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视野中的高中教师专业角色研究

赵明东　马永滔

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就必须要建设一支高质量的教师专业队伍，而建设一支高质量的教师专业队伍，就必然要研究社会各界对高质量教师队伍的期待和需要是什么，尤其是要从社会群体这个“他者”的视角来“审视”教师专业角色应该是什么，弄清楚不同的社会群体对教师职业群体的身份定位和心理期待是什么。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在综合借鉴柳海民主编的《教育学原理》（第2版）、闫守轩编著的《课程与教学论：基础、原理与变革》和胡田庚主编的《新理念思想政治（品德）教学论》（第3版）等三本著作中教师专业构成和发展的相关论述的基础上，制定了调查问卷“社會视野中的理想高中教师形象调查”。高中教师的专业角色是该问卷中的一个重要调查内容，该部分内容采用封闭和开放相结合的方式设置选项，从传道者、授业者、解惑者、学生学习与发展的促进者、学生和同事的合作者、自我提高的学习者、教育教学的改革创新者、学生学习的组织者和引领者、教育教学的研究者等10个方面勾勒教师的专业角色形象。

问卷制作完成后通过问卷星平台发送链接进行测试，先在小范围内进行了试测，然后几经修改后通过微信、QQ、今日头条、知乎等社交平台进行正式测试。调查范围覆盖全国19个省区市，调查对象共计903人，其中男女人数分别是387人和516人，城镇281人、农村622人，东部省份196人、中部省份127人、西部省份580人。根据有关的社会职业划分标准化标准，调查对象涵盖5个不同的职业类别：（1）临时工、失业、待业人员、非技术人员、农业劳动阶层（如农民或农民工）；（2）体力劳动工人、个体户、技术工及同级工作者（如建筑工人等相关人员）；（3）一般管理人员、一般专业技术人员、事物性人员，包括商业服务业员工阶层或办事人员阶层（如售货员、司机）；（4）中层管理人员、中层专业技术人员、助理专业人员（包括国家机关、党群组织、国有企业、事业单位、集体企业、非公有制企业中专门从事各种专业技术性工作和科学技术性工作的人员，如教师、医生、公务员、事业单位人员等）；（5）职业高级管理人员与高级专业技术人员、专业主管人员，包括在党政、事业、社会团体机关中实际行使行政管理权的领导干部、大中型企业高层管理人员、非公有制企业主。依次记为1类职业、2类职业、3类职业、4类职业、5类职业。另外，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职业越来越多元化，出现诸多自由职业者，因此，有必要在上述5类职业群体的基础上增加一个职业类别，代表其他职业，记为6类职业。

最后，借助SPSS25.0分析统计软件对调查数据进行了描述性统计分析和独立样本t检测。

二、研究结果

教师专业角色是多种专业角色的复合体。从传统农业社会到现代社会，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教师的专业角色内容发生了深刻的演变和大幅的“扩张”。一般认为，唐代韩愈在《师说》中提出的“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是教师的传统角色，更是教师的“工具性角色”，几千年来没有大的变化。而学生学习与发展的促进者、学生和同事的合作者、自我提高的学习者、教育教学的改革创新者、学生学习的组织者和引领者、教育教学的研究者等则是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它是现代的经济社会发展和教育改革的产物，相当大程度上代表了社会各界对高中教师专业角色的重新理解和定位，本质上代表现代社会对教师专业发展的多元需要。从调查的10项教师专业角色类别看，不同社会群体对高中教师专业角色的整体认知和期待排在前5位的依次是传道者、授业者、解惑者、学生组织和引领者、学生学习与发展的促进者，所占百分比依次为95.9%、92.47%、91.03%、83.17%和77.74%，排在最后三位的专业角色依次是教育教学的研究者、自我提高的学习者和教育教学改革的创新者，所占百分比依次为47.18%、54.93%和68.99%。说明社会各界对教师角色的认知和期待偏向于保守，传统角色远多于现代角色，缺乏对现代教师专业发展的关注，他们对高中教师的专业角色认知和期待落后于时代发展对教育和教师专业发展的要求。

女性与男性相比，女性更期望高中教师是学生学习与发展的促进者和学生学习的组织者和引领者，男性则更期望高中教师扮演师生和同事的合作者角色。就其他角色类别而言，不同性别的社会群体对高中教师专业角色的认知和期待不存在差别，而且进一步对男性和女性对高中教师不同专业角色认知和期待情况的百分数占比进行独立样本t检测发现，男性和女性对高中教师专业角色的认知和期待整体上不存在统计学意义上的差异。与来自农村的调查对象相比，来自城镇的调查对象更关注和认可高中教师的以下专业角色，即“学生学习与发展的促进者”“学生和同事的合作者”“自我提高的学习者”“教育教学的改革创新者”“教育教学的研究者”，说明来自城镇的调查对象更加重视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更加重视教师的专业发展和专业素质。

不同的职业群体对高中教师的“传道、授业、解惑”等传统专业角色认知和期待体现高度的一致性，对现代专业角色的认知和期待则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异。就“学生学习与发展的促进者”角色而言，不同的职业群体的认知和期待存在明显的差异：第4类职业群体认同度最高，占89.2%，其次是5类和6类职业群体，2类和3类职业群体又次之，二者相差无几，认同度最低的1类职业群体。就“学生和同事的合作者”角色而言，4类职业群体认同度最高，占87.41%，其次是3类职业群体，再其次是2类和6类职业群体，最低的是1类和5类职业群体。就“自我提高的学习者”角色而言，整体认可度相对较低，平均为57.94%。就“教育教学的改革创新者”角色而言，4类职业群体的认可度最高，为79.02%，其次为5类职业群体，再次为3类和2类职业群体，最低的为1类职业群体。就“学生学习的组织者和引领者”而言，5类职业群体认可度最高，占94.12%，其次为3类职业群体，最低的为4类职业群体，其余职业群体相差不大。就“教育教学的研究者”而言，整体认可度最低，平均占比为48.99%，认可度最高的还是4类职业群体，为55.54%，其次为3类职业群体，最低的为1类职业群体，其余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异。但总体上，在高中教师的9个专业角色类别中，除了“学生学习的组织者和引领者”角色外，4类职业群体对高中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认可和关注度比其他职业群体更高，尤其是远高于1类和2类职业群体。

三、分析与讨论

1. 社会各界对高中教师专业角色的整体认知与期待

研究结果显示，社会各界对教师专业角色的认知和期待偏向于保守，传统角色远多于现代角色，缺乏对现代教师专业发展的关注。首先，社会各界对教师传统专业角色的关注呈现出高度的一致性，本质上是重视学生学业成绩的体现，折射出社会各界对高中学段学业成绩和升学率的极度关注，因为教师“传道、授业、解惑”的专业角色和能力直接与学生的学业成绩相关。其次，现代社会是基于系统化、专业化、科学化的分工之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各行业之间的界域变得越来越清晰，“隔行如隔山”成为行业间的常态，在教师职业越来越专业化以后，社会各界缺乏对教师职业的专业认知，不可能具备教师群体和教育专家那样对教师专业发展的自觉性、敏感性和能动性，更不可能深刻理解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与提高学生学业成绩和满足学生全面发展之需之间的复杂关系。最后，长期以来，受儒家思想的深刻影响，我国社会成功塑造了教师“教书育人”“为人师表”“清贫乐道”的社会形象，形成了“尊师重道”的社会风气，人们对于教师角色的认知和定位是几近完美主义的，这一方面“拔高了社会对教师的期望和要求”，另一方面也形成了对教师角色认知和期待的思维定式，甚至是某种先入为主的“偏见”，迟滞了人们对现代教师角色的认知。

然而，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尤其是信息时代的到来，教师的传统专业角色已经远不能满足教师专业发展的要求，更不能满足学生全面发展的需要，因而，从“传道”“授业”“解惑”等传统的“工具性角色”转变为自觉能动的“反思性实践者”角色势在必行，这意味着教师不但是学生学习的组织者、激发者、维持者和促进者，还应该是一个终身学习者、研究者和教育教学改革的积极参与者。通过学习不断“刷新”自己的教育观、学生观、课程观，从而不断促进自身专业发展的自觉能动性，提高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育人能力和水平。它要求教师既要会“实践”又要会“反思”，在不断的“实践”和“学习”中不断弥合理论与实践之间的“隔阂”，这自然要求教师是一个自觉能动的学习者。

总之，知识经济的发展日新月异，信息呈爆炸式增长，教师的传统专业角色已经越来越难以适应，这要求作为“实践反思者”的教师要在自觉能动的“实践”和“学习”中不断转变和构建自己的现代专业角色形象。正如钟启泉所言，“教师职业是一种学习的专业，而学习的专业需要终身专业的学习”，唯有不断学习方能以不变应万变。

2.社会各界对高中教师专业角色认知与期待的城乡和职业差异

研究还发现，来自城镇的调查对象更加关注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更加重视教师的专业发展和专业素质。同时，不同的职业群体对高中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认知和期待程度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异，但总体上4类职业群体更加重视高中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更加关注教师的专业发展及其与提高学生学业成绩和促进学生全面发展需要之间的内在联系，1类和2类职业群体则缺乏对高中教师现代专业角色的认知和关注，他们更加关注教师与提高学生学业成绩直接相关的那些专业角色。原因在于：来自城镇的社会人士和来自农村的相比，4类职业群体和其他职业群体尤其是1类和2类相比，总体上能够享受更多更优质的教育资源，他们拥有更加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意识，在重视学生学业成绩的同时，也更多意识到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重要性，自然更清楚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与提高学生学业成绩之间的内在联系，更明白教师的专业发展与促进学生全面发展之间的奥秘。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由教師、医生、公务员、其他事业单位人员等人员构成的4类职业群体，本身绝大部分就属于城镇户口，属于社会的中产阶层，他们对子女教育的重视程度和投入力度都非常高，而且他们通过彼此间的社会交集，对教师的现代化专业角色和专业发展的价值有更深刻的理解和认同，更深谙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与提高学生学业成绩和促进学生全面发展需要之间的内在联系，而1类和2类职业群体则不然，他们大部分属于农村户口，处于社会的基层，他们更加关注与提高学生学业成就直接相关的教师专业角色，无论是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和投入能力，还是对教师专业角色的现代意义和价值的理解，他们都无法与4类职业群体相提并论。

3. 建议与展望

尽管从社会群体这个“他者”的视角来“审视”的教师专业角色应该是什么，有助于促进教师专业的发展，然而，正如本研究揭示的那样，社会各界对高中教师专业角色的认知和期待事实上与时代对教师专业发展的要求和学生对促进自身全面发展需要之间存在“错位”和“偏差”，这种“错位”和“偏差”意味着教育和教师专业的发展会因某种社会的压力而被“带节奏”，在现实中的典型表现就是很多学校会因为社会各界的压力而狠抓成绩和升学率，从而出现“育分”不“育人”的现象。的确，“人民群众是看成绩的”，但是教师专业的发展和学生的全面发展不仅仅是用成绩来衡量那么简单。鉴于此，本文试图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教育和教师专业的发展有自身内在的规律，教师专业角色的塑造和构建首先要严格遵循教育和教师专业发展的内在规律，不可因为外在的某种压力而被“带节奏”。第二，社会各界对高中教师专业角色的认知和期待对教师专业发展和专业角色的构建是借鉴和参考意义上的，而绝非决定性的意义。第三，无论是教育和教师专业发展，还是教师专业角色的构建，本质上是为促进学生全面发展服务的，“育分”是手段，“育人”才是目的。第四，教师专业角色的塑造和构建不仅是教师群体专业自觉和专业自主的问题，还需要加强与社会各界的沟通，赢得社会各界理解与支持进而形成合理的问题。第五，教师专业角色的塑造和构建需要与时俱进，需要教师在不断自觉能动的“实践”和“反思”中“填平”实践与理论、现实与理想、专业自觉与社会期待之间的“鸿沟”。

需要指出的是，本研究的调查对象结构分布并不均匀，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结论的可靠性和适用范围。因此，在后续的研究中，可以通过调整调查对象的性别、城乡、区域分布结构解决，或者从研究对象中抽取相同的数量的样本进行性别、城乡和区域比较，还可以与访谈法相结合进行研究。同时，正如教师是多种身份的复合体一样，教师作为一种专业也是由多种专业维度构成的。除了专业角色之外，教师还具有不同于其他职业的专业知识、专业能力、专业精神、专业人格。这些专业维度之间并非完全独立，而是有机统一的，这意味着在后续的研究中，研究和厘清教师的其他专业维度，无疑有利于揭示教师的专业角色及其与其他专业维度之间的内在联系，从而有助于展现更加丰满的教师专业角色形象。

四、结论

综上所述，本研究得出以下结论：

（1）社会各界对高中教师的“传道、授业、解惑”等传统专业角色的认知和期待呈现出高度的一致性，但对高中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的关注和重视程度不够，整体认知偏于保守，落后于时代发展对教育和教师专业发展的要求，说明社会各界对高中教师专业角色的认知和期待与时代对教师专业发展的要求和学生对促进自身全面发展需要之间存在“错位”和“偏差”。

（2）来自城镇的调查对象更加关注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更加重视教师的专业发展和专业素质。

（3）不同的职业群体对高中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认知和期待程度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异，但总体上4类职业群体更加重视高中教师的现代专业角色，更加关注教师的专业发展及其与提高学生学业成绩和促进学生全面发展需要之间的内在联系，1类和2类职业群体则缺乏对高中教师现代专业角色的认知和关注，他们更加关注教师与提高学生学业成绩直接相关的那些专业角色。

◇责任编辑 苟有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