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来信

叶琛

乡野来信

田埂上豆荚熟了。在约定的时间里

你写来信件

你说柳树边的夕阳

真有同情心

你说，对最亲切的人要保持尊重和耐心

你说

干草垛在屋子不远处

被风吹乱了

借助于这张信纸

我想起了美好的无穷无尽。在这朴素里

我感到的幸福

就要流出来了。一种荒凉

被带到身边

秋夜曲

有时我多想能像高远的星星一样

躲在安全的云层里

发出专属自己的一点微弱的光

有时，我多想穿过云层

深深地跌落在丛林

心境凝定，在一棵松下独自暗一会

黑暗在闪烁

黑暗成了另一种光

我要把所有的出生都退回去

我要把每一次

掠空而飞的念头都打上麻药

那些没有发生的就不要发生了吧

秋风吹，而我从不防备

一次不动声色的返回

我从不在意

以身体作俗世间的介质，在太阳下行走

疏影里，荒草高而密——

这是我要的世界

一花一叶，一树一果都如泥土捏造般具体

故国繁荣、灿烂

磨石作器，我与故人共用烟火、炊具

劳动，促使我手足完善

我同样需要图腾的佑护与引导

需要逻辑和闪耀的绝望

蝴 蝶

时常会想

在铜色的皮肤上，放牧一只蝴蝶

枯叶般大小的蝴蝶

它有多轻呢

它扑飞起来的时候

我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我的身体，足以是它周游的世界

是什么靠着我动了动

又向外延伸——

轻轻后仰，我清澈的热泪就

毫无保留地流了出来

旧 梦

只要爱过

就没有了最初

在人群中举手，被提问

更多时候

打开一扇窄窄的门

就是我最重大的仪式

走远，又走了回来

我挣扎过，枯萎过

畏怯过、茫然过，也满过

很多时候

我的想念

是一座比梦更高的山峰

梦中

幽深的鸟鸣涧

满树的小果实何其相似

小 屋

我有一个小屋子

南方的屋子多么晴朗

晴朗的屋子里有蓝蓝的天和一对空杯子

你在屋子里读书

读索然无味的爱情，读遥远的荒芜

有一天，你读到夜半烛光摇曳着影子时

你忽然发现，寂寥的窗外

已落满早雪

山 居

青山间的屋舍被雾气抬高了许多

纵目望去

潮湿与隐约的流淌

梳理着大地。秋凉了

山丘上落叶薄薄的、暮气沉沉的

它们，在风中向大地缓缓靠近

而翠竹有劲，在林间招摇

心安江南

在一方小小的土地上迷失

在一方小小的土地上

收容悲愁、隐忍，以及流失间隙的命运暗示

淪陷于此。垦荒、耕种、繁衍生息

日日诵读：时光如水，阔叶翻飞

生活简洁而潦草的历史

在这里飞离又汇集。俯瞰大地

俯瞰尘世隐藏的全部文明

生死轮回中

又有几回雾里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