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与知识治理机制

曹 越，毕新华

（1.吉林建筑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吉林长春 130118；2.吉林大学管理学院，吉林长春 130022）

1 研究背景

面对迅速变化的市场需求和日益激烈的竞争环境，单靠企业自身资源和能力进行高成本的创新活动已然无法维持竞争力，因此，企业从内部封闭式创新转向开放的创新网络成为必然的趋势［1］。网络经济的发展使得顾客在创新中的作用日益凸显，以Web2.0、移动互联网、云计算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通信技术的涌现，打破了传统企业边界的藩篱，为顾客等外部主体共同参与企业创新过程、与企业共创价值的实践提供了重要契机，从而催生出全新的以互联网为依托、以顾客为中心的价值创造模式。

开放式创新社区（open innovation community，OIC）是一种面向大众的，以创新为目标的在线虚拟社区，同时也是一个支持知识高效共享和资源跨界流动、交换与配置的网络平台。开放式创新社区能够调动和激活外部人才的创新力量，整合分散化的创新资源，形成一个开放的知识网络和创新系统，将发挥个人才能与整合群体智慧有机结合。近些年来，开放式创新社区的企业实践已经应用的相当广泛，如戴尔的IdeaStorm、星巴克的My Starbucks Idea、海尔众创意与HOPE 创新生态平台等。然而调研显示，大部分开放式创新社区并没有给企业带来符合期望的经济收益和回报，社区在线用户的行为表现不尽如人意，存在用户参与度低、缺乏有价值的贡献、用户需求难以匹配、创意超载难以甄别等问题［2-3］。因此，探讨如何促进和保障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活动是一个极具现实意义的课题。从理论研究的视角来看，基于网络社区的创新交互逐步取代企业实体之间的技术交易和合作研发，成为了创新研究的主流，用户参与的开放式创新实践以及开放式创新中的知识治理正是当前开放式创新研究的热点［4］。而现有的开放式创新社区研究以案例分析和影响因素研究为主，缺乏对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创造机理和治理机制的探讨，系统性研究有待补充。

基于上述讨论，本研究将在回顾开放式创新社区相关理论的基础上，对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主体、资源、情境与过程进行分析，进而构建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的概念框架，理清开放式创新社区是通过怎样的机理来为企业创造价值，然后从平台运营方的视角提出保障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的知识治理机制，以期更好地发挥开放式创新社区的战略价值，促进用户参与价值共创活动，从而提升企业的知识创新能力，为互联网背景下企业的开放式创新实践提供参考借鉴。

2 开放式创新社区理论回顾

开放式创新社区的兴起源于管理学两个重要理论：开放式创新理论和用户创新理论［2］。哈佛大学教授Chesbrough［5］首次提出了“开放式创新”的概念，将其定义为企业充分吸收外部创意来推动内部创新活动，并广泛利用外部市场化渠道促进创新成果商业化的一种创新范式。开放式创新要求企业增强对外部资源的获取、控制和利用能力，具体方式包括合资、并购、技术许可、知识产权交易、外包、合作研发、战略联盟、风险投资等［6］。用户创新理论由麻省理工学院教授Von Hippel［7］提出，强调用户是最重要的创新来源，以用户为中心的创新模式比传统的由制造商主导的创新模式更有优势。用户创新理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是“领先用户”，领先用户相比普通用户有更强的意愿和能力参与企业新产品的研发、设计和推广等活动。互联网的发展为开放式创新和用户创新提供了新的载体，基于网络平台的开放式创新社区成为产业实践与理论研究共同关注的焦点。

开放式创新社区目前尚未有统一的定义。Fichter［8］认为，开放式创新社区是由组织外部具有共识的个体组成的非正式网络，他们共同推动创新项目的开发。王新春等［9］认为，开放式创新社区是指企业利用网络等新兴技术，吸引用户参与内部创新的网络平台。本研究认为，开放式创新社区应具备以下特征：（1）基于互联网，开放式创新社区是依托互联网平台构建的虚拟社区，可以突破时空限制、跨越组织边界，对接全球创新网络；（2）面向大众，无论是普通消费者，还是领先用户、创客、技术专家，任何有能力、有意愿参与创新的人或组织都可以成为开放式创新社区成员，形成结构松散的非正式网络；（3）以创新为目标，开放式创新社区的构建是为了吸引更多外部主体参与创新活动；（4）支持互动与协作，用户可以通过开放式创新社区进行交流和互动，共同为实现创新而付出努力。

开放式创新社区降低了个体参与创新的门槛，用户能够借助大众化创新工具与互联网平台参与创新，企业能以更高的效率和更低的成本获取外部研发资源［10］。Von Hippel［11］界定了在线用户提供的两类关键信息：用户对产品或服务的需求以及能满足这些需求的解决方案。Faraj 等［12］分析了在线社区中用户知识交互行为的特点。Martinez-Torresd等［13］提出了运用群体智慧识别开放式创新社区用户中创新解决方案提供者的方法。国内学者们则更多是从知识管理的视角研究开放式创新社区中用户的知识创造、贡献、传播、分享等行为的影响因素。

与虚拟品牌社区、开源软件社区等相比，对开放式创新社区的研究目前仍不成熟，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个体参与层面，在社区用户特征、参与动机、知识行为等方面已经取得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而从企业层面出发，关于开放式创新社区平台整体建设、系统性设计和治理机制的研究仍比较匮乏。

3 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分析

价值共创是多主体通过互动和资源整合共同创造价值的动态过程，其思想萌芽于共同生产，正式开始于顾客体验，发展于服务主导逻辑［14］。服务主导逻辑认为，一切社会和经济参与者都是资源整合者，价值由多个参与者共同创造，价值共创通过参与者创造的制度和制度安排来协调［15］。随着网络经济的发展，价值共创的关注点从顾客与企业的二元互动提升到多个社会经济参与者之间的动态网络互动。简兆权等［14］指出，目前对多主体价值共创的研究还比较欠缺，未来的研究应基于大数据、互联网环境展开。

开放式创新社区借助网络虚拟平台，将多元化的参与主体和分散化的创新资源汇聚在一起，构成了一个“A2A”（actor-to-actor）导向的，以“共创共享共赢”为目标的创新生态系统。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实质上是一种基于互联网的开放式创新模式。与Chesbrough［5］所提出的传统的开放式创新模式相比，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并非简单地把互联网视为创新的一种技术手段，也不仅是创新资源由线下转移到线上的形式变化，而是在更深层次上创新范式的变革［16］。因此，为了更深入地理解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的内涵、构成与运行机制，本研究重点从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主体、资源、情境和过程4 个方面展开讨论，分别回答由谁来共创价值（“who”）、用什么来共创价值（“what”）、在什么样的情境下共创价值（“where”和“when”）以及如何共创价值（“how”）的问题，进而对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进行构建。

3.1 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主体

开放式创新社区的价值共创活动涉及到广泛的参与主体，包括企业内部员工、消费者、创客、技术专家、科研机构、技术转移机构、风险投资机构、第三方平台、上下游企业等。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主体可以是个人、团队或组织，不仅包含线上的网络社区成员，也包含线下的创新活动利益相关者。

这些参与主体在价值共创过程中主要扮演4 种角色：（1）创意提供者，即能够提出创新性想法的人或组织，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是重要的创意来源，不同网络成员间的跨界交流和互动能够激发创意的产生；（2）资源提供者，即为创新提供资源的人或组织，资源的提供是参与者自发、自愿的行为，可以是无偿的，也可以是有偿的；（3）资源整合者，即能够有效匹配需求和方案，整合各方资源形成系统解决方案的人或组织，在开放式创新社区中，平台企业是最为核心的资源整合者；（4）最终消费者，价值不能脱离消费者体验独立存在，价值共创活动的终点并非到创新产品或服务产生为止，还包括消费者的使用和后续评价与反馈。

在价值共创过程中，一个参与主体可以同时身兼多种角色，也可以在不同角色间自由切换。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主体之间既存在合作关系，也存在利益冲突，各方在价值共创的过程中，基于共同的承诺和共享的制度安排而互动互惠，维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

3.2 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资源

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资源既包括设备、资金等对象性资源（operand resources），也包括知识、技术、技能等无形的操作性资源（operant resources），后者是竞争优势的根本来源［15］。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最为核心的资源包括两方面：知识资源和技术应用。

其中，知识资源是实现创新的基础，依赖知识主体而存在，能够在不同主体间流动和交换。根据知识的来源和内容，可以将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知识资源分为用户知识、技术知识和市场知识3 种类型。用户知识包括用户的基本信息、需求与偏好、用户生成内容（UGC）等；技术知识主要来源于研发团队、技术专家和科研机构，包括设计方案、专利、版权等；市场知识主要包括品牌形象、产品与服务、营销渠道等。

技术应用是指为支持价值共创而应用在虚拟社区中的那些技术和工具。社区大数据的应用离不开云计算和大数据平台的技术支撑，此外还需要应用Web2.0 技术、网页爬虫技术、知识标签、搜索引擎、主题目录、数据库、用户工具箱、可视化技术等［17］。这些技术应用，能使社区的知识采集、搜索、存储、应用等知识处理过程更加高效和便捷，还能帮助社区挖掘有价值的知识。

3.3 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情境

开放式创新社区打破了空间和时间的限制，随着智能终端（如个人电脑、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的普及，社区成员可以随时随地登录社区参与价值共创，充分利用碎片化时间创造价值。顺应互联网时代扁平化、移动化和社交化的发展趋势，开放式创新社区为遍布全球的社会经济参与者搭建了一个自由平等的共享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任何人都可能成为潜在的创新者，集体智慧和创造力通过自下而上的形式得到释放［16］。

概括而言，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情境具有以下特征：（1）虚拟与现实并存，价值共创活动主要发生在虚拟的网络社区中，但也可能包括线下的互动与合作；（2）开放性，通过自由、开放的平台实现人才和资源的聚集；（3）交互性，不仅网络成员之间存在交互，成员与社区之间、社区与外部环境之间均存在广泛的交互；（4）动态性，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没有预设的标准流程，参与主体一般不受契约束缚，关系存续时间短、弹性大，价值共创过程是一个动态复杂的过程。

3.4 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过程

现有价值共创过程的研究主要关注顾客与企业之间的二元互动，如Aarikka-Stenroos 等［18］构建了知识密集型服务业（KIBS）顾客与供应商协作实现价值共创的过程框架，包括需求诊断、设计和提出解决方案、组织过程和资源、管理价值冲突以及实施解决方案6 个环节；周文辉等［19］构建了包含观念共识、价值共生、价值共赢3 个阶段的价值共创过程模型。然而，随着参与主体的增加，价值共创的过程也必然会变得更加复杂，网络环境下的价值共创过程可以看成一个开放环境下的交易匹配过程［20］。结合现有开放式创新社区的应用实践，本研究构建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过程模型，如图1 所示。

图1 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过程模型

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过程主要包括如下一些环节：（1）创意汇聚。任何人有关于产品的个性化需求、对现有产品的改进建议、新奇的想法或点子，都可以在社区中相应主题分类版块发布出来，并可以给自己的创意添加标签，其他感兴趣的社区成员可以对此进行回复或参与讨论，在讨论过程中又可能激发出新的想法和创意，由此，开放式创新社区中汇聚了来自大众的丰富的创意资源，形成创意池。（2）资源汇聚。资源提供者可以在开放式创新社区中有偿或无偿发布自身所具备的知识资源，比如专利、技术许可、与技术需求相对应的技术方案等，也可以给自己添加身份标签，说明自身的技术背景、行业资格、擅长的领域等信息，由此实现技术资源和人才的汇聚，形成资源池。（3）创意筛选。根据帖子的阅读量、点赞数、评论数等指标，可以初步筛选出社区中用户关注度最高的创意，然后结合企业战略与发展需要，对创意的可操作性和预期收益等进行评估，最终筛选出有价值的、可行的创意。（4）资源匹配。由相关专家或团队将普通用户的创意拆解转化为技术层面的需求，或企业研发部门自身的技术需求都可以发布在开放式创新社区中，通过社区的标签匹配和大数据技术，在资源池中搜索相应的技术资源、技术方案、技术人才等，如果匹配到的资源有富余，可以通过大众投票或专家评估择优选取；如果无法匹配到相应的资源，则可以在开放式创新社区中通过“悬赏”或“招标”等形式向外界公开征集技术方案或招募合作伙伴，最终实现创意与资源的对接、技术需求与技术方案的匹配。（5）形成解决方案。根据合作伙伴之间的协商或契约，通过整合互补性资源、分配创新任务、分布式协作完成产品/服务的研发、生产、测试和营销推广等活动，形成系统的解决方案。（6）消费者体验。使用价值依赖于消费者的个性化体验，消费者在使用产品或服务的过程中也可能与其他主体发生互动，消费者体验的结果会反馈到开放式创新社区创意池或资源池中，形成新一轮价值共创过程，同时最终消费者、创意提供者与资源提供者之间可能会相互转化。

有两点需要说明：第一，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不同环节往往会涉及不同的参与主体，参与主体和环节之间不是严格对应关系，即主体是否参与某一环节具有自主性和随机性；第二，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过程是非线性的，不同环节可以同时或交错发生，但整体而言是一个循环过程。

3.5 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

基于前文对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主体、资源、情境和过程的分析，本研究将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界定为：企业通过构建网络虚拟社区吸引和支持多元化的社会经济主体自发参与创新过程，在知识治理机制的约束与协调下，通过互动和资源匹配与整合实现全方位价值共创的模式。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包含4 个核心要素：价值主张、价值创造、价值传递和价值获取（见图2）。

图2 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的概念框架

其中，价值主张关注“目标客户是谁，该提供什么样的产品/服务”。价值主张是企业对自身的战略定位。开放式创新社区聚集了大量的用户需求与创意，并为企业与顾客的零距离交互提供了可能，社区大数据技术的应用能够帮助企业及时捕捉顾客需求与反馈，深入理解顾客的真实需求，从而明确新产品/服务的目标客户和市场定位。价值创造关注“利用哪些资源，构建什么样的关系网络以使自己的产品/服务得以实现”。通过开放式创新社区的大数据匹配技术，能够快速对接供需，为企业找到最合适的合作方，同时合作伙伴间可以借助开放式创新社区实现透明高效的沟通和知识共享，加速技术对接与转移，更好地进行协作，提高产品研发与生产效率。价值传递关注“通过什么样的渠道将产品/服务提供给消费者”。通过开放式创新社区，用户可以参与产品/服务的营销方案设计，通过用户口碑带来的网络效应自发地对创新产品/服务进行扩散和推广，让用户成为免费的“广告商”和“推销员”；同时开放式创新社区可以联合电商平台进行在线销售，缩短中间环节、节约零售成本，提高产品/服务的附加价值。价值获取关注“各方如何获取自己应有的收益”。从创新中获利是主体参与价值共创的最终目的，通过开放式创新社区实现产品/服务的创新，使得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得到满足，获得独特的体验价值；企业能够突破技术瓶颈，塑造品牌形象，获取竞争优势和创新收益；技术提供方实现了科技成果的转化，获取了商业机会和经济利益。

4 保障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的知识治理机制

知识治理是知识活动的制度保障，是对知识行为进行激励、引导、规范和控制的组织安排和协调机制［21］。知识治理的目的在于影响和塑造知识行动者的动机和行为，维护知识活动中各方的利益平衡，防范知识交易中的风险，从而实现知识活动效益的最大化［22］。开放式创新社区的价值共创活动涉及到多元化的参与主体，成员之间关系的协调和矛盾冲突的处理增加了开放式创新社区中知识组织和管理的困难。从知识资源观的视角来看，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本质上是一个获取、吸收和融合不同来源的知识以创造新知识并实现知识价值的过程。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风险主要来源于知识异质性、知识复杂性、知识主体利益冲突、信息不对称和知识溢出效应等，为应对上述风险，必须构建有效的知识治理机制来约束和协调创新者行为、优化知识资源配置、合理分配创新利益，从而为这种分布式、大规模的知识活动提供制度保障。基于知识治理理论和开放环境下的知识创造过程，本研究构建了包括知识获取、知识融合、知识共享和知识占有4 个方面的保障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的知识治理机制。

4.1 知识获取机制

开放式创新社区中的知识资源具有高度分散化的特征，为了获取更多、更高质量的知识，需要从激励机制和知识过滤机制两方面来构建开放式创新社区知识获取机制。

有效合理的激励机制可以调动用户参与创新和贡献知识的积极性，激发用户主动分享产品体验、需求与创意，为现有产品改进和新产品开发提供建设性意见，积极参与社区主题讨论等交流活动［2］。激励机制设计的重点在于结合用户特征与动机采取相应的激励措施，重视物质奖励的同时也不能忽视精神奖励。具体措施包括定期评选，向提供优秀创意的社区成员发放现金奖励、代金券、折扣卡等；同时设立积分等级制度和荣誉称号，及时向用户提供反馈，重视用户体验，强化用户的社区认同感。

知识过滤机制是为了应对大数据带来的信息超载问题，从而保证获取知识的质量。由于用户贡献行为和内容的不可控性以及个体认知和能力的差异，社区中往往存在大量对企业无用或低价值的冗余信息，如何从海量信息中筛选出有价值的知识是开放式创新社区主导企业面临的一大挑战。一方面，通过同侪评价（peer review）、大众投票和知识标签等可以有效实现社区中的知识过滤，从而降低知识搜寻成本；另一方面，通过建立统一的规范标准和评价体系能够实现对知识质量的控制，如制定需求/技术方案的标准模板、内容可信度与精准度要求等。

4.2 知识融合机制

知识融合机制决定了开放式创新社区中分布式的创新资源能否有效整合并转化为满足需求的解决方案。知识融合是指从众多分散、异构的网络资源中定位和抽取知识并对其进行转换的过程，从而能够将这种新的知识组合应用于问题求解［23］。与整合相比，融合更强调改变被组合事物的本来属性，融合为新事物［24］。换言之，知识融合即包括了知识整合，又包括了知识创新。

开放式创新社区知识融合机制设计的重点在于创新任务分工和权力分配。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具有显著的自组织行为特征，体现在参与主体对创新任务的自我选择上。不同主体具备的创新资源和创新能力存在显著差异，创新网络中资源的分布是不均衡的，因此需要通过专业化分工和市场交易机制来实现资源的重新配置。创新任务分工要求核心企业基于模块化设计思路完成创新任务的分解与分工，即将创新任务拆解为相对独立的子模块，其他参与者根据自身资源与能力自主选择相应模块参与创新，从而实现创新资源与创新任务的有效匹配［25］。模块化设计能够降低创新任务的复杂度，提高参与者的自主性与灵活性，能够最大限度提高创新资源运用效率。权力分配制度强调集权与分权的结合，即在保证企业掌握核心主动权的基础上，应尽量赋予参与者较大的自主权和决策权，核心企业只审核结果而不监控具体过程，从而调动参与者的积极性，使各方能够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同时减少核心企业的监督成本。

4.3 知识共享机制

有效的知识共享机制能够防范机会主义行为，降低交易成本，促进合作与创新。开放式创新社区知识共享机制主要包括契约治理机制和关系治理机制两方面。

契约治理机制是指通过正式合同、合作协议等约束和限制参与者行为。在开放式创新社区中，由于参与主体的多元化、互动过程的不确定性以及知识资源的默会性、复杂性等特征，导致各方很难在事前对价值共创活动进行明确约定，因此可以考虑建立关系性契约保障价值共创活动的有序进行。关系性契约是随着交易时间的延续和交易逐步开展而不断修正的契约，最初只设立一个约束框架，其内容是在交互过程中逐步充实的［22］。关系性契约的自我履约机制能够有效遏制机会主义行为，即违约方将同时遭受专用性投资的损失和市场上声誉贬值造成的损失，当损失高于违约收益，参与者就不会选择违约，从而保障合作的顺利进行。

关系治理机制是一种非正式治理机制，包括信任、互惠等。信任是主体相信其他主体会按照己方期望行动的主观信念。区别于传统组织，开放式创新社区成员间的关系更加自由和松散，缺乏共同的准则和程序作为联系纽带，开放式创新社区可以通过建立信任评价制度、提高社区透明度和引入社会监督来提高信任水平。互惠是一种公认的社会规范，用户在开放式创新社区中分享了创意与资源，社区应及时给予回应或回馈，对参与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主体，社区应尽量确保其获得相应的回报，从而建立互惠性交换制度。此外，还可以通过培育社区文化、营造良好的社区氛围、建立共享心智模式等方式来促进社区成员间的信任与互惠，鼓励用户与用户之间、用户与平台之间的相互交流，从而维持平台的生机与活力。

4.4 知识占有机制

知识主体参与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最根本的动机在于期望从创新中获利，即获取知识价值。Reed 等［26］探讨了开放式创新社区的赢利模式，指出在这种模式下基于财产权的收益己经消失，由规模经济和资本需求所带来的收益正在减少，企业利润主要来源于知识产权交易和免费发明的所有权。而知识的公共物品性质及其溢出效应都给创新者的知识占有带来了阻碍，知识产权制度赋予创新专属性，通过知识的独占性与排他性确保创新者能够从创新活动中获得收益。因此，开放式创新社区知识占有机制的核心在于知识产权制度。

在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活动中，由于知识的公开性和参与者的复杂性，知识产权的归属更加难以界定，增加了产权保护的难度。针对这一问题，开放式创新社区平台一方面需要重视用户权益的保护，在社区公开信息中对知识的归属问题和使用规则作出明确说明，若采纳了用户的创意，应主动向用户支付相应报酬或给予相应的荣誉，保证创新利益的合理分配；另一方面需要加强平台的数据安全管理，信息存证留痕，增加原创性审查机制，制定合理的惩罚机制来防范和遏制机会主义行为。此外，建议将情感因素纳入开放式创新社区知识产权保护机制之中，即通过强化信任与互惠来加强社区成员与平台间的心理契约，增强用户对社区的归属感，形成一种更多基于社会规范而非基于法律的“关系性”知识产权。三管齐下，将用户与平台长期且牢固的捆绑在一起，形成利益共同体，从而促进用户的知识贡献与分享，吸引更多主体参与创新。

5 结论

网络经济的发展推动着互联网从辅助性的技术系统转向支撑性的应用平台，开放式创新社区能够充分发挥互联网的平台价值，将时空分散、资源互补、相对独立的知识主体组织起来，通过自发、动态的互动与协作实现多方需求的“一站式”解决，具备广阔的市场应用前景和理论研究空间。本研究以开放式创新理论为基础，遵循服务主导逻辑，分析了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主体、资源、情境和过程，构建了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的概念框架，提出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模式的4个核心要素，即价值主张、价值创造、价值传递和价值获取，在此基础上，从知识获取、知识融合、知识共享和知识占有4 个方面提出了相应的知识治理机制和管理建议，以期为互联网背景下企业的开放式创新实践提供一定的指导与借鉴。

本研究的局限性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第一，开放式创新社区包括多种类型，除企业自主经营的社区外，还包括开源社区、众包平台等，本研究主要针对最具代表性的企业自建型开放式创新社区，对其他类型的适用性还有待考量；第二，本研究仅构建了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的概念模型，后续有待从开放式创新社区的价值共创驱动因素、价值共创对企业创新能力的影响、知识治理机制对价值共创的作用等方面展开实证调查，以验证现有研究结论。此外，未来可以通过数学建模和仿真方法，探索开放式创新社区价值共创主体之间的交互行为及其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