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神性”的回归

2020-06-19 08:02孙许东
北方文学 2020年6期
关键词:神性

孙许东

摘要:神话是文学的主要源头之一,是后世文学的主要滋养土壤,中国文学的萌芽是神话,对文学的产生和发展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放在西方视野下,希腊神话对西方文学也是有着十分重要的发生学意义。近代自然科学推动理性思维的发展,神话的地位一落千丈。二十世纪以来,人文学哲学呈现强势劲头,神话作为非理性思维的典型,重新焕发生机。本文主要探讨神话在哲学中的回归及中国二十世纪以来文学回归神话的情况,找寻神话散播在文学中的影子。

关键词:文学神话;回归趋势

一、神话的遗忘与回归

2005年,英国坎弄格特出版公司发起了“重述神话”活动项目,邀请世界各国的著名作家进行基于神话题材的小说创作。通过对古代神话现代语境下的重述,重新赋予神话新的时代意义,这也是世界范围内的历史追问和文化寻根。中国作家苏童、李锐、阿来、叶兆言参与了此次“重述神话”活动。此次活动可看作是大规模的文学顺应回归神话的潮流趋势。神话经历了兴盛到衰败,二十世纪迎来了全面复兴,它是如何消失又重现在人类面前?又是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文学当中。

马克思说“某些重大意义的艺术形式,只有在艺术发展的不发达阶段才是有可能的”,(1)神话就是这种艺术形式,它是原始思维形式下的产物,是介于感性和理性的中间阶段。“任何神話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因而,随着这些自然力之实际上被支配,神话也就消失了”,(2)神话的遗忘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米利都学派,人类开始思考神以外的世界,泰勒斯说万物都是水中产生,阿那克西曼德将万物的本原归结为“阿派朗”。真正对神话观念连根拔除的是赫拉克利特和巴门尼德,赫拉克利特提出“火本原说”和“逻各斯”,巴门尼德发展了赫拉克利特的观点,提出“存在者存在,非存在者不存在,存在才是逻各斯,是‘一”,这种观点也构成了西方形而上学的基石。斯多葛学派认为“神话的世界成了一个虚假的世界,成了其他什么东西的伪装……原始精神没有意识到它自己的创造物的意义,揭示这种意义”, (3)否认神话存在的意义。至此,与原始的神话思维相对立的理性思维逐步发展,成为西方几千年来的哲学传统,近代以数学、物理学等自然科学为基础的自然哲学更是强调科学理性思维,理性主义的大门越来越宽。从西方理性主义新起点的笛卡尔主义到以理性主义为哲学基础的启蒙运动,用理性之光驱散愚昧的黑暗,理性主义占据着真理的位置。而神话思维作为原始思维发展到一定阶段的萌芽状态的形象思维,遗留着较多人类初级思维的原始特质,这显然与西方哲学所追崇的“逻各斯”截然相反。十九世纪下半叶,神话研究中的自然学派和人类学派得出相似的结论:神话没有独立存在的意义,是病态的、谬误的、幼稚的,是人类祖先的已失去活力的文化遗留物。(4)

神话的再次回归是理性主义受到怀疑的结果。维柯对笛卡尔主义者展开了批判,新科学的任务是建立一种不同于自然科学的人类科学,神话体现出的是一种“诗性智慧”,诗性智慧是一种创造性的智慧,遵循的是一种诗性逻辑,在诗性逻辑中起作用的是“想象力”。谢林的浪漫主义神话哲学认为,神话不仅是一种原始的艺术形式,更重要的它是“绝对”本体自我显现的方式。每一神话形式都无不蕴涵“完全的神性”,是“绝对同一”的最高典范。它既是世界的存在方式,又是世界自我表现的符号媒介,同时还是人类理解世界的最高形式。(1)二十世纪两次世界大战让人类对理性失去希望,科学、理性不是万能的。现代主义作家们坚持反传统和反理性,注重艺术家的自我感受、直觉、自我表现。后现代主义者站在掘墓者的立场对传统哲学理论的一切价值和内涵进行解构,对科学进行批判。二十世纪成了神话全面复兴的时代,神话在文学中重新播种。

二、“神性”生命世界

“神话的思维符号很大程度上靠直觉传感与整体把握的方式进行认真或信息传递,因而有许多直觉思维的要素。”(2)导致原始思维主客观不分,实体与属性相混淆,从而形成类化意象概括和抽象的模糊性。原始人类模糊了物与我,局部与整体的界限,思维与认识主客观不分,把自己看作是自然世界的一部分,同时又把自然看作是有人性的自然,自然万物与人一样具有感情、意志、魂魄,具有与人同样的心理和其它功能。所有生命形式都有亲族关系似乎是神话思维的一个普遍预设。(3)

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就是充满生命的原始张力的神性世界,在这里,人们深信万物皆有灵,对物的这种敬畏和崇拜也渗透到人性社会。沈从文的湘西,“神性”与“诗性”并存,这里的“边城”有原始社会自然状态下的影子。老人、女孩、黄狗、小溪、白塔,生命与自然融为一体,一切都顺自然而生。他们是自然的一分子,生命的单纯、庄严,与自然万物之间所具有的微妙感应,放射着神性的光辉。“神”在沈从文这里是一种自由、公正、和谐、自然的生命状态。(4)

三、“魔幻”世界

“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5)魔幻现实主义在这方面尤为突出,作家通过虚幻来描写、反射现实,以神话故事的叙述方式安排作品的情节框架和意象场景,增强作品的神奇虚幻性。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给读者展现了一个“魔幻”世界,死去的梅尔加德斯可以回到活人的世界。作者把史实放到幻想的情境中,放到神话的氛围里,不时穿插梦幻、神奇的景象,给人亦真亦假、似假还真的“怪诞”的艺术感觉。受马尔克斯影响的中国作家以同样的手法向读者展现自己的“魔幻”世界,阎连科所描述的受活村六月下大热雪,桃树上结红枣,瞎子能用耳朵听出方向,聋子能摸见人说了啥,残疾人各自身怀绝技,茅枝婆夏日里穿九层寿衣,柳县长用猎枪瞄扣天空,使得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拨开云雾见天晴等等。柳县长带领残疾人表演团在全国演出目的是为了筹钱买列宁的遗体盖列宁纪念馆发展旅游业,这件事听起来就很魔幻。莫言用魔幻现实的手法揭示底层人民的生活,同时也继承了古代志怪小说的特点,将民间传统文化与中国式魔幻手法紧密的结合在一起。陈忠实《白鹿原》中给整部作品增添神秘,这一切看似魔幻的事情都深深地根植于社会现实生活。

四、“隐喻”世界

神话是原始人类认识事物的特殊方式,其中包含着一种隐喻思维。文学筑造了一个类似神话的“隐喻”世界。阿城《树王》中的千年巨树,原始人将“树”作为图腾进行供奉,弗雷泽的《金枝》就记载了树神崇拜。中国神话也有神树的记载,扶桑、若木、建木。《树王》中,肖疙瘩千方百计地保护成精的巨树,人们传言谁砍树精谁就会死,树精这个意象被神话了。最后的结局是巨树被砍了,树精的“保护神”肖疙瘩死了。在《树王》中,阿城看到了古老传统文化的命运,肖疙瘩与巨树的关系就是人跟传统文化的关系,“树”是肖疙瘩的根,传统文化是我们的根。“树精”被砍掉了,那么传统文化怎么办?这是阿城留给我们的思考。苏童《碧奴》,民间传说的现代隐喻,苏童对孟姜女哭长城进行大胆的戏仿,借助神话的外衣进行现代文明的审视。孟姜女是古代社会的女性理想形象。苏童有意解构孟姜女形象。“眼泪”的意象不仅仅是反抗,更是一种呼唤,呼唤人性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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