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的流亡希腊人

邓晨

近代希腊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独立并形成今日领土，是段渐进的过程。即使在早期获得独立之后，希腊也还不断在土耳其、英国、俄国、德国、法国等大国势力干预中挣扎。许多地区很晚才从土耳其独立、并入希腊，如克里特岛通过激烈斗争，在1898年建立克里特国，在20世纪初并入希腊领土。这一过程产生了大量流亡者，而且他们具有同情弱势方的反叛意识。

流亡的希腊人有些抵达了遥远的赞比亚，其中时间最早的是福拉哈奇斯兄弟。这对兄弟是克里特岛人，因逃离土耳其控制，在1880年代辗转成为最早到达赞比亚的希腊人。他们的后裔因为通婚，已经与原住民在外貌上少有区别。有一种说法是，赞国国父卡翁达曾将福氏后裔列为赞国部族之一。此说难以证实，但反映出福氏一族与当地人相处融洽并已完全生根。

赞比亚与邻国津巴布韦，都曾属于英国人支配的罗得西亚殖民地。1965年南罗得西亚总理伊恩·史密斯宣布独立，建立类似南非的种族隔离体制，英国海军在联合国第217号决议下，对其执行了禁运制裁。但与此同时，赞比亚的物资供应也被罗得西亚堵住，必须从路况特差的坦桑尼亚边境供应石油。当时不论赞比亚还是罗得西亚的供应线，希腊人都在其中扮演过重要角色。

今天人们会更津津乐道的，是通过险阻道路将石油运入赞比亚。这条路线在坦赞铁路建成之前，是赞比亚的命脉所系。希腊移民的司机及运输业者，大量支持了这一任务。至于支持罗得西亚石油供应的，也包含希腊本国的海运公司。1966年，有艘希腊籍油轮在葡属莫桑比克外海闯关引起外交风波，背后的船东来自现代希腊重要的政治家族，在19世纪也属克里特岛流亡者的韦尼泽洛斯家族。

罗得西亚的殖民者以英国人为主。伊恩·史密斯常被认为具有极为维多利亚式的老派价值观，其支持者致力于让罗得西亚保存某种纯粹的“英国特性”。这种情况下，希腊移民一方面不属于英国裔，同时也被认为来自落后国家，因此許多希腊移民的处境更接近于有色人种待遇。这让他们更同情黑人，但在希腊本国的政商精英就不会这样思考。

当然，希腊移民也绝非都不会支持种族隔离政权，少数跻身殖民地精英的希腊人也支持伊恩·史密斯，但他们数量较少。

罗得西亚种族隔离制度的反对者，得是那些不那么拥抱英国裔集体利益的人，例如伊恩·史密斯的前任总理加菲尔·陶德。他是出身新西兰的传教士，推动了一些平权改革，结果在1966年被软禁。当地英国裔社群中，致力于营救他的阿克顿男爵，属于一支长期流转在世界各地的家族，其表亲卡里尼科斯后来成为英国知名的左翼学者，其父亲原是二战期间希腊的抵抗分子。

罗得西亚独立时十分仰赖南非的支持，故效法南非总理、种族隔离体制的设计师维沃尔德。维沃尔德在1966年，被一名希腊与莫桑比克混血的“疯子”当众刺死于议会里，或者说至少有很长时间都是这么一个说法。直到近年来，学者发现这位名叫迪米特里·察芬达斯的刺客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只是装疯。当年的种族隔离政权可能害怕其成为英雄，也宁可宣布他只是一个疯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