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根除网瘾:一道等待破解的难题

2009-03-25 02:51黄金旺
蓝盾 2009年3期
关键词:网游标准青少年

黄金旺

随着科学的发展,计算机及互联网已经逐渐走进我们生活中,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网络给我们提供了丰富的信息并成为快速的信息通道。但是。它在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便捷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负面的影响,有许多人患上了某种形式的网络心理障碍。这些人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对计算机或网络存在强烈的心理依赖——上网的时间不断增加。离开网络后感到明显的烦躁不安,因为上网牺牲了很多学习和正常活动的时间,这种现象被称之为计算机或网络成瘾。染上网瘾的人,荒废学业,耽误事业。虚度年华,有的甚至走上犯罪道路。然而,尽管反对痴迷网游的声音渐强,关注网瘾的人也越来越多,网游队伍却不断扩大,网络成瘾者一如既往地逐年增加。许多人对网瘾的根治感到迷茫。根除网瘾成了一道等待破解的社会难题。

网瘾之害

因为上网休学两年

小张是个寄宿生,正在一所学校读高一。因为学校管得严,不允许学生随便外出,他就翻墙出去上网。

小张家住大学路,那里本是一个科技、教育发达的地方。可也正是那里优越的条件,让小张过早地迷上网络。“说起来你不信,我从7岁就开始上网、玩游戏。”当时火炬路上有栋大楼的一楼有十几台电脑。在堂哥的带领下。小张经常到那里玩游戏。到他6年级时。网络游戏出现了,小张一旦投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初中时。小张的网瘾越发严重,甚至可以三天三夜持续上网。每每要上网时就打个电话给家人:“我在外玩两天。没事。”没等父母说话就把电话挂了,直奔网吧。玩饿了。他就把网吧的凳子往桌子上一扣,跑到外面吃点东西。回来再接着打:熬通宵实在太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十几分钟;实在难受了,洗脸也能顶一下。

游戏能激发他的好胜心,他一心只想着赢、赢、赢,根本就不想去上课。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学校变成了可去可不去的地方。

为了防止小张外出上网学坏,在小张上初一时父母干脆买了一台电脑。让小张在家玩。小张为此玩得天昏地暗。最后,无心上学的小张提出休学。一休,就是两年。

在网络上玩了这么多年。大众玩的游戏。小张没有不玩的。然而小张也发现。长期无规律的生活、经常通宵熬夜。让自己变得很消瘦,精神萎靡,脑子里整天痴痴呆呆的。

不让上网服药寻死

薛琴在母亲钱洁萍眼中,从小就是一个乖乖女。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在班级名列中上等。然而,到初三时,女儿突然变了。

“那年9月开始,我发现女儿要钱的次数多了,问她钱都干啥了。她说交补课费。”钱洁萍为弄清原因,一连半个月,到女儿补课的地方监视。但她发现,每天女儿的自行车在那里。可人却不知去向。

女儿回来后。任凭母亲怎么问,薛琴就是不说去了哪儿,钱洁萍也无计可施。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个多月。直到有一天,薛琴两天两夜没回家,钱洁萍有些担心了。可是她找遍了女儿可能去的地方,始终一无所获。后来,她从薛琴的同学口中得知可能去了网吧。

她发疯似的到处寻找。可是没发现女儿的踪影。她想到有的网吧不挂牌子。就挨家挨户地敲门。可没人给她好脸色,甚至有人骂她有病。深夜。当她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时。一条大狼狗猛地扑过来,吓得她一下瘫坐在地上。尿湿了裤子。寒冬腊月。冻得她瑟瑟发抖。

钱洁萍找遍了所有能找到的网吧,但还是没找到女儿。回到家,钱洁萍与丈夫薛林抱头痛哭。心想“这孩子算完了”。整个晚上,夫妻俩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早,薛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钱洁萍抓起扫帚劈头盖脸就打,可薛琴一声不吱,任凭打骂。直到扫帚把被打飞了,她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甩给妈妈一句:“我没错,我去网吧也可以学习。”

挨了打,薛琴还是照样去上网,仍然经常几天不回家。甚至变本加厉,越来越频繁。每天,钱洁萍做好饭等女儿放学回来。“只要放学后5分钟薛琴不到家,我就开始紧张。头皮发麻。”钱洁萍说,通常的情况是,饭菜放在桌上没顾得上吃,夫妻俩就出去找孩子了。

自从迷上网络后,薛琴经常旷课逃学,整日泡在网吧里。成绩急剧下降。过去。薛琴的学习成绩能排中上等,全年级700多人。最好的成绩排在第120名。可现在。她根本无心学习。老师们反感。同学们疏远,最终被学校开除了。

女儿因上网被学校开除后,连孩子的爸爸都心灰意冷。他劝钱洁萍:“别费劲了,由她去吧!”可钱洁萍说:“我就是打断她的腿在家养着,也不能让她出去学坏,变成人渣。”

每次薛琴被母亲从网吧揪回来,都免不了挨顿打。钱洁萍房间里准备了两样东西:扫帚和木方子。她警告薛琴:“这次用扫帚打,你再敢去网吧,我就用木方子打。非打断你的腿不可!”有一次。女儿又去上网了。回来后,钱洁萍锁上房门,扒下薛琴的外衣用木方狠狠地打,薛琴不哭不叫。泪也不流一滴。屋外的父亲以为孩子被打得没气儿了,砸碎玻璃冲进屋里。把女儿抢了出来。

钱洁萍疯狂地殴打女儿。并把女儿锁在家里。但即使这样也没让薛琴有所转变。母亲把门锁上,薛琴就从窗户跳出去。母亲只要稍不留意。薛琴就没影儿了。母亲再逐个网吧找,找到了。就把薛琴往家拽。可母亲在道南边走。女儿就跑到道北边:母亲追过来想和女儿说几句话,女儿立马又跑到道南边。回到家。薛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在房间里摔东西泄气。甚至用打碎的玻璃割手腕抗议。

母女俩的关系僵化到了极点。“那时候。她跟我根本不说话,叫她吃饭她也不理。饿了就找她爸说,干脆就当没我这个人。”钱洁萍说。母女之间开始了长时间的冷战。

后来,薛琴又一次跑出去好几天。全家人找遍县城也找不到薛琴,气急了的钱洁萍对爱人说:“这次回来非把她的腿打断!”后来薛琴回来了,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很久都没有动静。钱洁萍感觉不对。撞开房门。看见女儿已经吃了安眠药,夫妻俩抱着女儿大哭。赶紧送到医院,因为处理及时。女儿才被抢救过来。

钱洁萍叹息道:“好好的一个家。没有了以往的和谐和欢笑!”

沉迷网游毒杀父母

胡安戈是四川省遂宁射洪县人,其父胡明是当地一家企业领导。2006年。20岁的胡安戈从绵阳一大专院校成人教育学校毕业,之后留在成都。与其合租房屋的何某称,胡安戈的性格很内向。不容易沟通,平时就待在屋内打网络游戏传奇。2006年3月,胡安戈说想到咸阳做水产生意,希望父母能资助他。胡明给了他5万元。胡安戈却在成都的出租屋内终日玩网络游戏。6月,5万元钱快被胡安戈买游戏装备用完了,他越来越紧张:怎么向父母交待!

胡后来告诉警方:“觉得自己辜负了父母的期望。怕父母对自己失去信心。”经过思想斗争。一个荒唐的想法出现了:结束父母的生命。让他们彻底解脱。

2006年7月14日,胡安戈驾车来到梓潼。在赵某的

陪同下,在一小摊点购买了20包毒鼠强。当晚将毒鼠强倒入家中的剩菜,然后驾车离开射洪。次日一早。胡明吃了有毒的菜。出现中毒症状。经抢救脱险。

胡安戈感到压力越来越大。7月20日。他再次购买745包毒鼠强。7月24日中午。他偷偷将毒鼠强全部倒入一盆拌牛肉中。当天中午,其父母吃下牛肉,出现中毒症状。母亲让胡安戈打“120”。他竟在房间继续玩传奇。两小时后,胡安戈发现父母死亡。他将拌有毒药的牛肉倒掉,并将器具清洗干净。然后哭着拨打亲戚的电话。称父母好像出了事……在接受警察的询问时,胡安戈还写下一个推测:父母感情不和,争吵后。母亲投毒杀死父亲后畏罪自杀。

公安机关在胡安戈的电脑中发现,胡安戈曾在网上搜索购买毒鼠强等。最终。胡安戈交待了犯罪事实。2006年12月,遂宁市中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胡安戈死刑。

据统计,中国现有网民高达2.53亿(有最新数字说已达6亿)。是全世界上网人口最多的国家。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公布的一份数据显示,中国网游玩家已经达到1.2亿,其中。18岁以下的青少年网民占73.7%。

《中国青少年网瘾报告(2005)》数据显示。我国青少年网瘾比例约为13.2%,另外还有13%的青少年存在网瘾倾向。青少年网络成瘾人数已经超过1000万,其中13~17岁的初中生和高中生网瘾现象最严重。即使是已成年的大学生。网络成瘾问题也日趋严峻。2007年初,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在全国13所高校的最新调查显示,80%中断学业的(包括退学、休学)大学生都是因为网络成瘾。除此之外,还有数量庞大的其他社会成员网瘾患者。网瘾在我国已经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据专家研究,网瘾危害巨大,其中包括:

学业损害:上网时间过长。侵占了学习的时间。导致对学习的兴趣减弱,常不交作业、缺课、成绩下降、甚至辍学。长此以往会使智能受到影响。

人际交往损害:喜欢待在网上。不愿意与父母、同学交往,逐渐变得对待他人十分冷漠。长此以往人际关系受到明显损害。

生理危害:上网时间过长,出现头晕、头痛、颈背痛、睡眠障碍、食欲下降、消化不良、体重减轻、易疲劳等生理不适。严重的可导致免疫功能降低。引发心血管疾病及眼睛方面的问题。

心理危害:出现情绪问题:精神不振、悲观消极、丧失自信、缺乏兴趣和动机。甚至产生自杀意念和行为;出现行为问题:敏感冲动,与父母冲突。以及家庭暴力、离家出走、行为越轨。甚至犯罪;向父母、老师或朋友说谎,隐瞒自己的网络迷恋程度。以及上网所花费的时间和金钱。

治理之难

中国青少年网络协会(简称“青网协”)秘书长郝向宏说,自2004年7月“青网协”成立时起。国家对网瘾少年问题就已经非常关注。

2005年时,“青网协”发布《中国青少年网瘾报告(2005)》,调查得出青少年上网成瘾率为13.2%。两年后,“青网协”又发布了《中国青少年网瘾数据报告(2007)》,此时青少年上网成瘾率降低为9.72%。

青少年上网成瘾率的降低,与国家当时采取的一些措施有关。2005年时。由中央文明办、共青团中央、新闻出版总署等部门共同发起了健康上网拒绝沉迷——帮助未成年人戒除网瘾大行动。一度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第二年。对网瘾少年的关注上升至法律层面。这一年年底。全国人大常委会专门修订《未成年人保护法》,增加了第33条:“国家采取措施,预防未成年人沉迷网络。国家鼓励研究开发有利于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网络产品,推广用于阻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的新技术。”

此后,新闻出版总署还强制推行《网络游戏防沉迷系统》。用技术手段来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在该系统下,游戏玩家3小时之内所获收益为正常值,3到5小时内,所获收益减半,之后归零。

这些活动和措施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是,许多规定动机是好的。执行下去时。却困难重重。比较麻烦的是,国内身份制度验证系统与网络游戏实名系统衔接的问题,3个小时后,游戏玩家只要改个户名就可以继续玩下去。如果是网络高手,破解这些东西非常容易。

2007年,在多达14个部委联合出台的进一步加强网吧及网络游戏管理工作的规定中,还要求对未实施限时营业的网吧。在每日零时至8时暂停其互联网接入服务。然而,这一措施,也大多不了了之。

界定分歧

网瘾泛滥成灾,必然引出一个如何认识和界定的问题。而在认识和界定网瘾问题上,专家学者的意见并不一致。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2008年11月8日,我国首部《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通过了解放军总后勤部卫生部门专家论证,网络成瘾被正式纳入精神病诊断范畴。这部由北京军区总医院牵头制订的标准提交卫生部审批通过后,将在全国各大医院精神科推广使用。

网络成瘾,究竟该如何界定。是否应该被纳入精神病诊断范畴,这在社会上引发了巨大争议。

北京军区总医院医学成瘾科主任陶然是这部标准的主要制定者。在他的主持下。有关方面的研究人员用了4年时间。调查了3000多例样本,最后完成了这部包括网络成瘾的命名、定义及临床诊断在内的标准。

在这部标准中,网络成瘾被定义为“个体反复过度使用网络导致的一种精神行为障碍”,表现为对再度使用网络产生强烈欲望,突然停止或减少使用时出现烦躁、注意力不集中、睡眠障碍等。

“并非每天上网的时间很长。就是网络成瘾了。网络成瘾需要具备几大症状。”陶然说,首先,出于非工作学习目的每天上网6小时以上,这是网络成瘾的一个时间标准。如果为了工作每天在网上逗留10个小时,这样不能算是网络成瘾。第二。这种上网状态持续了三个月以上。才能构成网络成瘾的病程标准。陶然说。暑假里一些孩子连续上了两个月的网,但是开学之后他能够把心收回来、走了出来,这就不能算是网络成瘾。有些孩子暑假结束后仍然走不出来,整个状态一直持续超过3个月。就有可能是网络成瘾。第三,社会功能即学习、工作和交往的能力因长期上网而受损。陶然说,长期沉迷于网络可能导致对自己的学业及工作前途感到悲观、自我评价过低、情绪低落、做事情没有兴趣、愉快感下降、与人交流过少甚至害怕与人交往。这就是网络成瘾;而如果社会功能并没有受损,就不能算是网络成瘾。

另外。对网络的使用有强烈的渴求或者冲动感,对网络产生心理依赖:如果减少或者停止上网时就会出现周身不适、烦躁、易怒、注意力不集中、睡眠障碍等戒断反应。这是诊断其为网络成瘾的必备标准。

“只要符合以上的任何一条,都可视为网络成瘾。”陶然表示,网络成瘾之所以属于精神类疾病的范畴,是因为世界卫生组织有相关规定。凡是有心理障碍和行为障碍的患者都归为精神类疾病,都具备两点特征:第一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痛苦,第二,社会功能受

损。而网络成瘾的人都具备这两条。

针对《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各方面的看法并不一致。

中国戒除网瘾第一人、华中师范大学特聘教授陶宏开,对玩游戏成瘾被纳入精神病诊断范畴就持否定意见,他认为网络成瘾只是心理和不良行为问题。根本就不是精神病,“网瘾不是一个医学问题。而是一个社会问题”。

童话大王郑渊洁更是公开表示反对意见,他甚至认为“将玩游戏成瘾纳入精神病的人才是精神病”。

对网络成瘾被正式纳入精神病诊断范畴,上海精神卫生中心杜亚松教授非常不满:“网络成瘾不是精神疾病。甚至都谈不上是一种病。广为流传如此轻率的定义,这只能证明公众对精神疾病还不了解。对待医学。我们决不能混淆视听。”

也有一些专家对《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给予肯定。“《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是医学界及心理学界对网瘾现象主动、积极的回应。”中国青少年网络协会秘书长郝向宏接受有关媒体采访时表示,虽然标准存在一些争议,但出发点是值得肯定的。“希望能就《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给出相应的心理学、医学依据。提供一个量化细致的标准。”

心理访谈专家周正教授也认为,《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的出台可以看做是人类发展的一个进步,“能够起到一定的‘唤醒作用”。

还有一些社会人士发表了其他一些看法。

山东临沂市精神病院大夫、临沂市精神卫生中心心理咨询中心主任、中国杨永信网络成瘾戒治中心主任杨永信认为,现在制订《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有些仓促,“《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仅从现象学出发制订,未免有些苍白。应该从基因、生化、生态结构学等等方面着手,制订科学、准确的标准。”

江西上饶新希望青少年教育学校校长、上饶市政协委员姜福炎说:“网瘾的诊断标准并未区分成年人和未成年人,有些笼统。他们不能一概而论。”他建议,由团中央牵头,单独制订青少年的网瘾诊断标准。

中南大学苏林雁教授认为。一种疾病诊断标准的颁布或者实施,只能由相关部门来完成。不是一家医院研究就能出来的。一般来说,疾病的诊断标准,都由中华医学会或者卫生部牵头。有很多专家来共同完成。

网瘾诊治

《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的推出,不仅仅是一个网瘾如何认识、界定的问题,更为重要的是一个网瘾如何诊治的问题。网瘾认识、界定上的严重分歧,必然带来网瘾诊治上的莫衷一是。

网瘾诊治的主要分歧就是是否要用药物、电击的方法进行。

《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的发布。无疑是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用药物、电击方法治疗网瘾的观点。根据《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一旦网瘾被列为精神病,那么,打针、吃药都是通常的做法。严重些的,对其使用镇静剂,甚至使用电击疗法。也能自圆其说。

“网络成瘾严重到一定程度,比如极度狂躁、精神分裂,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时。就需要采取一定的措施,比如强制隔离。否则。对别人、对社会都是有害的。”中国青少年网络协会秘书长郝向宏说。

然而,陶宏开对此并不认可,他说:“现在倘若把网瘾简单地界定为精神病。非但不科学、不利于治疗。还会对网瘾青少年产生心理刺激。导致其反感的抵触情绪。不利于引导他们解决问题。”几年来。陶宏开一直反对对网瘾少年使用强制措施。在一次讲座上,陶宏开公开提及:“有的机构诊治方法不对。为患者注射镇静剂,甚至使用电击疗法。这是不科学甚至是反科学的。”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青年发展研究院院长陆士桢教授认为,认识事物总有一个过程。网瘾是不是真的到了非要用临床药物来治疗的问题还有待商榷,他说,“网瘾的形成,包括学习压力、群体生活不足等诸多社会因素在里面,未必就要用临床医学的方法去治疗。”

陶宏开认为,治疗网瘾应当从导致青少年上网成瘾的三大根本原因上入手——家庭教育不当、社会反向影响及学校应试教育,应该和孩子、家长一起探讨、认识,通过互动方式一步步走进孩子的心里。

郝向宏则认为,心理疗法自然最好,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陶宏开?陶宏开每天面对讲座就已应接不暇。对于更多的网瘾诊治机构而言。需要的是一个标准的出台。没有标准,就容易造成过度治疗或者延误治疗。本来不很严重。但是你觉得很严重,开很多的药;或者本来达到了用药的标准,你觉得没有达到。陶然认为《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的出台。就是要规范良莠不齐的诊治网瘾机构,标准通过审批后,没有资质的机构,不能再诊治网瘾少年。

“我反对靠药物治网瘾。我至今未见靠药物成功戒除网瘾的个案。”陶宏开认为,摆脱网瘾。社会和心理学上的主动治疗更有效。而陶然则告诉记者,在他们的戒除网瘾中心,对严重些的网瘾少年配以药物辅助,成功率大概能达80%。

实际上,最令陶宏开担忧的,还是强制隔离治疗方法将给网瘾少年带来些什么:“他们觉得被父母骗进去了。更加痛恨家人;在受到强迫治疗后,产生仇视和报复心理。”

“然而,全国200多家戒网瘾机构绝大多数是采取强制性的药物、电击或者暴力方式。”陶宏开认为,“网瘾少年在被不良的暴力色情网络游戏毒害后,又将再次遭受强制暴力治疗的摧残。”

有必要顺便说一下行走体罚式戒除网瘾的方法。在戒除网瘾上。通过行走体罚的方法来戒除网瘾是一些戒除网瘾学校常用的做法。

有些民营的戒除网瘾学校,比如行走学校。其主要方法就是使得学生身体达到极度劳累,让学生累到没有要上网的欲望。这只能说是一种原始的办法,在持续性上是有问题的,一旦这种强制劳累消除,网瘾一定还要复发。

2007年6月21日。中央电视台曾报道重庆市大东方行走学校的学生因为不满学校用虐待等强制办法帮助戒除网瘾,跳楼自杀,最终被送至医院诊治,得以脱离危险。

央视的报道称该校为“地狱”学校。郝向宏认为,大部分诊治网瘾的行走学校,现状可能都是如此,只是程度不一。“找不到其他诊治方法,到最后就是让你穿着迷彩服,在路上走,一直走,直到走到筋疲力尽。”

这种行走戒除网瘾方法与陶宏开所倡导的戒除网瘾方法。相去甚远。陶宏开一再呼吁帮助网瘾少年根除网瘾,靠的还是交流、沟通。让孩子感受到爱和尊重,认识到生命的意义。

治疗市场混乱

《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的推出何以能在全国引起如此巨大的争论,这一争论的背后又是什么呢?

《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引起巨大争议的根本原因,在于我国网瘾治疗市场的混乱现状。《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所引发的争议,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场关于网瘾如何界定和诊治的讨论。实际上是各类网瘾戒除机构和个人对网瘾是否要由医院收治的争论。因为一旦网瘾被确认为精神疾病。那就只有具有精神科背景的医院才能收治网瘾患者。同时意味着,目前市

场上一些治疗网瘾的心理咨询机构、青少年训练学校都将关门歇业。而这些机构和学校,无论采用何种方法,都多多少少已经治愈了一部分网瘾患者。

据陶宏开介绍。目前全国有大大小小近300所治疗网瘾的学校和机构。它们治疗网瘾的方法各不相同,大致可以分为6类:一是用药物治疗,分为中药和西药两种;二是采用催眠治疗;三是用暴力治网瘾:四是用集体游戏治网瘾;五是用电击治网瘾:六是什么办法都用。

治疗网瘾不仅各有各的方法。还各有各的收费标准,各有各的主管单位。

比如中国杨永信网络成瘾戒治中心,采取的是“药物+心理+物理+工娱”的治疗方法,治疗细节超过60个,特殊情况下还会使用心理治疗仪,通过使用3毫安~5毫安的电击来达到开启孩子“心门”的目的。在中心接受治疗的孩子饮食自理。每月收取6000元左右的治疗和住宿费用。

此外,中国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采用西药治疗辅以心理治疗的方法,收费8400元/月,包括父亲、母亲、孩子三个人的治疗费用,饮食自理:中国习惯教育基地、江西上饶新希望青少年教育学校采用心理辅导结合文化授课、技能培训的方法,半年收费22600元,一年40600元,另设有两个月的短训班,当期定价:湖南树人青少年成长特训学校采用心理辅导加素质拓展的方法。半年收费万余元。含食宿和训练服。

不同网瘾治疗机构依附的主体不同。有些网瘾治疗机构依附于医院,主管的是卫生部门:有些依附于学校,主管的是教育部门;有的是心理系统办的,主管的是心理协会;还有些是私人开的。也就没有相关的责任单位。

“各种各样的机构都在治疗网瘾,现在突然有个医院冒出来制订了一个《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说网瘾是精神疾病,以后只能由医院来收治,这怎么行?”陶宏开说,“《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引起巨大争议的根本原因在于,我国网瘾治疗市场现状混乱,大多数网瘾治疗机构都是以盈利为主要目的,有些人急功近利,名义上依托医院和学校。实际上却缺乏研究,没有站在家长和孩子的立场去着力解决问题,只是为了牟利。”

有人怀疑这一《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出台的背后动机。一名网友留言。现在沉溺网络的孩子那么多,有了标准作为依据,是不是专家就能用打针吃药的办法收治这些孩子,进而可以理直气壮地收取各种诊疗费用了。

据了解,出台这一《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的医疗机构,每个治疗疗程的收费在2至3万元之间。而在上海的某区精神卫生中心内,心理治疗门诊收费仅为10元,检查每次收费25元,如需进行住院治疗的,平均每月的治疗费也不过2000元。

避免强制

关于网瘾界定、诊治的争论还会继续下去,但是,找到网络成瘾的原因、从而找到预防和治疗网络成瘾的方法。以帮助那些沉溺于网络不能自拔者、尤其是青少年戒除网瘾。才是我们的根本目的。

陶然介绍,网络成瘾可以分为网络游戏成瘾、网络色情成瘾、网络关系成瘾、网络信息成瘾、网络交易成瘾等五大类。其中网络游戏成瘾所占的比重最大,“网络游戏可以玩,但是要有节制。”陶然说,孩子玩网络游戏上瘾原因有多方面,但其中最主要的是家庭。他说。家庭中最主要的是家庭教育方式和家庭关系。有的家长喜欢暴力、批评的教育方式。即控制型的,造成孩子没有长成应该长成的自我:同时,夫妻关系不和谐,甚至存在夫妻双方利用孩子向另一半开战的情况。这些都可能造成孩子网络成瘾。

造成网瘾的第二个因素是学校。陶然说。学校评价体系过于单一。用成绩好坏评价学生,“有的孩子可能学习不是特别好,但是其他方面很优秀。这些孩子在学校中得不到肯定,就可能投向网络世界的怀抱。”

心理访谈专家周正教授表示:“对于网络成瘾而言。我们不要单纯地把矛头指向网络和游戏,成瘾的根源并不在于此,而是在于孩子们在现实中缺乏了对父母的依恋和家庭的关爱。”他进一步解释道:“第一,在现实生活中孩子想要做的一些事情常常是被父母拒绝的,而网络就不会。它能给孩子最大限度的认可;第二,家长或是老师对于孩子所犯的错误是不会容忍的,而网络是容错的;第三,网络除了给予孩子认可外。还给予孩子逐级的奖励。”

至于如何才能使网瘾得到根除,周教授认为:“首先。作为父母要给孩子最大限度的关心和爱护。多拿出些时间和精力去陪伴孩子;其次。不管是父母还是老师,都应该采取科学的教育方法,这样才能使网瘾彻底根除。”

上海精神卫生中心杜亚松教授在治疗过程中,就从来不与孩子们谈论网络成瘾,而是更多地谈论关爱。他认为,在人与机器过度交流的背后。是家庭和社会中人际交往的缺失。对孩子而言。只要给予他们更多的爱。往往就能不治自愈。

2004年5月5日,《武汉晚报》发表一篇求助文章《谁能救救我的女儿》。文章中的女儿,一名高中女生。因沉迷网络而荒废学业。其母亲采用陪读、骂、打的办法,甚至请警察帮忙。却发现情形越来越糟。陶宏开找到这对母女。并且成功治愈了这个网瘾女儿。陶宏开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同孩子沟通。而非强制”。陶宏开用的是心药而不是物质的药。

陶宏开曾行走全国140多个城市,免费为6000多名网瘾患者进行心理辅导,以挽救无数网瘾孩子而闻名于社会,得到了无数的荣誉:2004年度央视十大新闻人物,武汉市十大新闻人物:2005年国庆节期间。获国务院颁发的2005年中国政府“友谊奖”,受到温家宝总理接见;2006年年初,获共青团中央、中央文明办等五部委颁发的杰出贡献奖。

中国科学院心理所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主任高文斌认为。应该让网络正常化。“不要一提网络就觉得怎么样,我们身处这样一个时代。要是不让青少年上网,那是会出问题的。放开了让大家去上。然后我们制定规则。加以引导。”

网游商的社会责任

网络游戏是造成网瘾的罪魁祸首。根除网瘾。首先是网游商要担负起社会责任。

中国互联网协会副理事长高新民说,现在的游戏运营商确实存在一些问题,因为他们毕竟是盈利性机构。受利益驱动。企业利益考虑得多,社会责任考虑得少。这种现象是存在的。不少开发商发展网游,就是为了赚钱。如何使游戏更吸引人,如何能让人不断玩下去。是他们开发游戏的第一准则。据中山大学有关心理专家称。网游公司在做一款游戏时。都有专业的心理学家坐镇。目的就是制作出诱人上瘾的网游,为此甚至抛弃职业道德、社会责任。不惜一切代价,因为上瘾就意味着滚滚财源。

为了赚钱,网游商们在网络游戏中设置了许多诱惑人的陷阱。例如在一款叫《征途》的网游中设置“宝箱”,让玩家去开。“开宝箱”实际上是变相的赌博。是为了诱惑玩家入局。开箱需要一把钥匙。1块钱一把。开出了极品装备,就在游戏中疯狂杀人,耀武扬威。开不出的,到处被人砍,于是花钱继续开。大学生李纲三

天开了3000多个“宝箱”。创了自己的纪录。但这样的花费算不上奢侈,为了能从宝箱里获得极品装备。动辄甩手上万元的玩家比比皆是。“网游另一个制造沉迷的陷阱就是做活动”。一位资深网游界人士告诉记者,现在网游每逢周末或节假日。就做一些“经验双倍”、“掉宝双倍”、“发工资”等活动,诱使一些玩家不惜通宵达旦沉迷其中。这位人士称,现在的网游商还喜欢疯狂地开新区。引诱玩家。因为老区游戏局面已定,再怎么努力也很难成为第一。很多玩家就为在游戏中出人头地,往往好多天日夜不下线。不停地冲新区。另一方面,一旦玩家投入了不少金钱。便舍不得半路放弃,随着网游无休止地升级,结果越陷越深。打免费牌,也是网游公司的惯用伎俩。资深网游玩家陈东雨表示,所谓免费,其实都是诱人上瘾的圈套,《征途》网游一开始就打出终生免费的幌子,结果被玩家公认为最费钱的网游。

一些老师和家长,把学生沉迷网游归罪为“自制力差,管不住自己”。大学教师明宗峰觉得,这不是自制力或意志力的问题。游戏精心设计得让人感到放松,诱惑你、吸引你,把你留在里面:玩家花了太多时间在游戏上,学业和人际关系开始恶化,于是便缩在游戏里面,逃避现实问题。进而形成恶性循环,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由于网游商逐利的肆无忌惮,网游成了暴利产业。巨人网络仅仅依靠一款游戏,净利润就取得同比增长超过3倍的业绩。网易旗下两大业务:网游和门户广告。其中,网游收入占据绝对的收入来源,2.65亿美元的游戏服务收入占据了总收入八成多。搜狐2007年年报显示。依靠网游拉动,其总收入同比增长41%。网游能把一个小软件玩成数十亿元级的大产业,能把一个个看准时机的人推上亿万富豪的宝座。

网游产业不是一个玩字了得。它所负载的社会责任实在沉重:从小处说。它可以制造网络成瘾的现代传染病,荒废玩家的学业和工作,让社会付出极大的治理成本;从大处说,它可以传播暴力、色情、邪魔等有害文化,歪曲青少年的主流价值观。甚至葬送一代人的未来。

陶宏开说。游戏推广商的利益是建立在毁灭了无数家庭的幸福之上的。是建立在无数父母心痛的眼泪之上的,以及无数孩子的辍学之路上的。因此,他提醒推广游戏的负责人,拿出爱心和金钱为下一代考虑。

网游开发商和运营商确实应该在赚钱的过程中,考虑到互联网的特点,担负起更多的社会责任,开发出优秀的。对青少年更负责、更有吸引力的游戏作品,引导网民健康上网用网。

对不良网游商的监管

问病要问因,治病要治根。一方面。我们理当要抱着对大众身心健康负责的态度,及时科学有效地医治好网络成瘾者,这是“治”或者说是“堵”;另一方面。还要致力于“防”或者说是“疏”。这就是,既然诸如魔兽世界之类的网络游戏,已经极易使人上瘾。变异为一种网络成瘾综合症,那么,我们更应该要治一治魔兽世界们的“病”。因为,它是网络成瘾者们的病根。不拔除这个病根,没上瘾的会继续上瘾,已经被治好的还可能再次犯病。果真如此,我们对网络成瘾者进行科学治疗的一切举动,我们对根除网瘾的一切努力:难免徒劳无功。

眼下的网络游戏,在形式上越来越仿真,在价值取向上却与现实生活越来越背离。也正因为如此,网络成瘾者才有了难以与真实世界相区分的病征,脑里眼中虚幻连连。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状?关键是如今网络游戏的设计制作发布。依然处于疏于监管甚至是无人监管的境地,开发商有着极大的自主权。在驱利的冲动下,他们往往丢弃了社会责任,怎么吸引住人就怎么设计怎么制作。而这,才是网络成瘾的根本原因。由此看来,在相关机构、学校积极收治网络成瘾者的同时,有关部门也必须积极地收治诸如魔兽世界之类的网络游戏,对其进行病理分析。以有力的监管来进行科学治疗,最终使其成为健康的有益的大众娱乐消遣方式。像审查电影电视剧一样,对网络游戏进行运营前审查;在发现网络游戏有使人成瘾的可能时,立即采取措施让其下架:对已经被现实证明对公众有致瘾作用的网络游戏,不仅要下架。还要给予应有的处罚……

盼望有关部门担当起守夜人的职责,通过有效的监督管理规范网络游戏,让精神健康成为网络游戏最大的市场进入门槛。如果网络成瘾成为一种严重的社会问题,还对网络游戏继续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那就是渎职。

(责编书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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