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洛东江及其沿岸的文学想象力

2018-07-10 07:04
关键词:道学诗会东江

郑 羽 洛

(韩国国立庆北大学 国语国文系, 大邱 广域)

一、 问题的提出

当今,我们的思考方式正在从“直线”向“曲线”转换。比如高速公路,它意味着开山建桥等具有破坏性的行为,而江河遇阻绕行,象征着原生态与平和。这也与现在社会上关注的“慢”美学有着密切联系。

近代以来,我们追求着速度,与此相反的一例便是江河。江河顺势而流,彰显着谦逊和接受的美德,这也成为了其具有疏通作用的基本要素。所以,江河让人们之间相互疏通变得理所当然。在江河之上,实现了人与自然之间、内陆之间、内陆与海洋之间的疏通,在此基础上又创造了新的文化。

流经韩国岭南地区的江河划分了江左和江右的文化,也区分了岭南与畿湖地区的文化,我们对江河的这种“划界”认识必然会在竞争和矛盾的关系上进行理解。畿湖学派和岭南学派、退溪学派和南冥学派之间的竞争与矛盾便印证了这一点。在对外关系上,往复的使臣和贸易活动虽然因依据江河具有一定的疏通性,但是倭寇曾经一度将洛东江作为主要侵略对象,因此它也变成了矛盾的现场。

洛东江可谓是岭南地区主要的文学生成空间。早期,崔致远(孤云,857—?)就登上洛东江下游的黄山江临镜台并作《黄山江临镜台》,这也是从文献上我们可以看到关于洛东江的最早记录。目前,以文学的视角对洛东江的研究可以说还是不够的。既往的研究主要围绕洛东江下游创作的景观汉诗、以金宗直(1431—1492)为中心的洛东江地域文学思想、朝鲜中期洛东江中游的文学活动、洛东江沿岸的文学创作、以尚州为中心地域的诗会等主题进行探讨。但是,这些研究还没有扩展到以洛东江为中心如何实现文学疏通这一课题。因此,本文关注点落在朝鲜时代洛东江及其沿岸所具有的文学疏通上①。本文所提及的“文学疏通”是指通过文学作品进行情绪上的交流沟通,比如互赠诗歌以传递心情等。为了说明此观点,首先需要阐明洛东江在岭南文化地理学上的位置,其次将探讨洛东江及其沿岸的空间感性①。本文所提及的“空间感性”是指通过特定事物,亦或在历史空间里诱发的文学感性,作家正是因为这些空间感性而创作文学作品。最后将分析以洛东江为中心是如何进行文学疏通的,并对其性格加以深入阐述。

二、 岭南与洛东江

岭南又称“岭之南”或“大岭之南”,即存在于韩国太白山脉和小白山脉之间,韩国鸟岭和竹岭以南的地域,其险峻的地理环境决定了岭南的孤立地势。那么,岭南内部又是怎样的呢?岭南内部多山,这就形成了其内部的分化,但又与洛东江形成了“整体感”。李瀷(星湖,1681—1763)在其《岭南五伦》中提到:正是因为洛东江具有地理整体感,岭南地域至当代才得以完整地保存着五伦,儒贤辈出而以至声教,新罗也得以维持千年。我们也通常将洛东江以东称为岭南左道或江左地域,江西则称为岭南右道或江右地域,像这样将岭南以二分法来理解的传统由来已久。因此,1682年制作的《东舆备考<庆尚道左右州郡总图>》以洛东江为中心将岭南一分为二来作标示。

将岭南一分为二的理解方式有利于把握左右两道的差异性,史学家李树健就将朝鲜朝大儒李滉(退溪,1501—1570)和曹植(南冥,1501—1572)看作是岭南学派的两大山脉,并通过比较两位先儒进而得出他们之间的差异。他把左右道具有的历史特征、自然环境、风俗等均视为对立,并以此为基础来理解李滉和曹植的学问思想。即:江左是从辰韩发展至新罗的地域,在高丽和朝鲜时代几乎没有对中央政府或官权有反抗的事例;而江右是从弁韩发展到以伽倻和新罗统合的地域,因此对历代政权的反抗频繁出现。这些历史条件对李滉和曹植的思想产生了一定的影响[1]329-330。洛东江的划界性在理解以退溪学派和南冥学派为中心的岭南学派思想特征上是有效的。但是,单以对立的视角来理解洛东江及其沿岸的话,还存在许多无法解释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导入立足于“文化交界论”的“江岸学”。江岸学是考虑到洛东江沿岸所具有的地理和思想特性,以研究洛东江中游沿岸地域的学说。此地域具有疏通畿湖学派和岭南学派、退溪学派和南冥学派的会通性,也具有以博学为基础的实践精神的实用性,以及对世界重新认识的独创性[2]39-94。江岸学是以疏通为着眼点的理解方法,可以说对岭南会有新的认识和理解。

洛东江漕运的发达促使商船等频繁往复,同时,洛东江也是官员、使臣履行公务之时的必经之路,文人亦是如此。李珥(栗谷,1536—1584)的岳丈卢庆麟(四印堂,1516—1568)担任星州牧使之时就曾在洛东江边的星州居住并作《游伽倻山赋》,金尚宪(清阴,1570—1652)和李植(泽堂,1584—1647)等畿湖学派文人都以洛东江为素材创作了作品。岭南学派的文人更是与畿湖学派的文人进行了积极地交流。岭南学派柳成龙(西厓,1542—1607)的弟子郑经世(愚伏,1563—1633)便纳老论的宋浚吉(同春堂,1606—1672)为女婿,岭南学者黄耆老(孤山,1521—1567)纳畿湖的学者李瑀(玉山,1542—1609)为女婿。其结果,江岸地域实现了血统的疏通。正是如此,超越地域的空间疏通很自然地在文学上体现了,比如互赠诗文、互作墓道文等。以这些为基础,他们创造了疏通的文化。

以洛东江为中心而划分的左道和右道也实现了文学和思想上的疏通,我们可以关注被誉为岭南学“两大山脉”的江左李滉和江右曹植来说明这个问题。其实,江左与江右在思想上确实存在很大的差异,但是江岸地域的学者们同时接受两种思想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要属高灵的吴沄(竹牖,1540—1617)、星州的金宇颙(东冈,1540—1603)和郑逑(寒冈,1543—1620)等。我们通过其他儒士对他们的评价便可知他们融汇了退溪学和南冥学。比如赵亨道评价吴沄说道:“升山海堂,入退陶室,”[3]《士林祭文》②文后参考文献中的“朝鲜刻本”指朝鲜(1392—1910)出版的刻本文献。文中出现的朝鲜均指朝鲜朝。郑逑评金宇颙说道:“退陶正脉终身慕,山海高风特地钦,”[4]《挽金东冈》郑经世评郑逑说道:“山海堂中侍燕申,天渊台上挹阳春。”[5]《郑寒冈挽词》

三、 洛江诗会和空间感性

洛东江及其沿岸可谓是岭南或岭南地域以外作家们的文学生成空间,作家们有时用浪漫的手法表现美丽的风景,有时聆听江水发出的“道德之声”从而表现以性理学为基础的道学感性。不仅如此,洛东江及其沿岸也表露出首都和地方、官僚和民众之间不平等的社会问题。在这里,我们着重以作家们在洛东江上的船游诗会为中心进行分析,通过对此的分析,洛东江的空间感性便会自然呈现。

洛江诗会始自李奎报(白云,1168—1241),他于1196年在尚州犬滩发起诗会之后,经李埈(苍石,1560—1635)、柳畴睦(溪堂,1813—1872)等传承。直至今日,在洛东江的支流——琴湖江上仍有峨洋诗社继续举办诗会。我们可以确认的洛江诗会有61回,但是各种文集和诗卷上仍有很多作品保留,所以洛江诗会举办的次数肯定比调查得出的数据要多。洛江诗会自高丽至今,主要以岭南文士传承,他们游览洛东江从而引发其浪漫感性、道学感性以及社会感性。

首先,我们来探讨浪漫感性。这也是岭南文人对洛东江最强的感性。洛江诗会一般在七月既望之时举行,作家们通常会想象着苏轼的赤壁游而参与诗会。李滉和李德弘(艮斋,1541—1596)等泛舟之时就曾吟诵《前赤壁赋》并将其分韵作诗。可见苏轼的赤壁赋对洛江诗会有着重要的影响。在洛江诗会中,李贤辅(聋岩,1467—1555)的浪漫感性尤为强烈。他的诗作《醉时歌,书示座上诸公》中写道:“兴酣卮酒各不辞/酒尽厨奴招呼急/樽前烂熳或自歌/侁侁屡舞谁劝促/谁是地主谁是民/区区礼数都抛却/或壻扶翁相对舞/或婢举觞同酬酢。”[6]《醉时歌,书示座上诸公》节选在美景中游,而又忘却贵贱,这是将浪漫感性极大化的表现。作此诗的第二天,李贤辅又与李滉共坐一席,李贤辅将酒杯曲水流觞传给李滉,李滉遂就此景作诗一首,李贤辅便接着李滉诗又作诗一首。

第二,我们来看道学感性。洛江诗会中的道学感性与江的名字有着密切关系,他们认为“洛”是河图洛书之洛,是濂洛关闽和伊洛之洛。此地域的文人认为洛东江本身便与儒学的根源以及程朱理学有根深蒂固的关联,所以他们坚信儒学的道脉一直延续到岭南的李滉。正是因为有如此的精神传承,泛江游览的文人们很自然地会把道学自豪感融入作品中。例如1622年7月既望之时,李埈与20余名志同道合之士泛江并举办诗会,他以“秋”字韵作排律20韵。其诗曰:“此江本伊洛/人物皆邹鲁/竹溪阐文风/圃翁志东周/群才泛佔毕/寒蠹德业优/伟哉玉山翁/瑞世为天球/退溪开的源/河海纪细流/厓柏与鹤翁/造诣邈寡儔/淑气所扶舆/群哲前贤伴。”[7]15李埈认为道统从二程传到在竹溪生活的安珦,以及圃隐郑梦周、占毕斋金宗直、寒暄堂金宏弼、一蠹郑汝昌、晖斋李彦迪、退溪李滉、西厓柳成龙、鹤峰金诚一等。由此可见,李埈将“水流”与“道统”等同看待。我们可以看出他们的道统意识,也可以确认以洛东江为中心的道学感性是如何形成的。

第三,我们来分析社会感性。洛东江是历代国界的争夺处,《三国史记<脱解尼师今>》条就记载:“阿湌吉门,与伽耶兵战于黄山津口,获一千余级。”壬辰倭乱之时,倭军沿洛东江侵占国土,对于作家们来说,洛东江是现实认识比较敏感的空间。因此,参与洛江诗会的作家们自然会浮现那些历史记忆。比如在1607年9月,尚州牧使金庭睦(1560—1612)参加洛江诗会之时与李埈等共作联句写道:“节序三秋暮/山河百战余……洞视今古马/肯为朝暮狙/昇沈皆命也/颠沛始归欤/旧约寻鸥鹭/浮名视土苴。”[8]58这便是他们回想起壬辰倭乱的情景而写下的,他们在诗中讽刺了为荣华富贵而献媚无能的官吏。所以,洛东江也可以说是无数儒士忧国爱国的空间。

四、 江岸地域的空间感性

洛东江沿岸具有代表性的文学生成空间是渡口和楼亭。渡口是水运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为人们的生活提供便利。江岸建有众多楼亭,为人们游息提供了方便。权近(阳村,1352—1409)就曾说过:“善州之东五里许有津,曰余次,自尚之洛水而南流者也。宾客之由尚而之南州者,亦至是站焉,实要冲也。津之东,有小山临峙,昔全人李君文挺为宰,始构亭,号月波,岁久已废矣。”[9]《月波亭记》权近提到了渡口的重要性以及渡口和楼亭的关系。依据日本强占期李秉延(1894—1977)编纂的《朝鲜寰舆胜览》,岭南共有1295处楼亭,这些楼亭并非都与洛东江有关,但通过这一数字也可得知楼亭的规模。渡口和楼亭也是刺激作家们感性的空间,下面也将按照前文提出的三种感性来进行分析。

第一,浪漫感性。洛东沿岸的楼亭也会有浪漫感性的发生,但是渡口更为特别,因为渡口意味着人与人的相见离别。郑逑在辞去咸阳郡守归乡之时便写下:“不许郡人之相送,而平日相从士友,犹多来别于江上,把酒赋诗,或詠歌以道其怀。”[10]《咸州志序》这里所说的“江上”也可以指渡口,在渡口的离别是常有之事。但是,相遇和离别并非儒士所专有,比如郑誧(雪谷,1309—1345)作《黄山歌》写道:“江头儿女美无度/临流欲济行彷徨/鸣鸠乳燕春日暮/落花飞絮春风香/招招舟子来何所/挂帆却下鱼山莊/问之与我同去路/遂与共坐船中央/也知罗敷自有夫/怪厎笑语何轻狂/藐然不愿黄金赠/目送江岸双鸳央/君乎舣舟我岂留/我友政得黄芧冈。”[11]《黄山歌》有夫之妇向郑誧暗送秋波,郑誧观望江岸的鸳鸯,遂定心振作。南九万(药泉,1629—1711)次韵此诗曰:“我探囊中无可赠/不学江波野鸳鸯/临岐何用惜去留/催鞭忽过前山冈。”[12]《梁山次韵郑誧黄山歌》此诗对郑誧的憨直有批判之意。由此可见,渡口主要是以男女为主的相见离别空间。

第二,道学感性。在楼亭上可以气定神宁地观察流水,所以道学感性在楼亭上有更好的体现。朝鲜朝的儒者们将水视为性的象征,前面我们提到水流和道统的关系,在楼亭上的道学感性可以说是儒学者们捕捉天理流行之心。在洛东江沿岸的楼亭中,尚州的观水楼是具有代表性的。权相一(清台,1679—1759)在《观水楼重刱记》中写道:“见夫观水二字之扁名而思其义,不觉其景与意会,而庶几有悟于道体,不可见之妙焉。噫!水之不舍昼夜而滔滔流去者,有似乎天道之往过来续,自无停息也。水之包容重流而渊澄洞澈者,有似乎吾心之中含万象湛然虚静也。况春水初生,舟樯轻快,而不费乎推移牵挽之力,此可以取喻于仁体之呈露,而大用之自然流行也。江之发源,既远而大,故自此而又浩浩焉洋洋焉。过四五百里注海而不知止焉,此可以取验于君子之学,根本盛大,故日进其德而自无穷已也。”[13]《观水楼重刱记》正如其说,朝鲜朝的儒士们运用性理学的观水法来理解观水楼,他们将清流比作心,滔滔不绝的流水象征着学问的持续,他们看着水波会想到学问的根源,水流汇入大海则象征学问的盛大。权相一同样是登观水楼望水而探寻道体的奥妙,这里的“观水”其实就是道学上的“观心”。

第三,社会感性。洛东江因水运的发达,渔船和商船以及客船排队行驶。《世宗实录》就有这样的记载:“若水路可以行船时,则以水边各官官船,从洛东江上来,至尚州守山驿下陆,更从陆路,踰草贴至忠州金迁川,乘船达于京。”①《世宗实录》,世宗5年,癸卯。由此可见洛东江对于水路的重要性。但是,对于岭南人来说利用洛东江的漕运也意味着一种剥夺。即:首都和地方、官吏和百姓之间经济的不平等。金宗直在《洛东谣》中就写道:“楼下网船千万缗/南民何以堪诛求/瓶罂橡栗空/江干歌吹椎肥牛/皇华使者如流星/道傍髑髅谁问名/少女风王孙草/游丝澹澹弄芳渚/望眼悠悠入飞鸟/故乡花事转头新/凶年不属嬉游人/依柱且高歌/忽觉春兴悭/白鸥欲笑我/似忙还似闲。”[14]《洛东谣》金宗直的社会感性是锐利的,他运用“江边的风流”和“路边的骸骨”进行对比从而批判了因经济不平等而导致的社会矛盾。而且,金宗直通过楼亭表达的社会感性要比洛江诗会所表现的浪漫感性更加强烈。这也凸显了士林派儒士的社会意识。

洛东江沿岸的渡口和楼亭数量可观,通过这样的空间而触发的空间感性与前面分析的洛江诗会不同,这是由于江上与江边的环境差异而造成的。因为在渡口,人和人的相见离别时有发生,所以在这种空间里浪漫感性便会更加凸显。在楼亭中,道学感性和社会感性同时出现,这是因为朝鲜朝儒士们“观水”如同“观心”,他们看着无数物产运往首都,对不平等的社会关系的感受便会自然而然地涌现。

五、 文学疏通与其性格

前述内容分析了以洛江诗会和江岸渡口楼亭为中心是如何将空间感性以文学作品形象化的,那么浪漫感性、道学感性、社会感性与文学疏通有什么联系?这三种感性具体的疏通是什么?当“无疏通”之时又是哪种感性起着作用?岭南以洛东江分为左右两道,在洛东江上便形成了左右两道的文化交流与疏通。文学疏通自然在此过程中得以实现,下面将以自然与人的关系来探讨文学疏通的问题。

首先是人与自然的疏通。这种疏通主要是浪漫感性和道学感性作用的结果。比如道学感性便是儒家所提出的比德之美意识,孔子在《论语》中通过乐山乐水强调了人应该具有的仁知。在这以后,性理学者们都秉持“合自然”的理念并进行实践,我们通过这一点便可以确认自然和人的理念疏通。洛东江作为文学创作空间,这种自然与人的疏通经常出现在文学作品中。1601年,徐思远(乐斋,1550—1615)等人在洛东江的支流琴湖江举办诗会,当时郑逑的弟子李天培(三益斋,1558—1604)作诗曰:“清流涵丽景/远峀生云烟/柔橹击空明/满船俱英贤/摇摇棹复棹/点点山连山/云影净如扫/天光凝碧涟/撑蒿验用力/俯仰知渊天/豪思若云涌/此身挟飞仙。”[15]此诗中描述着江水上倒影着云影,这是借用朱子《观书有感》中的“天光云影共徘徊”来表达天理流行之意。其中的“渊天”也是借用“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来表现活跃的生机。如此,人和自然通过“生机”相疏通,最后达到合一的境界。这种性理学的想象力在参与诗会的儒士中也有体现,如张乃范(克明堂,1563—1640)的“度内鸢鱼理”,郑锤(养拙斋,1573—1612)的“道人乐鸢鱼”等。

其次是人与人的疏通。这种疏通其内在仍是浪漫感性和道学感性在起作用,如果说人与自然的疏通是单向、观念性的,那么人和人的疏通便是双向、现实性的。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疏通是以相互协助为前提的,所以传统社会很重视这点。当“无疏通”之时,社会感性便会出现。我们且从时间和空间的层面来分析人与人之间的疏通。关于空间上的疏通,我们举例分析岭南学派和畿湖学派、退溪学派和南冥学派之间的疏通方式。位于洛东江边的梅鹤亭由人称“草圣”的黄耆老(孤山,1521—?)所建,后传给其女婿李瑀(玉山,1542—1609)。岭南与畿湖两地的文人们将他们的浪漫感性和道学感性积极地作用于此空间并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以梅鹤亭为素材创作的作家有湖南的宋纯(俛仰亭,1493—1583)和林億龄(石川,1496—1568)等,岭南的李桢(龟岩,1512—1571)和黄俊良(锦溪,1517—1563)等,畿湖的李珥(栗谷,1536—1584),还有老论的领袖宋时烈(尤庵,1607—1689)、少论的核心人物赵持谦(迂斋,1639—1689)、南人赵任道(涧松,1585—1664)等。按照派系来说梅鹤亭属于李瑀所有,故而围绕其创作的作家以畿湖老论派为主。但是梅鹤亭从地理上来看位于岭南,所以岭南的文人多寻访于此并留下许多作品。就这样,梅鹤亭自然便成为了洛东江岸比较有代表性的疏通空间。除此之外,以洛东江为中心的左右两道的疏通在退溪学派和南冥学派之间形成。之前也叙述过,李滉和曹植的共同弟子有很多,像李秀镇和李远庆等都寻访两位师承的书院拜祭并流露出思慕之情。又比如江岸地区的星州是两学派融汇的显著之地,比如1560年在此地任职过的吴健便体现出了两学派会通的性格。之后,像郑逑、金宇颙、金聃寿等具有两学派会通性的人物陆续出现。

洛东江在空间上的疏通还扩展到国际上。金宗直在《仁同客舍记》中写道:“仁同,滨于洛之东厓,据岭南中路之要衡,日本琉球九州三岛之夷,奉琛重译而至者,朝迎夕送,四时不绝。”[16]《琉球使》金诚一(鹤峰,1538—1593)出使日本时也曾歌曰:“为问洛东大江水/几时过我青霞城/我今与汝同归海/千里相随应有情。”[17]《过梁山龙堂》可见在洛东江上,国际间的沟通也很多,这也刺激了文人们的浪漫感性。

论及时间上的疏通问题。朝鲜朝的儒士们常常会将其举办洛江诗会比作苏轼的赤壁游,柳珍(修庵,1582—1635)得赤壁赋的“苏”字韵而作五言和七言诗,[18]22这便是和古人之间的疏通,其浪漫感性发挥了作用。当然,洛东江岸的儒士们并非只是效仿赤壁游,因为他们坚信洛东江蕴含着道统的传承。李象靖(大山,1711—1781)在《沂洛编芳序》中便说郑逑作为李滉的嫡传,继承了道统,故而洛东江一带也有了道学的渊源。赵天经(易安堂,1695—1776)在《洛江泛月续游诗序》中也指出通过洛东江可以回流至伊洛的真源。在时间上的疏通还体现在对前代文化的继承。比如在1588年7月郑逑辞去咸阳郡守后于洛江举办诗会并以“万顷苍波欲暮天”分韵作诗,此诗会被其门人世代继承。比如郑逑之子郑樟(晚悟斋,1569—1614)和李道孜(复斋,1559—1642)、李道田(沧浪叟,1566—1649)、李堉(心远堂,1572—1637)等举办洛江诗会并作《追次洛江韵》。除此之外,李埈在1622年7月举办的洛江诗会成为了典范被世代继承。赵天经等人在1770年举办洛江诗会并将当时所作诗歌汇总编纂成书,其书序名为《洛江泛月续游诗序》,“续游”二字可见是继承了先辈的诗会文化。

六、 余 论

韩国岭南地域西北环山,东南临海,其特殊地理环境造就了其比较封闭的形势。流经岭南的洛东江自古被认为是起到了“划界”的作用,本文关注其“疏通”之作用,并以文学的角度阐述了洛东江是如何疏通岭南左道和右道的。但本文在以新的视角理解洛东江上只充当“序论”之角色,因为需要探讨的领域还有很多。最后,笔者揭示几点今后需要探究的课题。

第一,将本文的章节进行具体的论述。即将每个章节扩展的工作需要进行。因为本文的研究对象是针对洛东江的整体,今后仍需要收集更多的资料来进行具体分析。比如单拿出洛江诗会进行探讨,因为关于从李奎报到当今洛江诗会的资料是非常丰富的。又比如我们可以由渡口、楼亭延展到洛东江各个支流和溪谷等,这样有助于我们描绘新的文学地形图。第二,将洛东江文学与岭南的普遍性和特殊性一起探讨。因为洛东江长达1300里,根据论议的焦点会有不同的期待效果,所以将洛东江整体作为研究对象未免有些单一化。我们应该考虑到其流经地区的特殊性来综合考察。第三,本文以岭南内部的视角对洛东江进行了审视探究,今后需要以岭南以外的视角进行对洛东江的研究。第四,积极摄取其他学问领域的成果,达到交叉研究的效果。比如考古学、语言学等领域。第五,用文化融合的观点研究江河及其沿岸。

[参考文献]

[1]李树健.岭南学派的形成与展开[M].韩国:一潮阁,1995.

[2]郑羽洛.关于江岸学与高岭儒学的试论[C]//退溪学与韩国文化:第43期.韩国:庆北大学退溪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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