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玲珑瓷中的光影设计*

许玉钰

(景德镇陶瓷大学 江西 景德镇 333000)

1 概念来源

1.1 玲珑瓷

玲珑瓷是指一种装饰有半透明状的“玲珑眼”的陶瓷品种,许之衡的《饮流斋说瓷》中记载:“素瓷甚薄,雕花纹而映出青色者谓之影青镂花,而两面洞透者谓之玲珑瓷。”玲珑瓷的技艺最早可以追溯到宋代的镂空工艺,但是玲珑瓷最初出现的具体时间尚未可知。玲珑瓷最早是作为一种工艺缺陷出现的,而这种偶发性的烧成缺陷却成为了一项精美绝伦的装饰技法,玲珑瓷的发展与古人“自然天成”的审美观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传统的玲珑瓷镂空形式多以近似米粒的造型出现,人们称之为“米通”,在日本又称为“米花”或“萤手”。不过人们更普遍使用“玲珑眼”来形容它,好像透过光就能看透人世的所有美好。这些玲珑眼的组合经过巧妙的设计,再施以特制的玲珑釉,在高温下烧成。烧成后的这些孔洞在光照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灵动剔透,赋予了光影在陶瓷质地上自由的流动舞蹈。

1.2 光影语言

光透过不同的物体,可以折射出不同的影。影通过投射也可产生迷人的魅力。光与影有着无穷的变幻,经过巧妙地组合总是可以打造出极具美学的画面,为纷繁世界增添了无限生机。光分为自然光与人工光,自然光不具有稳定性,常常出现偶发性的光影之美;而人工光主要来源于科技的发展,具有可控性。光影相伴而生,影子的形状与被投射物体材质、光源大小距离等相关。产生影之后既有了遮荫,又可以创造出不一样的空间和氛围。

光影的强弱直接影响了视觉对物体的感知力。光的照射方向变化造成光和影分布的不同,人们对物体的感知效果也会随之而变化,这样就可以塑造出丰富多彩的形象。光影在中国传统审美观念中并不是等同于西方纯粹的科学方式,而是通过白与黑的对比、虚与实的相互交融来进行表现。在光影的形态中,也和物品一样有着形状、质感和色彩的特性。设计师可以通过精心的设计让光影变成艺术,在光与影交汇间,构造出各种丰富的画面,赋予物体独特的光影之美。

2 玲珑瓷的工艺特点

2.1 玲珑瓷的技艺

玲珑瓷的制作技艺较为繁复,有一定的工艺难度。主要分为镂空、填釉和周边的辅助装饰这3 种工艺。镂空装饰是玲珑瓷制作中的关键环节,以前都是手工雕刻,在引入机械技术后,现在的镂空工艺还有机械戳制和喷砂镂刻。

想要烧成流光溢彩的玲珑瓷,也离不开玲珑釉的制作,玲珑釉的优劣影响着玲珑眼的饱满度、平滑度、透明度和光泽度。如今研制出彩色玲珑釉,通过在玲珑釉中添加色料,使玲珑眼呈现为彩色。

在玲珑眼的制作中,常使用景德镇特有的“半刀泥”的装饰方法。“半刀泥”是运用刻花的刻、剔、划、扒等技法,将坯体雕刻出有深有浅的一层,但不会全部镂空的雕刻工艺。此外还会使用一种轻柔的刨刻技巧来雕刻玲珑纹饰,这种玲珑眼不会被完全穿透,但是在光线下视觉效果更为突出,细节十分丰富,可以刻画出明显的立体效果,称之为“阴刻玲珑”。

2.2 玲珑瓷的装饰形式

彩绘技法的成熟丰富了玲珑瓷中的装饰艺术形式,青花、粉彩、釉下五彩和彩色玲珑瓷都是景德镇玲珑瓷中常见的辅助装饰技法。青花玲珑瓷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品类。青花玲珑的玲珑眼呈淡绿色的透明状,配上明丽青翠的青花纹样,色彩和谐统一,特别是在白里泛青的釉色衬托下二者既有色彩上的深浅对比,还有空间上的虚实互补,层次变化丰富,给人以静穆素雅、清新明快之美感。

通过引入机械技术,玲珑眼也由单一的“米通”,发展为圆、尖、扁、线、弯曲等形式,衍化出各种形状,使其装饰画面更加丰富多采,与“半刀泥”技法相结合,可以组成各种令人惊奇的镂花图案。

3 玲珑工艺中的光影呈现

3.1 图案形式与光影形状

光影的形状通过视觉效果下的点、线、面、体块来表现。光源照射的角度、光影大小、光源的颜色以及物体本身的材质等,都对光影形状的塑造起着重要的作用。而在各类陶瓷技艺中,玲珑瓷是光影效果最为明显的一种审美表态形态。点有大小、疏密主次,由点成线、由线及面,可以构成丰富的画面组合,与点和线相比,由面组合而成的图案更为大气。由于制作工艺的特殊性,点元素的运用在玲珑瓷中尤为出众。新里明士是日本的一名陶艺者,他沿用了中国传统的玲珑瓷技法,在素瓷胎的表面镂雕出许多密集而富有规律的圆孔,烧制出了个人风格显著的玲珑瓷。多而密集的孔洞规律地排列成富有现代风格的装饰,当光线透过器物作品时,白色瓷面上图形也随之显现,不由令人感叹其精巧与美妙。素色的白瓷在光线的照耀下,隐隐透出清亮的光点,仿佛天外来物,美不可言。

3.2 釉面特质与光影质感

釉本身的光感是轻薄的,在素胎玲珑瓷中,瓷胎本身并无明显的肌理和色彩,但是光透过镂空的部分,半透明的玲珑釉折射出来的光线与瓷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孔洞隐隐透出含蓄朦胧的光线,似有若无,此时的光影与瓷胎融为一体,令人沉醉其中,引发无限遐想。玲珑瓷胎本身的质感是温润如玉、碧绿透明的,釉中有釉,在光影的衬托下更加凸显其自身文质彬彬的独特气质。细腻莹润的胎质搭配以半透明的孔洞,营造出了一种虚实相间的视觉美感受。

光以小角度照射玲珑瓷器表面,利用阴影表现雕刻精美的凹凸纹理,这样就可以真实地表现出雕刻的质感,更好地表达玲珑眼装饰的丰富内涵。而在白瓷上加以点的玲珑眼装饰,给人纯粹明净,星光点缀的感觉。光影的奇妙就在于你无法触碰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感知,在光影的流转间更是给人一种浪漫诗意的情感。

3.3装饰形式与光影色彩

光影本身是没有情感的,自身也没有产生情绪的条件。玲珑瓷的光影装饰色彩是基于光的色温而形成的,薄而剔透的玲珑瓷灯透出淡淡黄光时,光影色彩也相应呈现出暖色光线,而影更为柔和,轮廓衔接过渡更为流畅,光影色相较暖,色彩对比较为和谐统一,观赏者心理上就会产生喜悦、宁静、温暖等心理变化。与之对应,当玲珑瓷经过耀眼白光过度后,玲珑眼孔透出的光影色彩呈现出冷色光线,光影立体感强,轮廓界限更为分明,瓷器力量感更强,给观赏者带来沉浸式的镇静、冥想,促成人们的联想反馈。

除去光源本身的色温带给玲珑瓷光影色彩的变化,玲珑瓷器本身对于素坯的泥料选择也会造成光影色彩的改变,使用高白泥的瓷胎会透出更为明丽的光影色彩,清透光影色彩变化在同系色相中对于色阶的改变较为和谐。玉泥所塑的玲珑瓷透出的光影色彩如玉般亮眼,色阶的阶梯性改变更为明确,带给观赏者更为直观爽快的视觉观感。此外,在玲珑瓷不同的装饰工艺也能呈现出丰富的色彩情绪。青花玲珑整体色调清淡素雅,搭配透着光的玲珑眼更显冰清玉洁的气质。此外还有粉彩以及釉下五彩与玲珑瓷的巧妙搭配,明丽缤纷的彩色玲珑更具清亮剔透、雅致秀媚,给人以如沐春风的艺术感受。

4 光影在玲珑瓷设计中的介入方式

4.1 设计巧妙的图案形式

现代玲珑瓷不再单单只是雕刻米粒状的镂空形态,还会设计出各式各样美轮美奂的形态,增添了器物表面的叙述语言。

光影与玲珑瓷的交织总会给人带来惊喜,一些玲珑瓷杯或瓷碗在使用时,由于光影的映射,深色汤汁中会清晰地呈现精美的玲珑眼图案,给使用者带来别样的趣味。这些玲珑装饰图案在有了光之后,形成的就不止是瓷器表面的装饰,还可以像万花筒一样,在器物以外的地方形成美轮美奂的光影世界。

所以光影的形状在玲珑瓷中既可以说是玲珑眼的装饰图案,但是又不仅是一个简单的装饰图案。在设计玲珑瓷图案时,注重美感的同时还应该把光影的影响因素考虑在内,比如在设计图案和投影时增加一些与使用者互动的情趣,让光影给玲珑瓷注入新的生命力。技术上的进步也推动着玲珑瓷的发展,玲珑釉配方的不断完善也让玲珑眼可以制作出更多的形状和大小,不断打破局限。

4.2 选择合适的肌理表现

玲珑瓷的釉面装饰与玲珑釉的选择都对整体的质感有着重要的影响。传统玲珑瓷的玲珑釉碧绿透明,搭配温润如玉的瓷胎釉面更显玲珑瓷的通透莹润,明暗对比丰富。此外还可以在玲珑瓷的表面设计各种浮雕的效果,在坯体表面做出凹凸有致的图案,在经过镂雕后,增强了玲珑瓷的表面肌理效果,在光影对比下虚实交错,丰富了它的视觉体验。

在设计现代玲珑瓷时,可以巧用半刀泥的装饰效果。这种技法更加侧重于线条的粗细深浅变化,由于刻划力度的不同,成瓷后釉色也会有明显的深浅浓淡变化,虚实相间、魅力无穷。结合光影的特性,无论是影青的浅浮雕还是半刀泥的刻划花,都可以放大玲珑瓷的装饰艺术效果。

4.3 注重色彩的情绪表达

玲珑瓷在结合其他陶瓷艺术装饰形式已经有了各种丰富的形式表现,如青花玲珑、粉彩以及釉下五彩的结合形式使玲珑瓷的色彩搭配也愈加丰富。虽然有着这么多丰富的装饰效果,但是市面上的玲珑瓷大都还是以非常传统的形式出现。

对于光影本身而言,除了对它的明暗表象关注之外,还应该更多地展现它给人们带来的精神追求和精神层面的价值。暖色调给人以舒适、温馨的氛围,在设计玲珑瓷茶餐具或灯具时,可以充分考虑使用场景的氛围营造,多选择予人温度的装饰形式与釉色;冷色调的使用营造出一种空灵素雅的气质,使人内心平静,在高雅的茶咖具设计中可以多选择营造高雅氛围的冷色搭配。若是要营造更为活泼灵动的玲珑瓷,可以通过精心的釉色搭配,进行多种光色组合会营造出更富有层次的视觉效果。

我们要善于利用技术的进步促进设计的革新,突破原有的桎梏。玲珑釉已经可以制作出颜色亮丽的彩色玲珑釉,在光线的照射下,彩色玲珑釉让玲珑瓷的光影色彩有了更活泼的变幻。那么是否也可以将玲珑瓷透出的光影色彩充分考虑到设计中,丰富光影的色彩情绪,使玲珑瓷中光影的颜色也有更多元的表达。

5 结语

玲珑工艺给瓷器增添了灵动之美,因其特有的透光属性,再结合“光”这种具有神性和治愈力的元素,可以碰撞出各种美轮美奂的光影画面,营造了玲珑瓷的图案美、质感美、氛围美和情感美。光影给玲珑瓷带来的已经不仅仅是装饰的作用,而是在使用器物的过程中有烘托气氛的作用,体现光影美学的层次和其中的意境内涵。审美的不断发展是我们艺术创新的灵感源泉。传统的玲珑瓷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在推陈出新的过程中,如何从新的角度去更好地重新发扬优秀的工艺,对设计者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设计者在考虑玲珑瓷的制作时,可以结合巧妙的光影设计,对玲珑装饰的图案、质感、色彩等方面进行更深入的研究,为现代玲珑瓷的艺术创作提供新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