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柚子树

吴小街

疫情期间，我在办公室住了二十多天，回家的时候，看到院子里三棵柚子树硕果累累，树枝都被压了下来。妻子摘了一个吃，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收获满满。

三棵柚子树都是父亲在2003年春天种下的。那时，房子在装修，父亲知道我们夫妻忙，于是自告奋勇地给我们看管材料。他看到院子前面开阔，便到街上买了三棵柚子树苗，两棵栽在院门两边，还有一棵栽在院子一角。我一开始不肯，他说，柚子树好养活，长大了还能遮阴蔽日，农村里都有种柚子树的传统，预示着一个家庭多子多福，代代相传。

近20年过去了，三棵柚子树经过不断修剪，已经亭亭如盖。每当春暖花开的季节，三棵柚子树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纷纷将一簇簇白色的小花装扮全身，香飘数里，路过的人们都啧啧称赞：真香！有月亮的晚上，我总会站在柚子树下，看着月光透过枝叶缝隙，碎碎地照在地上，闻其香，让人愁颜舒展，并获得一份风绕双肩的恬淡从容。

我一直以为，时间长了，有的东西会忘记。确实，我是忘记了很多很多。人生旅途中一些重要的人和事，我是忘了，好像不曾發生过。可是6年过去了，只要我站到三棵柚子树下，就会想起父亲，他的慈祥笑容就会立即浮现在我眼前。他的身子瘦小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可是在60多年里，他用瘦弱的双肩扛起了家庭的重担，是他和母亲60多年风里来雨里去，撑起了这个家。

房子竣工后，父亲难得来我家，他一生勤劳，离开了锄头就不知道要干什么。2015年秋天，也是这样的秋高气爽，他坐在椅子上看到三棵柚子树挂满了柚子，笑得跟孩子一样对我说：“你看，你看，这么多柚子！”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快活，还有一点点的得意。

一年后，父亲就走了。

多少个白天黑夜，我在三棵柚子树下驻足观看，想起父亲亲手栽下柚子树的情景。他用铲子认认真真地挖好了三个坑，旁边堆着不知道他从哪里挑来的肥沃泥土。他将三棵柚子树苗轻轻放入土坑，培土、填坑、浇水……对于农活，他是那样虔诚，他坚信：种植庄稼就要认认真真，你流多少汗就能收获多少果实。

父亲种植完三棵柚子树，就坐在一旁抽烟，似乎很满意刚才的表现。是不是他当时就憧憬着若干年后柚子挂满枝头的情景？

他抽烟看柚子树的背影仿佛就在昨天。父亲离开我6年了，6年是短暂的，但是对我来说却是那么漫长。父亲不在了，可是每当柚子花开放的时候，每当中秋节过后柚子挂满枝头的时候，路过的行人都会情不自禁放慢脚步，他们眼里写满了羡慕和愉快。而我呢，就站在树下看柚子藏在绿叶中轻轻摇曳，仿佛看到父亲就在眼前。

每年柚子成熟后，我们都会把柚子送给亲朋好友品尝，众人的夸奖让我们欢喜无限。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善良的父亲一定对我们的举动大加赞赏。

人们常说睹物思人，是的，6年来，只要我站在树下，常常想起父亲，我总觉得他昨天还在，他只不过是扛起锄头到田野里干活去了。他和我之间，好像只是隔着什么，他走得并不远。他的身子、他的手是那样瘦骨嶙峋，可总是暖暖的；他的名字，是那么普通，就像四季常青的柚子树一样，可是对我而言，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伟大的名字了。

（作者单位：江西省鹰潭市余江区教体局）

（插图：胜 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