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个人与世界和谐的冲突问题

2019-04-10 23:59杜玉瑶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9年1期
关键词:个性

杜玉瑶

摘要:个人与世界和谐的冲突问题也是俄罗斯思想中深刻的问题之一,本文将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地下室手记》和《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宗教大法官》—章为例阐释个人与世界的和谐冲突问题。首先指出个性与共性的矛盾关系:个性具有整体性,共性不具有内在的精神上的整体性,且个性与共性经常处于矛盾状态中。其次明确只有上帝可引导人不断完善,只有信仰可作为人的精神依托,也只有“神人”之路才是通向自由与幸福的真正道路。最后得出结论:与其说上帝拯救了人,不如说是人拯救了自身,人的个体价值才是人的终极价值。

关键词:个性 神人 人神 终极价值

个人与世界和谐的冲突问题也是俄罗斯思想中深刻的问题之一,本文将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地下室手记》和《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宗教大法官》一章为例,从个性与共性、“神人”与“人神”的角度来明确个人与世界的和谐冲突问题。

一、个性与共性的矛盾

个性与共性是哲学体系中的二元对立概念,个性代表着整体意义上的人,是百分之百的人。共性则代表着人的某一个部分,一个人的这一部分与他人的一部分有相同之处,人与人之间有相同之处的部分经过不断叠加与抽象,共性就逐渐凸显出来。个性具有整体性,共性不具有内在的精神上的整体性,且个性与共性经常处于矛盾状态中。但是个性并不意味着断绝人与外界的联系,个性的存在也要求与其他个性交往。这是因为人的个性本身不能自足,必须与人交往,通过社会的多种关系来成就人的个性、丰满人的个性。

个性与自由问题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人道主義的核心问题。在他看来,个体自由是人的一种不可剥夺的神圣权利,它来源于上帝,体现了人类的神性特征,陀氏的一生都在始终不渝地为人的个体自由进行辩护。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对个体自由的捍卫是具有崇高的形而上形态。他关注于人的个性自由的存在与显现及其与理性暴力的对抗性特征,这种对抗更多的是在否定层面上展开的,这种哲学上的思考可以说是他整个创作的轴心,贯穿于其文学叙说的始终,《地下室手记》就是根据这一哲学思考而创作的。小说初始,地下室人就拒绝对自己的定性。所谓的“善良”“凶狠”“正直”“无赖”“虫豸”“英雄”无非就是社会理性贴在人身上的标签,其目的就是试图消泯它的个性,使其只能通过理性格式化找到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在地下室人看来,这种“标签式”的身份是一种“傻瓜”的生存状态,也是大多数人的存在方式,因为他们是大多数人,所以它也是一种正常的生存状态。

在《地下室手记》中,作者将“二二得四”和“水晶宫”设置为理性哲学的具体化象征和代名词,它成为了地下室人攻击的直接目标;在地下室人看来,这种理性哲学是一种强权主义,它给个体性的人带来的伤害是极其严重的,会使后者被迫放弃那神圣的自由意志,导致一种无法挽回的异化状态,这样的“水晶宫”实质上却是对人性的歪曲和侮辱。因为就其本质来说,它消解了人性中的神性内涵,是对上帝神圣法则的背叛。人之所以成为人,本质上并不来自于它的物质属性,而是来自于它的个性;这是上帝赋予人的神性存在,也是人的个体尊严的渊源。

二、人神与神人的选择

个性和共性的矛盾问题把人们导向了另一个选择的境地:手握自由的人该如何选择?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这个哲学问题进行了思考。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人与神不是对立的,而是相通的,每一个人身上都隐藏着神性。人总是努力克服自身的恶,向着神的一面靠近。他之所关注人,正是因为关注人的神性,关注“人身上的人”。只有上帝可引导人不断完善,只有信仰可作为人的精神依托,也只有“神人”之路才是通向自由与幸福的真正道路。他赞扬将神性发展到极致的“神人”,认为只有像基督般完满的“神人”才能拯救世界。“神人”指虔诚地信仰上帝,在世俗人间自觉地践行上帝法则的基督式人物。

卡拉马佐夫兄弟一家人有共性的东西就是欲望,但每个个体身上又有鲜明的个性存在。虽然阿辽沙也有心头欲望的困扰、思想的起伏,但是灵性的阿辽沙是同情、自由与爱的化身,只有他能够不断趋近“神人”的路径。

《宗教大法官》一章中主人公伊万·卡拉马佐夫给他的弟弟阿辽沙讲述了一个“宗教大法官”的传奇故事。

还在一千五百年以前,你就曾把自由看得比一切都更为珍贵。你要使每个人都成为自由的人。可是,对于人类和人类社会来说,再没有比自由更难以忍受的东西了!而且再也没有比在奇迹、神秘和权威这三大诱惑中所揭示的一切更真实的了。

我们知道,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希望人们能自由地爱,自由地追随他,而不是强迫人们去爱,因此在旷野中不肯接受这三种诱惑。一千五百年以前,耶稣曾把自由看得比一切都更为珍贵。可是,对于人类和人类社会来说,手中的自由无比沉重。耶稣拒绝魔鬼的三次试探,是因为耶稣希望人们能自由地爱,自由地追随他。此时,基督是“神人”,是理想的人,是人的最高境界。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自由是人身上的神性,是人的尊严,但是自由也可以转化为恶。自由需要辩证地分析,自由的悲剧性不可忽视。“人神”则是指否定上帝存在,将自身作为上帝,并想用自己的言行为世界立法的“问题人物”。宗教大法官认为:人一旦抛弃了奇迹,他同时也就会抛弃了上帝,人生来是叛徒,也是囚犯。人类生来就软弱、低贱,自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难以承受的负担,而且天上的面包和地上的面包是不可兼得的,因而他接受了耶稣在旷野中不肯接受的三种诱惑。他要让千百万人放弃自由、放弃个性而成为感觉不到痛苦的、幸福的人。宗教大法官攫取了千万人的自由,从撒旦那里接受了恺撒的宝剑,宣布自己是地上的王,将自己推向了“人神”的地位,让人相信,他们只有在将其自由交给“人神”并且服从“人神”的时候,才能成为自由的人。

人拥有自由的意志,可进行自由的选择,不同的选择有不同的结果,这其中隐藏着人的秘密。人在通向上帝的道路上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自身无限膨胀,自己取代上帝成为“人神”,实际上是杀死了真正的上帝;另一种是追随上帝,追求上帝般的完满的道德,成为“神人”。

三、个体价值——人的终极价值

本文的前两部分一直在围绕着“个性与共性”的选择、“神人与人神”的选择进行阐述,这也为第三种选择提供了可能性,能否实现一种折中的方法?即个性与共性并行不悖,“神人”与“人神”互相调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反对折中:一方面保持着理性,另一方面又希望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地行动。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这种观点无疑是一种“明知故犯”,即在认可理性的前提下,置理性于不顾而做自己意愿的事情,这不是把人推向“坏”的深渊吗?用理性思维规定自由意志,追求一种所谓的“自由意志的规律”,并按照这个规律来表达自身的愿望。对于这样一种与决定论相容的自由观,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以为然。自由意志必须是以完全的自由为前提,如果人的意愿也有必然规律,那我们还幻想什么?还对以后有什么期待?未来的命运早己决定,人就不需要再有美好的幻想,因为我们必须接受,这就是宿命,这就是规律,这就是所谓的数学。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的意志就变成了一种“被奴役的意志”,而不是真正的、自由的意志。陀思妥耶夫斯基之所以残酷地将人的灵魂曝光,深刻地揭示出自由的悲剧,是因为他把自由看作是人最可宝贵的东西。

陀思妥耶夫斯基从不回避恶与苦难的存在,甚至认为恶与苦难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是上帝允许的。恶与苦难是相对应存在的,有作恶之人,必有受难之人。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这里,上帝之所以没有取消恶與苦难的存在,是因为上帝赐予了人自由。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拉斯科尔尼科夫、伊万、德米特里都是恶的体验者,在作恶之后由于受良心的谴责认识到自己的过错,通过救赎重返自由。甚至像斯塔夫罗金、老卡拉马佐夫等一生都没有回归到善的人,上帝仍然没有剥夺他们的自由,因为上帝不放弃任何一个人,他公平地给予每一个人自由选择的权利。

四、结语

综上所述,一个理性的人甚至不能被看作一个人,他只是一个被各种惯性和规律所支配的机器。陀思妥耶夫斯基更重视人的内在精神世界:人的情感、意愿和喜悦,人的悲伤、恐惧与绝望。人不是由理性而是由自由意志来决定行为,人不应该被任何规律所支配,而是因其自由意志成为主宰者和决定者。“神人”的观念使人可以与上帝相关联,为人不断走向完善、接近上帝提供了可能性。陀思妥耶夫斯基真正的信仰是对人的信仰,对善的信仰。与其说上帝拯救了人,不如说是人拯救了自身,人的个体价值才是人的终极价值。当然,上帝的作用不可或缺,因为人的自由选择导致恶的结果时需要反省,而反省的标准就是上帝的教诲。在上帝的教诲下,陀思妥耶夫斯基自始至终对人性之善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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