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教的历史溯源和当代功用

2022-11-28 07:30陆小平邓力友
小学语文教学·人物版 2022年10期
关键词:诗教功用诗性

文|陆小平 邓力友

诗歌是人类最纯粹的语言,以最初的灵性和真谛展示着对生命意识的觉醒、生活本真的描摹、自我情感的知觉以及宇宙人生的思考。回溯先民生命的初始状态,诗性之光早已光照中华民族生存的思想、智慧和精神,成为人们追求生命美好意旨的力量,而诗教正是延续这些思想、智慧与精神的文化媒介。

一、历史溯源:基于文体衍变的育人之用

1.从歌、“诗”到诗,文体发展轨迹中的文化脉搏

诗产生于生命的需要,劳动是满足生命需要的唯一方式。先民在生产劳动中,语言与诗歌同时产生,这是迄今我们可以信赖的关于诗歌产生的说法。

由于诗歌与语言同时产生于人们在劳动中对交流、表达和节奏协调的需要,因而诗歌最早就是歌词、歌谣和歌辞,是一种人类生命存在的客观表现,《弹歌》《蜡辞》《击壤歌》等就折射出人类最初的生命状态。

诗歌尤其关乎生命、生活和生存的需要,诗逐渐从率性的语言流露逐渐演化为“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特殊精神生活表达。正因为此,统治者要了解民情,于是专门要求地方官吏采诗,从采集到的诗歌中,了解民情,感知民意。为了生存,战争是生存不可把握的选项,因战而诗,也是古代诗歌中的重要部分。而统治者需要赞美,契合这样的需要献诗,也是古代诗歌的重要内容。随着人类精神需要的多元,尤其是诗歌从政教之用走向个人特殊境遇的情感抒发,诗的创作越发丰富,所谓“古者诗三千余篇”,可见物质生成过程中,中国先民有着怎样磅礴的精神生活。

由于文字产生,文化运用多元,诗成为区别于其他文字表达的独立文体,取其体裁曰“诗”,是为“持人性情”之理。

孔子施教删诗成经,使文体特征更加清晰,而后可考名人因性情抒发而诗,诗从《诗经》剥离开来,成为特征更加明显的文体,成了人们文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唐以诗取士,很大程度上促进了诗歌的繁荣发展。唐诗、宋词、元曲、明清诗词余绪萦回,滋润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田,诗成为流淌着民族文化大动脉的核心文体。

2.从诗经之教到诗教

一部中国教育史,就是一部诗歌的教育史。“诗教”一词源于孔子,也发扬于孔子。他说:“不学《诗》,无以言。”此时,孔子的诗教是以《诗经》教,其具体课程是编订“六经”,《诗经》为首,由此确立了我国的诗教传统,孔子诗教有与礼教、乐教融合的传统。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其后学孟子、荀子,直至韩愈、朱熹、王阳明等,皆重视以《诗经》教。

南宋朱熹对儒家“诗教”传统进行了改造和创新。他从客观唯心主义思想出发,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教育目的和作用,学习内容以“四书”和“五经”为主。将诗教归为从“性”到“情”的具体过程,弃《序》而直言《诗》,“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余也”,使教化与情感产生共鸣。但是从本质上讲,朱熹的诗教主张依旧未能跳离“以《诗经》教”的窠臼。

如果说朱熹诗教的目的是“明人伦”,那么王阳明认为诗教的目的是“致良知”。“学以去其昏蔽”,万物以心的存在而存在,将诗教的内容转化为人的自我觉醒,不断自我更新,“益精其能”。其诗教核心在于以人为本,着眼于世道人心和国家命运。即“知行合一”。

王阳明诗教主张亦有其二。一是“诗以明道”,“古之教者,教以人伦”,“今教童子,惟当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为专务”。二是“教以诗传”,“坐起咏歌俱实学,毫厘须遣认教真”。王阳明的诗教主张不仅从《诗经》以来的“诗教”理论走向实践,而且打破了“以《诗经》教”的“诗教”传统。至此,我国古代诗教在王阳明手中完成了从“以《诗经》教”到“以诗歌教”的彻底转向。

3.诗教与诗歌文体发展相契合

中国古诗从以《诗经》为代表的四言发展到汉四六至五言(以《古诗十九首》为代表)、七言(以曹丕《燕歌行》为代表)等,直至“沈宋”后律、绝的确立,宋词、元曲的嬗变。我国诗教是以诗歌自身发展规律而不断调整的。

在周之前诗教是伴随着礼乐制度而产生的,广泛用于祭祀、征战、教育、外交等不同场合,在人们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

随着“诗三百”问世,孔子把诗教的核心价值用于培养德才兼备的礼仁君子,“礼”是起点,化行;“仁”是核心,入心。内圣外王为君子之道,即“知、仁、勇”,“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故诗教目的有三:政教、民教和人教。对国家或者君主而言,诗教的目的是涵养德行以施仁政;对民众而言,“顺美匡恶”以正人心;对个人而言,“持人性情”美化心灵。汉朝大儒董仲舒行教化而美习俗等,无一不是围绕诗教目的展开的。

孔子的“兴、观、群、怨”还为后世诗教确立了明确的功用。朱熹在前人的教学原则和方法上“特取凡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大端”,以学规的形式固定下来,丰富和完善了古代诗教原则和方法。

从诗教历史溯源,我们不难看出,古代诗教源自于人们在生活中的赋诗言志的语言表达方式,后成为统治者教化于民、维护其统治服务的政治工具,二者相互交织统一于“礼制”,融于“教化”,其过程贯穿于整个封建社会的始终。前者更加注重诗教的个人价值,后者则强调政治教化和思想教育的社会功用。总之,诗教的教化方式符合中国人的情感需求和智善合一的价值追求。

二、当代功用:文化传承及时代运用创新

在历史长河之中,以“诗教”注入中华民族的文明基因,滋润着国人的诗性生活、诗性思维、诗意情感。同时,这些因素又注入到诗歌的创作之中,构建出中国人诗意栖居的精神家园。从教育的社会功用层面讲诗歌的作用,表现为文化继承与文化自信;从教育对人的成长角度讲,诗歌的功用表现为立德树人与诗歌教育。

1.文化继承与文化自信

诗乃时代之音。灿若星辰的古典诗歌,蕴含着中华民族的人文基因。诗教作为一种社会力量和精神力量的传承,古人将诗教的社会功用发挥到了极致,孔颖达认为诗教是“移风俗、美教化”的。今天我们呼唤诗教理性回归,归根到底是将文化传承作为文化自信的底色,“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只有对中华民族文化的认同,对中华民族文化生命力有坚定的信心,才能对中华民族文化繁荣兴盛,贯彻落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起到重要作用。

首先,诗教保存和延续了“兴、观、群、怨”的主要功用,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丰富资源。“兴、观、群、怨”是诗教社会功用的本质。现代意义上的“兴”指诗歌能感发意志,振奋民族精神;“观”指诗歌能“以史为鉴”考察得失;“群”指诗歌能协调社会群体关系,团结奋进;“怨”指诗歌能针砭时弊,执政为民。这些特性和风尚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中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其次,诗教选择和传承了爱国主义的主要旋律,是爱国主义教育的宝贵资料。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同仇敌忾,到“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视死如归,到“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忧国忧民,到“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家国情怀,再到“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的革命信念,诗词中的爱国主义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文化共鸣的基因,对凝聚中华民族力量、实现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要作用。

再次,诗教创造和发展了优秀文化的更新迭代,是世界文化交流的动力来源。文化具有融合和创新功能,中华诗词在自身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吸收其他民族或外来优秀文化,不断充实着自身的发展。在中外文化交流中,中华诗歌展现出博大的胸怀,它不仅滋养着中国人的心灵世界,也对周边国家产生了深远影响。尤其是自唐以来,日本、朝鲜、越南等地文学大都师法唐诗。随着我国经济的腾飞、国家实力的增强,越来越多的汉学家以诗歌为媒介进行研究和翻译,成为文化交流的使者。

2.立德树人与诗歌教育

诗乃个性之源。诗教对个人成长最直接的功用便是以完善人格为旨归的。从“思无邪”心灵的净化到“温柔敦厚”的情感行为,诗教中关于品德修养、人格培养、审美表达等“通过享受简朴生活的教育,为中国文明保持了圣洁的理想”。

第一,锤炼诗性语言。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语言赋予诗灵魂。诗性的语言给人以美的享受,愉悦人心。“不学诗,无以言”“诗言志,歌咏言”“声中律而言和”不仅奠定了我们学习母语的基础,也为涵养人格制订了美学标准。

第二,涵养诗性智慧。意大利哲学家维柯最先提出“诗性智慧”。诗性智慧是人类最初的智慧,其核心意义实际就是一种创造性智慧。在西方,诗性和智慧是相等的,《荷马史诗》就是智慧的化身。在我国诗和性是相等的,“人之初,性本善”。诗之善就是性之善,它是以感性思维为特质的,包括认知感觉力、事物描述想象力、思维力等。涵养诗性智慧就是寻找充分的想象性创造力,向善求真。

第三,修炼诗性人格。所谓人格是人行为习惯的总和,主要指人理想的内在特质和行为上的倾向性。古人历来重视理想人格的建构。孔子推崇的理想人格是“君子”,孟子首选的理想人格是“大丈夫”,诗性人格无不指向个体存在的诗意状态。

第四,提升诗性审美。最早以诗教来行美育的是大教育家孔子。在诗歌教育中提升审美认知能力、审美体验能力、审美创新能力,可以涵养高雅的审美情趣、健康的审美意识和正确的审美观念。

第五,追求诗性人生。海德格尔认为,人生存与发展的理想状态是“诗意的栖居”,即诗性人生的追求,是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状态,是一幅清新雅致又清丽脱俗的人生画卷。

追溯古代诗教之旅,我们必须深入中国古代诗教的内部,探究古代诗歌在人的精神、思维、智慧等方面的培养作用,甚至我们必须探究古代蒙学中的诗教价值所在,最终才能实现诗教的当代功用及其诗性培养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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