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孟海先生《五代吴越的写经》手稿

2022-04-27 08:17
中国篆刻 2022年4期
关键词:写本经卷雷峰塔

苏州虎丘塔中发现的佛教写经七卷,龙泉崇仁寺(即金沙寺)华严塔中发现的佛教写经二卷,龙泉崇因寺(即东大寺)东塔中发现的道教写经一卷,这是现在仅存的五代吴越国的写经了。虎丘塔的建筑年代前面已谈到。嘉靖浙江通志载龙泉崇仁寺“五代时建,有华严塔”。我们发现华严塔塔砖上有“太平兴国二年”(公元977年)的纪年,即吴越钱弘俶纳土降宋的前一年。塔中写经的年代,就可据此推断了。崇因寺东西两塔,地方志未载建筑年代,据温州区市文物理管理委员会调查,东塔塔基石函盖上题刻有“熙宁丙辰正月日重修”字样(丙辰是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西塔塔基石函内银牌上有“宣和癸卯年”字样(癸卯是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知两塔是北宋中期以后的建筑。但东塔发现的道教写经有“乾宁四年”(公元897年)的纪年,乃是唐末年号,也就是吴越钱氏割据初期的作品。此塔发现写经尚多,同时也有雕版印刷的经卷,因都没有纪年,我们还不能断定那一件是五代作品,所以这里都未计入。

虎丘塔佛教写经七卷,都是瓷青纸金书妙法莲华经,卷子已炭化,无法打开(图版)。

华严塔佛教写经二卷,其一是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图版),其二是金光明经(图版)。

崇因寺东塔道教写经一卷,是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图版),卷尾有附记四行:

“乾宁四年丁巳岁十月十日,镇海军节度左押衙银青光禄大

夫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诸葛福,奉为母

亲米氏舍净财敬造此经四十卷,本际经一部十卷,入

通玄观藏转读”。

在雕版印刷术还未发明以前,一般书籍都是用笔传抄的,名叫“写本”。其中属于经典的,不论是儒经或佛经、道经,都叫做“写经”。传世佛教写经数量最多,道教写经次之。这是因为佛经道经尽管雕版印刷已经盛行了,那些信徒们还是一直在抄写,其目的倒不是为了诵写与研究,而是当做一种“功德”来做,写好后去布施的。龙泉崇因寺东塔发现的道经,卷尾题记“敬造此经四十卷”“入通玄观藏转读”,便是一个例子。由于这种写经布施的风气广泛流行,社会上便出现了专业的抄写员,世称“经生”。他们专替别人写经,或将写好的经售给别人去布施。因此,传世佛道诸教写经有“经生写本”与“书家写本”两种,而经生写本更为常见。

敦煌石窟未发现之前,人们看得到的唐以前写经非常少。清嘉庆年间(公元1796—1820年),吴荣光刻筠清馆法帖,收入唐写佛经一种。同时钱泳也曾集刻晋唐小楷,收入唐写佛经八种,他搜求苏浙皖各家藏品,积有此数,在当时已很不易。敦煌莫高窟的发现,在清光绪26年(公元1900年),再经过七、八年,英、法帝国主义分子先后到敦煌盗宝几次,被盗运去的大量珍贵文物中,有各种经卷两万余件之多。除一小部分是刻本外,绝大部分是写本,内容也以佛经为最多数,儒经道经及其他书籍都有。缮写的年代,从北魏到北宋各时期都有。这批敦煌写经也有散出到各处的,我们时有见到,不似吴荣光钱泳时代那样困难了。不过,南方的写经因为没有如敦煌那样大宗保藏的处所,所以流传下来的还是极少。我们从文献记载上了解六朝以来南方佛教之盛,并不比北方差,便可推想到南方人的写经一定也不在少数。

由手写经卷进一步而为雕版印刷的经卷,流通的效力一下子提高到几百倍乃至几千倍,这是文化事业上的一个大进步。关于雕版印刷,前面已有专节谈过。另外还有不是为了印刷流通,而是为了表示虔诚寿之金石的,我们看到五代吴越作品当中有下面两种刻经,可说是写经的另一种进步形式(经幢也是此类性质,但它用建筑形式出现,所以在建筑一节谈到它。)

1.雷峰塔华严经石刻 钱弘俶建黄妃塔记(雷峰塔原名黄妃塔,此刻在华严经后面,但原石未见)说,“塔成之日,又铸华严诸经,围绕八面”。两浙金石志著录残石一块,经文二列,共三十五行,据说出于塔下土中,可知是雷峰塔未倒前部分石刻破碎堕落入土者。辛亥革命前,曼殊和尚也得到一小块送给邓实,只有二十八个字,邓实编入神州国光集中。1924年雷峰塔倒时,塔内八面石刻一齐崩落,大小石块很多,反动政府不知历史文物的重要性,任人拿散,现在浙江博物馆保存的只有大小十几块。最大的一块(图版)高88公分,宽57.5公分,存经文三列,上列存18行,中列存22行,下列存20行,端楷学欧阳询极工整,列间隔以花卉栏界,图案也很细致。

2.西湖锡刻经咒 1957年疏浚西湖出土锡刻经咒一块(图版),高27.7公分,宽16.5公分,两面刻阳文经咒连题名各七行,一面是“不空绢索毗庐遮那佛大灌顶光真言”,另一面是“大圆满陀罗尼神咒秽迹真言”,都是密宗的咒语。字体学欧阳通,峻美挺拔,是好手所写。末行题“丙午年八月八日募缘置”,无年号。原文“玄”字“顼”字都未避宋讳,所以不是宋代作品;“丙午”不写作“景午”,所以也不是唐代作品;元明时代字体就不是这样。因此,我们认为这是后晋开运三年(公元946年)丙午岁的作品。募缘刻造的是顼承恽、王彦珵等八人,后面空隙加刻三人,笔迹不同,显然是后来加入的。这种刻经不知道用在何处?文字上并无投入水中的话,可能原来是用在别处后来误入水中的。

以上各物雷峰塔华严经石刻是吴越王铸弘俶所主办,龙泉崇因寺东塔的道经是吴越大官僚诸葛福所布施,苏州虎丘塔经卷虽无施主姓名,但每卷经袱多有男女施主姓名(图版),西湖锡刻经咒也有募缘人姓名。这些都只是出钱的人,真正写经、刻经、织绢的劳动人民的姓名都被埋没了,没有一个留传下来(前述经幢和造像留有造主姓名,也都是出钱人,不是真正的造作者)。封建剥削社会一直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佛道诸教,从来就被封建统治阶级所利用,作为麻醉人民巩固统治的工具。五代吴越地区信奉宗教,深入民间,比较六朝唐代更有所发展。上述种种都是具体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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