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孩子的爱
——论泰德·休斯儿童诗的创作观

2017-01-28 07:11吴庆宏
镇江高专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泰德休斯儿童诗

吴庆宏

(江苏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献给孩子的爱
——论泰德·休斯儿童诗的创作观

吴庆宏

(江苏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英国桂冠诗人泰德·休斯十分关注儿童文学的作用,他的儿童诗创作坚持从儿童教育的目的出发,以儿童的视角审视身边的人和物,并根据儿童的审美特点描绘丰富多彩的世界。他的儿童诗代表了他献给孩子们的爱,充满了童心和童趣,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泰德·休斯;儿童诗;儿童教育;儿童审美

英国桂冠诗人泰德·休斯(Ted Hughes, 1930—1998)一生著作等身,获奖无数,而其中有一半是儿童文学作品,包括儿童故事、小说、戏剧和诗歌,所以他也被视为当今英国最重要的儿童文学作家。2005年10月,英国著名的费伯—费伯独立出版公司把他的250多首儿童诗收录到一起,出版了《泰德·休斯:儿童诗集》。2008年,该书获得美国银行街教育学院年度最佳儿童图书奖。休斯的儿童诗创作之所以如此成功,是因为他从艺术对儿童的教育功能出发,站在儿童本位的立场,根据儿童审美的特点进行创作,以自己的独特生活体验和文化底蕴,对儿童诗的本质和最佳表达方式进行了自觉的探索。

1 创作目的:从儿童教育出发

早在1956年,泰德·休斯就迷上了儿童文学创作。那时,他正和发妻——后来成为美国著名自白派诗人的西尔维亚·普拉斯在西班牙蜜月旅行。普拉斯在给友人的信中提及:“昨天,泰德给我念了他刚写好的三则新寓言,都是他打算写的有关动物形成的那本书的内容……我非常希望他这本书能成为儿童文学的经典。就连在我写信的这会儿,泰德还在大桌子旁写大象和蝈蝈的故事呢。”[1]此后,休斯在英国一所中学任教,发现自己的学生绝大多数沉迷于呆板的娱乐,缺乏想象,这使他更坚定了从事儿童文学创作的决心。虽然他已因第一本成人诗集《雨中鹰》而一举成名,却仍然想把儿童文学列为自己的一个重要创作领域。他在给哥哥的信中写道:“我希望能创造出一本经典,包含5 000则儿童故事。为此,我在过去的6年里读了几万则童话和动物故事,打算把我读过的故事里的情境和人物引入到我的作品中。如果我真能做到这一点,我的书会成为经典。对那些绝望的家长来说,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虽然目前存在无数的儿童读物,但大多数都很糟糕,各不相同,很少有让人愿意读第二遍的,以致父母们不知道该买什么,他们只能东一本西一本地凑。”[1]

1959年,休斯在给哥哥的另一封信中更为明确地写道:“具有想象力的故事可以塑造和激活人的内心世界,留驻于人的心田,成为孩子生活的思想。缺少了这样的内心世界,孩子们只能对他们所处的环境作机械的反思和回应,而这就使他们如同被切除了部分大脑的智障者——生活对他们而言会变得没有多少意义和乐趣。因此,英美的年轻一代会感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无聊和精神空虚。教育的全部目的,除了让孩子机械地学习某种必需的技能外,主要在于启迪他们的心智,丰富他们的内心世界。”[1]休斯一再劝说哥哥多给侄子们讲点民间故事,因为这样可以帮助孩子们更好地理解生活、面对困难,更灵活地去解决问题。

毋庸置疑,休斯的儿童文学创作始于他对儿童教育的关注。他写道:“根据我和其他人的观察,我不得不相信,英国社会最常见最致命的精神损害在于割裂了孩子成长过程中三个最重要的因素:其一是孩子的自我意识;其二是我们所有人不得不生活在其中的人造技术(和文化)所构成的外部世界;其三是孩子的内心世界,它是生物对世界的主观认识,是一种由患体化学反应生成的神秘的潜意识活动。”[2]

在《神话和教育》一文中,休斯进一步指出,柏拉图相信教育年轻人最重要的不是教他们如何做这做那,而是塑造他们的想象力。他写道:“我们的学校教学课程大纲是300多年来理性启蒙思想发展的结果之一,但是启蒙思想以反对迷信为开端,以禁止把想象作为可信的精神能力为结束,或多或少地在科学社会给想象打上了罪恶的烙印,让圣经变成了一堆老妇人的絮叨,乃至最终扼杀了上帝的存在,使得人们在物质利益面前完全处于被动并且态度冷漠。”[3]

显然,休斯十分清楚地看到了当代社会过度重视理性和抽象思维对孩子们造成的不利影响,意识到现代社会存在的性别歧视、种族歧视和生态破坏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实际与启蒙运动以来资本主义物质世界和人类精神世界发展的不平衡有关。儿童文学将成为孩子们的精神食粮,休斯希望用自己的作品去教孩子插上想象的翅膀,努力创造美好的未来。

2 创作视角:从儿童本位出发

休斯深知,为孩子们创作是一项不同寻常的工作,而其最不同寻常之处在于适应孩子的需要,给孩子提供一种特殊的诗。一般来说,诗是诗人主观情志的表达。儿童诗的作者多为成人,成人的人生阅历丰富,思考成熟,对世界的认知图式趋向稳定;而儿童诗的读者主要是那些天真的孩子和长大后仍然葆有童心的成人,他们的世界是简单的、透明的,可塑性强。因此,休斯和所有儿童作家一样,必须解决如何使自己的主体意识与小读者的阅读期待保持一致的问题。“创作儿童诗歌,我依靠的是对小读者在他那个年龄段的感受的想象……我在那时和现在的自我之间寻找主题、风格、态度和语调方面的共同志趣。”[4]显然,他的秘诀在于从儿童本位出发,以儿童的视角来表现他们眼中的世界。

在《我自己的家人》一诗中,休斯描述孩子梦见被一群人捆在木桩上,“他们说:‘我们是橡树,是你真正的家人。/我们被砍伐,我们被撕碎,你却眼睛眨也不眨。/除非你现在向我们保证——不然你现在就要死。/每当你看到一棵橡树倒下,保证你要栽两棵。/除非你发誓,不然橡树的黑皮就会变成你脸上的皱纹,/还会把你的脚长成树根,让你再也离不开这里。’/这是我在树下做的梦,这个梦改变了我。/当我从橡树林中走出,回到人海当中,/我走路的样子还是小孩,但我的心是一棵树”[5]。休斯就是这样用儿童的语言来引导孩子们正确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自然都是地球家庭的成员,人类应该要像保护家人一样保护森林。

作为英国《镜报》为孩子设立的儿童文学比赛诗歌组评委,休斯有机会读到了成千上万的孩子的参赛作品。他发现孩子的情感和创作很值得大人学习,“孩子的世界并不只是一个充满天真新奇事物和有限真实的微缩世界……它包含了很多本真的理解过程,远不像我们的理解那样受到种种束缚,更为灵动和机智,更接近真实本质的真正规律”[3]29,所以,休斯非常尊重他的小读者。在写给朋友利萨·保罗的信中,休斯指出,孩子们并不需要麻醉剂,“成年人往往想要将孩子们限制在不可能的无辜和无知的童年花园里,而正在成长的孩子们却渴望了解成人世界的秘密”[6]。因此,他在儿童诗创作中什么也不隐瞒,总是帮助他的读者直面自然和动物世界最真实的状况———既有它的美、本能,令人敬畏,又有它的残酷、严苛和死亡。在《水獭》中,他写道:“它会把鱼舔成/一副干净的骨头。它还会偷偷爬上/母獭的背,在一片满是惊马的/田野,可是无处徜徉。/被甩在猎犬群上,再也无法回归。/变成这椅背上长长的兽皮”[7]。在《美人鱼的手提包》中,“美人鱼的尖叫/令大海摇动起来。/她打开自己的手提包/去拿阿司匹林——/多让人震惊!/出来了一头/长着巨大黑鳍的鲨鱼/它嘶声说道:‘这里有/咧着亮闪闪的大嘴的/护士兼外科医生!’/这时,头痛/和头都消失了/她不用更难受了”[8]。休斯明白无误、直接大胆地把弱肉强食的丛林自然生存法则展示在儿童读者面前,他尊重和信任儿童读者的成熟度,相信他们能够理解自然的真相: 它的血腥和残忍、它的生命和死亡。他是用“爱”来写这些给孩子们的诗的。

3 创作特色:从儿童审美出发

休斯认为,儿童诗“必须简单而明了。你只是在游戏。我以为在很多成人的作品中那种游戏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责任感。游戏或许才是或者应该是所有文学的意义”[9]。对儿童来说,游戏是他们感知世界的方式,也是他们最基本的审美方式。心理学研究证明,儿童在婴幼儿阶段思维是从主客体一体化的无意识认知逐渐向主客体互渗的意识阶段发展的。此时,儿童的思维通常是物我一体的、泛灵论的。在他们眼里,宇宙万物不分你我,都有生命、情感。因此,与小蚂蚁对话、陪月亮姐姐散步……就成为非常自然的事情。所以,儿童的审美活动具有显著的感性特点。

从儿童的这种审美特点出发,休斯的诗歌里充满丰富多彩的动物意象。从水里的海星、海豹、蟹、水母、章鱼、龙虾、海鳗、鲸鱼,到陆地的鸡、鹅、猫、狗、猪、羊、牛、马、熊、狼,再到空中的蜻蜓、蝴蝶、麻雀、乌鸦、苍鹭、知更鸟、猫头鹰、臭鼬鹅,他在儿童诗中描绘了一个万物有灵的生机勃勃的世界。在他的笔下,“狗鱼,三英寸长;狗鱼的/各部分都完美,绿金相间形成虎斑。/从卵开始便是杀手:恶意、年久的咧嘴笑/它们在蝇中间的表面舞蹈”;巨蟹“在扁平的头盖骨下,凝视着内陆,/像排满一壕堑的钢盔”; 水獭“漫游着,吼叫着/在它已不再归属的大地上奔跑/融化般地又进入水中”;狼“它来回奔走着,拖曳着臀,可怖地呜呜低嗥”[7]。通过各种比喻,从色彩(绿金相间)、形状(扁平)、动作(漫游)、声音(低嗥)等多方面描摹动物,赋予动物人格化力量,休斯的作品自然深深打动了孩子们的心,让他们获得一种与天然的动物伙伴一起游戏的快感。

在第一部儿童诗集《见见我的家人》里,休斯以一种儿童喜欢的充满想象的、主观化的、夸张变形的方式,表达孩子对身边家人的独特观察和认识:妹妹是一只大鸟——“客人来时,她坐得很有规矩/(把翅膀和尾巴都夹紧,藏住)/人家觉得她很怪但很有礼貌。/可是当客人一走,/她就张开翅膀,换上假发,/在你的头顶上飞来飞去——”[5]13;外婆是条章鱼——“每当她来吃晚餐,/她就带来了整整一家……——/我们只能微笑,只能缩手,/要不然外婆就会伤心”[5]27;哥哥爱好养宠物——“哥哥带回了一只特大的猩猩!/如果你认为这并不可怕,/那么想想它可能会和他养的灰熊吵架”[5]48;伯伯米克专画肖像——“但是他的厄运来临,/因为他画了一幅怒吼的老虎。/我们发现他的颜料和画笔散落在地板各处。/老虎是否吃了他?”[5]49……在休斯的儿童诗里,孩子们总是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来观察周围的人和物,凭借他们特有的洞察力和应变力探索世界。休斯在给好友丽莎·保罗的信中写道:“对我来说,为孩子们写诗,有一种迷人的可能性——可以以某种方式找到通用语言,即意象和感知觉的某些波长——在这样一种风格的交流中,孩子们是明确的听众,而成人则可以旁听。”[6]

有人说休斯的儿童诗所使用的语言虽然不是童稚的,却是“孩子们的耳朵能听懂的”。它们继承了英格兰童谣、民歌、传统谜语、格言的精华,语言浅显,节奏明快,韵律和谐,读起来琅琅上口。诗集《见见我的家人》里的诗多采用规则的韵脚、富有诗意的言辞、重复的修辞手法、滑稽幽默的语调;诗集《北极星下》里的诗多采用自由体形式,部分还带有韵脚,以制造喜剧的效果;诗集《何为真相》里的诗则大量借用头韵来表达强烈的情感,并根据诗中描绘的事物特征,相应地采取一些尾韵或者自由体方式。在休斯的笔下,诗歌与音乐水乳交融。他的儿童诗不仅可以用来“读”,还可以用来“听”。《我的外婆》一诗中,“小马驹一般大的鳌虾,/喝着牛奶吱吱喳喳”;外婆带来共进晚餐的亲戚,“他们挥动着鞭子似的触手,/嘶嘶地吃,嘶嘶地喷水——”;外婆的泪水“啪啪地滴进了她的盘子——”……[5]27从儿童审美出发,通过听觉、视觉、味觉等感官方面的描绘,休斯的诗歌是由灵魂驱动的各个有生命有机体的完美组合,所有的词语、音韵和形象都是活生生的,充满了童心和童趣,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5 结束语

休斯的一生充满了悲剧色彩,他的两位妻子均自杀而亡,第二任妻子甚至还杀死了他们的孩子,以致他被公众指责为暴虐的丈夫。但是他的女儿弗丽达却辩护道:“我的父亲不是恶魔。”[10]她和弟弟都是听着、读着休斯的儿童诗长大的。在她眼里,休斯是位慈爱的父亲,性格沉静。休斯的儿童诗是他献给所有孩子的爱,包括他自己的儿女。

[1] PAUL L. Writing for children is a curious occupation: Ted Hughes and Sylvia Plath [J]. The Horn Book,2005,81(3):257-267.

[2] HUGHES T.The interpretation of parables[J].Signal,1992(69):147-152.

[3] HUGHES T. Winter pollen [M]. London: Faber & Faber,1994:137.

[4] LOCKWOOD,MICHAEL. Ted Hughes: the development of a children’s poet[J]. Childrens Literature in Education,2009,40 (4):296-305.

[5] HUGHES T. Meet my folks![M]. London: Faber & Faber,1961.

[6] 赵四.完美的月亮艺术家:泰德·休斯的儿童诗[J].江南,2014(3):80-81.

[7] 林玉鹏.英国泰德·休斯诗七首[J].当代外国文学,1999(1):116-118.

[8] HUGHES T. The mermaid’s purse[M]. London:Faber & Faber,1993:46.

[9] MOULINT,JOANNY.Ted Hughes: Alternative Horizons[M].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 Press,2005:105.

[10] SUMMERSCALE, KATE.My father was not a monster, says daughter of Ted Hughes[EB/OL].(2004-11-15)[2015-10-18].http://www.telegraph.co.uk/culture/books/3627149/My-father-was-not-a-monster-says-daughter-of-Ted-Hughes.html.

〔责任编辑: 刘 蓓〕

Love dedicated to children — On Ted Hughes’ view of children’s poetry writing

WU Qingh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Jiangsu University, Zhenjiang 212013, China)

The British laureate, Ted Hughes, shows great concern about functions of Children’s literature. He always takes first consideration of the need of Children’s education, and then writes on the basis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ldren’s aesthetic consciousness and their viewpoints of the world. He displays a colorful world in front of the children by vivid descriptions. As a result, his poems which represent his love for children are full of children’s Children’s innocence and interests, and have a particular charm.

Ted Hughes; children’s poems; children’s education; children’s aesthetic consciousness

2016-12-21

吴庆宏(1969— ),女,江苏镇江人,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英语语言文学和文化研究。

I106.2

A

1008-8148(2017)02-00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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