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集

2020-04-07 03:39宗玉柱
广西文学 2020年4期
关键词:长白山和尚

→ 宗玉柱 吉林省安图县人。1968年出生,中共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诗词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32期编辑班学员。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说《夜来香》《青杨消息》《五道白河札记》《阵地》等。出版微型小说集《梨花柜》。

人生要与很多陌生人有交集,结识一个人,之间必然有某种联系,除去有共同的喜好,还有对喜好坚持或不坚持的偶然。比方说,我以为不会和仅在网上三言两语搭过话的长荣兄弟成为好朋友,但多年以后见了面,居然没有一丝陌生感。如果我们其中一个不再坚持写东西,就不会有机缘相见,即使是没离开这个喜好,假如一个是搞文字的,一个是被文字搞的,自然也不会谈到一起去。

我和陈和尚的交集也是必然加偶然。他若不去长白山,我若不是住在长白山下,或者我若恰好不在那时候去沈阳,我们就不会成为朋友。

那年去沈阳,下了高速,快临近城区的时候,看见路边一个脖子上扎了黄丝带的和尚,一步一叩头地向东行。我脑子里瞬间想到的居然是那种叫尺蠖的虫子。我晃晃头,把这个不正经的想法晃走。没办法,我这人就这么常不庄重,每遇到一件事,从来就没有立刻往正经处想过。

再扫一眼倒车镜,我觉得我应该肃然起敬。但我为什么一定要起敬呢?起不起敬我都没有收获或损失。待要继续往下想,就被前面的事故打断。停车过去旁观,见两辆车剐蹭在一起,一个司机大声质问另一个,你就说你为啥要溜号?

另一个显然理亏,小声说,我就溜号,咋的吧?都有保险,吵吵个屁!

我立刻想,溜号这小子,肯定看见了那个磕头走路的和尚。毕竟这事儿是在东北,这要是在西藏,习以为常,就没啥值得溜号的了。

前一个司机继续呵斥,开车就他妈好好开车,打什么电话?看什么手机?

另一个司机依旧小声回,我就打了,我就看了,咋的吧?

我立刻想,这小子,肯定见到和尚磕头便用手机拍下来,着急发朋友圈,所以溜号。

交警过来后,前面路很快通开,我就把这事忘了。

城里的公事很好办,办完后还有很多时间要打发,便趁此机会先去了北大营。据说北大营是清末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修建的,这个人与长白山有交集。张凤台奉他之命设置长白府,刘建封奉他之命会勘长白山。这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他和张凤台都是袁世凯把兄弟,袁后来还做了民国的总统。

北大营其实也没什么看头,事变那天是旧国耻的延续,新悲剧的开始,不抵抗的东北军都不是好鸟。历史薄得像纸片儿,说是多少周年祭,其实也算不上很多年,我就是想在那里落落脚,眼瞅又到了“九一八”,且做纪念。我曾经想过,如果当年东北军不逃跑,华北就不会沦陷,我大山东就不会沦陷,我太爷就会衰老而终,不会死在鬼子的炸弹片下。

我娘说,那天她们藏在地瓜井子里,一颗炸弹正好扎在上面,没有响,地瓜井子里面一定有贵人。你太爷就太不走运了,阿弥陀佛。

我娘每遇到值得庆幸的事,就喜欢双手合十漫无方位地上下作揖感谢老天爷。我问,后来那炸弹哪去了?

我娘说,我那时还小,不知道大人们把它抬哪去了,听说是和炸死的那些人埋在一起。

我立刻脑补出太爷搂着炸弹在地下的样子。

北大营外,一队白色的丰田与我擦肩而过。又有领导出行了。

别问我为啥说他们是领导,车牌照上标注得很清楚。我们那的一个大领导喜欢微服私访,每次访得都很喜悦。他忘了他的车、他的车牌、他的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中央的脸,以及他如日中天的秘书司机,都是当地人耳熟能详的。其实他的行踪也不是秘密,即便是临时起意,也早有电话把信息传出去。有些部门单位,做得滴水不漏的就是接待领导的工作,别管提前通知还是搞突然袭击,绝对包领导满意。

我很替被那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的领导抱不平,但我怎么可能救得了他们?我又胡思乱想了不该想的事。

炸死张作霖的地方我就不去了,以前坐火车路过好几次。张作霖也是个大人物,但他下令枪杀了李大钊,这笔账得记住。张作霖从一方草莽到一方军阀,必须作恶多端才可以上位,如果每做一件恶,就在他脸上点个黑点儿的话,那他肯定会变成张麻子。他在位期间没让小日本占到多少便宜,这方面于国家民族有功,因此有皇姑屯事件。皇姑屯也是一个改变历史的地方。

往回走时,选择了张凤台赴长白府上任时的路线。张凤台在《由奉赴长白山路行程记》中有记载。光绪三十四年,即1908年,光绪帝的最后一年,这年农历五月初一,张凤台从奉天,也就是今天的沈阳出发,五月十五日抵达临江,每天走了几里路,路过什么地方,在哪里住宿,都记载得很详细。如今百十年过去,却早已是朝发夕至。张凤台1920年曾任河南省长,据说此人抵制五四新文化运动,这种事对于旧官僚来说也合乎情理。他的功績在长白山,或许是离开了长白山,头脑见识就不中用了。

路过新宾,想起应该要到永陵去看看。我对大清朝当然不会有感情,但他们发起自长白山,对我来说,和长白山搭上边的物事都是和我的文字有交集的,来看一看那些草莽汉子沉寂的地方,也很有沧桑感,回去便多了件可以摆一摆的话题。

永陵是大清爱新觉罗氏族的祖陵,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父亲、祖父、曾祖、远祖等皇室亲族安葬于此。奇怪的是著名的北京十三陵里也有永陵,主人是明朝第十一位皇帝,世称嘉靖帝的世宗朱厚熜。有史书评价其为“中兴之主”,说他有“不世之奇谟六,无竞之伟烈四,而又有震世之独行五”。一看就是胡编乱造,但这三句“八股文”看着倒是十分好玩,这种溢美之词不是轻易可以想出来的,杀伤力巨大。

也就是这么个突发的念头,我又遇到了那个磕长头的和尚。

和尚磕完头站起来,在人们惊奇的目光中从石门中走出来。此时正是正午时分,他脖子上的黄丝带看着有点过分的污,想必他自己也感觉到,就去河畔清洗。过了一会儿他走回来,看着我的车牌问,您是吉林人,吉K是哪里啊?

我也不是不喜欢和尚,我也不会喜欢和尚,我看着和尚,总觉得他们与这个世界有点违和,我们那边经常出现大队的僧尼旅行团,他们特有的服装使他们很难融入人群。我也接触过一些僧人,他们大都不问世事,有问世事的也都显得高深莫测令人生忌。有次在高庙山上山的路上遇到过一个老家是营口的和尚,一路上云山雾罩地吹牛皮,并不停指责其他和尚下山逛红灯区。我倒是见过青年和尚和青年女子说说笑笑的场景,但说和尚逛红灯区我却不信,分明是在人背后诋毁。

阿弥陀佛。我说。

我想他和我打招呼,应该是先说这句的,既然他不说,那我只好说了。

和尚挠头笑笑,不好意思起来。这一笑,竟笑出我的好感。这人年龄不大,三十几岁的样子,个子也一般,比我稍矮,五官端正,目光柔和,头上有三个戒疤。因为写和佛教有关的文章,我看过一些杂书,记得三个戒疤应该是沙弥。但还记得有的书上写,沙弥是没戒疤的,要到了一定的时候,才开始受比丘戒,标准就是可以点戒疤,还可以根据个人的想法,点六个、九个或十二个。估计那也是本扯淡的书。反正一些典籍中记载,只有汉地和尚有戒疤,并且戒疤是宋朝才有,你若在影视剧里看到唐朝的和尚有戒疤,就可基本断定该剧组非常扯淡。

我告诉他,这是长白山的车牌。

哦,长白山的,你从长白山来?和尚居然有些兴奋。

我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他。

是这样。和尚又挠挠头,我要到长白山去。

你要搭我的车?

不不,我步行去。

我在沈阳看到过你。我想着用什么措辞他才能接受。你是一路磕长头过来的吧?

哦,是啊是啊。和尚继续挠头。我师父有个愿望,他不能实现了,我来替他。

我在脑海里设计了他师父的样子,以及他师父临终前托付时的场景。

阿弥陀佛。我说,死者为大,你师父的遗愿应该好好完成。

和尚咧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了,他说,我师父还在呢,他去了美国定居,传授佛学。

又是美国,他妹的美国。我也咧咧嘴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还是磕长头去吗?

当然啊,我现在已经是在路上了。

哦,那你从哪里来的?

从来处来。他合十道。

我打了个寒噤。不用说,他要往去处去。

需要我帮忙吗?我不咸不淡地问。

需要。和尚倒是不见外,他恳切地说,很难见到施主您这样的人,留个电话吧,这样我有事也方便请教。

我也不想问我在他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存名字的时候我随口道,贵姓,怎么称呼?

和尚说,我姓陈。

你不姓释?我有些疑惑。

你可以叫我小陈,或陈和尚。他并不正面回答,背上的布包袱、灰袍麻鞋,加上精明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电影《少林寺》里的少年觉远。

就这样,启运山下,苏子河畔,永陵前,一个叫陈和尚的和尚和我有了交集。

回到家,很快就进入忙碌的状态。有次遇到跑沈阳长途物流的老范,突然想起,问他,在路上看到过一个和尚没有?一路向咱这边来,走一步磕一个头。

老范说,没看见,高速上不许有行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有次他在高速上停车撒尿都被交警抓到,何况是有人在上面走。

那你听别人说起过这事儿没有?我知道他朋友圈子的大都是走南闯北的老司机。

没有。老范说,你问这干吗?

新认识的一个朋友,说是要来咱这儿。

和尚?磕长头?你咋啥人都认识?

我为啥不能啥人都认识?

行,我打听打听。老范着急要我写收据,拿出一副必须打听的架势。

过了几天,老范给我发微信,说听说有这么一个和尚,一路走的都是便道,已经到了通化地界。

随即老范转来一张照片,果然是陈和尚。我其实也是随口一问,他走到哪里,来与不来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也可能他就是那么一说,也可能他甚至是个骗子,有不良的目的。但看到照片,我有些被触动,掏出电话想给他拨过去,却想不出要说什么,就又把电话收起来。

再见到陈和尚的时候是在抚松,那个人参满大街的地方。陈和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松江河办事,随即赶过去。

我本来可以在电话里说我不在家,但我这人对撒谎有着天然的抗拒。这倒不是说我从不撒谎,我只有在不得不撒谎的时候才撒谎,我想别人应该也是。只不过相比之下,别人不得不撒谎的情况碰到的太多,我的这类情况碰到的很少。

阿弥陀佛,一路辛苦。我双手合十和他打招呼。

算不准陈和尚一路走了几日,已有一个多月未见,其实真要詳细算算也能算出来,不外乎是日期的加减,只是懒得去算,反正他一路叩首而来,若算出不合理的地方反倒纠结。

我相信陈和尚是个有虔诚信仰的人,他晒红的脸上有一层油皮揭起,正坐在小吃铺的一张桌子旁有滋有味地喝茶,身上还换上了新的僧袍。

时维九月,五花山色,蓝天白云,略有微寒。这是长白山最好的季节。

磕长头,每天能走多少里?好奇心这个东西有巨大的魔性,我终于没能抵住它的诱惑,还是忍不住问。

这个要看时间,每天走多少个小时,我年轻,尽量多走。

估计是我问的这个问题陈和尚觉得没有必要回答,似乎我是要求证点什么,所以他不想说。

那你的打算是?

大哥。陈和尚很自然地这样称呼我。他说,我打算上主峰,你说我要从哪边坡上去呢?

从北坡吧。我说。

为什么呢?

因为我在北坡。我脱口道。

但磕长头上去,陈和尚说,好像地方上不能允许啊。

绝对不能允许,上山的盘山路非常险,只准拉游客的车上下走。

可是,我看到你朋友圈的照片,星空真美,你在晚上能上去是吧?

他果然开始在打我的主意。

晚上?你要晚上磕头上去?晚上五点后山上就没游客和车辆了,你算好时间,不过从山门到倒站口之间你必须坐车上了。我想了想,该求哪位朋友才能行,好像真的可以办到。

那不行,师父是不会答应的。

那我就没办法了。

和陈和尚分手后,我的心情郁闷了好一阵子,后来也就释然了。他行他的愿,不关我事,凡事成功都是偶然,也说不定他自己能搞定。

又大半个月,“十一”长假快结束的时候,接到陈和尚电话,说大哥我在北坡老山门呢。

他好像算准了我那时恰好在新山门,好奇心促使我没法不过去。转过去一看,陈和尚在老山门门口呆立着,把门的小伙儿站在一旁看守。

我路上怎么没见到你?我疑惑地问。

我早上到这里的,南坡、西坡都到了主峰。

啊!居然连夜磕上来。

我相信他的话,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心诚。他随口说道。

这里,没说服他?我笑着说。

把门的小伙儿接口道,他是您朋友啊?我可不敢放,待会儿还有领导车队要出来。

磕长头这种拜山的方式在我们这些山民看起来,非常激动人心。我们自己做不到的事,如今陈和尚在做,肯定会大有人推波助澜,有情感绑架之嫌。听这孩子口气,看来已经被他打动了,说不定要请示他的领导、领班或站长,他们心一软、胆一横,没准就能放和尚进去,想必在南坡和西坡就是这么干的。

应该是陈和尚被拦得坚决,才给我打电话。陈和尚有病。我开始烦他了。

这时再接到一个电话,晚上有个拍摄计划,我得回去准备一下。我告诉他,因为有领导的车队,谁也不敢答应你进去,等车队出来或许行。然后就和陈和尚分手了。

估计他会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我暗想。执着的和尚,你和世俗真的不该太接近。

黄昏时,经过老山门,见陈和尚还在山门前广场上茫然地站着。我想了想,就和摄制组的冯姓导演说了。不料冯导大喜,赶紧让人下车。

先把这个拍了,真他妈难得。他兴奋得有些离谱。

陈和尚对拍摄无所谓,因此配合得很好。我立刻想到一句“私盐变官盐”,我们就这样进了山门。

又拍了一段,天色渐暗,半个月亮升起来。我们和陈和尚分手。冯导有点不放心,问,不会有事吧?听说你们保护区里黑瞎子很多。

不会,夜里的森林我常走,那种感觉极好,就算是跟前出现了什么山猫野兽也不要紧,因为这个时候你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白天和野兽相遇是麻秆打狼两头怕,夜晚遇上反倒像是碰到多年的亲戚。我这也只是一说,千万别信我的。

冯导疑惑地看着我,一副理解不上去的神情。

第二天黎明,在黑风口上面,我们看到陈和尚还在远处“丈量”盘山公路,我心中有些不忍。一个多小时后,陈和尚来到跟前,我告诉他,山门马上要开了,很快公路上全是旅游车,你必须停下来。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加快速度赶紧绕过前面的山头,从北面的坡地上去。

陈和尚一脸疲惫,笑起来还是那么真诚。冯导却不肯放过,告诉其他人,再补一段镜头。

补完后就转到了山坡,跟着在苔原上再拍了几组。冯导对陈和尚说,我们去主峰等你吧。

我看着离主峰的距离,觉得陈和尚用不了到天黑就能登顶。今天天气很好,我心想,若陪他一起走,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们忙了一夜,急需要“回血”,于是又都到山顶进车里睡觉。

游客走尽的时候,陈和尚上来了,估计他中间也休息过很多次。

天文峰上,他面对天池长叩不起。

夕阳把火山岩构成的山峰涂成金黄,我和陈和尚沿石阶向山下走。山頂气温降得很快,陈和尚嘴唇上的干裂处渗出殷红,他呼出的那股带着燥热的气体像清雾一般荡过来,从我的眼前飘过去。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不想说话。我结识的,每一个见到天池的人,此时都心潮澎湃,无论说什么都会影响境界。

北坡下山后,陈和尚情绪有点低落。我问怎么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大哥你看,南坡、西坡、北坡我都拜过了,我想去东坡。我吓了一跳,赶紧摇手,不行不行,这个太复杂,没法办到。

陈和尚惋惜地看着东方。我突然想起,他真的应该从那个坡上一次,这于他们释家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事。地藏王菩萨出家前俗名金乔觉,是新罗的一个王子。地藏王在九华山下的化城寺修行,化城寺前有座娘娘塔,那是他的妻子一路追寻过去演绎的一段凄美故事。想到这里,破车揽载的毛病立刻又犯了,我对他说,我问问丛姐。

丛姐正和对面洽谈旅游,每年都要过去几次,见到我很高兴,问我护照办了没有。

我说办了,但不能去,那边盖了戳就不能去美国了。

丛姐大笑,这种话你也信。

我说了陈和尚的事。丛姐说,可以试试,不行拉倒呗。然后就没试成。

时机不成熟,以后会有机会的。丛姐劝陈和尚。

陈和尚走的时候,专门找我表示感谢。在我这里,他看到墙上那幅字,很长时间不肯把目光离开。字是我的一位长辈写的,内容是我瞎写的一首打油诗:莫求无根福,休搅是非观。人心本无界,大到海天边。

他说,你可以修佛啊。

我学不了你们。我说,我有自己的信仰。

知道。可是,不矛盾,我们庙里,每年的头一炷香都是当地的领导来点燃。

我有些语塞,想了想解释说,他们需要这种仪式感,祝福当地经济发展、人民幸福。

陈和尚看着我,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说,你这个人呀,菩萨心肠,这幅字送我吧?

你要这干啥?我疑心他要拿去挂在庙里,这幅字放在那里倒是很合适。

陈和尚犹豫了一下,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照相机的镜头,说,不白要你的,这个我没用,你看能用不?

我看那镜头很完整,前后盖子都在,是一个尼康105微距头,成色很新。我摇头对他说,你捡到的?长白山常有人捡到摄影器材,这个我有。

陈和尚有点失望,又去包袱里掏。

我竟有些期待,真希望他能掏出我喜欢的东西。

责任编辑 李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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