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丁的自我认同障碍

2010-08-15 00:42雷红珍长安大学外语学院西安710064
名作欣赏 2010年18期
关键词:保护者贞操凯蒂

□雷红珍(长安大学外语学院, 西安710064)

□孙 玲(西北政法大学外国语学院, 西安710061)

昆丁的自我认同障碍

□雷红珍(长安大学外语学院, 西安710064)

□孙 玲(西北政法大学外国语学院, 西安710061)

真我 实我 理想我 身份认同

著名心理分析学家卡伦·霍尼把一个人的自我分为真我、实我和理想我。本文证明了昆丁在自我的认同上是分裂的,他不顾自己的真实自我潜能,坚持要把自己认同为他们理想的自我,执著地固守过去的荣耀,企图割断自己同未来的一切联系。最后自杀了,从而永远地跟未来失去了联系。

导言:真我 实我 理想我

著名心理分析学家卡伦·霍尼把一个人的自我分为真我、实我和理想我。真我是个体的天赋潜能,是个体真正生命的中心,一切能力成就等等都是由真我发展而来;实我是由真我受环境的熏陶而成,它所表现出来的状态是实际的、现实的,它是个体此时此地身心存在的总和;理想我是个体希望自己成的人物,是他虚构的理想化的自我意象。对于正常人来说,理想我、真我、实我之间是一致的,能根据真我、实我的变化而不断做出相应的调整,他的理想既符合实际而又具有动力性,有助于他的自我实现;而神经症患者身上,理想我和真我、实我是冲突的,他脱离了实际的可能性,以一种全然幻想而又固执不变的完美形象去贬斥、憎恨实我,对于神经症患者来说,理想我与其说是真我和实我的现实延伸还不如说是对他们的离弃。当一个人完全被脱离实际的理想我所控制时,他就被“我应该是什么”所驱使,霍尼称此种现象为“应该的暴行”。她说:神经症患者“将他自己塑造成自己所创造的上帝,他坚持他的完美形象,并且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所创造的上帝,忘掉你那些可耻的行为,这才是你该做的;成为理想化的自我乃是首要之事。”

一、昆丁:以理想化自我来消解真实自我

在《喧哗与骚动》这部小说中,昆丁把自己认同为南方的绅士,旧传统的保护者和维护者,尤其是南方妇女贞操的保护者,“诚如他家的其他成员一样”,他极力把自己戏剧化使得自己的生存高尚,他把自己认同为一些高贵的角色,所以他的一些都是在玩“角色扮演”游戏,“父亲和我保护妇女不让她们彼此伤害,也不让她们伤害自己”这里昆丁所说的伤害主要指被别的男性霸占。然而,在妇女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伤害,而是一种享受。凯蒂便是很好的证据。昆丁一厢情愿地以为凯蒂和艾密斯的性爱是艾密斯逼迫的:“是他逼迫你的吧,是他逼迫的吧,他比你力气大,我明天把他杀了”,但凯蒂的回答却是:“是的,我恨他,我情愿为他而死,我已经为他死过了,每次有这样的事情我都一次次为他而死。”在此凯蒂坦诚地承认这完全是她自愿的。最后,无奈的昆丁又编撰出关于女人天生罪恶的谎言:“女人天生对罪恶有一种亲和力,罪恶缺少什么她们就提供什么,她们本能地把罪恶往自己身上拉。”男人们为女人下了这样的定义以后,男人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履行保护女人的义务了,他们可以借口说保护女人不受到罪恶的惩罚。

但昆丁保护凯蒂了吗?他保证了凯蒂不受到罪恶的惩罚了吗?从文本中,我们看到的是昆丁不但没有保护凯蒂,反而把凯蒂推向了痛苦的深渊。在和凯蒂的第一个情人艾密斯决斗时,昆丁像女孩一样昏了过去,为了保护昆丁,凯蒂断绝了和艾密斯的来往。从此,凯蒂“死”了。“我连哭都哭不出来,去年我就像死了一样,我告诉过你我已经死了。”这足以证明凯蒂对艾密斯的爱是非常真挚的。但由于昆丁的破坏,凯蒂失去了艾密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个爸爸,凯蒂不得不嫁给何伯特·海德,并且一步步走向了痛苦的深渊。

如果把昆丁的影子看作是昆丁的真实自我,他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影子,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去踩它,去淹死它,这一切都是昆丁企图忘记真实自我的证据。在《喧哗与骚动》中我们处处可见昆丁对自己影子的憎恨,他企图踩他,踏他,甚至淹死他。因为影子处处让昆丁感觉到自己真实的自我的存在,这对于他建立一个理想自己的努力是一种解构。所以他不愿意去面对这个真实的自我:这个虚弱、无能,在新的环境面前完全无所适从的真实的自我形象。诚如霍尼所说的:“神经症患者利用‘是自己消失’来抵抗真实自我引起的恐惧。”

昆丁对过去的认同是因为他在过去的旧传统中可以找到自己的角色,传统的保护者。“南方以高度发达的个人荣誉感,对种族和家庭的自豪感,向妇女献殷勤的骑士风度,拘泥形势的行为准则制造了梦幻般的过去。”所以昆丁对过去的认同其实也就是他对理想自我的认同,他的理想自我和过去的荣耀和骄傲紧密结合起来。而在新的现实面前他完全无所适从。昆丁再次痛苦地认识了一个真实的自我,所以昆丁能做的全部努力就是阻止时间的流动。他痛恨表、影子等让他能够联想到时间变动的东西。“我起床,走到梳妆台前,伸手在台面上摸索,摸到了表,把它翻过来面朝下,然后回到床上。可是窗框的影子依然映在窗帘上,我差不多能根据影子移动的情形,说出它是几点几分,因此我只能转身面对影子。”昆丁在一个全新的现实面前没有用处也无法适应。所以,昆丁只能永远生活在过去,他像一只乌龟把自己的头缩在自己的硬壳里,不愿意看见外面新的变化。

二、语言建构理想我与虚无思想建构理想我的悖论

昆丁很不幸,他继承了父亲的虚无主义的思想,他清楚地意识到一切东西都是虚无。所以他在努力建构一个全新的理想自我的同时又在解构这样做的意义。在刚开始他父亲给他表的时候已经说了“这一只表是一切希望和欲望的陵墓,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你靠了它,很容易掌握证明所有人类经验都是谬误”。其实,父亲虚无主义的思想已经剥夺了孩子赖以生存的意义基础。著名的意义治疗学的创始人和神经病学家法兰克尔认为,追求存在的意义的意志才是决定人们行为的根本因素。人如果缺少意义的意志,不理解他存在的意义,就会产生存在挫折和存在神经症。所以,昆丁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种两难境地,一方面,他生存的环境使得别人期望他成为南方旧的传统的保护者,而他也认同了这样的角色。但同时他也清楚地认识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的东西都最终会被证明是错误的,也是无意义的。这样,他在做任何事情的同时又都在解构这样做的意义,就连他极力想保的女人的贞操问题。他其实也清楚地知道这是错误的:“童贞不童贞,这对女人来说关系并不大,童贞这个观念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想出来的,光是相信它也没有什么意义。”

昆丁很清楚地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但还要在无意义中给自己的生存寻找那么一点点的意义。因此他发现了语言的力量:语言虚构现实的力量。也就是说,语言能让人相信没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而发生了的事情却没有发生。昆丁在谈到那个“执事”时,讲了关于他的过去的事情:“多少年以前,那还是他刚从家乡来到大学的那会儿,有人传播说他是个神学院的学生,等他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意思时,他真是喜不自胜,开始自己到处讲这件事情,到后来连自己也信以为真了。”昆丁的叙述正说明了他认识到了语言的威力。所以,在保护凯蒂的努力失败以后,他又利用语言的力量编出乱伦的故事,来最后一次挽救凯蒂的贞操,也可以说最后一次努力寻找自己生存的意义。可惜精明的康普生先生看出了这点,粉碎了他的最后一次努力:“我们做过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如果你有机会听那就让我告诉你那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一幢罪行,我们犯下的一幢罪行……你听我说呀,可怜的昆丁,你根本没有做过那事,我要告诉你这样一来这就成了事实了。”昆丁的努力失败以后,由于害怕即使这样的痛苦也会让时间的机器折磨成虚无,他自杀了:“带着幻灭的象征进入了永恒。”

福克纳笔下的人物没有一个完整的自我,由于受到社会家庭的影响,在自身的身心发展中总想把自己投射成一个当时社会所认可的那种人。并且认同此理想的自我而断然抛弃了真实的自我。比如,昆丁把自己想象成南方的勇士,南方的旧文化的保护者和捍卫者。而昆丁不顾真实自我的软弱、虚无、无能这样的现实,僵硬地把自己认同为妇女贞操的保护者,一厢情愿地要挽救凯蒂的贞操,最后不光自己的努力失败了而自杀了,还把凯蒂推向了痛苦的深渊。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一般项目09XJC752002前期成果

[1]卡伦·霍尼.自我的挣扎[M].李明滨译.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64.

[2]福克纳.喧哗与骚动[M].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

[3]卡伦·霍尼.神经症与人的成长[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1:155.

[4]徐立京.走不出的时间——从昆丁的表谈起[J].外国文学研究,1995,(2):64.

(责任编辑:范晶晶)

E-mail:wing07003@sina.com

雷红珍,长安大学外语学院讲师,硕士,美国东南密苏里大学福克纳研究中心访问学者,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孙 玲,西北政法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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