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囊卵巢综合征病人身体意象失调的研究进展

高雅萍,翟 燕

多囊卵巢综合征(polycystic ovary syndrome,PCOS)是一种多因性、多态性的女性常见内分泌紊乱性疾病,发病率占生育期女性的5%～18%[1],临床主要表现为月经不调、多毛、痤疮、肥胖、不孕、稀发排卵、胰岛素抵抗及卵巢囊状改变。其中多毛、痤疮、肥胖等临床症状会使女性身体形象发生改变,偏离社会主流审美观念,从而造成身体意象失调。身体意象失调可导致焦虑、抑郁及社会功能下降,进而影响生活质量。国内外已有癌症病人、孕产妇、青少年的身体意象失调的研究,但关于PCOS病人的身体意象失调方面仍存在空白,本研究将针对PCOS病人身体意象失调的理论基础、影响因素、测评工具及干预措施等方面进行综述,以期为改善PCOS病人身体意象失调提供借鉴。

1 身体意象的理论基础

1.1 社会比较理论 社会比较理论于1954年由美国社会心理学家Festinger提出,认为在社会生活中人们在面对不确定性的环境及外在条件时,会选择倾向于以他人为参照对象进行自我认知、自我判断和自我评价[2],但由于个体认知和选择不同,因此社会比较不存在绝对标准。社会比较理论在身体意象中主要用于解释媒体的消极作用,因媒体暴露产生比较,进而出现身体意象失调[3]。

1.2 社会文化理论 社会文化理论认为个体的行为与价值观与社会主流的社会文化价值观相关。Thompson提出的社会文化理论模型认为,家庭、同龄人及媒体均是个体接收社会文化,形成价值观的来源,经过理想瘦内化和外貌比较两种方式的影响,最终产生身体意象。

1.3 客体化理论 Fredrickson和Roberts于1997年提出客体化理论,此理论以社会文化为基础认为女性会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待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身体视为基于外表评价的客体[4]。客体化使女性专注于自己的外表,而不是其内在的品质,这种外表监控会导致身体羞耻、焦虑和内感受意识的减少等消极心理结果进而出现身体意象失调[5]。

1.4 信息加工模型 信息加工模型以自我图式为理论基础,即基于过去的经验来组织和指导自我相关信息的加工,进而产生对自我的认知和身体意象。自我图式的基础为个人内化的文化价值和规范,自我图式建立的方法为自我对个体特征做出的判断[6]。

1.5 社会文化综合模型 Frederick等[7]基于社会文化理论的三方影响模型和客体化理论开展了关于女性身体意象的社会文化综合模型的研究,目的是扩展和修订三方影响模型。该模型提出,外貌压力来源(家庭、同龄人、媒体)被认为与理想瘦和肌肉的内化有关,理想瘦和肌肉的内化与身体监视有关,身体监视与身体意象的两个变量(身体意象生活质量和外貌评价)之间有独特关联。社会综合模型见图1。

图1 社会综合模型图

2 PCOS病人身体意象失调影响因素

2.1 社会人口学因素 研究表明,与男性相比,女性更容易出现身体意象失调,究其原因为女性更在意外表[8]。其次,年龄、教育水平、家庭状况也是身体失调的主要影响因素[9]。因此在面对不同年龄、教育程度及家庭状况的PCOS病人时,应根据其实际情况采取针对性的应对措施,及时给予其正确有效的信息资源[10]。

2.2 疾病因素 研究表明,PCOS病人较正常女性出现身体意象失调的概率更高。肥胖、多毛、痤疮等PCOS临床症状会降低病人身体满意度和身体自尊,出现身体意象失调[11]。Scaruffi等[12]对59例PCOS病人和38名健康女性进行对照试验,结果显示,与疾病相关的身体外观(肥胖、多毛和痤疮)会使病人认为自己不符合社会和媒体的外貌标准,出现身体意象失调。

2.3 焦虑与抑郁 研究表明,焦虑与抑郁是病人出现身体意象失调的独立危险因素[13-14]。2018年国际循证指南提出PCOS病人最常见的心理问题为焦虑和抑郁[15]。国外研究报告显示PCOS病人与非PCOS病人相比,其更容易发生重度抑郁[16]。国内学者田国华等[17]采用SAS和SDS测量PCOS不孕病人的焦虑和抑郁评分,结果显示,PCOS不孕病人中40.58%存在焦虑,52.17%存在抑郁,显著高于其他因素导致不孕的病人焦虑、抑郁的发生率。综上所述,国内外PCOS病人焦虑、抑郁发生率显著高于非PCOS人群。因此应引导病人以积极方式面对因PCOS而产生的身体形象改变。

2.4 社交媒体 社交媒体使用与身体意象失调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正相关。Brown等[18]的研究表明,社交媒体中苗条迷人的女明星图片会对女性的情绪和身体意象产生负面影响,且当频繁观看女明星图片时会累积有害影响。权曼[19]的研究发现,短视频的使用会影响女性“理想美”内化,出现身体意象失调。研究表明,编辑而非发布的自拍预示着自我物化及身体不满的增加,而发布自拍在收获赞扬时,会增加其自我物化的程度[20]。近年来,在社交媒体中身体积极的内容激增,身体积极的倡导者表明所有身体都值得尊重。Davies等[21]探索社交媒体图片配文对女性身体意象的影响,结果表明,没有配文的图片比带有身体积极相关配文的相同图片易产生消极情绪及身体意象失调。综上所述,引导病人关注社交媒体中积极的身体信息是预防和干预身体意象失调的重要辅助手段。

3 测评工具

3.1 多维自我身体意象关系问卷 多维自我身体意象关系问卷(The Multidimensional BodySelf Relations Questionnaire,MBSRQ)是由美国学者Cash有学者于1983年编制,是国内外广泛应用的身体意象量表,并已翻译成多国版本并得到验证[22]。量表共有外表评价、外表取向、舒适评估、舒适倾向、健康评估、健康倾向、疾病倾向、身体各部位满意度、超重及自我分类10个维度,69个题目。使用Likert 5级评分法,分数越高,表示对身体的不满意度越高,其Cronbach′s α系数在0.7～0.94。量表的项目涵盖了PCOS可能影响身体形象体征和症状,因此是临床中评估PCOS病人身体意象的有价值的工具[23]。

3.2 身体意象状态量表 身体意象状态量表(Body Image States Scale,BISS)是由Cash[24]编制,该量表用于评估状态性身体满意度,共有6个条目,包括对自己身体外形、身体大小、体质量、吸引力、自我感觉及与他人比较的认知状况。该问卷采用7点计分,得分越低表示个体的状态身体满意度越低。

3.3 身体欣赏量表 身体欣赏量表2(The Body Appreciation Scale-2,BAS-2)是由Tylka和Wood-Barcalow对Avalos等[25]编制的身体欣赏量表的修订版本。该量表用于评估个体的积极身体意象水平,共有10个项目,采用5点计分,得分越低表示个体越不能欣赏自己的身体意象。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9。

3.4 负面身体自我量表 负面身体自我量表是由我国学者陈红等[26]编制,该量表包括整体的不满意、相貌、瘦、矮、胖等5个下属维度,共48个题目,采用5点计分,0分表示完全不符合,4分表示完全符合。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6。但该量表主要应用于青少年,因此是否完全适用于PCOS病人还有待商榷和考察。

3.5 身体意象量表 身体意象量表(Body Image Scale,BIS)是由英国学者Hopwood[27]编制而成,该量表包括情感、认知及行为3个维度,共10个条目,采用Likert 4级评分法,分数越高表示个体的身体意象水平越低。身体意象量表最初被应用于乳腺癌病人,其后被广泛应用于妇科癌症、结肠癌、头颈癌、痤疮等领域。综上所述,身体意象量表具有较好的普适性,但缺乏一定程度的针对性。

3.6 自我客体化量表 自我客体化量表(Self-Objectification Questionnaire,SOQ)是由国外学者Noll等[28]编制而成。该量表由5个与外表相关的属性和5个与功能相关的属性组成,个体根据身体自我概念的重要性从9～0级对10种身体属性进行排序,自我客体化得分=外表相关属性得分之和与功能相关属性得分之和,最终得分范围在-25～25分,得分越高,自我客体化程度越高。

3.7 内隐联想测验 内隐联想测验是一种新型的测量内隐态度的工具,通过测量评价属性词和概念词的联结程度来测量内隐社会认知。在身体意象方面,通过快速显现和身体有关的照片或词语来启动测验,以反应时长为标准,要求个体对接下来的照片或图片进行反应判断,从而评定个体的内隐身体观念。此方法可以测量个体的自发不受意识控制的反应,但有学者认为内隐态度虽是通过间接的方式测量出来的,但并不能保证得到的结果完全为个体无意识条件下的反应[29]。

3.8 其他测评方式 形象选择法、形象调节法及画人测验等方式区别于量表文字评估方式,是以图片或者形象的形式进行测量,可增加评估的直观性和趣味性,但精确性较低。随着科技的发展,出现了新的评估工具,研究人员尝试用这些工具来克服上述局限性。Schlundt等[30]发明了身体意象测量系统(BITS)、有学者等发明了身体意象评估软件(BIAS)[31]。此类软件首先基于受试者的客观测量,通过程序生成受试者真实图像成比例的数字,其次通过使用人类身体轮廓的正面图和侧面图,允许受试者修改身体的不同部位,同时提供整体效果,从而量化受试者实际与理想身体的差距。

4 干预措施

4.1 认知行为疗法 认知行为疗法(CBT)是解决身体意象失调问题最受研究和实证支持的干预措施之一。CBT通过自我监控、认知重组、心理教育、脱敏、暴露和反应预防等措施,纠正不合理和功能失调的思想、情绪和行为,改善身体意象失调[32]。虽然CBT应用的证据基础很充足,但CBT对PCOS病人身体意象失调的应用效果仍缺乏强有力的证据支持。

4.2 基于认知失调的干预 1957年,美国学者Leon Festinger提出认知失调理论,即个体进行和其内化的自我感念不相符的事情而产生的不适感受。2001年,国外学者Stice等[33]提出双通路模型,该模型认为理想瘦内化是导致身体意象失调的原因之一。基于此路径的认知失调干预主要是通过批评理想化的身体意象来实现的,利用言语、写作及行为强调理想化的身体意象导致的负面影响,从而促使病人对身体意象的态度往积极方向转变。

4.3 身体功能书写干预 身体功能书写干预从身体功能角度出发对身体意象失调进行干预。身体功能的定义为身体所能做的所有事情,包括内部过程、身体能力、身体的感官和感觉、创造性努力、自我自理和人际交流等6个方面[34]。2015年,国外学者Alleva基于身体功能定义,制定出身体功能书写干预措施——拓宽视野,将干预的研究机制解释为关注身体功能可以通过增加身体复杂性和身体自我整合来改善身体意象失调[35]。此干预需要受试者在1周时间内完成3次写作任务,3次写作任务中的每一个任务都侧重于以上6个身体功能中的两个不同领域,并思考其对自己的意义,从而使受试者的关注点从外貌转移至身体功能。Alleva的研究团队将身体功能书写干预应用于类风湿性关节炎的女性病人中,结果显示,此干预措施可以有效提升病人的身体满意度,改善身体意象失调。

4.4 体育运动 体育运动与身体意象之间存在显著的正向相关性。Kogure[36]的研究表明,持续和间歇的有氧训练均可有效改善PCOS病人的身体意象失调。一项观察性研究显示,快走计划可以减少PCOS病人的身体意象失调问题[37],因此如何促进PCOS病人进行体育运动是当前和未来的重大健康问题。

4.5 中医治疗 《肥胖症中医诊疗方案专家共识》[38]指出,中医心理调适方案、中药治疗、毫针/电针疗法、温针疗法、耳针疗法及穴位埋线治疗均可以减轻体重,降低体质指数(BMI),从而改善身体意象失调。拔罐、中药方剂等疗法可治疗痤疮,修复皮肤屏障,改善身体意象失调。

5 小结

国内外研究显示,身体意象失调是PCOS病人较为常见的问题。由于生理的改变,身材外貌的变化病人常常出现身体意象失调,身体意象失调会进一步导致自尊受损、社会角色转变及人际关系的改变等问题,从而严重影响病人的生活质量[39],因此进行PCOS病人身体意象失调相关研究是至关重要的。

通过查阅国内外文献发现,目前仍缺乏PCOS病人身体意象的专门的测评工具,部分研究使用普适性的量表评估PCOS病人身体意象,其研究结果的可靠性有待考证。而国内更是缺乏针对PCOS病人身体意象失调的研究,且使用身体意象量表均为国外量表,对相关量表的本土化开发和研究仍存在空白。根据我国国情,形成适合我国PCOS病人身体意象的测评工具,进行信效度检验是今后研究的重点。

目前,身体意象相关干预措施均未与PCOS病人身体意象失调这一结局指标直接关联,且存在研究样本量小,干预时间短且不全面不深入等问题,证据质量缺乏说服力。结合我国社会文化背景,参考国外相关研究结果,开展适合我国PCOS病人的干预性研究,从而为改善我国PCOS病人身体意象失调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