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语言学视域下的突发公共事件网络舆情应急语言策略

2021-09-18 23:47顾晶姝
关键词:社会语言学突发公共事件网络舆情

[摘 要]应急语言能力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能力,在突发公共事件发生时可以借助言语沟通解决各种危机。2020年1月以来,由于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引发了网络空间内的一系列语言接触和语言冲突,造成网络舆情的裂变。文章全面梳理网络舆情的研究视角,在此基础上,从社会语言学言语行为理论出发,对社会化媒体微博进行语料收集和分析,总结社会化媒体的应急语言策略,以期为突发公共事件的网络舆情管理提供语言援助。

[关键词]突发公共事件;网络舆情;应急语言;社会语言学

[中圖分类号]H1-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0292(2021)04-0083-07

[收稿日期]2021-05-10

[基金项目]上海外国语大学第四届导师引领计划项目“日本外语教育政策研究”(2020114228);江苏省高校“青蓝工程”人才培养资助项目

[作者简介]顾晶姝,上海外国语大学语言研究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语语言学、语言政策、舆情话语。

引言

突发公共事件舆情研究,涉及多个学科,如社会学、新闻学、语言学等。根据《国家突发事件应急体系建设“十三五”规划》,必须尽快提高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其中网络舆情的应对是尤为重要的一环。关于舆情,一般有两种理解。一是狭义的舆情,即在一定社会空间内,作为舆情主体的民众对作为客体的社会管理者等围绕中介性社会事项所持有的社会态度。二是广义的舆情,即个人或公众,在一定的历史阶段和社会空间内,对各种公共事务所持有的多种情绪、态度、意见的总和。[1]

危机管理不是传统理解中的政治行为,亦不单单是经济行为或武力行为,更容易忽略的是,危机管理还涉及到语言行为。人类的冲突多种多样,例如,经济利益的冲突,政治权力的冲突,还有语言的冲突。 语言应急即是解决语言冲突的一种手段,是一种特殊用途的语言应用问题,是语言生活的一部分。因此,突发公共事件的舆情应对,也是一个重要的语言问题,需要从语言学角度提出语言援助,帮助社会提高应急语言能力。

一、社会化媒体的信息传播特征:微博

据《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统计,由于我国网民数量庞大,超过九成的的网民使用手机上网。政府、媒体和公众利用不同的信息传播手段,成为了突发事件信息传播的“舆论场”。新浪微博(以下简称“微博”)自2010年成立开始,历经十年发展,已成为中国社会化媒体的代表,活跃用户数量庞大。活跃用户是指对单条信息进行阅读、转发、评论等行为的用户;反之,为非活跃用户。根据新浪财报统计,2015年底,微博的月活跃用户为2.36亿,至2018年6月30日,又增长至4.86亿。微博作为影响力最大的社会化媒体,具有信息传播多元化、移动化、去中心化等特点。社会化媒体由于复杂的网络结构特性,带来了丰富的信息传播动力,对突发公共事件中信息的传播有着显著影响。以微博为例,社会化媒体在信息传播方面有以下特征:

其一,信息量大。微博的单条信息上限为140个字,但因使用超链接技术,实际文字限制被突破。即用户可以在单条微博中加入网页链接,而阅读者通过链接可以阅读到更多的信息。因此,一条微博蕴含的信息量是不可估计的。

其二,信息形态多样。微博可通过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载体传播信息。这有效推动了信息传播的效率,与此同时,由于图片、视频等信息形态容易引起民众的“选择性注意”,这种心理和行为现象容易导致在信息传播过程中信息发生缺失、偏移,造成民众的误解。

其三,信息传播途径广。微博分为网页版和移动设备两个版本,移动设备大大突破了信息传播的时空限制,可以做到随时随地进行信息传播。另外,根据网络节点间互动的强度,微博属于“弱连接”的社会网络,用户节点间的关系不同于微信,相对关系比较疏远。简言之,微博的传播效果接近大众传播媒介,信息不限于在关系亲密的人之间传播,因而传播途径更广。

其四,信息传播动力强。从新闻学学科对信息传播规律的定义来看,微博符合线性阈值规律和独立级联规律等模型,可以进行点赞、转发、评论等,蕴含着较强的传播动力。此外,微博融合了新闻、邮箱、论坛、即时信息等功能,信息传播途径广,动力强。

基于此,本文选取极具代表性的社会化媒体微博作为研究对象,结合突发公共事件的网络舆情,总结社会语言学视域下的应急语言策略。

二、网络舆情的研究视角

(一)新闻学视角

对于网络舆情的研究,最多见于新闻学及其相关学科群。舆情,最早可追溯至18世纪卢梭提出的公共意见,至20世纪90年代,计算机信息技术不断发展,对舆情甚至网络舆情的研究大面积展开,主要集中在计算机领域,运用方法多为定量方法。Brooks (1999)等对网络舆情传播过程中的社会学、心理学效应进行研究,发现在网络舆情传播过程中,新闻工作者的影响力会逐渐减小,取而代之的是民众的一种非理性的行为。

在我国,有关舆情的新闻学研究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一些学者奠定了新闻传播学的基础,阐明了舆情传播的基本原理。另一部分学者,对于网络舆情的现状、传播机理做了详尽阐述,同时提出网络突发事件的解决方案。例如,王东迎(2011)对网络媒体的对内和对外环境进行了剖析,结合网络舆情的个案,就网络媒体对外传播的问题和难点进行了新闻学角度的解析。[1]

(二)政治社会学视角

在政治社会学研究领域,Gamson(1996)指出了“集体行动框架”(collective action frame)的三要素:(1)因不公正而产生的道德和情感上的义愤;(2)能动性,即通过集体行动改变所在政策环境的意识;(3)身份认同,即建立在不同利益基础上的“我们”与“他们”的区别。可以看到各类行动者通过符号资源共同参与公共议题的意义构建。[2]

具体到网络空间内,网络行动(internet activism)是一种通过网络和其他新兴通讯技术展开的数字化的社会运动。网络行动与普通的社会运动有所不同,在网络空间内,对符号资源的运用和对符号权力的争夺随时可能展开。政府、媒体、意见领袖、商业机构等多元行动者利用社交媒体可以展开网络行动,在权力关系中争夺优势性地位。这种“符号权力”的争夺,是一种在显性权力之外的隐性权力的争夺。网络空间内对符号权力优势的争夺,是通过符号化的聚合来完成行动参与的。意即,网络行动是一种符号化权力关系的博弈。而语言作为一种最重要的符号,语言问题势必是网络舆情研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因此,下文引入语言学的研究视角,对网络场域中的语言问题加以解释。

(三)社会语言学视角

1.言语行为理论(Speech Act Theory)

人类对于自身的言语行为进行有意识的控制和管理,是一种历史悠久的活动。“言语行为”是社会语言学领域的重要理论。Austin(1975)提出言语行为的概念,简言之,即言语是一种行为。[3]言语行为是一种社会行为。我们在说话的同时,正在实施某种、或者多种行为。发话、施事、结果,是不可分割的言语过程。Searle在Austin的基础上提出“间接言语行为”的概念,认为语言的最基本单位不是词,也不是句子,而是言语行为。[4]在交流过程中人们遵循着一定的原则,它始终作用于交流的过程,称为“合作原则”。“合作原则”是统摄人类合作交流的常规。意即,当我们一旦进行言语交际,就会不自觉地遵循“合作原则”。而“合作原则”的意義则在于“会话含义”——除了文面意思,往往话语中还暗藏“弦外之音”。[5]另外,格赖斯(1975)基于日常言语交际,对“会话准则”进行了描述,提出四条准则:(1)质准则。保证语言真实,不说不实的信息。(2)量准则。提供足够多的信息,但不提供冗余信息。(3)关联准则。说有关联的话。(4)方式准则。表达清晰,避免模糊、歧义、冗余。

由于舆论在网络上聚集后会发生群内同质化、群际异质化,最后导致群体意见极化,产生网络舆情。从言语行为理论的视角来看,突发事件舆情中产生意见的极化往往归因为“面子”。布朗和莱文森(1978)认为,面子是一种普遍现象,存在于社会交际行为中,不管是个人抑或群体,“凡有理智的交际者,均有面子观念”。基于此,他们提出:面子分为正负,伤害自尊的行为称作“+FTA”;干扰自由的行为称作“-FTA”。并进一步针提出了“礼貌策略”(politeness strategy):包括“迎合对方的兴趣和需求”“用圈内人标记申明亲密关系”等维护对方“正面子”(+FTA)的行为,和“委婉间接”“用名词化、被动态以及抽象普通的结构,避免具体化”等策略维护听话人的“负面子”(-FTA)。这些礼貌策略可以灵活运用在我们社会化的交际过程中,所以也称为社会语用能力。[6]

此外,胡范铸(2002)认为,在现代政治中,一个社群对物质利益的谋求时常是间接的,这时直接谋求的倒往往是面子(或称“自尊”)。[7]亦即,冲突的直接动因是面子而非利益。正如Ferguson(1976)提出的关于交际语言社会功效的观点:交际语言在调节人际关系方面具有“润滑剂”的作用。[8]

2.语言规划(Language Planning)

语言规划在人类历史上发足较早,但是语言规划学作为一门科学研究的历史并不久远,1959年社会语言学家豪根指出,语言规划(Language Planning)是指政府、社会组织或学术部门等队语言生活所做的干预、管理及相关计划,包括语言政策的制定及其实施等内容。[9]人是语言的使用者,人必须存在于社会,因此语言的本质是社会的,语言规划学属于社会语言学范畴,具有社会属性。换言之,语言规划理论适用于解决发生在社会中的语言问题。

从社会语言学视角来看,网络空间可视为一个言语社区,亦称“语域”(domain)。语言生活存在于一定的“语域”内,如学校、家庭、医院、政府等,当然也包括网络空间。[10]同一言语社区的成员往往对于什么是得体的语言实践也具有大致相同的一套语言信仰。有时他们会形成一种公认的语言意识形态,把语言的价值和声望应用于他们所使用的各种语言变体的各个方面。[11]微博作为一个特定的“语域”,既有可能产生语言引发的冲突,也有可能产生用“语言”进行冲突的情况。简言之,语言既能引发冲突,也能化解冲突。因此,处理突发公共事件的网络舆情,必须首先处理好事件中的语言冲突,从语言规划的角度,有针对性的进行语言管理,利用好“语言学武器”。

三、突发公共事件网络舆情的应急语言能力

突发公共事件的网络舆情很大程度上是语言问题。Austin(1975)认为,一切语言现象均发端于言语行为。[3]言语行为理论属于社会语言学和语用学的交叉领域,是语言学的重要理论之一。Brown & Levinson(1978)提出了关于“面子”的相关理论,认为讲面子是一种普遍现象,有一些话语本质上具有“脸面伤害行为”(Face Threatening Act,FTA)。伤害自尊的行为是“+FTA”;干扰自由的行为是“-FTA”。每个人都需要正负面子的尊重和维护。在此基础上,他们提出了“礼貌策略”(politeness strategy)的模式,从放弃FTA——放弃具有伤害面子的言语行为,到从事FTA——实施伤害面子的言语行为,形成“礼貌策略”的连续统。其中,维护正面子的礼貌策略可以使他们人自己抱有好感,有避免冲突矛盾的作用。此类策略包括八项主要内容:(1)迎合对方兴趣和需求;(2)申明亲密关系;(3)表达乐观的情绪;(4)与对方共事;(5)惠赠或承诺:(6)夸大对对方的兴趣,褒扬对方的爱好;(7)避免异议;(8)开玩笑。[6]

(一)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

本研究基于上述关于维护正面子的礼貌策略,选取微博中的新闻语篇,对其中的文本部分进行分析。研究对象筛选标准及范围:(1)主题为“新冠肺炎疫情”。(2)报道时间为:2月1日~2月15日。(3)选取对象为新浪微博推荐的“新冠肺炎疫情实时追踪报道”热门程度前十位的官方微博,本研究按照粉丝数量重新排序。(表1)

需作补充说明的是,阅读数是指记录微博的阅读总次数,包括通过PC端、无线端(微博官方客户端,微博wap端,第三方客户端)获取微博内容进行阅读消费而产生。阅读数是博主最近30天发布的微博在昨天的阅读数增量。互动数是用户对博主产生互动行为的数据统计指标。表1中的粉丝数、互动数、阅读数均来源于新浪微博官方统计数据,于2020年1月16日01:00统计生成。

(二)研究结果

1.适时承诺与发话序位

承诺类的言语行为是发话人对未来作出某种程度的承诺。承诺的行为主体一般是具有官方背景的机构,如政务微博、传统纸媒的新媒体官方账号等。关于承诺的时机问题,危机应对的一个重要语用原则是“时间准则”。换言之,即什么时候回应,决定了语言交际的效果和事件的发展。必须利用最佳时期获得“面子”,处理好“利益”和“时间”的关系。观察例1~5可以得出,承诺的言语行为一般发生在应对群众关心或质疑的声音发出后,在未造成舆情蔓延前,及时对质疑的声音进行回应,容易使得言语交际和睦、得体。

在进行承诺和表态类的言语行为时,除了时间准则外,还必须注意发话序位。即,对应事件的第一个言语行为施事者,是事件相关责任人中级别最高的责任人,抑或是级别最低的责任人。一般来说,危机处理的发话序位分为两种模式:一是“从高到低”,由级别高的责任人先发言,表示姿态;二是“从低到高”,先由级别低的人发出话语,而后再逐级上升,如此可以留有话语余地。[5]这两类发话序位模式均有利弊。如下:

(1)中國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研究员严景华表示,新冠疫苗的研制进展顺利,部分疫苗品种已进入动物实验阶段。但是疫苗的安全性是第一位的,需要给科研人员一定时间充分证明风险和收益。

(“人民日报”2020年2月15日15:36)

(2)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15日举行发布会。国家卫健委新闻发言人米锋表示,全国除湖北以外其他省份疫情出现明显积极向好。

(“新京报”2020年2月15日15:32)

例1和例2包含了积极作出承诺的言语行为,向听话者传达了“疫苗研制进展顺利”和“疫情明显好转”等利好消息。承诺的言语行为多为正面的话题,但也有对于负面报道的承诺,详见下文例3。

(3)【湖北省红十字会回应捐赠物资分配情况:查找管理问题依纪依规追责】新华社武汉2月1日电 湖北省红十字会1日发布关于捐赠物资分配有关情况的说明,表示将深刻查找捐赠物资接受分配中的审核把关不严、执行程序不严格等管理问题,并对直接责任人依纪依规追责。

湖北省红十字会称,深刻查找捐赠物资接受分配中的管理问题,对存在的审核把关不严、执行程序不严格、工作不细致、作风不扎实等问题,湖北省红十字会党组作出深刻检讨,并将对直接责任人依纪依规追责。下一步,将举一反三、认真整改,进一步压实责任、转变作风,以更加严谨的工作态度,严格按职责、按规定、按程序接受和使用好社会各界捐赠的款物,竭尽全力配合做好疫情防控工作。

(“新华视点”2020年2月1日22:06)

例3的事件背景是对“红十字会发放物资合理性”问题,群众一度产生质疑声音,湖北省红十字会及时回应,向群众表达“依规追责”的承诺。在这里,发话人实际是“湖北省红十字会”,由“新华视点”进行新闻转述。“湖北省红十字会”是事件的第一责任人,与群众质疑红十字会事件是密切相关的关系。发话者作为事件“第一责任人”,采取了上述第二类发言序位模式——“从低到高”。另外,这个承诺的言语行为本身就包含了一种言外之意,符合“合作原则”中的关联准则。

(4)武汉市纪委监委责成武昌区纪委监委查处了水果湖等街转运新冠肺炎患者组织不力问题,对有关责任人进行了严肃问责。

(“人民日报”2020年2月14日22:18)

例4是也是对组织不力的有关责任人进行“严肃问责”的承诺类语言行为。例4还充分体现了对听话者“面子”的维护,也符合“礼貌原则”中的“谦虚准则”——尽量加大对我方的批评。其本质是在对发话者一方进行批评的同时给予听话者一方承诺的言语行为。可见,在危机处理和突发公共事件舆情应对的场景下,承诺性质的言语行为对舆情的应激性效果最为明显。特别在政务微博中,承诺类言语行为具有一定的效果,往往级别越高,效果越显著。

2.申明亲密关系与共情共感

言语行为理论中,通过重申亲密关系,标记“圈内人”的方式,可以拉近发话者和听话者之间的距离,从而维护对方的自尊与面子。从另一角度来说,申明亲密关系,有助于拉近心理距离,符合“礼貌原则”中的“同情准则”——尽量减小对对方的冷漠,尽量加大对对方的同情。[6]

(5)【人民网评:告慰逝者,让我们打赢这场不能输的战斗】当前,疫情防控进入关键阶段。我们更需要凝神聚力,共同打赢这场不能输的战斗,让群众远避灾祸,让患者重获安康。没有人能准确预判这场斗争何时结束,但是我们唯有激起足够的信心,才能走向最终的胜利。我们为李文亮医生和几百位被病毒夺去生命的同胞哀悼。

(“人民网”2020年2月7日08:44)

例5是人民网关于舆情事件“缅怀李文亮医生”的回应。李文亮医生去世一度在微博上形成热门话题,从言语行为的“利益”与“损失”角度来说,李文亮医生去世给群体心理带来的情绪是悲伤和遗憾,容易生发“损失”的心理。进而从社会心理学角度来说,群体的悲伤情绪如果得不到及时的疏导与调解,极易形成群体性愤怒,轻则引发舆论浪潮,重则引发群体事件。

例5是“人民网”2020年2月7日08:44发布的微博,发布时间距离李文亮医生去世后五小时左右,既符合言语行为的“时间准则”,也安抚了群体的悲伤情绪,让听话者感到被理解、纳悦,妥当的处理了公众情绪,为公众情绪提供了“出口”,起到了控制舆情的理想效果。由此可见,安抚听话者的悲伤情绪,与之共情共感,也不失为舆情控制的一种良策。

(6)愿春天早来,花枝春满,山河无恙,人间皆安。#早安#!(“楚天都市报”2020年2月3日06:00)

(7)#晚安#抗击疫情,众志成城。(“环球时报”2020年2月7日00:30)

(8)#晚安#没有办法扼制生活的唐突,只愿所向披靡也还有底气。(“封面新闻”2020年2月4日00:50)

例6、7、8,分别是“早安”和“晚安”的问候,融入了抗击疫情的安慰和鼓励语,拉近了听话者的距离,最大程度的接纳了听话者的情感需要。

(9)#夜猫子时间#大声告诉小新,疫情结束后你一定要吃的第一样东西是什么!(“中国新闻网”2020年2月15日23:30)

例9中“中国新闻网”报道更具特色。报道中将政务平台拟人化为“小新”,并且标记为“夜猫子时间”,仿佛朋友间深夜的谈心。打破了政务微博平日里敬远、郑重的新闻式语言,一下子拉近了与听话者的心理距离,符合礼貌策略中维护正面子的相关准则。因此,申明亲密关系与共情共感是处理突发公共事件网络舆情的一种有效的言语策略。

3.尊重语言权利与兴趣认同

从社会语言学角度来说,网络空间有许多语言文字的变异现象,网络语言的变异属于一种“社会方言”。社会方言与地域方言是不同的概念。它是由特定社会群体约定俗成,自我确认,在心理认同的基础上形成的一种交际工具。

(10)【别养膘!#宅在家里也要运动#】疫情期间,宅在家里也要记得活动活动筋骨,教你几招,简单易学,mark一下!

(“新华视点”2020年2月3日18:11)

(11)武汉,加油鸭!

(“环球时报”2020年2月7日19:50)

例10和例11中使用了网络流行语言,“mark一下”等同于“收藏一下”,“加油鸭”替代了“加油呀”。网络语言是一种公众都接受的语言现象,体现了公众的语言权利意识,从更深层次来说,也是公众情绪的宣泄和出口。另一方面,“网络造词”也体现了公众对公共事务的参与意识,希望通过网络新词来提升自己在网络空间内的话语权。由此来看,例10和例11虽偏离了新闻媒体的政治性语旨目的,但充分尊重了网民的语言权利和语言偏好。

(12)猫粮发货了、李奶奶会在网上交水电费了,喜欢的人告白了……好消息都是网友的小事,但很温暖,你有什么好消息分享吗?

(“楚天都市报”2020年2月14日11:09)

(13)今天,#20200202#,希望2020快好起来吧!我们在一起!一起战疫!

(“央视新闻”2020年2月2日10:55)

例12是在2月14日所发布的内容。2月14日是西方的情人节,在这一日发布内容,尊重了民众对节日的向往。用“你有什么好消息分享吗?”这样的提问方式,增加了言语行为的互动性,用俏皮的方式维护了听话者的正面子,使听话者感觉自己的兴趣点受到尊重和关注。例13也使用了相同的言语行为策略,“20200202”是2020年2月2日的意思,网友称之为“千载难逢的对称日”。此类言语行为的背后都反应了对对方兴趣的尊重,适当使用该言语策略可以增加官方微博在民众心中的好感度和亲切度。

(14)本期萌娃科普将告诉宝宝们,病毒到底是从哪里来。不接触、不杀害、不食用野生动物,从我做起,好吗?要听大人的话,乖乖做好防护哦。小朋友们,远离冠状病毒,你们都学会了吗?

(“封面新闻”2020年2月3日18:51)

例14是针对幼儿群体的疫情科普视频的介绍语。“要听大人的话”“乖乖做好防护哦”等针对幼儿群体的语言,充分符合不同年龄群体的话语特征。正如马斯洛的需求理论,一个人或是一个群体的需求是多层次的,其中“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与言语行为的礼貌策略是一致的。适当尊重对方的语言权利和兴趣,不失为一种正面的话语策略。

4.传递乐观情绪与适度诙谐

在符号互动的过程中,乐观情绪可以通过文字传递。在Brown&Levinson的“礼貌策略”框架下,通过言语行为表达乐观的态度,也是一种维护正面子的策略。[6]需注意的是,传递乐观情绪要注意尽量避免疑问句和反问句,也尽量不要发出指令性强的语句,并且应该根据语境的情况判断是否适合采用传递乐观的策略。具体详见下文三个案例。

(15)今天,武汉迎来鼠年第一场大雪。这样美的武汉,请一定早日好起来!武汉加油!

(“楚天都市报”2020年2月15日20:43)

(16)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愿一切美好如期而至!晚安。

(“新华视点”2020年2月1日22:31)

(17)武汉,我们都在,一定要加油,快点好起来!转发,大家都加油,#共同战疫#!

(“央视新闻”2020年2月8日07:00)

例15、例16、例17均使用了标语式的语句,如“武汉加油!”“快点好起来!”等。符合格赖斯对于“会话准则”中的“方式准则”,表达清晰,语句简洁,避免了冗余。同时,在言语行为中表示了乐观情绪。

(18)【防护服里“憋”太久,执勤民警跳大风车】民警:你们不要动!我准备要起飞了!!其他民警:不…不敢动…不敢动…

(“楚天都市报”2020年2月15日15:00)

(19)【別出门病毒会笑】民民温馨提示:正月十五元宵节,大家千万别出门,否则病毒会“笑话”我们,“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宅在家就是抗疫,一起加油,战胜病毒!网友:保证完成任务。

(“人民网”2020年2月8日17:39)

例18、例19、例20的共同特点是采用了适度诙谐的方式,增添了言语的幽默感和轻松感。适度的幽默、开玩笑、夸张、比喻等,均是对会话准则的背离,但从言语的意图来说,这种背离充分体现了发话者的好意,可以起到调节气氛的效果。

(20)【无情又好笑!#无人机东北腔防疫喊话#:媳妇都没有还在外得瑟】为防止群众在疫情期间出门聚集,吉林四平伊通满族自治县,用无人机空中喊话。“跟你们说八百遍了,咋还hài不戴口罩呢?”“瞅哪儿呢?天上小飞机跟你说话呢!”“媳妇还没有呢,还在这得瑟呢?”一口硬核东北话霸气又好笑,居民们听后纷纷乖乖回家。

(“封面新闻”2020年2月5日11:12)

例20是关于方言进行了适当的调侃,“咋还hài不戴口罩呢?”“瞅哪儿呢”“还在这得瑟呢”属于东北方言。方言代表的是一种文化和身份。例20中利用东北方言进行的适度幽默,一方面,对于东北地区的听话者来说是一种文化认同、身份认同,可以增加亲切感。另一方面,发话者的意图实际是想传递关于“请带好口罩”的劝诫。例20以适度幽默的方式相对委婉的表达了劝诫的意图,规避了不加修饰的指令性话语带来的尴尬和不愉快,降低了伤害面子的程度。

以言语行为理论中关于“面子”的解释来看,伤害面子程度最大的行为是“不加修饰策略”,即说话人在话语上不加修饰,通常会给听话者带去震惊和不受尊重的感觉。这种不加修饰策略适用于关系亲密的人之间,或紧急情况下,比如“当心!危险!”(发生紧急情况时)。简言之,在突发事件的舆情话语策略中,适度运用幽默的话语策略来传递乐观情绪,不仅可以维护正面子,亦可使听话者产生愉悦的情绪。

结语

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是多样和变化的。社会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是语言与社会的共变互动关系,通过观察、分析来解释语言功能和语言交际的规律。微博作为社会化媒体的代表,信息传播速度快、范围广、影响大,易产生语言问题,引发舆论浪潮。正如本文讨论的言语行为,是建立在语言合作的基础之上的。从社会全局来看,语言合作是社会契约的基础,是社会和睦的必要条件。因此只有充分掌握言语行为的特点和规律,才能在突发公共事件的舆情应对中避免语言冲突,提升应急语言策略。

从突发公共事件的网络舆情应对实践可以发现,应急语言的问题不应纠缠于语言规范、修辞技巧等,应该更有效的结合社会语言学、言语行为等理论,充分考虑到公众认知和心理。当然,本文的不足之处在于,对突发公共事件的网络舆情,选取了微博这一重要的社会化媒体,虽具有代表意义,但无法涵盖网络空间的全部应急语言策略。做好网络舆情的应急语言服务制度和规划,提升应急语言能力,制定有针对性的应急语言服务机制,是今后的重要的课题。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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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ociolinguistic Approach to Emergency Language Strategy of Internet Public Opinion in Public Emergencies

GU Jing-shu

(Institute of Linguistics,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83, China)

Abstract:As a special language ability, emergency language ability can solve all kinds of crises by means of verbal communication when public emergencies occur. Since January 2020, the novel coronavirus pneumonia has aroused nationwide concern and constituted a public emergency. Public emergencies are liable to cause language contact and language conflict in cyberspace, resulting in the fission of Internet public opinion. This paper collects and analyzes the data from “Weibo”,which is the representative of social media, and summarizes the emergency language strategy in social media, in order to provide linguistic help for internet public opinion management in face of public emergencies.

Key words:public emergency; network public opinion; social media; sociolinguistics

[責任编辑 薄 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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