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电影短片《草原》的多模态话语分析

2020-12-13 13:24苏杰辉
福建开放大学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阿妈牦牛藏族

苏杰辉

(广东财经大学,广东广州,510320)

一、引言

藏族电影短片《草原》于2004 年上映,时长约21 分钟。故事发生在青海省玉树地区,措姆阿妈放生的牦牛被偷,才周村长想方设法找出盗窃者,于是寻求多洛村长帮忙,几经波折后,多洛村长的儿子承认是他偷了牦牛,短片以父子走向交还牦牛的路上结束。该短片情节紧凑、感情真挚,传达了藏族人民虔诚的信仰崇拜以及藏族深厚的文化底蕴。

二、多模态话语与《草原》

多模态话语是指运用听觉、视觉、触觉等多种感觉,通过语言、图像、声音、动作等多种手段和符号资源来进行交际的现象。[1]《草原》中的众多场景均蕴含着多模态话语,如小女孩凝视转经轮涉及到了视觉语法的再现意义,而多洛村长与儿子交回牦牛的场景则具有互动以及构图两种意义。此外,电影亦巧用声音与画面两种模态的不同组合,构成声画关系进行故事叙述与情感表达,在儿子认错以及鸟歌融合两处均可得到体现。

将视觉语法与声画关系理论相结合对《草原》进行多模态话语分析,具有一定的意义。首先,不同于传统的电影视听语言分析,视觉语法分析部分对该电影中的视觉元素转化为视觉符号,再集中运用多模态话语中视觉语法的三种意义对其进行语言学层面上的梳理与解读,此举使本研究对该电影中视觉画面的表达手法及功能的分析与理解更为细致与深刻。其次,声画分析部分更是将语言学理论与电影理论相结合,除了沿用多模态话语的理论框架,同时也借助影视学的学科知识进行论证,充分地挖掘电影情节中表达的情感与主题,帮助观众获得更多的感悟。

因此,运用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对《草原》进行解读,充分发挥了此理论框架的包容性优势。此理论将该电影重构成一个语言符号与非语言符号共存的新整体,能与某些电影理论相融合,使研究过程更为周密与深入,同时又不乏统一性,从而让研究结论更具跨学科意义。

三、《草原》的多模态话语分析

以下分别从视觉语法及声画关系两个层面,对《草原》中的某些场景进行多模态话语分析,阐释其如何利用多模态的优势表达情感与主题、影响观众的鉴赏过程。

(一)视觉语法的力量

多模态中的视觉语法分为再现、互动以及构图三种意义。该部分的探讨以三者为立足点展开,以阐明视觉语法在该电影中的力量。

1.小女孩凝视转经轮

在措姆阿妈与才周村长临行前,小女孩凝视着措姆阿妈手中的转经轮。

从再现意义看,小女孩对转经轮的凝视属于及物的反应过程。“当矢量是由目光——即一个或多个图中的参与者与目光方向构成时,该过程就叫做反应过程。”[2]在该过程中,小女孩即参与者,而转经轮为现象。转经轮是藏族十分常见的宗教器物,“转动或碰触转经轮,可以清净大量恶业和障碍。每转一次经轮,就等于念诵了一遍内藏的经咒,持续转动,功德即持续累加,可谓既简便且深具功德利益的法门”。[3]小女孩的目光构成矢量,朝向作为“物”的转经轮。首先,她的目光深显沉重,与转经轮的美好寓意形成鲜明对比,流露出她对年老的措姆阿妈的担忧。另外,小女孩的目光与表情可反映出措姆阿妈的心境。措姆阿妈并无过多表情,这是因为她不想显露出内心的顾虑而作出的掩饰,但是小女孩作为一个天真的孩子,她的表情是真挚、直观的,能明了地反映内心活动。措姆阿妈转动经轮的动作将她的不安情绪熏染于小女孩,小女孩不安的目光与措姆阿妈的心境是一致的。

该反应过程体现藏族人民对牦牛的特殊情感。牦牛被藏民称为“高原之舟”“高原之魂”。牦牛可充当交通工具,牛乳可用于补充营养,牛毛可用于制作冬衣,除此之外,“它硕壮的体魄和坚忍不拔的精神,鼓励藏民族得以克服青藏高原的严寒和种种困难,成功地繁衍生息至今,它成为藏民族力量的源泉和生命的动力”。[4]措姆阿妈把牦牛放生,是为了积善积德。如今牦牛被偷,意味着措姆阿妈不能如愿,而牦牛神圣的精神内涵也受到伤害,这是包含她在内的藏族人民难以接受的。小女孩凝视着转经轮,隐含了她的愿望——她祈祷富有神性的转经轮能发挥其清净恶业与障碍的作用,保佑措姆阿妈尽快寻回牦牛。而且,转经轮与牦牛均蕴含了藏族人民的信仰与动力,该反应过程将两者相连贯,表明藏族人民对藏传佛教的虔诚,以及对牦牛的珍重与崇敬、对牦牛精神的捍卫。

2.父子一同前行

在短片的末尾,父亲多洛村长与儿子一同前往向措姆阿妈交回牦牛。在该场景中,太阳照耀大山与草原,父子与牦牛背对镜头前行。

从构图意义角度分析,该场景具有呈现出一定的“显著性”。“显著性”指的是“元素吸引观看者注意力的不同程度,可通过被放置在前景或背景、相对尺寸、色调值的对比(或色彩)、鲜明度的不同等来实现”。[2]此处的“显著性”通过相对尺寸实现。父子两人离镜头逐渐远去,而逼近前方延绵不绝的山。他们的尺寸逐渐变小,但面前的山宏伟壮观,渺小的人与庞大的山形成了尺寸上的对比。山在藏族人的心中是神圣的,“朝拜神山是信仰藏传佛教的少数民族对自然崇拜的具体体现。在他们心中认为,绕神山转可以清洗一生罪孽,可以在生死轮回中免遭坠入地狱之苦,甚而来世成佛”。[5]首先,措姆阿妈在故事开始时曾表示放生的牦牛是属于山神的,因此,对相对尺寸的运用可凸显父子现将牦牛归还、向山靠近,意味着牦牛也将重归山神,继续实现它积福的价值,达到了首尾呼应的效果。其次,相对尺寸带来认错之人拥入大山怀抱的神圣感,代表其作出了走向善的抉择。

从互动意义角度分析,父子走向认错之路的过程与观众产生了情感交流。在此画面中,阳光洒满大地,两父子离屏幕渐行渐远,之前的沉重气氛也变得温和细腻。这是表情层面的“提供”类图像,观众能够以接受者、目送者的角色与视觉细品该画面。观众可感受到两父子与暖阳、蓝天、大山、草原融为一体,画面清新明朗、和谐与共,与藏族强调和平和睦的“宽容主义精神”一致。

(二)声画关系的功效

声画关系的构建是电影拍摄至关重要的工作,分为声画同步和声画对位两种类型,处理声画关系时应追求声音与画面相辅相成的功效。

1.声画同步:儿子认错

在儿子向父亲承认牦牛实为他所偷的情节中,声画同步予以电影足够的情感表现空间。画面中,特写镜头将儿子的表情展露无遗。影视学学者刘东明指出:“特写镜头能够强调画面内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人物的心理活动。很多情境都可以使用特写镜头来呈现,来揭示人物的心理活动。”[6]在儿子认错时,特写镜头清晰地展现了他畏怯躲闪的神情,在视觉上突出他复杂的心理状态,既体现他对自己行为的悔恨,也映射出他无脸面对父亲的羞愧。此外,帐篷外的大风声,与特写镜头的视象在时间上吻合一致,构成了声画同步。在声画同步中,“声音和画面融为一体,声音能够烘托画面形象,渲染画面情境中的气氛,使视觉形象更加逼真,能够使观众更好地理解视觉形象”。[7]大风肆意乱吹的声音,儿子难堪的特写表情以及他嗫嚅的话语,形成声音、图像、语言三种模态共存的状况。

2.声画对位:鸟歌融合

电影时常出现飞鸟翱翔的画面与藏族歌曲的视听融合,构成声画对位。在声画对位中,声音与画面表现不同内容,“各自以其特有的内在节奏独立发展,它们分头并进,殊途同归,从不同方面说明同一含义的声画结构形式”。[8]

电影伊始,藏族歌曲响起,鹰在高空中飞翔。对于藏族人民而言,鹰是他们崇拜的神鸟,“天葬中,鹰鹫吃了人的尸骨,高飞天际,带人的灵魂进入天国,成其善果,又警示和引导活着的人们向善自律,无疑有着积极的现实意义”。[9]因此,鹰寄托人民对死后的盼望,亦指引人民在现世中形成克己的生活态度和进取的生命观。此时歌曲的歌词内容为“羊群如漫天的星斗,牧人如十五的月亮。牦牛如草尖的露珠,牧人如光明的太阳”。这段歌词书写了牧人放羊的情景之余,也提及牧人与牦牛的关系。其实为牦牛被偷的故事拉开序幕,同时与鹰在天空翱翔的画面相呼应,可透露出即使牦牛被偷,但鹰依然监视着盗窃者,时刻警醒他认清善恶、尽快认错。

在才周村长决定前往多洛村长处寻找小偷后,镜头对准飞往河岸边的黑颈鹤,与之相应的画外音是另一藏族歌曲。黑颈鹤“象征着高尚、纯洁和权威,是藏族人民心目中的‘仙鹤’‘吉祥鸟’”。[10]而歌曲的歌词内容为:“牧人的心儿如银碗,银碗里盛满浓浓的奶茶。牧人的心儿洁不洁白,看看碗里的奶茶就知道。”在寻找盗牦牛者的过程中,其实措姆阿妈并不希望将其找出,因其被抓后会遭受牢狱之罚,措姆阿妈认为如此一来自己反而祸害了别人,与她放生牦牛的初衷背道而驰,她一直积的福将毁于一旦,而变成她口中所说的“造孽”。歌词中的“心儿洁白不洁白”意味着牧人的善与恶,这句台词与画面中的黑颈鹤融为一体,体现了高尚、纯洁、权威的黑颈鹤会明辨是非,为措姆阿妈解开心结,还她安宁虔诚的心灵,也预示了盗贼终会受到黑颈鹤优秀品质的感化,摒弃邪念、回归善良。

四、结语

以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理论为支架,以部分电影理论为辅助手段,对《草原》的某些场景进行分析,可发现电影巧妙运用图像、声音、语言三种模态,充分展现藏族人民虔诚的民族信仰以及纯朴的道德品质,又与观众产生情感交流,使观众如临其境,从中真切地感悟藏族的文化情怀。另外,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理论框架可为此电影的鉴赏角度及鉴赏方法研究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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