促进生产力向前发展。”[6]776-777

马克思盛赞机器体系所表现出的这种知识力量:“它们是人的手创造出来的人脑的器官;是对象化的知识力量。固定资本的发展表明,一般社会知识,已经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变成了直接的生产力,从而社会生活过程的条件本身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受到一般智力的控制并按照这种智力得到改造。它表明,社会生产力已经在多么大的程度上,不仅以知识的形式,而且作为社会实践的直接器官,作为实际生活过程的直接器官被生产出来。”[6]785问题在于,由固定资本所吸纳的这种知识力量,在马克思看来属于社会公共资源。

马克思认为:“工人的劳动的社会性质作为从某种意义上说资本化的东西同工人相对立(例如,在机器上,劳动的可见产品表现为劳动的统治者),在这个过程中,各种自然力和科学——一般历史发展过程的产物,它抽象地表现了这一发展过程的精华——自然也发生同样的情况:它们作为资本的力量同工人相对立。……以社会劳动为基础的所有这些对科学、自然力和大量劳动产品的应用本身,只表现为劳动的剥削手段,表现为占有剩余劳动的手段,因而,表现为属于资本而同劳动对立的力量。资本使用这一切手段,当然只是为了剥削劳动,但是为了剥削劳动,资本必然要在生产过程中使用这些手段。”[6]850-851

无论马克思把蒸汽机技术归结为何处来源,它带来生产力变化均属客观事实。正是这种新型生产力,使他和恩格斯认为理想社会得以实现:“蒸汽机确实是所有那些以它为依靠的巨大生产力的代表,唯有借助于这些生产力,才有可能实现这样一种社会状态,在这里不再有任何阶级差别……”[5]492“当人们按照今天的生产力终于被认识了的本性来对待这种生产力的时候,社会的生产无政府状态就让位于按照社会总体和每个成员的需要对生产进行的社会的有计划的调节。……就让位于那种以现代生产资料的本性为基础的产品占有方式:一方面由社会直接占有,作为维持和扩大生产的资料;另一方面由个人直接占有,作为生活资料和享受资料。”[5]667

马克思指出:科学是“以社会劳动为基础”,展现为“一般历史发展过程的产物,它抽象地表现了这一发展过程的精华”。这在马克思时代属于事实。在前述“劳动者——科学技术——生产资料”三个逻辑环节中,由于科学技术属于“社会劳动”所为,是“一般历史发展过程的产物”,其生成主体只能是抽象的“人类”——变成了在任何时代都有效的一般规定性,反而不能归属为任何具体的个人或群体,在这个意义上,“劳动者”与“科学技术”的联系被遮蔽了,成为无须强调的普遍事实。当马克思突出地表明生产资料在判断人类历史中生产力的标志性作用时,仍然可以理解为生产资料包含着人类理性劳动作用——后者通过推进科学技术使生产资料技术水平不断上升。所以,生产资料在唯物史观中所具有的标志生产方式意义,应该是与人类劳动能力联系在一起的,更准确些说,是与人类劳动的特定历史阶段联系在一起的。

其三,在当代,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生产资料技术水平主要取决于“个人劳动”,是人们进行市场竞争的基本形式,为此,需要把劳动能力作为衡量社会生产力的标志,该观点突出了前述三要素中的前两个要素即“劳动者——科学技术”环节。

在当代,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其显著特征是:科学技术不再主要是“社会劳动”的成果,而主要是“个人劳动”的成果。资本主义市场竞争越来越转向对产品物美价廉的追求上,后者只能通过科学技术水平不断提高来实现。当科学技术成为竞争主要手段的时候,劳动者于此的个体贡献就凸显出来了——运用利益机制激励劳动者,就成为越来越重要的发展方式。

“科学成为与劳动相对立的、服务于资本的独立力量,一般说来属于生产条件成为与劳动相对立的独立力量这一范畴。并且正是科学的这种分离和独立(最初只是对资本有利),同时成为发展科学和知识的潜力的条件。”[9]366

科学发展与资本主义运行机制存在互动关系。“只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第一次使自然科学为直接的生产过程服务,同时,生产的发展反过来又为从理论上征服自然提供了手段。”[10]358-359因此,资本主义将为科学技术发展提供强大推力:“自然科学本身[自然科学是一切知识的基础]的发展,也像与生产过程有关的一切知识的发展一样,它本身仍然是在资本主义生产的基础上进行的,这种资本主义生产第一次在相当大的程度是为自然科学创造了进行研究、观察、实验的物质手段。由于自然科学被资本用做致富手段,从而科学本身也成为那些发展科学的人的致富手段,所以,搞科学的人为了探索科学的实际运用而互相竞争。另一方面,发明成了一种特殊的职业。因此,随着资本主义生产的扩展,科学因素第一次被有意识地和广泛地加以发展、应用并体现在生活中,其规模是以往的时代根本想象不到的。”[11]427

马克思曾经描述过市场竞争所推动个人对财富的追求以及相应个人能力的发展状况:“事实上,如果抛掉狭隘的资产阶级形式,那么,财富不就是在普遍交换中产生的个人的需要、才能、享用、生产力等等的普遍性吗?财富不就是人对自然力——既是通常所谓的‘自然’力,又是人本身的自然力——统治的充分发展吗?财富不就是人的创造天赋的绝对发挥吗?这种发挥,除了先前的历史发展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前提,而先前的历史发展使这种全面的发展,即不以旧有的尺度来衡量的人类全部力量的全面发展成为目的本身。在这里,人不是在某一种规定性上再生产自己,而是生产出他的全面性;不是力求停留在某种已经变成的东西上,而是处在变易的绝对运动之中。”[12]137

其四,计划经济对生产力的促进作用,着眼于充分发挥生产资料技术水平;而市场经济对生产力的促进作用,着眼于充分发挥人们劳动能力潜能。双方的根本区别在于对生产力第一致动要素的判断不同:计划经济为物,市场经济为人。

如果说,人类生产力的一般机制“劳动者——科学技术——生产资料”,在马克思时代,由于科学技术属于“社会劳动”提供,生产力标志客观上被定位于生产资料技术水平的话,那么,如何充分发挥生产资料技术水平,就成为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基本目标。当大机器生产资料出现之后,马克思、恩格斯发现资本主义私有制导致了经济危机,果断地提出用公有制代替私有制,通过实行计划经济化解危机,并充分发挥大机器生产资料的作用,使财富充分涌流,为实现“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理想社会奠定物质基础。这就是马克思主义原创理论所设想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

而在当代,人类仍然需要依靠科学技术来推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只是随着脑力劳动资源迅速增加,越来越多的脑力劳动者进入到直接物质生产领域。劳动者之间的竞争也越来越采取科学技术竞争方式。此时,科学技术成果变成了个人劳动成果的基本形式。生产力新发展更多地依靠对劳动者的激励。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之所以在发展方面落败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其重要原因就在于双方对生产力第一致动要素认知不同:市场经济定位在“劳动者”即人的作用的充分发挥上,而计划经济定位在“生产资料”即物的作用的充分发挥上。

问题是,资本主义挺过了经济危机,至今也没有退出历史舞台的明显迹象。这从侧面传递了一个信息:市场经济致力于对个人的劳动激励,体现的不仅仅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需要,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人类社会发展客观规律;正是后者,使资本主义获得了度过危机的资源。虽然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暴露了诸多矛盾和问题,表明人类肯定不会止步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但是,就该生产方式能够持续地激励人类劳动而言,却是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不可或缺的内容。人类归根结底面临的是与自然界的关系,而劳动是人类发展与自然界关系的唯一形式,可以说,激励劳动是一个永远的话题和目标,也是人类必须永远恪守的价值原则。只有劳动才能持续地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后者才能提供幸福生活所必备的充分涌流的物质财富。

新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解决的是生产力第一致动要素的重新确认问题。这种战略调整,使现代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明确区别于传统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但如何从传统转变为现代,则是一个需要经历改革的复杂过程。

三、生产方式改革创新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人类生产方式中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属于内容和形式的关系,客观上联系在一起:凡生产力一定拥有某种生产关系,凡生产关系一定表现为某种生产力。如果说,一种生产力可能与多种生产关系结合,但从生产力发展需要来看,只有其中一种生产关系才是其客观要求的生产关系的话,那么,判断何种生产关系才是生产力唯一需要的生产关系,则需要考察生产力发展状况——只有最能促进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才是其客观需要的生产关系。

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落败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证明计划经济并不是推动社会生产力的最佳形式。但是,应该看到,当年《共产党宣言》中就已经肯定过商品经济对人类创造财富能力的促进:运用“自由竞争以及与自由竞争相适应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呢?”[1]405但是,马克思、恩格斯仍然拒绝社会主义社会采用商品经济方式。恩格斯说:“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再清楚不过地证明……商品生产达到一定的发展程度,就转变为资本主义的生产;……即使我们排除任何掠夺、任何暴力行为和任何欺骗的可能性,即使假定一切私有财产起初都基于占有者自己的劳动,而且在往后的全部进程中,都只是相等的价值和相等的价值进行交换,那么,在生产和交换的进一步发展中也必然要产生现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必然被一个人数很少的阶级所垄断,而另一个构成人口绝大多数的阶级必然沦为一无所有的无产者……”[5]542-543换句话说,市场经济虽然能够形成高效率生产力,但同时会导致社会两极分化。马克思、恩格斯拒绝理想社会运用商品经济方式,显然注意到了后一事实。然而,在生产方式建构中,最主要考量的仍然是生产力的基础作用: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只有生产力持续发展,才可能为不断改善生产关系提供所需要的物质条件。

其一,社会主义改革归根结底是对先进生产力的追求。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优越性最终只能体现在高于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基础之上。

中国改革之所以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路线,就是为了从生产力层面赶超资本主义。邓小平关于“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的社会主义本质规定,其“解放”和“发展”指向只能是强调社会主义取得赶上或超过资本主义的生产力水平,即形成了人类意义的“先进生产力”。

学界有一种意见,认为社会主义本质应该向生产关系倾斜:“邓小平那次讲的社会主义本质包含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两个方面。生产力方面的特征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生产关系方面的特征是‘消灭阶级、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生产关系方面的社会主义特征确实是不同于资本主义等社会制度的特征,而生产力方面的特征则不能这么说,因为其他社会制度在成立的初期也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邓小平这次谈话之所以把‘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包括在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中,是针对当时中国生产力发展还极其落后,而四人帮又在搞什么‘贫穷的社会主义’,阻碍着中国生产力的发展,提醒人们注意中国的社会主义更需要发展生产力,以克服贫穷落后的紧迫性。这样讲是必要的。如果设想社会主义革命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取得胜利,就不会有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当做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和根本任务的说法,而只能是‘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达到共同富裕’。邓小平还有一篇讲话涉及社会主义‘本质’问题。1990年12月24日他同江泽民、杨尚昆、李鹏谈话时指出,‘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这是体现社会主义本质的一个东西。’这是与南方谈话中讲的‘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是相通一气的,都是讲的生产关系,但是不包括生产力方面的东西。”[13]

上述观点显然忽略了唯物史观关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从而社会主义代表着比资本主义更高水平生产力的基本观点,认为社会主义本质可以并不体现在生产力方面,只要有生产关系规定性即可,这一见解难以让人认同;至于邓小平明确强调“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属于社会主义本质,却被解释为仅仅针对了“克服贫穷落后的紧迫性”时期。这样一来,人们眼中就只剩下生产关系,公有制和共同富裕成为可以脱离相应生产力的独立价值尺度,遮蔽了社会主义借此对“先进生产力”目标的刻意追求,模糊了社会主义对“先进生产力”的依赖关系,既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也有悖中国社会主义改革初衷,很容易重返传统社会主义老路。

先进生产力究竟是怎样获得的?或者说,与先进生产力相关联的生产关系是怎么产生的?要回答这两个问题需要知道生产力到底是怎样决定生产关系的?马克思说的其实是生产资料技术水平决定了分工格局,即所谓“劳动的组织和划分视其所拥有的工具而各有不同”。至于分工的具体实现,或者说在分工岗位一定的前提下,由什么人来占据什么分工岗位,则是不一定的。人们已经知道,确定分工岗位既可以采取市场方式又可以采取计划方式——前者是竞争上岗,后者是分配上岗。在这个意义上,市场和计划都是从生产关系入手的,是对分工关系的一种配置方式,或者说是对人力资源的一种配置方式。

生产关系结构的上述两个层次:其一是由生产资料技术总体构成所要求的分工格局,这是客观层面的生产关系,即马克思所谓“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生产关系;其二是该分工格局的具体主体分布或实现,如果说分工格局确定了需要哪些分工岗位的话,那么,分工布局则针对了由什么人出任什么分工岗位,或确认了分工岗位遴选机制。在上述意义上,分工格局是静态的客观存在,而分工布局是动态的主观存在。

在分工格局环节,决定性因素是生产资料技术水平;而在分工布局环节,涉及到对分工格局如何实现,需要某种认知结果。例如:首先,如何认识分工岗位的性质?是人尽可为还是具有特定能力要求?当然,答案不同,产生分工布局方式也将不同:如果属人尽可为,计划经济即可;如果具有特定能力要求,就会要求拿出如何鉴定或选拔拥有所需要能力者的举措?

也就是说,分工格局应与物质生产资料技术水平相一致,是被后者决定的,具有客观必然性;而分工布局应与劳动能力相一致,只有如此,该分工关系才能使生产力持续发展。在通常情况下,人们对前一个环节往往不会主动施为,而是顺应其要求,这也是马克思强调其“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性质的原因。但是在后一环节,则有了制度模式的区别;所谓制度模式,无非是受到一定价值观支配所形成的实践规范。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和资本主义市场经济,都是这种性质的制度模式,它们针对的都是如何实现分工到位问题。

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是实现分工到位的两种不同模式。马克思所说“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应该包含了这一层面的生产关系。笔者认为,马克思推出计划经济,取决于他头脑中的两个前提:一是分工岗位并不特别依赖劳动能力,至少在大机器生产中,由于机器已经完成了主要生产环节,传统手工工场时期对个人工艺能力要求已不复存在。“自动工厂中分工的特点,是劳动在这里已完全丧失专业的性质。”[1]249“机器的采用加剧了社会内部的分工,简化了作坊内部工人的职能,集结了资本,使人进一步被分割。”[1]247二是计划经济可以顺利解决对社会劳动的分工配置问题:“社会作为一个整体和工厂的内部结构有共同的特点,这就是社会也有它的分工。如果我们以现代工厂中的分工为典型,把它运用于整个社会,那么我们就会看到,为了生产财富而组织得最完善的社会,毫无疑问只应当有一个起指挥作用的企业主按照预先制定的规则将工作分配给共同体的各个成员。……在宗法制度、种姓制度、封建制度和行会制度下,整个社会的分工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则进行的。这些规则是由哪个立法者确定的吗?不是。它们最初来自于物质生产条件,只是过了很久以后才上升为法律。分工的这些不同形式正是这样才成为同样多的社会组织的基础。”[1]243

可以看出,当马克思消除了分工岗位对劳动能力的客观要求之后,计划经济就完全可以根据需要自主配置劳动者。这里应该审视的恰恰是其前提:大机器生产本身弱化了工人的劳动技能,但却强化了对大机器技术水平发展的要求,后一趋势表明人类越来越采取精神生产方式从事物质生产活动;当代发达国家第一、第二产业占有社会分工比例的缩减与第三产业占比的增加,是同一过程相互补偿的两种表现形态。显然,分工岗位对劳动能力的要求具有客观性质,它在某些岗位对劳动能力要求弱化是与相关岗位对劳动能力要求强化达成均衡的。

比较起来,市场经济实现分工布局与计划经济不同:“当现代工厂中的分工由企业主的权威详细规定的时候,现代社会要进行劳动分配,除了自由竞争之外没有别的规则、别的权威可言。”[1]243这种对社会劳动的配置模式,使分工岗位与所要求的劳动能力呈现为动态一致,较好地适应了生产力发展需要。

也就是说,所谓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既包含了对分工格局的要求,也包含了对分工布局的要求。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体现的是分工布局差别。显然,要获得先进生产力,需要同时体现在两个层次生产关系中,尤其是体现在第二层次生产关系中。如何实现分工布局,决定了劳动者作用发挥的程度。市场经济采取竞争方式,很好地解决了对劳动者的激励问题,而计划经济采取指令方式,虽然在特定时期发挥了一定作用,但不能形成对劳动者持续的激励,是其落败于市场经济的根本原因。

当马克思说,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了社会经济基础的时候,显然包含了生产关系上述两个层次。而正是第二层次对社会价值观的依赖,需要相应的上层建筑的支撑。这里构成问题核心判断的是认同一个命题:分工对劳动能力存在着客观要求。虽然这种要求呈现为动态,但至少分工需要一种“最适合”的劳动能力与之联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市场经济是通过竞争方式来满足该需要,而计划经济并不承认这一需要,所以,这一要求被虚置了。

其二,中国改革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选择,其标志性成果在于确认了市场作用和政府作用的统一。

社会主义选择市场经济,并不意味着照搬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一切。后者所自发导致的两极分化,与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原则相冲突。这意味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需要体现双重目标:一方面,有效运用市场机制,推动生产力持续发展;另一方面,坚持共同富裕原则,促进生产关系持续改善。为此,中国共产党在十八届三中全会上对全面深化改革作出了部署,要求在资源配置领域,市场起决定性作用和政府更好发挥作用。这表明,在市场机制方面,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存在显著区别:前者明确市场和政府两大要素共同作用于市场经济,后者只认同市场要素作用,反对政府介入市场,即便是接受凯恩斯宏观调控主张,也通常只发生在出现经济危机的特殊时期。

应该看到,政府作用所追求的共同富裕目标,并非单纯体现社会主义性质的生产关系需要,同时也是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真正在生产力上超越资本主义的重要条件。所谓共同富裕,在一定意义上就是人们获得了越来越平等的发展条件。这意味着该过程将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劳动者能力由弱变强。如果说,传统的市场机制很好地张扬了劳动能力强者的作用的话,那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将同时提供了强者群体不断扩大、直至整体转强的机制。换句话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将通过启动生产力当下资源和未来资源的创新举措,营造前所未有的生产力发展机制,兼顾了全体劳动者的现实利益和长远利益。

当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创新能否在实践中获得成功,人们还需要拭目以待。从逻辑上说,这里涉及到两个层面的问题:

首先,市场作用和政府作用能否相辅相成、互补互动,共寓于统一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机制之中?

市场作用是通过“自由竞争、优胜劣汰”体现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已经达到的成果是建立了四个支撑体系:法治体系保证了自由竞争的公平前提,民主政治体系保证了法制形成的多数人民意基础,社会保障体系提供了对优胜劣汰中弱者的善后维护,教育体系提供了优劣转变的机会。显然,这些体系属于市场作用衍生要求,社会主义应该吸收过来为己所用。而政府作用需体现科学发展观,运用“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原则,进而实行“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明确“全面协调、促劣变优”的实践目标。在一定意义上,市场对资源配置解决的是初次分配问题,而政府对资源配置针对的是二次分配问题。政府作用采取政策方式,动用的是发展战略、产业政策、财政政策,以及直接掌控的公有制经济和国有企业;通过对落后地区和弱势群体扶植帮助,会持续地增强社会合作效益,从长远看对整体民众利益有利。

其次,政府作用的履新性质能否在实践中获得成功,政治权力能否在介入经济过程中干净运行?

政治权力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肩负了关键责任,可以说是现代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成败所系。一方面,市场作用本身通过利益机制不断地对劳动者区分出强弱,另一方面,掌控政治权力者往往属于劳动能力强者,而他们所肩负的促劣变优责任又不允许与民争利——他们既要成为强者以很好履行行政职责,又不能在利益分配方面与弱者对立,往往需要让利于民。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事实已经证明,身居高位的官员眼红商人富足,认为自己并不比对方能力差,就很容易产生为自己找补利益的念头,受贿索贿,跌入深渊。即便是推出所谓养廉工资,也不可能与社会上富人相比。所谓养廉,只能是解决有尊严的生活条件。

共产党人凭借理想信念能否形成有效的自律机制,以至于在使用政治权力方面能够超出一般或西方人眼界,最终使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获得成功?中共十八大以来,推出一系列举措,其中包括下决心启动理想信念资源,对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庆祝就表明了这种态度。所谓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长征,但是,昔日长征有两条是今天无法复制的:一是大多数人生存艰难,理想信念追求是摆脱困境的出路,虽然也有艰险,但孕育着希望;二是真正官兵一致,充满了真挚战友情谊,在这样的队伍中,人们仿佛直接品味到理想社会人际关系的温暖——属于化理想为现实,进而增加了现实追求理想的动力。

实际上,市场作用和政府作用并行的是两种不同的价值原则。从优胜劣汰向共同富裕转变需要逻辑层面转换,而这恰恰是一般民众很难完成的。执政党可以要求自己的党员遵从后一原则,但实际上他们又必须服从前一原则。好多官员思想裂变应该说与这种二元状态有关。从理论上分析:不敢腐是基本要求——这需要高悬法治利剑,凡是腐败现象一律不予姑息迁就,一律受到惩处,这是震慑政治腐败的首要条件;不能腐是追求目标——这需要织密制度之网,但事实证明,凡行政都需要预留一定自由裁量权,否则就会走向僵化,贻误事业发展,而织密制度不可能从根本上放弃这一空间,而只要有这种空间,就会出现百密一疏,这就要求具备“永远在路上”的思想准备;不愿腐是理想状态——这需要当事人坚定的意志和信念,历史证明,第一代共产党人在走上领导岗位之后,大多数都能够形成这种严格自律,这与他们的成长环境密切相关。当代共产党人需要经历同样长期的环境熏陶和思想磨练。

其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将承担劳动方式从体力劳动转变为脑力劳动的历史使命,是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目标必然选择的现代社会主义生产方式。

中国社会主义改革最为重大的意义在于:使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从传统计划经济转变为现代市场经济。如前所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包含了市场机制和政府机制两种动力资源,呈现了“自由竞争、优胜劣汰;全面协调、促劣变优”的运行原则。从理论上分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前景体现为:

一是优胜劣汰和促劣变优的并行,在逻辑上会达到一个契合点,优劣之间差距变得越来越小,人们的生活水平和质量不会再受到明显影响;其间区别被人们接受和包容,以至于被看作为纯粹个性化选择。而达到该契合点的标志应该是专门体力劳动者消失,即便是仍然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以体力劳动为主的岗位,但仍然是接受了相当程度教育即具有脑力劳动能力的劳动者担任。换句话说,社会一般劳动方式将转变为脑力劳动。昔日马克思、恩格斯都曾经说过,以脑体分工为标志的分工是阶级划分的基础。当人类劳动方式普遍转变为同一类脑力劳动时,阶级存在的经济基础就消失了。为了达到这一目标,社会主义第一步是消除贫困现象,即对全体社会成员的生存需要予以满足,目前执政党已经定出目标,在2020年最终消除贫困人口存在。而第二步是提供平等的教育,即对全体社会成员发展需要予以满足;教育公平是按照社会需要制定规则,人们在该规则面前是平等的;而教育平等是按照个人需要取得发展条件,每一个人的需要都是平等的。显然,从教育公平转变为教育平等,意味着“每个人的自由发展”,社会必须拥有足够数量的财富积累才能提供这一条件。

二是一旦人们在劳动方式上都实现了脑力劳动,其劳动产品就具有了普遍精神形态,由于精神产品天生具有可复制性质,那么,人们共享彼此劳动成果就成为现实。这是人类从未获得过的一种发展机遇:在不侵犯任何人既得利益情况下,就能够形成共享资源局面。当年,社会主义者对共产主义目标的期待,虽然没有明确的路径与这种局面联系起来,但显然,共产主义的真正答案应该与此有关,马克思关于体现“自由个性”的未来社会就是“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这样,人类将通过共产主义获得最为经济的发展形式:个人把自己的劳动成果都交给社会,同时,又可以共享社会所拥有的一切成果。此时,价值尺度已经失去了意义,而市场经济方式自然就会淡出历史舞台。这意味着,人类将最终告别动物界生存斗争局面,而真正按照人性方式去发展。

虽然,人类距离上述目标还比较遥远,但上述分析使我们明白:一方面,这个目标具有逻辑合理性,另一方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可以直通该目标。这证明了马克思主义对共产主义社会目标设置的客观性,相比之下,资本主义困守优胜劣汰局面,永远不能引领人类走出社会斗争。而共产主义虽然采取了与预计不同的发展方式,但其最终目的却是一致的。

从现实实践来看,需要辩证理解现代社会主义生产方式——通过它是对马克思主义规律思想资源、西方文化市场理论资源、中华文化德治思想资源的集萃,由此揭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创新本质。其中需要特别关注三个问题,以划清与传统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界限:

1.辩证认识按劳分配——按劳分配的逻辑展开是按资分配,要真正激励劳动必须承认按资分配的合理性;按劳分配的社会效应是促劣变优,政府自觉促劣变优将有助于共同富裕;按劳分配伴随促劣变优,其历史趋势是按需分配即共产主义。

2.历史考察公有制——在马克思主义原创理论中,生产资料既决定生产力又决定生产关系,因此计划经济中公有制居基础地位;在当代,生产力第一致动要素从生产资料转变为劳动者,市场经济中公有制仍然是社会主义的经济特征,但只有先进生产力才体现社会主义本质。

3.合理判断国家职能——西方文化个体本位价值观戒惧国家权力,认为其强制性所导致的以权谋私现象压根无解,所以只能取“三权分立”措施并制止权力介入市场;中华文化社会本位价值观,使个人奋斗与家国利益一体化,中国共产党以权力净化为前提,使政府更好发挥促劣变优作用。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2]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3]余金成,刘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中国改革的标志性成果[J].科学社会主义,2015,(6).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3]刘国光.关于中国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若干问题[J].政治经济学评论,2010,(4).

[责任编辑:闫明]

The Reform of China and the Transition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Mode

YU Jincheng
(School of Politics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Tianjin 300387,China)

Socialism in essence is a production mode.The reform of China has promoted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transition from planned economy to a robust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In a society where mental material is insufficient,the means of production plays a leading role in productive forces.It serves as the basic foundation of socialist planned economy.When mental labor become general resources with science and technology being the driving force for social progress,the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will be established.It takes the realization of communism as the final goal,which can be achieved when mental labor become general resources.

reform of China;socialist mode of production;modes of labor;plan;market

D616

A

1674-0955(2017)02-0065-13

2016-11-10

余金成,男,河南信阳人,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社会主义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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