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记得那烟花绽放的瞬间

罗瑜

他说，她的笑脸，就像烟花绽放的瞬间，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我有一间小屋，在丽江古镇中。除夕前，许多人会专程赶来小屋。这是小屋的传统，除夕不打烊也不做生意，大门敞开，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这座小屋里曾经来过一位姑娘——小慧。她很神秘，没人知道她的过去，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她是一个漂亮的姑娘，穿衣也很是考究，但她却一直戴着手套，皮的、绒的、针织的……最神奇的是看似文文弱弱的女子，却有着令男人都惊叹的力气，穿着高跟鞋扛着一大麻袋蔬菜水果从市场回来毫不费力。

除夕的晚上，大家都三五成群的出去看烟花。烟花升上天空，伴随爆鸣声，在黑色的画布上，展现出最美的姿态，却又转瞬即逝。姹紫嫣红间，我看到小慧站在屋檐阴影处的角落里，手摁在脸上，晶莹的泪珠从指缝间流下，泛着微光。

那年除夕，小慧偷偷躲在角落哭，还有个高个子的男生看到了……忽然就关心上她了。他是一个厨子，一个月的工资也买不了小慧的一双手套，他深知自己与小慧的差距，但还是打算为她做点什么。

第二年除夕，他提前来到小屋，手里紧紧攥着一张银行卡想让我帮小慧过个生日——只有他知道，除夕那天，是小慧的生日。年夜饭前，我提议大家吃饺子，吃到铜钱的人，将作为新年吉祥物，所有人都要宠愛她。小慧不出意料的吃到了那个饺子。那天她的脖子上挂满了护身符，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每一口都有人喂。这时小厨子弹着吉他走出来，他紧张的脸都白了，更不要提他弹错的音乐和颤抖的声音。他冲着小慧的方向，声音越唱越大，唱的无比难听却无比动情。烟花绽放，照亮了小慧的脸，小慧笑了，笑得好甜，比烟花还要耀眼。

除夕过后，小慧走了，小厨子决定去找她。他找到她的那天，她正从一辆三轮车上往下卸货，整整一车的菜，她一个人卸下来的。蓦然，小慧看见了他，手中的蔬果散落一地，脸骤然变得煞白。她慌忙捡起蔬果推着车逃开了，他想去追她，奈何来往车辆挡住去路，他想喊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喊不出来。

其实小慧是食堂卖饭的；衣服都是反季打折网购的；她戴手套是为了掩盖手上切菜留下的刀痕。自信像一串珠链，零零星星拼凑，一粒一粒串起。她绞尽脑汁把卑微的自己掩藏，再怯怯地，把梦想中的自己展示给那个临时家庭。

第三年除夕，烟花依旧盛开，小厨子没来，小慧也没来。

小慧可能还会出现，小厨子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说，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小慧再度逃开。他是一个笨拙的孩子，笨拙的守护着她的梦，希望她把梦做完。

那年除夕，烟花开满天，她在屋檐的角落给自己唱生日快乐歌，只有他知道唱的是什么，因为那天，也是他生日。嘴里哼着的，是同一首歌。

我仍记得那烟花绽放的瞬间，见证了两颗孤独的心遇见。美好的故事还未开始，转眼间，已是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