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出水的美学内涵

2009-12-02 10:20张晓云
文学与艺术 2009年9期

张晓云

【摘要】芙蓉出水与错彩镂金这对范畴代表了中国美学史上两种不同的审美趣味和审美理想。如果说错彩镂金的美是波光万顷,水光潋滟的西湖,芙蓉出水则恰似一条明亮的小溪,委婉含蓄。芙蓉出水的主要特征是平淡自然,另外,素、白、清、真等范畴也包含其中。它还与滋味、传神、境界、等美学范畴有着互通和共融的关系。芙蓉出水在今天则表现为一种适合于现在的生产节奏和生活节奏、以简洁明快为特色的美。在新的时期,芙蓉出水的美学理想有利于构造勤俭节约、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产生活理念。

【关键词】芙蓉出水;美学范畴;古典美学

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提到:“鲍照比较谢灵运的诗和颜延之的诗,谓谢诗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颜诗则是“铺锦列绣,亦雕瞆满眼”。《诗品》:“汤惠休曰:‘谢诗如芙蓉出水,颜诗如错彩镂金。颜终病之。”这可以说是代表了中国美学史上两种不同的美感或美的理想。”

芙蓉出水和错彩镂金作为两个描述性的概念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芙蓉花浮于水面,清新、自然、可爱;众彩交错,精细雕琢,辉煌、灿烂、炫目。芙蓉出水作为一个描述性的概念,与其他一些古典美学范畴一样有着深广的阐释空间。

芙蓉出水的主要特征就是自然。以自然为美,以矫揉造作为丑,追求简约、本真是芙蓉出水的内在英旨。在文学理论中,钟嵘作《诗品》标榜“自然英旨”,本于崇尚自然的美学要求,他反对堆砌典故和拘忌声病,而提倡“即目”“直寻”自然协调。刘勰在《文心雕龙》中也标举“自然”。纪昀对《文心雕龙 ·原道》中有这样一段评论:“齐梁文藻,日竞雕华,标自然以为宗,是彦和吃紧为人处”。这是刘勰以自然来矫正浮华的文风,与钟嵘是一致的。在唐代,“自然”成为普遍的审美意识。我们从唐代诗篇中可以发现不少颂扬自然,反对雕饰的诗句。例如李白赞美友人的诗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也是李白崇尚自然,返璞归真的创作宣言。自然美论的思想与芙蓉出水如出一辙,讲求无所修饰,万物归于自然。

自然论发展到宋代,讲究以“平淡”为美。这就引出芙蓉出水的另一个美学范畴—平淡。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评》中对比陶、谢高下认为“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晋以还方有佳句,如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谢灵运‘池塘生春草之类。谢所以不及陶者,康乐之诗精工,渊明诗质而自然耳”。谢灵运的诗虽曾被誉为“初发芙蓉,自然可爱”,但在宋人看来,终究出于精工,与陶渊明之质朴自然相比,是远不能及的,也就是在此时,树立起了陶渊明田园诗的经典地位。其中的原因就是宋人认为自然中见出精神,平淡中见出深意才是艺术之至境。陶渊明符合了宋人平淡美的美学理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无论是诗句的运用还是意境的构造都看不出刻意为文,矫揉造作的痕迹,这与他“悠然”的生活态度是分不开的。隐居山野,回归自然,陶渊明无挂无碍,信手拈来就是悠然自得之语,这是一种活泼的生活的表现和独立人格的塑造,无须雕琢,自成高境。

芙蓉出水的美除了阐释为自然、平淡外,还包含了素,白,清,真的文化内涵。素也者,无色之质也(《管子·水地》)。素就是本色就是白。荀爽说“极饰反素也”。我国古典美学思想中包含着以素为本,以白为采的价值观念。《论语·八侑》中孔子与子夏语“素以为絢兮”以及后来的“绘事后素”,都体现了以素白为美的思想。

芙蓉出水还用来形容质高洁、美素颜的女子。李白《寄远十二首》之十二上句:“爱君芙蓉婵娟之艳色,若可餐兮难再得。”写了人面芙蓉的女子,秀色可餐。究竟何为芙蓉之色?或许我们从后两句中能得出答案。“怜君冰玉清迥之明心,情不及兮意已深”。女子有着冰玉清明的精神世界。玉外向有着素朴、光洁、温润的质地,它含蓄而不外露,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向内则内化为一种精神。“君子比得于玉”,“有女如玉”“玉面”“素足”的描写透露出对洁白如玉的女性体貌美的欣赏心理。其他如“冰雪”“冰心”这相互对应的审美文化词语与“素白”与人面芙蓉是分不开的。

另外,芙蓉出水与中国传统美学范畴,诸如滋味、传神、意境等,都有着互通的内容,有的彼此可以互相解释。

南朝梁代钟嵘以“滋味”论诗,用味来形容美感。司空图发挥了“滋味”论,把它看作诗中最重要的东西,要求诗要有“韵外之致”“味外之旨”。芙蓉出水的美是内蕴、有味的,它决不注重外表形式的显露,而追求内在精神的韵味,在有限的形象内蕴含无限的情感内容,需要读者自己品尝、体验方能进入到艺术的高境,才能“使味之者无极”。“传神”这一范畴是由东晋大画家顾恺之提出来的。顾恺之人物画不注重形似而是特别注重于“传神”,即要求能够传达出人物的内在精神,捕捉某种人生哲理或人生境界。芙蓉出水和“传神”理论是相通的,都重神轻形,注重内在神韵的表现,借用南齐王僧虔对于书法艺术的见解“神采为上,行质次之”。顾恺之本人的绘画作品就往往具有一种飘逸洒脱的特色,强调“传神之趣”“传神写照”。在“传神”论的影响下中国绘画越来越强调写意、抒情、表现,例如宋元山水画,总是把美的自然景色和画家本人对景色的深刻感受融为一体来加以表现,通过自然景物来展现心灵世界。可以说“传神”正是芙蓉出水文艺美学思想在绘画领域的具体表现。王国维先生的“境界”说是对我国古代诗论中“意境”理论的总结,他提出的“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也与芙蓉出水有相通之处,“无我之境”以境胜,突出“神”,重在表现个体主观精神。“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一种“无我之境”,是芙蓉出水的美。王国维还强调境界的“隔与不隔”“写真景物、真感情”“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这便是“不隔”,“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是“不隔”,而李商隐的诗便是“隔”。

芙蓉出水还与“气韵”“性灵”以及“言形意”等范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见中国传统美学基本范畴之间是可以互通、交融的,原因就在于传统美学范畴都是颇具经验性的概念描述,而不是严密的逻辑体系,这同西方美学具有严密的思辨体系有所不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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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仪平策.《中国美学文化阐释》.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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